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失忆后被偏执狂独占/作者:镜西』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不谙世事漂亮小少爷受x心狠手辣偏执心机美人攻祁让失忆了,但问题不大,因为他有一个不嫌弃他失忆、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爱人。据说他们已经结婚三年了。尽管他的爱人偶尔会用一种幽黑到可怕的目光看他,但他依旧觉得问题不大,会把心爱的小饼干递给对方,亲切地...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祁让好像被绑架了。   为什么说是好像?   因为他失忆了,回忆不起任何以前的事,而他此刻,正被两根铁链锁在一张床上。   冷静,他要冷静……   他要冷……   他马的根本冷静不下来!再冷静下去人就要凉了!   什么样的变态会把人绑在床上?!这也太不对劲了!   祁让的头还有点晕,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努力去拉扯脚上的铁链。   拉不动,那铁链看着还没有小指一半粗,但也不是他能徒手扯断的。   他只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附近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毕竟这可是一场绑架,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还真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手机,用他的指纹就能打开,说明这就是他的手机。   祁让:“……”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这个绑匪到底是看不起他,还是单纯的智商堪忧?怎么会把他的手机放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不管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飞快地打开通讯录,试图找到人求救。但奇怪的是,他的通讯录非常空,虽然通话记录里有几个不同的电话号码,但被保存在联系人里的只有一个人——哥哥。   正在犹豫之时,他突然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难道是绑架他的人来了?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祁让直接拨打了“哥哥”的电话。   几乎是同时,门被推开,发出“咯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   紧接着,是“哒、哒、哒”的节奏一致的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   那个变态过来了!   祁让手心都是汗水,偷偷把手机放在一边,警惕地看向门的方向。   他以为有这种变态嗜好的绑匪八成是个大腹便便地中海的油腻男,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量挺拔,五官优越,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久居上位的优雅沉敛。   这种人不能是个把人绑在床上的变态……吧?   难道……   不是他被绑架了,而是他们在搞什么囚|禁play的情|趣?!   就在祁让的思想逐渐奔向黄|暴的方向时,手机的震动声突然响起。   他的手机就握在他的手里呢,肯定不是他的手机在响。   那就是……“绑匪”的手机响了?   祁让狐疑地看着“绑匪”,只见男人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只能用古怪来形容那个表情,像是看到美味的猎物呆呆地走进了他的嘴里,愉悦中夹杂着一丝变态,看得他遍体生寒。   “绑匪”幽幽地盯着他,接通了电话。   同一时间,他感受到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电话被接通时的震动。   “喂?”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门口和他的手机两个方向传来。   祁让呆了两秒,迟钝的脑子有点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状况——他被囚禁了,找到手机给哥哥打电话,而一个看似是绑匪的男人接通了他的电话。   也就是说——   祁让眸光一亮,几乎喜极而泣:   “呜哇!哥!你终于来救我了!”   他就说嘛,搞这种不正经绑架的肯定是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他哥这种一看就很受欢迎的大帅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一刻,在祁让眼里,他哥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来救他的超级英雄,他喜极而泣地扑向哥哥,全然忘了脚上还拴着狗链子——   他没能扑到哥哥身上,而是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还好地上铺着一层毯子,没给他摔得很疼,主要是腰不小心扭着了。   祁让抬起头,眼泪糊住了视线,只能看到哥哥高大的身影停在了面前。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让让,摔疼了吗?”   哥哥不问还好,一问祁让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疼!呜呜呜,疼死了!哥,救我!!!”   祁让看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哥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蹲下身温柔地擦拭掉了他眼角的泪水。   “让让,别怕,哥哥来了。”   哥哥把他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整个过程他因为腰疼一直唧唧歪歪的。   “腰这么疼吗?”哥哥问道。   一问祁让又来劲儿了,哭丧着脸喊:“疼死了呜呜呜,我是不是摔骨裂了?”   哥哥掀开他的衣服,从脊骨一寸寸往下按往下摸。   他哥应该是不带邪念地在为他检查身体,但他肮脏,他龌蹉,他失忆了,对“哥哥”这个名词没什么概念,就觉得这是一个男人在抚|摸他的身体。   而这个男人的指尖有一点凉,摸到哪,他就觉得哪里又麻又痒,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祁让偷偷往旁边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突然,他听见哥哥“啧”了一声,拽着他的腿,猛地把他拉回了床缘边。   他有点懵,觉得这个动作哪里不太对劲。   “哥……”   “嗯,让让乖,哥哥给让让好生检查一下,才好安心。”   哥哥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如同在唇舌间碾碎了再吐出来,说不出的缱绻勾人,听得他整个后腰麻了一片。   他!不!对!劲!   “哥、哥!”祁让慌乱地喊道:“我突然觉得腰没那么痛了,要不咱先走吧,别待会儿那个变态回来了,咱就走不了了。”   “变态?”哥哥的手停住了,刚好压在祁让尾椎骨的部分,尾音拖得很长,最后是上扬的,似乎夹杂着一点凉凉的笑意。   一股诡异的麻|痒的感觉倏然从尾椎骨窜到了四肢百骸。   祁让不知道这种危险的预感来自何方,努力回过头,也只看到他哥微垂的眉眼。   他皱眉大喊:“就是把我抓到这里来的人啊,他还把我锁床上了,这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为了证明这种行为真的很变态,他动了动脚,锁链响起哗啦啦的声音,昭示其存在感。   哥哥捉住了他乱晃的腿,语气愈发沉了几分:“让让,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啊!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忘了告诉你了,我失忆了,刚刚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是那个人刚好把手机落下,我给你打了个电话,我都认不出你是我哥。咱赶快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失忆了?”他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的,手指也动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祁让的脚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祁让都要急死了:“对啊!我失忆了!哥,你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先带我出去再问?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处境很危险吗?”   “是挺危险的……”他哥轻叹了一声,放开了他的腿,“让让别怕,纵是失忆了,哥哥也会保护好让让的。”   祁让好感动,这就是来自哥哥的爱吗?   “呜呜,哥你对我真好。”   “是啊,哥哥不对让让好,对谁好呢?”顿了片刻,他轻笑一声:“让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哥哥打电话,哥哥很高兴。”   不知道为何,哥哥的语调总让他心尖儿发颤,明明他的语气轻缓,祁让却似乎能从中听到某种克制或者说压抑,风雨欲来。   祁让的喉咙有些发涩:“哥……”   哥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让让别怕,睡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被绑架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祁让自认为他的心没那么大,可当哥哥的手遮住他的眼睛时,他突然就变得浑浑噩噩了起来,很困。   意识溃散前,他感觉到哥哥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脚踝,似乎以一种极其诡谲的调子感叹了一句:“出血了呀……”   祁让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冒了起来,但还是抵挡不住涛涛而来的浑噩睡意,彻底昏睡了过去。   祁让醒来时,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个陌生的房间,当然,现在不过是回到了另一个陌生的房间,但至少脚上的束缚没有了,他安心不少。   他慢吞吞爬起来,打量眼前这个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房间——空间很大,基本的家具一应俱全,有不少绘画相关的书籍和工具,看起来他以前是学画的,而且家庭条件不错。   祁让拉开床头柜,找到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里面零零散散地画着一些线稿,像是一种灵感记录,偶尔才会有星星点点的一些字迹,从幼稚到整齐,似乎时间跨度很长,应该是小时候就开始使用了。   他快速翻了一遍,主要是看上面记录的文字:   “让让要保护哥哥,再也不会让哥哥受伤!”   “阿萨死了,生了很严重的病。”   “拉拉不见了。”   “小米出车祸了,怪我没有看好它,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养宠物。”   “不要接受任何陌生人给的东西。”   “好想养布偶,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十八。”   根据配图,阿萨、拉拉、小米分别是一只狗、一只兔子、还有一只猫,不过都没养多久,都因为意外没了。   至于那个“要保护哥哥”和“不要接受陌生人的东西”,没有配图,倒是有一些凌乱的线条,说明当时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很痛苦的,但具体看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放下本子,祁让又去翻了一下书桌,找到了一些他以前的作品。他的作品挺杂的,有素描、也有写实油画和抽象油画。虽然失忆了,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他的水平应该不差。   随后,祁让走到衣柜边,看了一下他的整体着装风格,大多以风格简约的休闲款为主,但正式的西装也有备着。   翻到下面贴身衣物的抽屉时,他的指尖好像碰到了什么冷硬的东西。   祁让翻开衣服,把东西取出来,竟然也是一本画册,内容之离谱,让他差点原地去世。   救命!他怎么会有一整本他哥的黄|图!   整整三四十张之多,没有一张是穿了衣服的,有时候是头上扬时性感的喉结,有时是抓握着另一只纤细手腕的有力的手指,还有用力时紧绷流畅的腹部肌肉……   画得那么清楚,没盯着仔细观察过根本不可能画得出来。   祁让的手抖得跟筛子似的,一会想起他哥穿着整齐的西装时锋利禁欲的面孔,一会儿想起他刚才看到的大不敬的素描图,整个人都快被撕成两半了。   完了,他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哥了。   “让让,你醒了吗?”哥哥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祁让本来就很心虚,冷不丁听到哥哥的声音,膝盖一软,直接刻磕在了衣柜的棱角上,霎时疼得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让让,你怎么了?”祁月白问了一句,没得到回答,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索性推开了门。   祁让:“!!!”   No!!!他没事!要是让哥哥看到那本该死的画册,他才是真的有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开新文啦!   还是那一套已经说烂了的排雷,攻是真的有病,可能会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关于这件事,我还和我的朋友讨论了一下,她一下子点醒了我。她说大部分疯批1都是对其他人疯批对受忠犬,但是,我是邪典,我写的1对谁都疯批。   做好心理准备了咱就发车了!记得给我点一个预收!!!这对我真的很重要啦,嘤。   顺便说一件有点搞笑又有点心酸的事情,我本来想改个笔名的,要在周五那天给编辑留言,但是上周我编周五请假,周四在群里说要改笔名今天戳她。   我火速去戳编辑,说了我想改笔名这件事。   编:“亲,看到我在群里的留言了吗?”   我心里想,我肯定是看到了啊,要不然怎么可能周四就来找你,所以我特别自信地回她:“看到了,你说周四下午五点之前来找你。”   说完,我还特地回去翻了一遍聊天记录,定睛一看,发现编说的原来时周四下午五点之后找她……   我火速道歉,然后我就看到编又在群里发消息,说要改笔名下午五点到五点半找她。   我:“……”尴尬,但问题不大。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我朋友特地来提醒我,不要忘了改笔名的事,我信誓旦旦,五点就去找编辑。   说完之后,我……竟然就彻底把这件事忘了!   黑人问号.jpg   直到周四晚上我都快睡着了,我才猛然想起,焯!我是不是忘了跟编说改笔名的事!   又只能等下个周五了,不过刚好给我了点时间在作话提前通知一下,我要改笔名了,大概是改成2098,不要就认不出我了!暴风哭泣.jpg 第2章第2章   祁让慌乱地把画册扔进柜子最里面,甚至都没来得及扒拉两下衣服把本子彻底盖住,祁月白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让让,怎么了?”   “没、没事。”祁让心虚地爬了起来,挡住身后的衣柜,“就是不留神磕了一下。”   “磕到哪里了?严重吗?”   “就膝盖,不严重……”   祁让话还没说完,祁月白已经矮身撩起了他的裤腿。   “都青了。”   “真的没事。”   祁让刚刚看了他哥的黄图,此刻看到他哥只觉得无比别扭,暗暗用力想把腿抽回来。   祁月白抬眼看着祁让,问道:“不疼吗?”   “还好……嘶!”祁让怎么也没想到他哥会突然摁住他撞伤的地方,疼得差点没撅过去,扶住柜子立马改口:“疼!哥!疼、疼!”   祁月白站了起来,“都瘀血了,下去擦点药吧。”   祁让疼得腿都在抖,哪里还走得动,眼泪汪汪、欲言又止地看着祁月白。   祁月白贴心地问:“让让,怎么了?”   “……腿疼,走不动了。”   最后是让祁月白给抱着出去的,祁让觉得有点别扭,出去后看到走廊上的照片更别扭了——   照片里,他和哥哥都穿着正式的西装,而且是同款的白色西装,亲昵地靠在一起,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但是祁月白的脸上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祁月白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我们的结婚照。”   祁让愣了足足三四秒,声音高得差点破音:“你说啥?!”   他们不是兄弟吗?怎么会有结婚照!   “我们结婚三年了,”祁月白把祁让放在沙发上,握住他的手,示意祁让看两人的同款戒指。   祁让一脸受到冲击而精神恍惚的模样:“可你不是我哥哥吗?”   “虽然我们都姓祁——好像还没跟你介绍,你叫祁让,我叫祁月白——虽然我们都姓祁,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顿了片刻,祁月白扯了扯嘴角,补充道:“我是被收养的。”   “那、那爸爸妈妈都不反对吗?”   “他们很支持我们的婚姻,你不记得了,当初婚礼都是他们为我们操办的。”   祁让的世界观崩塌了,他以为被他画了一本黄图的哥哥竟然是他老公!   祁月白给足了他消化的时间,从电视柜下找到急救箱,倒了些药在手心里,搓热了之后再缓缓覆在祁让淤青的地方,慢慢揉搓起来。   热热的,不是很疼,不过这种轻微的刺激倒是让祁让渐渐回过神来。   祁让眼神复杂地看着祁月白,脑子乱得要命,一肚子的疑问,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沉默了一会儿,祁月白主动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祁让把醒来之后的事情全都复盘了一遍,确实发现了一个疑点:“既然我们结婚了,为什么是分房睡的?”   他一醒来就观察了整个房间,所有东西都是单人份的,所以之前那个房间绝对是他一个人住的。   “为什么分房睡?”   祁月白手顿了顿,想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还是夏天的时候,祁让说要和朋友去观星,晚上不回来了。   祁月白动用了不少的人力财力,才锁定了祁让去的那座山。   他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黑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来回切割着他的神经。   祁月白坐在车里,烦躁地点燃了烟。   天色暗得很快,如果他要进山,应该趁现在赶快出发,否则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很难找到祁让了。   直到一包烟抽完,祁月白碾灭了猩红的烟头,抽出备用的伞走了出去。   傍晚虫鸣没那么严重,但湿气却很重,没走几步,他就觉得裤腿全湿了,粘在他的腿上,让他焦躁地想要撕下一层皮肤。   他不得不从树林里退了回来,擦干净裤腿,望着漆黑的森林,在车里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祁让从山里出来,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笑容消失了。   祁让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就大步走到了车边,闻到浓重的烟味,他只是皱了皱眉,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说道:“我想开了,以后不会让你为难了,离婚吧。”   祁月白远远看了一眼和祁让同行下山的人,那人还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收,眼里都是嘲讽与挑衅。   “是因为他吗?”   “哥哥,你怎么走神了?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祁让的声音把祁月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祁月白垂眸,继续不紧不慢地揉着淤青,“不难回答,是我惹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   “我太忙了,没能满足你的生理需求,以后我会改正的。”   祁让瞳孔地震,不过凭他那些画作,他有理由相信祁月白的话。   “还有吗?”   已经被冲击傻了的祁让摇了摇头:“没了。”   再问下去他怕他要当场裂开了。   祁月白点了点头,“要搬回来和我住吗?”   “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吧。”   “好。”   淤青基本揉散后,祁月白起身收拾医药箱,祁让则是站起来走了两步,几乎没什么异样的感觉,这个药还挺管用的。   晚上六点半,刚吃完饭,阿姨收拾干净桌子和和厨房就走了,祁让瘫在沙发上,一边喝酸奶一边随意地翻看着手机,使用的痕迹不少,但好像几乎没什么联系人,难不成他以前很孤僻?   祁月白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祁让躺在沙发上的样子,他停在沙发背后,撩了撩祁让的头发,问道:“让让,出去走走吗?”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走什么?”祁让不太想动,语气相当敷衍。   “散步消食,你身体不好,刚吃完饭不要躺着。”   据祁月白说,这附近就有一个公园,他们走到那边再回来就差不多了,闲着也是闲着,祁让干脆就同意了。   祁让一开始以为那公园多近呢,咬着没喝完的酸奶就跟着出去了,结果酸奶喝完了,又找了个垃圾桶扔掉了酸奶袋,甚至走到腿都酸了,公园的影子都还没瞅见。   “那公园到底在哪啊?”   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祁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哥。   “很快了,已经一半了。”   “一半……一半?!”   反应过来的祁让恨不得当场抱住红绿灯耍赖,但他这么大年纪了,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只能凑到他哥身边打商量:“哥,我真的走不动啦,我觉得今天的运动量已经够了!咱们回去吧。”   “让让,才走了20分钟而已。”   “已经20分钟啦!再走20分钟还要加上回来,那都、80分钟了!”   “让让,你今年大四,还有两个月开学,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祁月白牵起祁让的手,手腕还不够他一握,“现在呢,觉得还好吗?”   祁让:“……”   “走走走,绿灯还有20秒,我们赶紧过去。”   还有两个月,祁让发誓定要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小胖子,精神百倍地返校。   以后还要多吃点,每天晚上都出来散步!不过散80分钟的步而已,他没问题的!   祁让在心里想象着自己变得强壮的模样,明明累得都要死了,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至少又走了二十分钟了,因为他实在累得连腿都抬不起来了,结果偷偷看了一眼手机,结竟然才过去十分钟!   祁让脑子一懵,顿时什么远大理想都没了,顺势往绿化带边一蹲,说什么都不肯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觉得这事还是得循序渐进。”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祁月白跟着蹲了下来,少了绿化带台阶的高度,刚好和祁让面对面。   他捏了捏祁让的脸,“才走了多久?又没让你跑步,还不叫循序渐进?”   “我小腿肌肉都硬了!”   “娇气。”祁月白语气淡漠地评价道。   那两个字从哥哥嘴里吐出来,就莫名叫祁让有些脸热,祁让瞪圆了眼睛,但又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的话。   仔细一算,他们好像确实没走多久,可他真的累得要死了!他的身体到底是有多虚弱啊!   祁月白捏了捏祁让的小腿,祁让酸得眼眶都红了,想来确实是走不了了,他蹲在祁让身前,“上来吧。”   祁让腿还难受呢,眼泪婆娑、可怜巴巴地问:“回去吗?”   “待会背你回去,都来了,去公园看看吧。”   “你背得动我吗?还要走五十分钟呢。”   “放心吧,一定会把让让安全带回去的。”   祁让还记得他画里的哥哥可是有八块腹肌,肩宽腰窄,一看就很有力量感,放心了,心安理得地趴到了祁月白背上。   事实也是如此,祁月白背着祁让,根本没什么压力,走得甚至比之前还快。   祁让靠着祁月白的脖颈,鼻翼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哥哥身上有一股香味,靠近了才更觉得好闻,分辨不出具体香型,只是带给人的感觉非常宽阔,像是旷野,又像是夜晚平静的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我斥巨资买了一双巨厚巨保暖的袜子,还以为这个冬天不用被冷脚困扰了……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多了,我也好想感受一下暖气房地板烫脚的感觉,羡慕死了,嘤。 第3章第3章   少了祁让这个拖油瓶,祁月白只用了五六分钟就到达了今晚的目的地——西山公园。   现在是六月份,公园里乘凉散步的人不少,花花草草什么的也是开得最旺盛的时候,盎然的生命力与人之百态似乎有着洗涤灵魂的力量。   本来累得要死的祁让忽然就觉得今晚还是值了。   随便找了一处长凳坐着,祁让靠着哥哥的肩膀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学校的事。   不出所料,祁让果然是学美术的,现在是C大美院油画系的大四生,以前因为身体不好还休学过一年,这次出意外是商业上一点摩擦,哥哥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祁让不用太担心。   祁让有点困,几乎已经是敷衍地点头了,直到一声猫叫在附近出现,他跟打了鸡血似的猛地坐直了身体:“有猫!”   虽说是失忆了,但爱猫的本能是刻进DNA里面的,以前的他可是连下一只猫要叫“十八”都想好了。   祁让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了缩在绿化丛里的一只黄背白肚子的大橘猫,胖乎乎的身子一看就很好撸。   他按捺不住手痒,伸手就要去摸大橘猫肥硕的屁|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下一步动作。   祁让回过头,看见他哥垂着眼眸,也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流浪猫很脏,你身体不好,不要碰。”   “没事的,我就碰一下。”   “一下也不行。”   祁月白强硬地把祁让的手拽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让觉得他哥的表情不太好,好像有点厌恶似的。   “哥……”   祁让动了动唇,还不死心,想着怎么能说服他哥,不想祁月白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沉声道:“让让,听话。”   祁月白的声音本来就是有些低沉的,此时视线也沉沉地压在他身上,压迫感一下就上来了。   祁让:“……好吧。”   祁月白的脸色微微好转,拉着祁让站起来,倒是也退了一步:“附近有便利店,要不要去买点吃的喂它?”   祁让十分心动,但一听“附近”这俩字从他哥嘴里吐出来,心下就是一紧,警惕地问道:“你说的附近,有多近?”   “就在那边,看到了吗?”   祁让顺着祁月白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就过一个红绿灯的地方就是24小时便利店。   他动了动酸痛的小腿,又看了一眼肥硕可爱的大橘猫,下定决心:“买!”   从便利店出来时,祁让不仅买了喂猫的肠,还买了一杯喂自己的关东煮,对此,他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太瘦了,多吃点才能长胖点。   傍晚的凉风习习,吃着关东煮也只是微微有点冒热汗,对祁让来说刚刚好。   回到大橘猫旁边,祁让立马对关东煮失去了兴趣,塞到他哥手里后,屁颠儿地撕开火腿肠的包装喂给大橘猫。   流浪还能长得这么肥的大橘猫,一点都不挑食,闻到火腿肠的香味就埋头吃了起来。   祁让看得相当满足,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就着大猫的吃相干完了剩下的关东煮。   “回去了。”祁月白见祁让吃得差不多了,说道。   祁让晃了晃只剩木签的纸杯,打了个哈切道:“好。”   回去自然还是祁月白背着的,祁让本来就又困又累,现在吃饱了,没坚持多大一会儿就贴着他哥的脖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祁让是被水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哥哥的背上了,而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   哥哥在他不远处,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充满力量感的手臂,水正哗啦啦流进浴缸,他的手泡在水里感知温度。   “哥……?”   祁月白闻声,回过头:“醒了?”   “嗯,你这是……?”   “洗澡,你今天出了不少汗,不洗一下容易感冒。”   祁让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艰难地启动语言系统处理他哥的话——意思是,要帮他洗澡吗?!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把背挺得老直,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的脚腕上有伤,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脚腕上的伤是祁让刚醒来时,挣扎中铁链留下的伤痕,已经包扎过了,要不是祁月白提起,祁让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可以的!”祁让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会非常注意的!”   “行。”   祁月白关了水,抽了几张纸擦干净了手上的水分,从置放架上找来保鲜膜,裹住了祁让的脚腕。   祁让不自觉地蜷缩脚趾,总觉得哥哥蹲在他面前的样子让他有些不自在。   然而下一秒,伤口包裹好,祁月白站了起来,垂眸看着他时,压迫感陡然而至。   “不要让伤口碰水,如果你做不到,不管明天你有多害羞,我都会亲自帮你洗。”   末了,祁月白意味不明地添了一句:“你身上的所有地方我都见过,希望你可以早点习惯。”   因为最后一句话,祁让有点脸热,没有答话,但祁月白也不需要他回答,通知到位就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祁让小心翼翼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反锁上门,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看了那本小黄|图的缘故,在面对哥哥的时候,他总是很容易害羞。   “唉……”   祁让幽幽叹了口气,慢吞吞脱掉衣服,视线扫到浴缸旁边的镜子时,心血来潮,赤|身|裸|体地站了过去,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体不好究竟是有多不好。   他瘦得可怕,连脸颊都是微微凹陷的,高高凸起的锁骨真像一把圈住他的枷锁,腰腹上一点肉都没有,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祁让羞涩的心陡然平静了下来——   没什么好羞涩的,怪不得哥哥提到要给他洗澡时语气淡漠得像是要给一只小猫小狗洗澡,毕竟任谁看到他这样的身体,都不会生出任何璇旎的心思。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以后他都能坦然面对哥哥了……   他百分之百确定,哥哥对他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祁让心情有些郁闷地跑进浴缸里,洗澡的时候又发现他的左手手腕处有很多刀割过一样的伤痕,小臂上还有掌心大一块色素沉积,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许多针孔。   他猜测他以前可能是得过什么重病,经常打针吃药,才会瘦成现在这个样子。手腕上的伤痕则是说明他的病曾经给他带来很大的痛苦,甚至想过要自杀?   这事儿问他哥应该也没什么用,要是对方想告诉他的话,应该今晚闲聊的时候就该说了。   祁让叹了口气,腿架在浴缸边缘,快速洗了个澡,便用浴巾裹住脚站了起来,保证伤口一点水也不沾。   头发他就随便擦了擦,不滴水后就这么走了出去,没想到哥哥还在外边看书顺便等他,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祁月白皱了皱眉,走进浴室取了两条毛巾出来,一条围在祁让的肩膀上,另一条顺势盖在了他头上,打着旋儿吸收发根的水汽。   祁让的眼睛不小心被遮住,什么都看不到了,一边跟着祁月白的动作摇头晃脑的,一边从前边掀开毛巾,躲在毛巾下面瞅着他哥。   祁月白淡声解释:“头发吹干再睡,小心晚上头疼。”   祁让:“噢。”   至于为什么没有自己动手,祁让被照顾着,全忘了还能自己动手吹头发这事。   吹了十来分钟,愣是一点水汽都没有了,祁月白才让祁让躺上床。   祁让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裹着薄薄的空调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哥把东西收拾好,又转身进洗漱间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闭上眼睛。”   祁让乖乖闭上眼睛,感觉到哥哥的手落在他的脸上,好像是抹了什么东西,本来有点发紧的皮肤,一下就舒服了。   随后,温暖柔软的嘴唇印在他的唇畔:“睡吧。”   祁让因为这个突然的亲吻心跳快得都要蹦出胸口了,听到哥哥出去把门关上的声音,他才敢睁开颤抖的眼睛,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好奇怪……   他和哥哥,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哥哥显然没有要和他做兄弟的意思,但是他……好吧,他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兄弟,因为他既没有拒绝哥哥亲昵的照顾,也会因为对方的举止脸红心跳。   总而言之,如果他没有突然失忆就好了,就不用纠结该怎么面对他哥了,唉……   晚上祁让睡得不是很好,先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等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频频惊醒,而且是毫无预兆地突然惊醒。   又一次突然惊醒,祁让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两点过了。   他头昏脑胀地坐起来,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而且渴得要命,嗓子里像是有把火要烧起来了。   祁让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因为找不到走廊的灯,就打了个手机后置的电筒摸到楼下,倒了杯冷水咕噜噜灌了下去。   还是莫名的焦躁。   一杯水已经让他感觉有些撑了,但是喉咙里干涩丝毫没有减少,他难受得想要用手去抠嗓子眼。   到底是忍住了,祁让又倒了半杯水,小口小口喝了半杯下去,实在是撑得不行了,只能住手,倒了大半杯水回到卧室。   祁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就是睡不着,越睡不着心里就越是烦躁。   一杯水又慢慢见底了,他终于不得不接受自己失眠了事实,打开台灯坐了起来。   祁让揉着自己胀痛的头,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与推拉式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想象中凉风拂面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浓烈的烟味差点把他的眼泪熏出来了。   他一边挥手拂开烟味,一边退到背风的地方看向隔壁飘来烟味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隔壁阳台,手里的香烟几乎快燃尽了,烟头闪烁着猩红的一点光,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照出烟雾腾升的路径,将他五官氤氲在看不清的谜后。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抽了多久的烟了,脚边散落了很多烟头。   "哥……?"祁让觉得这个时候的祁月白看着很不对劲,试探性地小声喊了一声。   祁月白闻声回过头,吐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起脚尖碾灭了。   有一瞬间,祁让会觉得一无所知的他就是那一支轻易就能被碾灭的烟。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晚了,主要是啥呢,我今天陪我姐出来买衣服,她啥都还没买,我自己先买了一套,蚌埠住了 第4章第4章   "让让,还没睡啊?"   祁月白慢悠悠问了一句,许是抽太多烟了,他的嗓音很哑,沉浸在烟雾弥漫的夜晚,倒是显得格外贴合,似乎他本来就属于黑夜。   不知怎的,祁让有点紧张,干巴巴地答道:"睡不着。"   祁月白没说话,气氛沉默得诡异,祁让又添了一句解释:"很口渴,一直想喝水,但喝了水还是渴……而且,头也不是很舒服。"   "不舒服吗?你过来。"   祁让傻乎乎地看了一眼阳台之间的间隙,"我过不去。"   "走门啊让让。"   像是叹息似的,祁月白的每一个音节都拖得比平时长一点,字间黏黏糊糊的,像是被裹在烟雾中,清晰却又含糊。   祁让愣了一下,祁月白已经退回了卧室,安静得只剩风声,若不是阳台散落着许多烟头,祁让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了。   头突然又疼了起来,难受得要命,祁让晕乎乎地想,也许哥哥会有什么办法呢?   祁让走了出去,逐渐变得急不可耐,迫切的想到哥哥身边。   祁月白的房间就在隔壁,推门左转就是。   祁让敲了敲门,但门里面没有回应,他试着扭动了一下门把手,门直接开了,卧室里的情景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整个房间只在床头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照亮了祁月白脖子以下的部分,他正在换衣服,祁让推门的瞬间,上半身还赤|裸着。   肩宽腰窄,线条明朗,比起黑白的画像,冲击力更强。   祁让脑子突然不那么疼了,而是变得晕乎乎的。   祁月白也注意到了门口的情况:“让让,进来吧。”   祁让乖乖走了过去,在祁月白只剩最后两颗扣子没扣上的时候,站在了他身边。   下一秒,祁月白将祁让揽了过去,右手扣着祁让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问道:“还有烟味吗?”   “一点点,但很好闻。”祁让认真地回答。   那残留的一点香烟味,混合祁月白本身的香味,像是某种可以使人麻痹的毒|品,越吸越上头,越上头越想吸,祁让恨不得钻进他哥的衣服里,贴着他的皮肤仔细闻。   “那就好。”   祁月白托住祁让的后腰,带着他一起倒在床上,没有关掉台灯,只是虚虚遮住祁让的眼睛,蛊惑似的靠在祁让耳边低声道:“睡吧,晚安。”   哥哥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之前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的祁让,心底的焦躁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汹涌的困意涌上来,他的意识在听到哥哥的晚安后戛然而止。   因为睡得太晚,祁让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头昏脑胀地爬起来,这时他哥已经不见了。   他第一次认真观察哥哥的房间,注意到很多东西都是两人份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应该是之前他和哥哥共同起居的卧室。   卧室的整体装修风格偏暖,小摆件之类的东西也看得出是用心选择过的,和哥哥本身冷硬禁欲的气质格格不入,祁让猜测这里大部分东西应该都是出自他之手。   祁让某一瞬间产生了"要不搬回来住"的念头,但下一秒,他摇了摇头,觉得还是算了,毕竟他下意识还是会把祁月白当作哥哥而不是结婚对象。   祁让摸回自个儿的卧室,洗涮完就躺在窝在床上玩儿手机。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主要是把各个软件都点开看了一遍,发现他最常用的就是视频软件,至于社交软件,除了垃圾消息,几乎没有一个近期联系人。   快十二点的时候,祁让依旧一无所获,而哥哥敲响了他的门,提醒他该下去吃饭了。   祁月白没有主动提起昨晚的事,不管怎么说,祁让松了口气。   饭桌上的气氛很安静,祁月白的礼仪很好,一举一动的弧度都像是经过专门训练似的,优雅而赏心悦目,祁让不喜欢这么干巴巴地埋头吃饭,但看着这样的哥哥愣是没好意思开口说话。   直到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   祁让好奇地看向哥哥,发现哥哥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也是不慌不忙,把餐具好好地摆放在原位,又抽了两张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和嘴角,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整个过程看得祁让都要急死了,老是觉得哥哥这么不紧不慢的,对方随时都会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然而事实上,对方的耐心也好得可怕,一直没挂断电话,而哥哥只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震动声戛然而止。   祁让忍不住了,问道:"不接吗?"   祁月白神色淡淡的:"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噢……"   祁让话音还没落,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祁让:"……"他怎么觉得不像是不重要的样子呢?哥哥也会睁眼说瞎话吗?   祁月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再次扣了回去。   "吃饭吧。"   与此同时,城西一座老宅子内,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却只坐着稀稀拉拉的三个人。   上座的老太太神色平淡,在她右下首的男人则是皱着眉,有些不快的模样;男人右手边妆容精致的女人是表情最急切的一个,问身后的人:"还没打通吗?"   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捧着手机,尴尬地点了点头:"对面又挂了……"   "那就再打……"   "不用了,"上座的老太太打断了女人的话,"给让让打吧。"   "诶、是。"助理得令,赶紧换了个号码拨打。   女人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不忿,明明是她的助理,竟然对别的人唯命是从……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但这一次好像并非扣在桌上的那只手机在响,祁让冷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自己的手机在响。   祁让小小震惊了一把,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主动联系他,他刚拿出手机,就听到哥哥问:"是183开头的吗?"   祁让虽然不明白哥哥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是。"   "给我吧。"   祁让什么也没问,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祁月白神色莫名地瞥了祁让一眼,接起了电话:"喂?"   祁让努力立起耳朵,但对面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他听不真切,只听到哥哥淡声回应:   "我已经说过了,这个月不回去。"   "让让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现在是午饭时间,希望您不要再打过来了。"   说罢,哥哥再次挂断了电话。   祁让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好奇地问了一句:"是谁打来的电话啊?"   他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哥哥不会主动把电话接过去,语气也不太好的样子。   祁月白回答:"是我们的母亲。"   "哦……啊?你说谁?"祁让疑惑而又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有点搞不懂到底是他出了问题还是哥哥出了问题。   既然是妈妈打来的电话,为什么……?   "我们每个月十五都会回老宅,"祁月白解释,"不过你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回去,下个月再一起去吧。"   "那你……和妈妈的关系不太好吗?"   祁月白勾唇,不过那笑意怎么看都有点凉意,"我拐走了她心爱的小儿子,关系怎么可能好得了?不过不用担心,她很爱你。"   老宅内,因为让让的电话被祁月白接了,而且祁月白的态度还相当不好,餐桌上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气氛瞬间更凝重了。   好半晌,老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长本事了!"   女人——也就是祁让的妈妈云秀春——嘲讽地勾了勾唇,"祁月白不守家里的规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妈您这么疼他,他却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我是说你的好儿子、祁让、真是长本事了!"   云秀春不服气地辩解:"我知道您就是疼祁月白,但这事怎么能怪到让让头上?让让留学了一年,上个月才从法国回来,什么事都是听祁月白的,说不定今天就是祁月白把让让的手机抢了呢?难道还要怪让让太听话没有跟祁月白打起来吗?"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蠢货!祁让就是随了你,才会这么蠢。"   云秀春反唇相讥:"祁月白聪明,可他听您的话吗?还不是白眼狼一只。"   "你少说两句!"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发话,喝止了云秀春,转过头又安慰老太太:"妈,秀春不懂商场上那些事,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老太太冷哼一声:"这就是你铁了心要娶回来的人,除了能给你拖后腿还能干什么?算了,这饭你们吃吧,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老太太生气地下桌,男人赶紧眼神示意管事的人跟上去。   随后,男人看向云秀春,脸色有点难看,"你跟妈呛什么?你说的东西像话吗?"   "那我就是气不过啊,"云秀春红着眼眶:"你又不是没听到老太太她说什么,祁月白抢了让让的手机她都能怪到让让的头上。我知道她就是看不惯我,也看不惯我生的让让。"   "你别乱想,妈是最疼让让的,这事……说来复杂,但这一点你不要怀疑。"   云秀春表面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觉得丈夫也不过是敷衍她。   老太太从小就疼祁月白,而让让呢,不管做了什么都只能得到一顿批评,有时候,云秀春都忍不住怀疑祁月白根本不是什么收养的孤儿,而是老太太自己偷生下来的孽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我可以解释,今早一起来发现停电了,一天都没用手机,刚刚才来电,我就立马来更新了。感谢今天这个停电,我把四年前买的三体的第一部看完了,上头。 第5章第5章   二楼除了有起居室和书房,还有一间祁让的画室。   祁让已经对他的手机失去了兴趣,而是坐在画室里,打算测试一下失忆有没有带走他的绘画技能。   据哥哥说,他是油画系大四的学生,如果他真的那么不幸完全失去了绘画技能,可能就要面对延毕的情况了。   祁让希望自己就算不能保持绘画天才的水准,至少也要还能画得出来,能把毕设混过去就行。   半个小时过去,祁让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手握画笔,灼灼的目光几乎快把画板盯出洞了,但依旧只能画出几根无意义的线条。   他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不知道是不会画了,还是只是单纯的没有灵感。   最终,祁让只能先放弃了提笔就画的幻想,站起身来看他以前的作品。   卧室里也有一些作品,但都是一些随手勾勒的小作品,真正装裱着的大作品都在画室的墙上挂着。   祁让一张张仔细看过去,发现他的画风出现过很大的转变。   最初,他的画大多以暖色调的风景画为主,偶尔的人像也是在大背景下的缩略群像;   但后来,他的技术变得纯熟,画作却转变为一些红黑色为主、色彩对比鲜明、鲜亮刺眼的抽象画,有时候甚至看不懂他究竟在画什么,但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压抑与痛苦。   祁让无意识地抚摸手腕上的伤口,心说也许是他的病影响了他的心态,进而改变了画风。   除了受到一些震撼,祁让还是没能得到任何灵感,重新坐回画板前时,反而因为脑子里时不时冒出那些鲜艳刺眼的颜色,心情突然变得暴躁。   他看到空白的画布,产生了一种无比暴虐的毁灭欲,他想狠狠地将笔尖刺进画布,将白色的纸全部切割成碎片!   祁让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他极力控制自己情绪,将颤抖的笔尖轻轻落在画纸上,他随意勾勒了几条线,但脑子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他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   他烦躁地将画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在一旁,继续提笔画。   流畅的线条跃然于纸上,像是具有生命力一般鲜活,它们在呼吸,随时都会游动起来,但它们的创造者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画下这样的线条。   再一次暴躁地将画纸撕成碎片,他愤怒于自己的大脑为什么空无一物!   地上的废纸团越来越多,堆积成了一张吃人的恶鬼的嘴,祁让几乎要崩溃,像握着一把刀那样握住画笔,疯狂地将画纸切割成碎屑。   突然,他的手腕被握住了,沉稳的力道让他的手僵在半空,带着乌木沉香的怀抱从后方将他纳入怀中,   "没有灵感就不要画了,出去走走吧。"   祁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突然委屈得要命,粗暴地抹了两把眼泪,裹着浓浓的鼻音回答:"好……"   祁月白拉开祁让的手,用手帕擦掉他脸颊上的眼泪,"走吧,去洗个脸。"   十多分钟后,两人一起从楼下走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阿姨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祁月白交代了一句晚上不回来吃饭,阿姨吃过后可以先离开,就带着祁让出去了。   去的地方有点远,祁月白今天开了车。   祁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心说他哥开车还真是充满了"祁月白特质"——沉静安稳,不会出现什么突然加速或者急刹车的情况,平稳得让他一度忘记自己实际在车上。   大约行驶了四五十分钟,祁月白把车停在了广场外的临时停车位上,带着祁让走进了一家装潢雅致的店里。   里面人挺多的,想来味道是真的不错,祁月白要了一间包间,靠外的一面墙是一整面玻璃,坐在里面的人一转头就能看到小池流水以及更外面一点的行人。   多观察一下动态的人与景对现在的祁让来说不是一件坏事,祁让很喜欢这样的设计,连点菜都没有参与,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六月份,外面的人说不上很多,但也绝对不少,根据他们的姿态或者穿着就能看到一个故事。   祁让看得聚精会神,落在每个人身上的时间都差不多,直到一个背着画板的女孩走进他的视野,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夺走。   那是一个相当独特的女孩,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紫色的破洞蕾丝袜与绿色的短裙,颜色绚烂又怪异,整个人如同一幅撞色强烈的油彩画,格格不入却又张扬美艳。   女孩对视线似乎格外敏锐,祁让只不过看了这一会儿,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侧过头,精准地看向祁让的方向。   她的脸猝不及防撞入祁让的视野——那是一张、比她的穿着更富冲击力的脸。   齐刘海下被剃光的眉毛若隐若现,她用紫色作为主色调,晕染了整个眼周,看起来颓废又诡谲,却和那一身张扬混乱到了极致的搭配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每一个被绚烂的色彩所吸引的人,最后都会惊叹她的独特与美丽。   祁让急急忙忙把视线收了回来,他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心虚感,下一秒,他明显感觉道外面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因为心虚而胡思乱想出来的。   事实上,女孩确实是在看祁让,她转头的时候祁让也把视线收了回去,她只来得及看到祁让凹陷的侧脸以及消瘦得过分的肩膀,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准那是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人,所以她打算亲自进店看看。   但女孩刚转向,还没真的走向餐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那人的肩膀上,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看到了一张令她厌恶的脸。   "祁月白。"   而店内的祁月白也正冷冷地看着特立独行的"女孩",脑中浮现出三个鲜红的字——"江水心。"   祁月白记得,他初次见到江水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个周末的早晨,门铃突然被按响,祁月白打开门,看到了明艳张扬的江水心。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明白毫无理由厌恶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江水心对祁月白的厌恶也是毫无理由的,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天生对彼此的存在抱有敌意,更何况,他们都看得出来,对方是来抢走让让的。   让让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虽然对人心和情绪不是很敏感,但哥哥与江水心之间隐隐诡异的气氛他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毕竟他就处于漩涡中心。   那时候祁月白和祁让还没走到离婚那一步,趁着拿东西的间隙,祁让偷偷把祁月白拉到一边,跟他说:"哥哥,你是不是生气啦?江水心他其实是个男生,只是喜欢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我跟他没什么的。"   ……   "哥哥,你帮我看看那个背着画板的女生走了吗?"祁让不确定女孩走没走,又不敢回头,怕被逮个正着,只能拜托朝向正好向着窗外的哥哥帮他盯梢。   怕被哥哥误会,他还絮絮叨叨地解释:"我刚才偷看她好像被她逮到了,她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吧?我只是没什么画画的灵感,想多观察一下路人而已。"   哥哥没有回答,祁让有点待不住了,想要回头快速瞥一眼,但哥哥扶住了他的后脑勺,他没能成功回头。   祁月白回答:"还没走。"   总觉得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温柔了。   祁让有点心虚:"她不会还在找我吧?要不我还是别躲了,出去跟她解释一下?她也是学画画的,说不定能理解我。"   说着,祁让还想再次回头,毕竟犯错的人是他,总不能全让哥哥顶在前面,哥哥好像都生气了。   没想到这一次哥哥的手比上一次更用力,祁让不仅没能回头,反而被哥哥拧得脖子差点没断了。   祁让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哥……!"   "抱歉、让让,刚才有点走神了。"祁月白松开手,看着祁让已经红了的脖子,问道:"很疼吗?"   "刚才那一下疼,现在还好。"   祁让揉着脖子,到那个女生的长相以及哥哥口中的走神,警铃突然被拉响了,抬眼警惕地看着哥哥:"你怎么突然走神了?不会是因为那个女生吧?你喜欢那样的!"   "我不喜欢他。"   祁让觉得他哥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但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看着她走神了?"   "让让,不是你让我看着她走没有吗?"   "哦……对哦,那她走了吗?"   祁月白抬眼看了一眼外面:"走了。"   听到哥哥这么说,祁让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女生大步走开的背影,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那个女生要进来找他了。   他不知道,江水心确实有过要进店看看的打算,虽然知道让让还在法国,但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所以他停下脚步看向了那个方向。   没看到让让,反而看到了一张厌恶的脸,江水心瞬间就没什么兴致了,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甚至恶意地猜想,那个瘦骨嶙峋的人是祁月白的情人吗?确实和让让有几分相似,但是劣质品就是劣质品,瘦得让人倒胃口,亏祁月白下得去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凉了吗?为什么都没人评论的呜呜呜呜,好冷清,好难过呜呜呜呜嘻嘻…嘻嘻嘻……男二出场了~虽然只是短暂地冒了个泡,我看看有没有人喜欢女装大佬的感谢在2021-12-2610:01:41~2021-12-2923:0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大一只缅因猫、楹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楹柠、好大一只缅因猫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第6章   这天晚上,祁让习惯性地上秤,惊喜地发现他的的体重终于达到了98斤。   早在第一次洗澡时,祁让在镜子里看到他过分消瘦的身体,就对他的体重产生了好奇,所以当天晚上他下单了一个电子秤。   次日晚上,也就是6月15号晚上祁让就得知了他的体重——39kg,78斤。   78斤,那是个什么概念,祁让连半个他哥都不到!   所以祁让先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先长到90斤,至少等到7月中去见父母的时候不要太夸张。   为此,祁让在网上搜了不少增肥的办法,每天除了抑郁画不出画,其余时间都在吃吃吃,当然,每天晚上还是雷打不动跟着哥哥出去散步,从一开始的走到一半就要耍赖,到现在已经能坚持自己走完全程了。   从六月中旬的78到七月中旬的98,也就是说,祁让只用了一个月不到,长了二十斤。   换做是别人,长这么多估计已经要哭天抢地了,但祁让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体重,这每一斤肉都是他努力的成果!   祁让美滋滋地进浴室洗澡,脱下衣服后,习惯性地站到镜子前看了两眼。   现在他的身上已经能看出有肉了,肋骨和手肘、膝盖的骨头已经没有明显的凸起,整个人看起来修长有力,估计再长个二三十斤就更健康了!   祁让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自己不再凹陷的脸,满意得差点热泪盈眶,虽然不敢说是什么国色天香,但至少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脸颊饱满,亲一口不会硌到哥哥的嘴。   不对……   他为什么要管他哥亲着硌不硌嘴?   他!不!对!劲!   祁让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匆匆洗了个澡便出去了,他哥还是雷打不动地在外面等着,给他吹完头发后才离开。   祁月白对保持头发干燥这件事总是有着莫名的坚持,祁让已经习惯了。   等祁月白关灯离开,祁让被子一拉,耳机一戴,开始酝酿睡意,按照一般的经验来说,没个一个小时他是不可能睡得着的——除了第一天晚上,祁让没再半夜跑到哥哥那里去,每天晚上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来让自己睡着。   今晚也不例外,甚至更甚,一想到再过一天就是7月份的15号,要去见爸妈了,他就焦躁得不行。   第二天早上祁让理所应当地又起晚了,磨磨蹭蹭下楼,看到祁月白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评论。   “哥……”   “让让,上午好。”祁月白扬了扬手,示意祁让坐到他身边来。   注意到祁让眼底的青黑,祁月白关掉电视,指腹亲昵地抚过他的眼尾,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有一点……”   “在担心明天的事?”   祁让眼巴巴地点了点头,虽然只是要去见父母,但他失忆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要跟一个路人接吻,让他感觉非常奇怪,也很难不去抗拒。   “不用担心……”祁月白弯了弯唇,语调温和地道:“我们明天大概回不去了。”   那样平静温和的语调,祁让还以为哥哥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但事实上,祁月白真正表达的意思是,在上个月已经没回去的情况下,他这个月也不打算回去了。   祁让有点懵:“为什么回不去了?”   “分公司出了一点事,要去一趟日本,今天下午的飞机。”   “那我……?”   “让让一个人可以吗?”   祁让觉得哥哥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只要他说一句一个人不可以,哥哥立马就会带着他去日本。   但他还是有点犹豫:“爸爸妈妈不会生气吗?”   “不会的,工作上的事情,爸妈会理解的。”   “那我要不要跟他们打个电话?”   “不用,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让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哥哥的“邀请”。   祁让抱住他哥的手臂,感动地宣誓:“哥!你去哪我去哪!我不想离开你!”   很难说祁月白到底是不是故意卡着这个时间点要去出差的,时间很紧,下午两点出发去机场,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突发情况,不得不鸽掉回家的事。   祁让吃完午饭就急匆匆上楼收拾行李,最后也只是刚好赶上两点钟特助开着车来接人。   去机场得要一个小时,直飞日本也得要三四个小时,所以抵达日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正下着一点朦胧的细雨,不过好在提前一天来日本的李权已经安排了商务车在机场内的停车场等着,没带伞,倒也不用担心淋雨的问题。   又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抵达了酒店。   他们暂住的是一家日式的温泉酒店,从停车的院落到大厅要经过一段露天的庭院,祁让打开车窗看了一眼,雨很小,也就是保湿喷雾的程度,顶着雨穿过庭院估计连头发都不会湿。   祁让打开车门,正打算出去,哥哥却拉住了他的手,“等一下。”   祁让不明所以,回过头,看见他哥正慢条斯理戴着手套,修长白皙的指节被包裹在黑色的指套中,禁欲中带着一丝难言的色|气。   随后,他从侧门取出一把伞,打开车门,撑开伞,才起身走入雨雾中。   雨真的很小,在灯光的映射下,像是一层朦胧的白雾。   祁月白撞散湿雾,从车尾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下来吧,让让。”   祁让觉得他哥认真得有点过头了,但李权也是打着伞下来的,他不由得怀疑是他活得太粗糙了,也只好扶着他哥的手躲进了伞下。   祁月白揽住祁让,将他完完全全纳入保护之中,才对李权点了点头,李权错开半米左右的距离,在右后方带路。   祁让忍不住小声问他哥哥:“这么小的雨,而且也走不了几步,又不会感冒,为什么一定要打伞啊?”   祁月白淡声回答:“很脏。”   祁让:“……”那只是雨啊!又不喝的,哪里脏了?   “而且,潮湿的感觉很恶心。”   祁让:“好吧……”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哥哥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等着给他吹头发,原来不是怕他感冒,而是觉得湿着的头发恶心……   现在想来,他哥身上确实鲜少有潮湿的时候,甚至用湿巾擦了手,还会用纸巾再擦一次,他先前以为哥哥是洁癖,感情只是不喜欢潮湿的感觉啊……   祁让他们回了屋之后,行李过了一会儿才送进来,而这时候哥哥早已经进浴室洗澡了。   祁让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打开行李箱,把他的东西整理了一遍,该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   完事儿他看着哥哥的行李箱,寻思这怎么着也算是隐私了,还是等哥哥出来之后自己整理吧,结果他刚坐到沙发上,屁|股还没坐热,哥哥的声音从浴室传来——   “让让,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帮我拿一条底裤进来,就在箱子的夹层里。”   祁让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一下回想起了衣柜深处那个本子里关于哥哥不能言说的部位的写实素描,脸不受控制地一红,有点结巴地答道:“好、我、我知道了!”   毕竟,总不能让哥哥不穿就出来吧!   闪过这个想法的瞬间,祁让的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相应的画面。   救命!别想了!住脑啊!   祁让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粗|鲁地扯开行李箱,抓起一条底裤冲到浴室门口,敲响了门。   祁月白在门内应道:“没反锁。”   祁让握住门把手的手微微颤抖,脑中进行了激烈的天人交战——他哥什么意思啊?让他直接进去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万一看到了……也不一定,他哥只是没有底裤,肯定是穿了浴袍的。   这样想着,祁让舒了一口气,拧动门把手直接推开了门,下一秒,一具颀长匀称充满力量感的年轻身体撞入眼中。   动态立体的身体比存在于纸上时的冲击力强悍无数倍,祁让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倒流、回涌入他的大脑,沸腾着似乎会被一个眼神轻易点燃。   与祁让的呆滞相比,祁月白自然得像是闲庭信步于自家的后花园,接过祁让手里的底裤,弯腰穿上之后,才取下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   祁让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边用略带凉意的手背给高热的脸降温,一边结结巴巴地指责祁月白:“你、你怎么、不穿衣服?还让我进来!”   祁月白微垂着眉眼看着祁让,半阖的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这么难以接受吗?”   “就、很奇怪啊。”   “那很抱歉,让你不自在了,我只是不喜欢先穿外层的衣服,而且,在我的记忆中,你以前并不厌恶看到我的身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也不讨厌看到……我就是、就是……”祁让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他心虚而又羞耻的心情,“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祁月白也不急,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耐心地等待着祁让说完。   “我就是、就是……”   祁让见哥哥好像真的一定要等他一个解释的模样,咬了咬牙,只能实话实说:   “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说完,祁让简直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祁月白的反应,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一点温度又升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哥哥的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他被带进了一个盈斥着淡香味的温暖的怀抱。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重新熟悉我。”   作者有话要说:2021最后一天了,祝我明年暴富,大家一起暴富! 第7章第7章   祁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爬起来,看到了哥哥给他留的纸条——   “让让,我今天要处理一些事情,晚点回来,想去哪玩儿就联系李权——152****5212。”   他努力运转还有点混沌的脑子,慢悠悠想到,原来哥哥来日本真的有工作啊……   半个小时后,祁让洗漱完,人也彻底清醒了,觉得肚子有点饿,想出去吃点东西,但又不懂日语,不敢随便出去,便先给李权打了个电话。   李权就住在隔壁,接到电话后,很快赶了过来。   “你会日语吗?”   见到李权,祁让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会,我本科是日语专业的,后来考研才考去了管理。”   “那太好了,我们先出去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祁让一点都没夸张,他真的很饿,一是因为睡得太久了,二则是因为昨晚到得太晚,吃饭的时候就更晚了,怕不好消化,哥哥没让他多吃。   进了李权推荐的店,祁让先是点了一份招牌刺身定食,觉得太少了,又追加了一碗拉面才吃饱。   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一点过了,祁让顺着街道看过去,注意到街上人头攒动,好像在举办什么活动,一问李权,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是祇园祭,一般从七月一号开始,会持续一整个七月,今天十六号,是宵山,街道两旁会有很多售卖小吃的,要去看看吗?”   祁让听到吃的眼睛都亮了,当机立断:“走,我们去看看。”   祇园祭可以说是京都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就算是白天,也是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着小吃推车,人行道后还有各种各样的百年老铺。   祁让是不差钱的主,看到什么感兴趣的都要买来尝尝,还带着李权一起吃吃喝喝,把李权都吃撑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打算回去。   打道回府的途中,无意中看到一家标着百年老铺的果子店——气质朴实,略显古旧的装修中透着点历史积淀的厚重感,祁让没禁住诱惑,脚下一拐,又进去里面买了不少和果子。   最后大包小包地回到酒店,分了不少给李权带回去,才算结束了今天的游乐。   祁让疲惫地瘫在床上,小小地睡了个回笼觉,六点过的时候被饿醒了,就吃了一点带回来的小吃,觉得不怎么饿了,掏出了他的画板。   虽然自失忆后,他没有完整地画出过一幅画,但这次来日本,还是习惯性地带上了工具。   祁让脑子里回忆着宵山热闹的街道,总觉得现在的他应该是可以画出点什么的。   但现实给了祁让响亮的一个巴掌——空坐了不知多久,他连怎么起稿的想法都没有,明明脑子里面有画面,但是却不怎么怎么表达出来,没比之前的“脑子里面没东西”好多少。   祁让叹了口气,不得不放下了画笔。   他百无聊赖地扫视着整个房间,视线触及电视柜上的黑色手套时突然顿住了——脑中混杂热闹的画面突然被雨雾朦胧中、撑着伞向他伸出手的哥哥所取代。   好像他记忆中的画面存在着一支笔,顺着哥哥躯体的线条勾勒出形体,并且不断细化,将鲜活的人体变成了色彩才对比强烈的油彩画。   一直面对画板却不知从何下手的祁让突然有了一种线条流畅地从思想深处涌出的感觉,他抬笔,都不用停下构思,人体的框架逐渐跃然于纸上。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绘画像是一种蕴藏于他体内的本能,他并不清醒,但却清晰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铺色、细化,用不同饱和度的颜料叠成明暗对比强烈的光与影,几点高光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地凸现出不同材质。   大到烟雨朦胧的背景,小到皮质手套上凝结的水汽,全都细致地展现了出来,画中的人物鲜活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画纸上走下来。   “咕噜……”   肚子饿得发出叫声,在空荡的房间被无限放大。   祁让眨了眨干涩得发疼的眼睛,捂着肚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这才后知后觉他已经画了近四个小时了,怪不得这么饿。   画画还真是一件消耗体力与精力的事情。   祁让无精打采地爬起来,翻找中午带回来的那一堆东西,小吃已经冷了,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他最终拆开了不知道从哪个店里买来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微涩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极大地舒缓了抽搐的胃部,祁让含着巧克力,漫无目的地研究着巧克力的包装盒。   虽然看不懂日语,但从配图来看,巧克力里面好像有什么夹心?   祁让试探性地咬开巧克力,一股清凉的带着酒香的液体流了出来,综合了巧克力厚重的口感,使得咽下去的部分变得无比顺滑醇香,也不会残留齁嗓子的感觉。   不得不说,酒和巧克力简直是绝配。   祁让有点上头,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酒心巧克力,不知不觉中就解决掉了大半盒。   直到爬起来发现眼前的世界有点晃的时候,祁让摇了摇头,呆呆地想到,他是不是醉了?   吃酒心巧克力也能把人吃醉的吗?   祁让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听到了脑浆晃动的声音,一下又涨又疼的,晕得更厉害了。   他晃晃悠悠地退了两步,扶住墙,慢慢等视线聚焦,可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始终不能聚焦于某一个地方,他看到的世界变得很奇怪,所有东西都扭曲了,颜色瑰丽而迷幻。   仿佛瞳孔中有一个吸收颜料的漩涡,越是想看清楚,越是只能看到错乱|交杂的各种颜色。   渐渐的,一种更深更可怕的渴望自他心底缓缓诞生,牙齿痒得厉害,他说不清那种渴望到底是什么,但他很想咬破自己的手腕,将自己撕碎,以此发泄心中那种几乎将他撑破的暴涨的情绪。   牙齿扣住手腕,但祁让忍着没有咬下去,眼睛四处搜罗,看到剩下的小半盒巧克力,扑过去咬破外壳,难耐地将酒液咽了下去。   不够。   还是不够。   他很难受,血液里似乎有什么鼓动着,快要冲破他的血管。   他必须要出去,找到什么东西缓解他的困境!   祁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顺着墙往外走。   他几乎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他身处走廊,看到的却是扭曲的隧道,墙壁像是流动的彩虹,几乎把他吸纳进去。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他的去路。   祁让艰难地扭头,看到扭曲的墙壁里伸出一截黑色的触手,缠住他的手腕,好像要把他吸进墙壁里。   "滚开!"   他愤怒地撕开触手,墙壁因此扭曲得更加厉害,宛如一团黑色的颜料撞进了流动的彩虹中,将整个墙面的颜色都撞乱了。   一阵混乱之后,那根黑色的触手竟然又冒了出来,紧紧裹住祁让的手腕,同时墙壁还发出了奇怪的呓语,吵得祁让脑子都要炸了。   祁让暴怒不已,抓住烦人的触手,想要将它撕碎。   "触手"的主人——李权没有想到看起里瘦瘦弱弱的祁让爆发起来竟然有这么强的力量,纤细的手指扣进他的肉里,几乎将他的腕骨碾碎。   李权试图唤起祁让的理智,大声喊道:"祁让,你冷静一点,我是李权,是祁总的特助,不会伤害你的!"   但祁让充耳不闻,他趁着李权因为疼痛丧失反抗的短暂的瞬间,抓住李权的头发狠狠撞在墙上,狠辣的风格简直和下午单纯无害的青年判若两人。   如果祁让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如此凶狠,李权在发现他喝醉了想要出去的时候,绝不会鲁莽地一个人出来拦他。   要知道,他们所在的日式酒店并非高高耸立的大楼,而是被划分成一个一个独立的区域的院落,平时里根本不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根本不可能有谁突然出现拦住发疯的祁让。   李权被撞得七晕八素,剧烈的疼痛占据了他整个大脑,提不起任何力气反抗,他似乎能听到头骨被撞碎的卡嚓声。   他忍不住绝望地想,难不成今天真的会被失去理智的祁让打死在这里?   就在李权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视野尽头的玄关处好像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整个背影都隐匿于夜晚的湿气中,比起祁让释放的野蛮残暴,他更像是善于隐藏自己、蛰伏暗处等待一击毙命时机的、真正经验老练的猎人。   是祁月白回来了。   祁月白大步走了过来,从后面勒住祁让,祁让还抓着李权不肯松手,他毫不留情就是带着祁让往墙上一撞。   虽然有祁月白做缓冲,但祁让本来就因为醉酒有些头晕,这一撞直接给他撞得天旋地转,不自觉松开了李权。   李权劫后余生地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惊恐地看着祁让。   刚才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祁让此刻被祁月白勒在怀里,竟然也和他刚才的模样差不多,不管怎么使劲都无法挣开桎梏他的手臂。   祁月白制住祁让的同时,还能空出一只手遮住祁让的眼睛,他看着李权说道:"待会儿去医院做个检查,这几天不用继续跟着了,自己安排,花销跟谢情书报销。"   谢情书是祁月白秘书处的总秘,跟她报备这件事,几乎就是得到一个提携机会的意思。   李权赶紧点头:"我知道了,祁总。"   祁月白点了点头,带着被捂住眼睛后就乖巧得不像话的祁让进了门。   李权扶着墙站了起来,觉得头实在是晕得不行,不敢逞强,打了谢情书的电话,谢情书作为总秘也跟着一起来了日本,和翻译一起住隔壁。   等着谢情书过来这段时间,李权突然回想起了祁月白遮住祁让眼睛的动作——   他见过不少喝醉之后耍酒疯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的眼神像祁让的那样,癫狂、迷幻,仿佛装着另外一个诡秘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文案剧情来了,就是这么快,坐稳了嘻嘻嘻(?˙︶˙?) 第8章第8章   一只微带凉意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绚烂的色彩被无尽的黑取代,浑浑噩噩中,祁让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感。   直到熟悉的香味将他包裹,像旷野,又像是夜晚沉静的大海,让他感觉仿佛在原野奔跑,又仿佛在深海中遨游。   他不自觉追随香味而去。   不知被带到了哪里,香味停住了,祁让也随之停下来。   理智稍稍回笼,祁让隐隐想起来,他好像暴力地撕扯过什么东西,手上沾满了粘腻的血液。   "让让,清醒一点了吗?"   像是流动的水一样迷幻而又沉静的声音闯入祁让的大脑,他下意识回头,要去寻找发出声音的来源。   祁月白没有阻止祁让的动作,而是配合地微微松开了手,在祁让转过身之后,虚虚地扶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倒。   祁让迷迷瞪瞪地看着祁月白。   那是他的哥哥,也是他的结婚对象,长着一张令他迷醉的脸,高挺的鼻梁造就了一双微深的眼窝,让他的眼神像是藏在隧道中一般深邃、神秘。   在色彩扭曲的世界中,那一双眼睛始终不被吞噬。   以他的眼睛为中心,即使整个世界都融化成为鲜艳的颜料,他依旧保持着完整的模样,就连最外层的线条也不曾被侵蚀丝毫。   心脏突然鼓动得厉害,体内不断膨胀的部分猛地冲到了临界点——祁让突然明白了那种可怕的躁动是什么。   理智被彻底碾成碎片,祁让急切地去亲吻他的哥哥。   祁月白在这个时候却冷静得有点无情,他没给与祁让任何回应,反而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抵住祁让的额头强硬地将他推远。   他轻声地道:"让让,你最好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   祁让的语言系统已经混乱得无法处理接收到的话了,他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儿,一边再次试图靠近祁月白,一边无意识地撒娇:"哥哥、哥哥……"   祁月白缓缓松开了抵在祁让眉心的手指,下一秒,祁让立马又亲了上来。   ·   祁让醒来的时候,正被人搂在怀里,身上有一点诡异的酸麻。   他懵了两秒,昨晚的回忆自动浮了上来——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是宿醉之后什么都不记得那一类人,但很可惜,他偏偏是那种什么都记得的人!   祁让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发酒疯打伤了李权,也记得哥哥把他带回屋里之后,他主动亲了哥哥,被拒绝之后还哭了……   祁让只觉得他整个头皮都要炸开了!   天地良心!虽然他知道他和他哥已经结婚了,但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分房睡,而且他之前瘦得几乎脱相,断定哥哥对他肯定也没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把祁月白当哥哥处的!   现在这情况就相当于,他喝醉了,还酒后乱|性把他哥睡了!   一时之间,祁让都不知道该怪他吃酒心巧克力都能醉的体质,还是该怪他一句色胆包天竟然敢把他哥睡了。   算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祁让想,当务之急应该是他待会要怎么面对哥哥。   只能希望哥哥能和他有默契一点,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以前怎么相处以后还是怎么相处。   正这么想着,他感觉到哥哥动了一下,似乎是要醒了。   祁让一惊,闭上眼睛假装还没睡醒。   过了一会儿,祁月白果然醒了,松开祁让,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走进了浴室。   听到浴传来水声,祁让猛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赶紧起床,待会哥哥出来后,先发制人说不不记得昨晚的事了;要么继续装睡,等哥哥出去后再起床,这样就只需要等到晚上哥哥工作回来再面对了。   只用了三秒钟不到,祁让果断决定继续装睡,能晚一秒面对那他就晚一秒面对!   很快,祁月白洗完澡出来了。   听声音,怎么像是站在了床边?   祁让瞬间紧张了起来,脑中都能想象出哥哥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时冷淡的模样。   越是这么想,祁让越是紧张,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都在抖。   完了,哥哥肯定知道他在装睡了。   要不还是把眼睛睁开吧?要不显得他多在意昨晚的事情似,那样的话,想要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不就更难了吗?   祁让下定决心,正想睁开眼睛,不想哥哥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让让,醒了吗?"几乎是祁月白话音刚落,祁让刚好睁开眼睛。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仿佛祁让早就醒了,就等着哥哥叫他一样。   祁让:"……"   尽管心里尴尬得要死,祁让还是欲盖弥彰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干巴巴地应道:"刚醒,你就来叫我了,好巧。"   祁月白轻笑了一声,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是挺巧的。"   祁让问道:"哥哥,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睡醒了就起来吧,躺太久了身体会不舒服。"   "哦……"   祁让抓起睡衣,飞速套在身上坐了起来,刚穿好裤子,在茶几边拿了什么东西的哥哥折返了回来,对着祁让道:"先等一下,把手给我。"   "怎么了?"祁让先是听话地把手伸了出来,后才问出自己的疑。   连祁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是他对祁月白的绝对信任。   但祁月白意识到了,他握住祁让的手,微敛的眉目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该剪指甲了。"祁月白回答道,仔细地替祁让剪指甲。   祁让点了点头,心说原来哥哥刚才是去找指甲刀了。   过了一会儿,祁让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指甲长了?"   祁月白剪指甲的动作都不曾停顿一下:"昨晚背上感觉到了。"   祁让:"!!!"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本来哥哥也很默契地没提起这件事,他怎么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祁让快要被自己蠢死了,赶紧转移话题:"那什么、哥哥你今天没有工作吗?"   "下午出去,今天应该用不了多久,晚上可以一起出去吃饭。"   "好啊!"   说到吃的祁让就来劲了,正好还可以缓解之前说错话的尴尬,小嘴叭叭地就开始分享昨天都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说完了还有点遗憾地感叹:   "我本来还带了一些吃的回来,但是感觉冷了之后味道就不怎么样了。"   "没关系,祇园祭还有很长时间,等我这几天忙完了,一起去看山鉾巡行。"   "好呀。"   祁让在手机上搜索过祇园祭,知道山鉾巡行才是祇园祭真正热闹的时候,对山鉾巡行的期待是最高的。   两人说着话的时间,祁月白已经替祁让剪好了指甲。   祁让握了握手,感觉长短刚好,果然哥哥还是最好了。   不过随即,他立马想到,之前他指甲那么长,哥哥又是说在背上感觉到他指甲长了的,他不会把哥哥的背抓伤了吧?   对于那段记忆祁让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记得他抓得特别狠。   "哥……"祁让到底还是扛不住良心的拷问,跟在他哥身后巴巴地问:"你的背没事吧?"   至于不要提起昨晚的事让一切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那能有哥哥的身体健康重要吗!   祁月白回答:"一点小伤,不碍事。"   "真的没事吗?"   "真的。"   明明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知为何,祁让反而更不安心了,他明明记得,他昨晚下手很重,肯定是见血了。   趁着哥哥不注意,祁让掀开祁月白的衣角看了一下,后背净是横七竖八的抓伤。   祁让一下子急了,"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只是小伤。"   "什么小伤,万一发炎了怎么办?"   话音未落,祁让突然想起哥哥刚才好像是从浴室出来,生气地质问:"你还去洗澡?!"   "让让,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做,我很清楚我的身体能承受什么样的状况。"   祁让没想到他哥能这么自然地说出"做"这个字眼,而且,他哥用禁欲淡漠的语气吐出这两个字,反而更显得色|气。   他脸色微红,抬高声音增加底气:"那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啊。我之前只是脚腕破皮了,你都不准我沾水。"   "那让让打算怎么做呢?也要威胁我,如果我不小心让伤口沾水了,让让就要帮我洗澡吗?"   祁让:"……"怎么感觉他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嗯?"祁月白不给祁让逃避的机会,再次问道:"让让,你不许我糟蹋身体,你要怎么做呢?"   祁让咬了咬牙:"洗!我给你洗!伤口好之前,你都不准自己洗澡!"   祁月白弯了弯眉,笑道:"好,都听让让的。"   祁让:"……"   祁让对自己这张嘴彻底无语了,本来他是打算坚决不再提起喝醉后发生的事情,以前和哥哥怎么相处,以后就还是怎么处。   结果倒好,哥哥确实一次也没提起过,反倒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提起不说,最后还搞了帮忙洗澡这一出,算是彻底打破了兄弟的界限。   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哥啊!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本章又叫:#因为一盒酒心巧克力变质的兄弟情##酒后乱X把我哥睡了该怎么办?# 第9章第9章   吃过午饭没多久,祁月白出门了,祁让一个人留在酒店里。   昨天有懂日语的李权在,祁让至少还能出去玩,但因为耍酒疯的他把李权打伤了,虽说去医院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碍,但医生叮嘱要静养几天,没办法再来陪祁让了。   异国他乡的,祁让也不敢一个人出去玩,只能待在酒店里消磨时间。   看视频看得都刷不出有意思的新视频了,祁让索性放下手机,拿出画板打算再试试画画。   祁让昨天才灵感爆发画了一幅画,因为感受过那种顺畅的感觉,他对今天能画出画的事并不抱有希望。   在画板前枯坐了不知多久,祁让试着提笔打框架,不自觉就打了个人体的草稿出来。   看着已经初具雏形的人体,他脑中突然闪过早上哥哥脱下衣服让他检查伤口时,他看到的布满抓伤的背。   祁让本来空荡荡的大脑突然就有了关于怎样绘画的想法,他心虚地干咳了两声,拿起调色板就开始铺色。   这次没有什么复杂的构图,也没有画大量的时间去细化,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一张布满红色抓痕的背就呈现在了纸上。   祁月白身上的肌肉流畅饱满,暗含凶猛的爆发力,肩颈的线条格外漂亮,不似女人那样纤长柔弱,充满了雄性的力量感。但同时,他又有着男人少有的冷白皮。   同时兼具力量感与美丽的后背,红色的抓痕丝毫不会破坏本来的美感,反而营造出了一种极致张力的氛围,只看着这样的画面,似乎都能想象另一双手的主人是在怎样临近崩溃的快|感下留下这些痕迹。   "草!"祁让联想到他昨晚可能出现的表情,思绪一下从画里抽了出来。   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不要想奇奇怪怪的东西。"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画,好怪,再看一眼,还是好怪,再看一眼……妈|的绝了。   刚才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画完了,他就开始后悔了,他为什么画他哥小黄|图的时候这么顺手啊!   要不撕了?   祁让把画取下来,越看越舍不得,他画得是真好看,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却能感觉到一种穿透画纸的张力。   要不留着?   也不太好,他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算了,画完了他哥的黄|图还要偷偷保存下来算怎么回事?   祁让都要纠结死了,小心翼翼地把画放在桌子上,然后整个人扑在床上。   被子传来独属于哥哥的淡淡的香味,祁让上头地吸了两口,又突然意识到他这种行为简直像个变态。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味道真的很好闻,总不能因为这是哥哥身上的味道就否定它,同理,也不能因为那张画上是哥哥就毁了画吧!   说到底,他只是不想打破兄弟之间的界限才不想保留这幅画,但现在他们都睡了,甚至接下来几天他还要帮哥哥洗澡,哪里还有所谓的界限!   果然,还是留下吧。   下定决心之后,祁让迅速坐起来,把画放进了行李箱最底层,等回去之后,他衣柜里见不得人的画册又可以迎来新的家人了!   快六点的时候,祁月白回来了,特地来接祁让去吃饭的。   祁月白定了一家怀石料理店,据酒店不远,开车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事情。   途中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祁让叫祁月白停一下车,"在这停一下,我想去买点消炎药。"   祁月白倒是停了车,不过车门还锁着,问祁让:"很疼吗?我昨晚检查过,应该没出血。"   祁让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哥的意思,脸瞬间红得不像话,"你想什么呢!是给你买药!"   "哦,"祁月白勾唇,"我也不需要擦药。"   "你怎么不需要?你昨晚和今早都洗澡了,万一真的发炎了怎么办?"   "药黏在身上不舒服。"   "那也得擦药。"   语罢,祁让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太凶了,又添了一句:"我会很轻的,就擦薄薄的一层,肯定不会不舒服。"   祁月白定定地看了祁让一会,发现他真的相当坚定,点了点头:"行。"   "行你怎么还开车?"   祁让被他哥搞懵了,怎么一边答应了,一边又直接开车走了?   祁月白淡淡地回答:"酒店有药。"   "那你今天中午怎么跟我说……"   祁让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今天中午他本来就想给哥哥上点药,但哥哥说酒店没药,这事就算了。   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没药?根本是他哥不想擦药的借口!   祁让没想到他哥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多少是有点无语了,不过随即他又有点兴奋,像是透过某个隐秘的角落,窥见了华丽的城堡中躺着一只肥猫,那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可爱的发现。   吃过饭回到酒店后已经快八点了,祁让直接进浴室开始准备水,一边深呼吸一边做心理建设,水快放好的时候他一鼓作气直接把哥哥叫了进来。   "脱衣服吧。"祁让端了个小板凳坐在浴缸边,说道。   祁月白点点头,利落地脱掉衣服扔进脏衣篓里,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祁让没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他坐着的高度,刚好和他哥的大腿齐平,理所当然一眼就看到了腿|间的地方,尽管还是沉睡的状态,但看起来也足够吓人了。   毕竟昨天晚上,他被做得差点没把他哥背上的皮撕下来。   祁让快速把视线收了回来,默念了三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努力平复了心情之后,才站起来,避开背后的部分把祁月白身上弄湿。   之后,他用浴球打出泡,均匀地抹在除了后背的各处,本着"我就是个无情的搓澡工"的信念,心无旁骛地给他哥洗澡。   洗头发和上半身的时候倒也还好,能摸到哥哥的胸肌、腹肌,好歹也是占到了便宜,直到洗到下半身的部分,祁让终于从忘我的境界中脱离出来,好几次伸出手,都没敢真的握上去。   祁让想偷偷摸摸混过去,抬眼心虚地瞥了一眼祁月白,没想到被这一眼吓了一跳——   他哥正垂眸望着他,因为是背着光还低着头,他的整张脸几乎全都浸在阴影中,黑沉的目光像是从万米高空砸下来的黑色颜料,带给他堪称恐怖的压力。   祁让腿一软,膝盖磕在浴缸边缘,整个人就这么跌向浴缸。   尽管祁月白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臂,但也只是避免了他的头砸在浴缸上。   祁月白想把祁让拉起来,但劫后余生的祁让这下腿是真的彻底软了,加上浴缸里滑,试了好几次都没敢真的站起来。   祁让怕待会儿祁月白也摔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赶紧制止了他哥:"算了,你让我缓一会儿吧,腿软了。"   祁月白问:"有哪里摔到了吗?"   "没有,还好你抓住我了。"顿了顿,祁让对他哥露出一个有点狗腿的笑:"不过剩下的你自己洗吧,等我缓一会儿直接给你把泡泡冲掉。"   祁月白点了点头,接着祁让刚才洗到的部位接着往下洗。   祁让余光注意到他哥细致得把每一个角落都洗到了,苦中作乐地想,好歹也是躲过了帮哥哥洗下半身这个难题,就这个洗法,他洗到一半就能羞耻得原地蒸发。   没过多大一会儿,祁月白洗好了,祁让也缓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帮忙冲泡泡,这一步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一步了,只要细心一点就没问题。   冲完泡泡,总算是把祁月白这尊大佛送了出去,祁让打开淋浴,躲在水声后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白天的他为什么嘴贱答应帮哥哥洗澡啊!   祁让对他哥的作息很了解,早晚都得洗澡,如果中途做什么什么事导致身上出汗或者湿了,还得洗。   第一天就这么难了,后面几天可怎么过啊!   如果他能做到他哥那样,做什么都内心毫无波动就好了。   事实上,祁月白并没有像其让想的那般冷静,祁月白出浴室后,并没有立刻出去吹头发,而是靠在墙边,仰起头,滚动的喉结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   他闭眼,灯光打在他的眼球上,他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他的让让是在一切美好中诞生纯真的结合体。   这样的纯真不知道他抬眼、羞耻又狡黠地偷偷打量时的目光,引起了另一个人肮|脏罪恶的欲|念。   祁让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祁月白已经吹干了头发,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做到的,明明在做着别的事情,却总是能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出来了。   祁月白招了招手,示意祁让过去,调整了一下位置,开始给祁让吹头发。   祁让舒服得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但当祁月白小心地把人抱到床上后,祁让突然睁开了眼睛,都没经过大脑思考,挣扎着喊道:"擦药!"   祁月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眼角眉梢都带着轻松的笑意:"行,擦。"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第八章   好吧,我今天的主要目标不是吐槽审核,我是想说,可能是睡前被这个锁章影响了,昨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一觉醒来我被锁了三章,直接给我吓醒了。   我想,还好是梦,我这本清水到能养鱼了,怎么可能一觉醒来锁三章,所以我放心地继续睡了。   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今天上午,我睡醒,打开晋江看了一眼,真的被锁了三章!虽然是旧文,但是,都是完结了两个月的旧文了!为什么一觉醒来突然锁我三章! 第10章第10章   一连擦了三天药,祁月白背上最浅的伤口已经好全了,就算是被抓得最狠的地方,也结出了硬痂,不用再擦药,也可以随便沾水了。   意识到以后不用再帮哥哥洗澡的那一刻,祁让狠狠地松了口气。   如果要用几个字来形容他这几天帮哥哥洗澡的经历,那只能用惨不忍睹这个词。   先不说第一天就差点摔了,之后的三天为了配合哥哥的日程,有时候早上得早起,有时候晚上又得等到特别晚,成天到晚都困得要死。   前两次祁让还要找借口让哥哥自己洗下半身,后来因为太困了,为了节约时间,直接自己上手了。   第一次上手帮哥哥洗的时候,祁月白都没想到祁让竟然不找借口躲过去了,罕见地愣了一下。   祁让早起没睡够,又是等到很晚帮哥哥洗澡,脑子不太清醒,察觉到哥哥好像起了点反应,傻了吧唧地说了一句:"它在跟我打招呼吗?"   祁月白:"……"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本来也还好,但是祁让没得到哥哥的回应,脑子一抽,跟握手似的上下晃了晃,"嘿,你好。"   虽然当时只有哥哥在,但由于这种行为实在过于离奇,清醒后的祁让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社会性死亡的痛苦。   随着哥哥的伤口好转而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祁月白的事情处理完了,可以一起去看山鉾巡行了。   21号那天,祁让睡了一整个上午好好补了个觉,下午才和哥哥一起出门。   街上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数以千百的人跟着鉾车巡行,走到哪里,就热闹到哪里。   祁让也跟了一条街,还上鉾车转了一圈,觉得除了热闹也就没什么别的特别的地方了,和哥哥脱离了巡行的队伍,顺着街道逛了起来。   道路两旁依旧是摆了整整齐齐的两道卖货的摊位,有卖平安符的、也有卖吃的。   祁让一向是对吃的更感兴趣,闻到什么特别香的味道就跟脱缰了的野马似的往人群里挤。   祁月白不喜欢拥挤的人群,速度会比祁让慢上一些,通常都是祁让买到并且都吃上了,祁月白才能进来,这个时候如果祁让是买到了喜欢的食物,就会直接喂到他哥嘴里,如果不这么做,那说明祁让是踩雷了。   踩雷的机率其实还挺高的,大概也有两国之间口味差异的原因。   祁让今天第六次踩雷是一家特别火的炸串儿,味道实在太淡了,已经失去了炸串儿的灵魂。   把炸串收进踩雷的口袋里,祁让继续往前挤,没走多远又看到了一家枫叶做的美食,也是周围挤了一大堆人,几乎是老板刚做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了。   祁让来了兴趣,兴致冲冲地挤进了人群。   好容易挤进内圈,刚出的一一批已经被卖光了,祁让只能眼巴巴等着下一批,时不时还记得回头看一眼哥哥是不是正在往他这个方向走。   哥哥在往他这边走,新一批的枫叶糕点也上锅蒸了,祁让心情极好地笑了起来,就在这时,他感觉好像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祁让疑惑地回过头,一个刚好在他右后方的男人对他笑了笑,似乎就是这人拍了他的肩膀。   男人一头金发,个子也撑得上鹤立鸡群,从五官来看,好像是个混血。   祁让可以肯定,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猜测大概是什么认错人的误会,回过了头。   不想那人竟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祁让只觉得莫名其妙,再次回过头,却看到那人已经挤到了他的身边。   男人笑着,用日语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在这里待了几天,能听出对法说的是日语已经是祁让的极限了,至于这人到底说了什么,祁让是完全没听懂。   祁让下意识回头去寻找哥哥帮忙,哥哥好像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情况,眼神有点沉,但是中间实在隔着太多人,估计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他只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对着混血遗憾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听不懂。   混血顿了顿,换成英语又说了一句。   祁让:"……"   虽然但是,真的很抱歉,他的英语和日语是一个水平的。   祁让再度对着混血遗摇头。   混血挠了挠头,竟然又换了一种语言。   祁让:"……"这次他甚至连对方说的是哪国语言都听不出来了。   他痛苦地看向哥哥的方向,虽然按照之前的经验,哥哥距离他肯定还是很远,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哥哥的速度比之前快不少,看起来再有个两三分钟就能过来了。   也许到时候哥哥能帮助这位外国友人解决问题。   尽管知道对方大概率听不懂中文,祁让还是好心地告诉他:"我哥哥懂日语和英语,他马上就过来了,也许他能帮到你。"   混血听到祁让的话,突然之间笑得更开心了,就在祁让几乎都要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哥竟然真的还有懂几国语言的天才的时候,混血拿出手机啪啪打了几个字,放到了祁让耳边。   机械的女声响起:"你是中国人吗?"   哦,原来不懂中文啊,果然还是他哥比较天才。   祁让有荣与焉地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混血又打了一段话放在祁让耳边:"我想说,你真的很可爱,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中国人,可以交个朋友吗?"   祁让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笑起来像金毛一样阳光治愈的外国友人竟然想gay他。   他快速回头看了一眼,本来只是想看看哥哥走到哪里了,不想刚一回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哥哥!"祁让多少是有点惊喜了,"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混血听到祁让说话的瞬间就打开了翻译软件,听到一来就宣示主权的男人原来只是他的crush的哥哥,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正想跟哥哥解释一下他的意图,没想到这位哥哥直接开口说话了,他赶紧再次打开了对话翻译——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这位哥哥不仅看出了他是意大利混血,且一开口就是流利纯正的意大利语:   "我是他的爱人,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我不太喜欢你搭讪他的举动。"   翻译软件尽职尽责地工作,于是祁让也知道了哥哥到底说了什么。   祁让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竟然有点不敢去看哥哥。   祁月白挑了挑眉,被让让听到了他的话,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撩起了让让耳根的头发,将他昨晚留下的吻痕展示给对面的混血看。   混血在看到两人手上的戒指时就已经信了大半,既然对面已经这样宣示主权了,他遗憾地耸了耸肩,对着还在因为刚才那句话慌乱不安的祁让说了句什么,便转身挤出了人群。   他对吃的没什么兴趣,本来也是为了这位过来的。   祁让一脸迷茫地问哥哥:"他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啊?"   祁月白整理了一下祁让的头发,重新遮住下面的吻痕,淡漠地解释道:"他说我们很般配,打扰到你了,向你道歉。"   "完了吗?"   "完了。"   "我怎么觉得他说了很长一句话?"   "意大利语很长。"   祁让歪了歪头,"真的吗?"他怎么觉得那个混血走的时候表情不像是道歉啊?   "真的。"祁月白回道。   才不是。   那个混血说的其实是:"被这样的人缠上,可不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你像个天使,不过天使通常不会吸引到天使。人们只会被自己缺少的特质吸引。"   作者有话要说:笑死,我今晚上终于调整好心态,打算改一下被锁的旧文,打开被锁的第一章 第11章第11章   回去那天,祁让第一件事就是称了体重,终于突破了一百大关,现在有102斤,属于瘦,但看着不吓人的范畴。   祁让第一时间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哥哥,一路飞奔出来,看到哥哥正在走廊尽头打电话。   和大部分时候淡漠的状态有点不同,祁让敏锐地察觉到他哥这个时候是比较放松的。   他不由得好奇对面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魔力,索性悄悄靠了过去。   但祁让忘了,他就没有哪一次靠近他哥时,是没有被注意到的。   那个距离远得甚至都还听不清对面到底是男是女,祁月白突然回过头,看着祁让。   祁让一紧张,忘了他哥还在打电话,结结巴巴地问道:“哥、你在和谁、打电话啊?”   下一秒,祁月白都还没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惊天地泣鬼神一声大吼:“卧槽!祁让!你吃错药了!”   祁月白皱了皱眉,对着电话那头说一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下班之后过去。”   挂断电话,他又跟祁让解释:“一个朋友,认识很多年了。”   “他约你出去啊?”   “嗯,明天下午,下班之后我过去,你不用等我吃饭。”   祁让也想出去,试探地问道:“他好像和我也认识?”   祁月白微微挑眉,“想一起去?”   “可以吗?”   “可以,到时候应该还有几个人,不过你以前都认识。”   祁让对明天充满了期待,他很好奇,那个人为什么要那么惊讶地说他“吃错药了”。   因为祁让早上实在是起不来,所以他没跟着他哥一起去公司,而是在家里待到下午才去的公司,等祁月白下班后就一起去赴约。   祁家是做新能源电池研发与生产的,总公司独占了市中心一整座大厦,看着被反光玻璃覆盖的高大楼体,祁让头一次深刻认识到了他家到底多有钱。   不远处,李权已经恢复了工作,提前半个小时就在楼下等着,远远看到祁让下车,后脑勺下意识抽疼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迎了上去。   “祁先生,祁总让我接您上去。”   看到熟人,祁让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走吧。”   “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啊,我喝醉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害你受伤了,对不起。”途中,祁让为在日本的事情道了个歉。   本来祁让早就该道歉了,但李权受伤后就没再出现过,祁让没见到他,自然也就没机会表达歉意。   “没事没事,其实也没受很重的伤,早就养好了。”   李权其实应该感谢他本科的时候刚好学了日语,才能得到这次一起出差的机会,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意外,他应该很难在秘书处站稳脚跟,但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情书有意在带他。   现在秘书室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羡慕他被祁让开了个瓢的“脑洞”。   李权直接把祁让领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祁让踌躇了片刻,“我就直接进去吗?不会打扰到哥哥吗?”   “祁总交代过,您到了直接进去就好了。”   “好吧。”   祁让推开门进去,祁月白正在处理什么文件,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支钢笔,连手腕弯折的弧度都像是经过精心的计算一般,禁欲而又无比优雅。   这样的气氛,让他都有点不敢说话,好像打扰到哥哥将会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祁让轻声坐在会客的沙发上,随手翻阅桌子上的杂志。   不出他所料,这里的杂志看起来很多,但几乎都是他看不懂的经济杂志,祁让跳过所有文字,只管看看里面的照片和人物采访,翻到第三本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这一期的封面竟然是他的哥哥。   他找到哥哥人物采访那两页,这才知道他哥的个人经历究竟有多辉煌。   祁月白高中就去英国留学,就读的还是以“精英摇篮”“绅士文化”闻名世界的伊顿公学,大学取得了双学士学位,进修期间同样获得了双学位。22岁回国,一边攻读博士一边开始接手祁氏的相关工作。   祁让特地去搜了一下伊顿公学,知道了里面堪称变态的教育,不仅要学习射击、骑马这些课程,还要随时穿着得体,保持绅士的仪态,如果有哪一位学生起得晚了忘记戴袖扣,都要被要求回到寝室整理好衣着才能出来上课。   他很难不感叹,怪不得总觉得哥哥和普通人之间有一层壁,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啊。   这样优秀的人,媒体自然也是想方设法挖过他的黑料,结果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祁月白私生活干净,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大学期间玩过赛车,还差点进入F1赛事,媒体甚至推测过,如果他没有回国,在F1上取得的成就不会比现在低。   这样出格的经历丝毫没有损坏祁月白的形象,反而因为绅士与赛车手之间强大的反差,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祁让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哥开车的模样,不紧不慢,很少有刹车或者突然提速的时候,稳得让他老是忘记他其实在车上这件事。   这……他哥之前竟然是个开赛车的吗?这谁看得出来啊!   祁让干脆放弃了经济杂志,顺着网友们的讨论吃瓜。   网友们最开始爱讨论祁月白开赛车的事,甚至把以前赛事的视频翻了个遍,把祁月白开赛车的片段整理成了一个合集。   祁让看了,能看清脸的时候少之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赛车在车道上飞驰而过的一些模糊的片段。   后来这件事网友们讨论腻了,又突然发现祁月白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于是大家的目标就变成了找出和祁月白隐婚的神秘对象。   只可惜扒了几年,网上也没真的流传出结婚对象的照片,大家都猜测是祁月白拦住了媒体放照片。   这些八卦都是祁让不曾了解过的,他有一种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的神奇感觉,渐渐地便忘了他还在他哥的办公室里,肆无忌惮地翻来覆去不说,偶尔看到刺激的发言还会小声地惊呼。   祁月白的思绪被惊呼声打断,不由得皱起眉头,抬眼却见是祁让坐没坐相地摊在沙发边,微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回原样。   “让让,很无聊吗?”   “其实还好……”顿了片刻,祁让摸了摸肚子,说道:“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坐车好耗费体力。”   祁月白没在办公室里准备任何吃的,这是他的个人习惯,不喜欢办公室里有太多味道。   但他没有这样告诉祁让,而是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   祁让还以为他哥的意思是准备有零食,现在去拿,高兴地坐直了身子,巴巴地看着祁月白走出办公室。   然而事实上,祁月白出门右拐,径直走进了秘书室:“有吃的吗?”   秘书室里整齐地沉默了三秒钟。   谁都没想到,淡漠禁欲的祁总亲自来秘书室,竟然就是为了找吃的。   李权一下子联想到了一个小时前他亲自领进总裁办公室的祁让,不知怎的,就是确定是为了他来找零食的。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小包饼干,打破了秘书室诡异的气氛:   “祁总,我有奶酪饼干,可以吗?”   “可以。”   眼看着李权竟然就这么把东西送了出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取出随身备着垫胃的小零食,全送到了祁月白那边。   祁月白从堆着的小零食里选了两袋酸奶干,又拿了一块黑巧。   “剩下的你们拿回去吧。”   说罢,祁月白带着一小包零食回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刚一关上,整个秘书室沸腾了。   “我刚才没错梦啊,祁总真的只是过来拿了点零食走?”   “你没做梦!祁总刚才拿了我的黑巧!天哪,原来神仙也是要饮凡露的吗?”   “不一定,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可从没看过祁总找吃的,应该是给前不久进去那个人找的吧。”   “说起这个,进去的人到底是谁啊?”有人将目光看向了李权,“诶李权,祁总不是让你去接的人吗?你知道那是谁吗?”   “这个,我只知道那位也姓祁,而且叫祁总哥哥。”李权说完,看了谢情书一眼,发现谢情书没什么不满的表情,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他们祁总和那个祁小先生关系不一般,还带着同款的婚戒,但别人没注意到,他自然也不会乱说。   “原来是祁总的弟弟啊,祁总看起来高冷,没想到那么疼弟弟,还专门出来给他找吃的呢。”   李权笑了笑,没接话,谢情书教给他的第一课就是工作以外的事,不要深入讨论。   那人不太满意李权的反应,故意道:“你上次跟着祁总一起去出差,回来可就跟着情书姐跟案子了,今天祁总还第一个收了你的零食,祁总这么看重你,你肯定知道点别的什么吧,就跟我们说说呗,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又不会乱说什么。”   “这……”李权不想私下讨论上司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大家都等着看他怎么反应,根本没人愿意跳出来解围。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谢情书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接起了电话。   “好的。”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谢情书把李权叫了过去:“送一杯水进去。”   “好!”李权感激地对着谢情书弯了弯腰,赶紧出了气氛诡异的秘书室。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文名文案,要上榜,编从头到尾批评了我一顿(p_q) 第12章第12章   李权敲门进去的时候,祁让正站在祁月白的办公桌边,左手一包酸奶干,右手端着咖啡,似乎是咖啡太苦了,他露出了一幅一言难尽的表情。   桌边的祁让听见开门的声音,侧过头,看见李权端着水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脸看到了救星的迫不及待的表情飞快地跑了过去,端起水狠狠灌了两口,总算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总算活过来了。   祁让长舒一口气,向他哥抱怨道:“你的这个什么咖啡也太苦了。”   祁月白轻笑了一声,“刚才不是让你等一会儿吗?”   祁让无话可说,毕竟刚才哥哥确实说了等一下,但他觉得酸奶干齁住嗓子难受,等不下去,还是喝了一口他哥的咖啡。   结果不言而喻,他哥的咖啡比酸奶干齁嗓子还可怕!   整个过程中,李权一句话没说,实在是他也插不上话。   他等了一会儿,见祁总好像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识相地退了出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李权表情还有点恍惚。   他后知后觉有点理解了同事们感叹“神仙饮凡露”是什么感觉了,在他眼中一直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祁总竟然也会把自己的咖啡拿给别人喝,还因为对方不喜欢而打内线电话叫人来送水。   原来,他们祁总也有这样“人”的一面。   办公室内,吃饱喝足后的祁让精神好了不少,心血来潮,从哥哥那里拿了一只笔,回到沙发上,随便在杂志找了一页空页上画了起来。   祁让完全是一个灵感型创作者,没灵感的时候能把自己逼疯也画不出来,有灵感的时候,几乎不需要思考的时间,线条就能很流畅的从笔尖流出。   一个坐在办公桌前的祁月白逐渐被勾勒出来,虽然是大头Q版的形象,但配上祁月白惯有的淡漠禁欲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与喜感。   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祁让越看越想笑,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祁让好像突然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一股熟悉的淡淡的乌木檀香的味道从斜后方飘过来——   他僵硬地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哥已经结束了工作,正站在沙发边,一起欣赏他的画作。   祁让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把他随手的涂鸦撕下来,但祁月白阻止了他的动作。   “就这样吧,挺可爱的。”祁月白说着,从让让手里把杂志抽出来,放回了原位。   祁让瞳孔地震:“可是这是很正式的经济杂志诶!”   “没关系。”   好吧,既然哥哥都说没关系了……反正这上面画的是他哥,倒时候要是不幸被别人发现了,丢脸的也是他哥不是他!   祁让自我安慰一通,不再纠结这件事,问道:“今天的工作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可以走了。”   “那我们现在就要去找他们了吗?”   “嗯,过去一起吃个饭。”   一路上,祁月白简单跟祁让说了一下晚上的饭局,除了他们还会来四个人,其中三个是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个是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没想到回国之后还能凑到一个圈子来。   随着祁月白的介绍,祁让本来隐隐期待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得有点紧张起来,总有种丑媳妇要去见公婆的奇怪感觉。   大概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他们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一处叫做国色天香的私人会所,装潢有多精致奢华暂且不说,门口站着的高大的保镖就给人足够的威慑力了。   “走吧。”   祁月白从另一侧下车,稍迟一点才到祁让身边,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去。   刚到门口,一个侍者迎了出来,对着祁月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关于他家到底多有钱这件事,祁让把预期又往上抬了抬。   经过了一段安静的长廊,又乘着电梯上了两层楼,一楼的喧嚣逐渐被隔绝在外,一行人停在尽头一间包间门口,侍者敲了敲门,停顿两三秒之后,推开了门。   包间里四个人已经到齐了,见到祁让二人,其中一个人立马站了起来,“祁哥,你们终于来了,快过来坐。”   “这是晏冬城。”祁月白带着落座,顺便介绍道。   祁让觉得晏冬城好像不太喜欢他,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但“初来乍到”,他还是乖乖喊了一声:“晏哥。”   晏冬城一幅活见鬼的样子,瞪大眼睛,夸张地喊道:“我没听错吧,祁让小少爷竟然叫我晏哥?周蔚,你快帮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然而旁边的周蔚只是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晏冬城的后背上,“你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让让见着你少了一声哥了?”   说罢,他温和地看向祁让,“让让,他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叫周蔚,你不介意的话,还像以前叫我一声周哥就行。”   “周哥。”祁让还挺喜欢周蔚的,好像有点天生笑唇,眉眼也弯弯的,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诶。”   周蔚笑着应下,又提醒剩下两人:“愣着干什么呢?不是都知道让让失忆了,自我介绍一下啊?要不然还等着我们祁哥来介绍呢?”   “徐寒池。”   “翟双林,你以前叫我林哥。”   祁让挨个叫了一遍哥,几个人个性分别还挺鲜明的,他很容易就能把几个人的名字和之前哥哥提过的几句话对应起来。   虽然他哥提过晏冬城是里面最跳脱的,但大概是晏冬城不太喜欢他,都不怎么说话,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倒是周蔚,跟他说了不少话,但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虑,很少说到过去的事,都是一些他自己到处去玩时遇到的奇闻趣事,反正祁让听得也挺开心的就是了。   其实周蔚倒也不是不想说点以前的事情,只是他没什么可说的,虽然说是一起长大,但实际上,自从祁让五岁时那年祁月白出国了,他就没怎么和祁让有接触了。   直到后来祁月白回国,他们重新熟起来,祁让才又进入他的视野,不过那之后发生的也尽是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说到底,他们都是祁月白这个圈子里的人,自然都不太喜欢祁家真正的小少爷祁让,见到他没少冷嘲热讽的,只不过那时候的祁让缺心眼,根本看不出来他哥身边的朋友都不待见他,逢人就傻呵呵地叫哥。   最开始周蔚还以为这个祁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一定是心机深沉,预谋着什么东西才会假装听不懂他们的冷嘲热讽。   后来他是怎么发现祁让这小孩是真的单纯的呢?   那是祁让中考结束后的暑假,祁让千里迢迢跑来S市找他哥,人生地不熟的,在学校附近迷路了,祁月白就不说了,周蔚也不得不出来找这个麻烦精。   周蔚是第一个找到祁让的。   七月的大太阳天,他为了找祁让跑得浑身臭汗,而祁让呢,竟然坐在路边的石礅上吃冰淇淋,白嫩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别提多惬意了。   周蔚怒从心中来,想多晾祁让一会,索性没立马过去找他,而是进了旁边的甜品店吹空调。   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时间,祁让竟然不见了,他一边打听一边找,终于在附近的巷子里找到差点被人给欺负的祁让。   祁让已经被逼到了巷子角落,哭得眼睛都肿了,还带点婴儿肥的脸上挂着鲜红的两个巴掌印,哪里还看得出半分之前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的模样。   周蔚终于才意识到,祁让和他们真的不一样,他喜欢缠着祁月白也没什么预谋,如果不是祁月白的纵容,他怎么敢一次又一次地缠上来呢?   后来,周蔚把祁让救了回去,不过祁让是个男孩,加上巷子里没有监控,报警也无济于事,周蔚本来以为就要这样放过那个人渣了,没想到几天之后,晏冬城一个电话把他叫了出去。   就在当初祁让差点被欺负的巷子,那个中年男人浑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他以为的风光霁月、君子端方的祁月白抬脚,毫不留情碾在中年男人腿间的位置。   在场的几个人都因为男人的惨叫变了脸色,唯有祁月白面不改色,淡漠地道:“你太脏了,不该碰我的东西。”   他把祁让称作“我的东西”,那绝对不该是一个哥哥对弟弟的称呼,周蔚从中看到了另一个无比扭曲的陌生的祁月白。   直到那个男人疼得晕了过去,祁月白一边擦拭染血的手指,一边问周蔚:“害怕了吗?”   周蔚也算是玩儿得开的,也认识一些癖好特殊的人,但这样纯粹的血腥暴力的画面他还是第一次见,两条腿止不住地抖。   “怕。”   祁月白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地笑了一声:“怕是好事。”   当时的周蔚不知道祁月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在祁月白走之后,周蔚质问晏冬城为什么要把他叫来,晏冬城无辜地说:“是祁哥让我把你叫来的。”他才有点明白,祁月白的意思是——怕的话,以后就不要碰让让。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祁月白原来这么在乎他这个单纯得和“人”有点格格不入的弟弟。   当然,这件事之后,周蔚剔除了对祁让的偏见,确实不得不承认,祁让真的是一个干净到让人不忍心让他见识任何人心险恶的存在,他甚至想要主动守护祁让眼中的光。   可惜良言难劝该死鬼,祁让一头扎进名为祁月白的漩涡,后来,周蔚没再见过他坐在石墩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晃腿时时纯真的笑容。   思绪渐渐拉回,再次看到祁让开心的笑容,周蔚脑子一空,话不经大脑就吐了出来:“让让,你知道你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周蔚的声音不大,但包间里人不多,大家说话的声音也都不大,他的声音一下子凸显了出来,整个包间突兀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13章第13章   包间里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周蔚,没有人说话,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被听到。   只有祁让一脸状况之外:“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说得好像他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似的。   周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脑子瞬间懵了,他知道他该赶快说点什么把这件事找补过去,但偏偏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半会儿一个字也想不出来、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晏冬城笑嘻嘻地开口打破了沉默:“祁让,你哥在你眼里是不是正经又无趣,好像跟个仙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跟咱这种凡人有点壁垒啊?”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当着哥哥的面怎么能这么说呢?   祁让果断摇头:“哥哥才不无趣呢。”   晏冬城啧了一声,“骗子,说谎的话小心鼻子会变长。”   祁让不记得匹诺曹的故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说谎鼻子会变长啊?”   晏冬城笑而不语,看着祁让的眼神像看着个傻子似的。   好一会儿,祁让才反应过来晏冬城在笑什么——他刚才的行为不就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说谎了吗?   他不由得有点脸红,在心中懊恼他的脑子怎么就不转弯!   晏冬城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可别被你哥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骗了,实际上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弟控,恨不得走到哪里都把你揣身上带着呢。”   说着,他揶揄地看了两眼祁月白。   可惜祁月白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这一幕落在祁让眼里,那就是妥妥的晏冬城在胡说八道,要是哥哥的心事被戳中了,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晏冬城笑嘻嘻地补充道:“你可别不信,谁不知道你哥把你当成眼珠子护,一点委屈也不舍得让你受啊。”   祁让更不信了……   要说对他好,那他哥肯定是对他好,但什么当成眼珠子护也太夸张了,而且哥哥本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可能是真的。   晏冬城见祁让不信,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怎么还不信呢?”   他浮夸地侧眼看了一眼祁月白,发现祁月白只是淡淡地端着酒杯喝酒,好像并不在意他这边的情况,赶紧把祁让拉过来,一幅要说什么天大的密秘的模样。   结果祁让凑过去后,他只是说道:“你别看你哥现在一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其实指不定他现在心里怎么发疯呢?你最好赶紧恢复记忆哦。”   祁让:“……”他可以确定晏冬城就纯粹是在满嘴跑火车了。   再怎么说他和他哥也处了两个月了,他知道他哥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他个就是一台运算精密的仪器,就算天塌下来了,他的表情可能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估计他的失忆对他哥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外面下雨了的大。   该说的话都说了,祁让还是没往心里去,晏冬城知道祁月白的忍耐大概也快到头了,识趣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他前段时间去看了F1的欧洲站比赛有多么多么刺激。   实际上,晏冬城确实不怎么喜欢祁让,不过他的不喜欢也不过是因为讨厌祁家人的迁怒,本质上他是不讨厌祁让这个人的,甚至好心地给他提了个醒。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上一个惹怒祁月白的人到现在都还被锁在国色天香的一楼——就在他们的脚下,祁月白特意带着祁让从单面反光的特别通道走过,未必没有给那人看的意思。   可想而知,今晚又要有人因为祁月白彻夜难眠了。   所以,他真心希望,这一次祁让不要再做出一些让祁月白丧失理智的不明智行为,尽管这个说法听起来对祁让是那么的不公平。   有了晏冬城的谈天说地,包间里的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   感觉到一点饱腹感之后,祁让渐渐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把盘子里的东西分成很小一块一块的才往嘴里送。   祁月白注意到他的动作,稍微侧身轻声问道:“吃饱了吗?”   哥哥好像也喝了酒,说话的时候,一股清淡的酒香扑鼻而来,祁让突莫名有点口渴,盯着他哥红润的薄唇舔了舔唇,晕乎乎地道:“没有。”   祁月白垂眸盯着祁让,突然抬手用拇指按住了祁让的下唇,“怎么一直舔嘴唇?口渴了吗?还是嘴唇干?”   他还是那副淡漠认真的表情,锋利的线条让他看起来有些禁欲。   祁让的心跳却突然快得不像话,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酒气太蛊人,还是因为他对他哥的想法就是不纯洁。   他慌忙侧过头,“嗯、嗯,有点口渴了。”   “喝点水。”祁月白倒了一杯柠檬水递过来。   祁让心虚得不行,端起柠檬水就灌了大半杯下去,才算稍微缓解了一点口渴,但他总觉得鼻尖闻到的酒香更浓了,勾得他蠢蠢欲动。   他四处忘了一圈,发现基本没什么人动筷了,晏冬城估计是有点喝大了,非要看徐寒池喝酒。   徐寒池今天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就是自我介绍,祁让有点怵冷脸不说话的徐寒池,但晏冬城一点不怕,抱怨徐寒池太冷漠,再怎么说也是大学同学云云。   徐寒池脸色很难看,祁让觉得他可能什么时候就压忍不住发火把晏冬城按在地上打了,没想到徐寒池竟然只是喝了酒赶走了唠唠叨叨的晏冬城。   晏冬城满意地抬起头,看到祁让时顿住了眼神。   难道晏冬城也要逼他喝了?毕竟他今天也是滴酒未战!   祁让毫不避讳晏冬城的打量,甚至有点期待,晏冬城也没辜负他的期待,竟然又倒了一杯酒推给了他。   晏冬城语重心长地劝道:“让让,你以后可别跟你哥犟了,早点跟那个什么江……水心,跟江水心断了,当初不是你非要……”   祁让听得一脸懵逼,还没震惊完晏冬城竟然叫他让让了,又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而且,什么叫做“跟江水心断了”?难道他之前……?   只是祁让还没来得及细问,祁月白轻轻放下杯子,玻璃底座磕在桌上,发出清澈的一声脆响,却远不及祁月白金属质感的声音有穿透力:“晏冬城,你醉了。”   徐寒池最先回过神,一把将晏冬城拉了回来,满是嘲讽地道:“晏冬城,酒好喝吗?”   晏冬城还想挣扎,坐他另一边的周蔚也帮忙把人摁在了原位,“晏冬城,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让让和他哥感情好着。”   “你他妈的是不是又喝醉了?脑子被酒泡散了是吗?”   其实祁月白放杯子的时候,晏冬城混沌的脑子就差不多清醒过来了,本来也没喝多少,就是看见祁让那张脸的时候莫名其妙脑子就短路了,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正好现在被人按住,他就顺势假装醉了,靠在椅背含含糊糊地抱怨:“怎么说脏话呢?你们怎么能说脏话呢……“   “让让你别介意,晏冬城他就这毛病,喝醉了之后就胡就爱胡说八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翟双林也跟着解释了一句。   祁让得承认他不是多么聪明,但也不至于是个傻子,看不出来大家在故意瞒着他什么。   他盯着晏冬城问道:“那江水心呢?江水心是谁?”   晏冬城也一脸茫然:“嗯?江水心?江水心是谁?”   “不是你先提到的江水心吗?”   “我先提的江水心吗?江水心是谁?”   “你先提的江水心,你肯定知道他是谁啊!”   祁让在这和醉鬼掰扯逻辑,完全没注意到,他每提到一次江水心的名字,他哥的眸色就会相应地沉一分。   周蔚倒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晏冬城踩雷的本事,几乎是正正好好打开了祁月白最不能开的那一壶。   祁月白碰了碰祁让的侧颈,用甲面微凉的温度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想知道他是谁,可以来问我。”   祁让敏锐地注意到他哥的情绪不太对劲,眼神黑沉沉的,像是有一张大网铺陈开,将他慢慢裹了进去,越挣扎,只能换来越粗暴的对待。   如果他足够识趣的话,就应该把这个话题掠过去,但祁让被惯得就不知道识趣两个字怎么写,他不怕死地问道:“那哥哥你可以告诉我吗?江水心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学校有一个很大的湖,冬天雾蒙蒙的,特别漂亮。   今天我路过湖边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好像有个人影,我没戴眼镜,只模模糊糊看到那个人好像飞起来了,浮在水面上。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了,赶紧戴上眼镜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有一个胡子发白的老爷爷!   老爷爷左手一罐子奇怪的液体,右手一个又黑又圆的东西,问我:“少女,你勤奋更新,开文之后一次都没有断更过,所以我要奖励你。你想要这瓶营养液,还是这个地/雷?”   我说:“我不要营养液,我也不要地雷,我只是想让大家跟我留个评,感受一下啥叫热闹。不要不识好歹,要不然我就只有跪下来求你们了。” 第14章第14章   去年三月份,是祁让提起离婚最坚定的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提起这件事。   那时候天气刚有点转暖,不过祁让身体不好,还裹着长款的羽绒服,白生生的笑脸埋在围巾里,可爱得像是一个天使。   但看到门口抽烟的高大身影,他的笑脸突然隐去,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满眼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又抽这么多烟?我不喜欢烟味。”   祁月白扔掉刚烧了一半的烟,抬脚碾碎,随后才淡淡地问道:“是不喜欢烟味,还是不喜欢我?”   祁让愣了一下,抬高了声音回答道:“都不喜欢!”   “让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你了!”   祁让烦躁地踢开满地的烟头的,埋在围巾里闷声道:“哥,我们离婚吧,算我求你了。”   祁月白又想抽烟了,嗓子又干又涩,迫切地想要咽下什么,但他抬了抬手,视线触及祁让颤抖的睫毛,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同意,反正你也没喜欢过我不是吗?”   “你凭什么替我说这种话?”   “我是人,不是你的玩偶,别人喜不喜欢我,我自己会感觉。”   祁月白轻嗤了一声:“让让,你的感觉一向都不太准。”   祁让的眼光确实一直都不太好,但是他哥不喜欢他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关于这件事的证据实在太多,祁让光是回想一下都要哭了。   他飞快地抹掉眼泪,恶狠狠地道:“你不同意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也只是有名无实的挂名夫妻罢了!”   “如果你是介意这件事,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变成名副其实的、”祁月白顿了片刻,好似有点嘲讽地吐出一个词语:“哥哥的妻子。”   想要抽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祁月白焦躁地打开烟盒,取出一根烟咬在唇间,打火机就在手上,但他迟迟没有把烟点燃。   让他克制又克制、忍耐又忍耐的对象——祁让却一点都不领情,脸色绯红,瞪着一双小鹿似的圆眼大声吼道:   “谁要做你的妻子!我不喜欢你,也不要和你做这种事!”   祁月白觉得,他再不点燃唇间的烟,他脑中的理智就要被让让点燃了。   但他看到让让躲在围巾里可怜巴巴的样子,难得骂了一句脏话,抽出烟狠狠扔在地上,一把提住祁让的衣领把他拽进了玄关。   祁让被拽得跌跌撞撞的,等好不容易站稳的时候,已经被祁月白摁在了玄关的墙上。   铺天盖地的吻像是潮水一般狠狠倾轧过来,掠夺走他所有的空气与理智,他想要用舌头将对方顶出去,却换来更深刻而疯狂的纠缠。   祁让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对方狠戾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下去,他像是一支烟,被哥哥掌握在手里,咬在唇间,逐渐燃烧殆尽。   再后来,微凉的手指剥开了他厚重的羽绒服外套,冷气瞬间袭来,祁让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哥。   “你别碰我!我已经和江水心在一起了!”   随着一声怒吼,空气一下子变得无比寂静,哥哥冰冷的眼神让他的腿抖得不像话。   祁让眼泪止不住地掉,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还抽抽嗒嗒地补充:“我已经和江水心睡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每一次听到江水心的名字,祁月白都会想起这句话,他恶心江水心这个名字,比讨厌江水心这个人更甚。   但祁月白在失忆的让让面前,还是保持了一贯淡漠的表情,在祁让一幅非得到一个答案不可的表情中,缓缓回答道:“他是你的直系学长,追求了你一段时间。”   “啊!我想起来了!”晏冬城突然大喊一声,打破了包间里有点诡异的气氛,“就是那个老爱穿裙子的江水心是吧!明知道让让你结婚了,还成天追着你跑,多膈应人哪!”   “让让,你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啊,不能再被他骗了!”   紧接着,周蔚也劝道:“让让,那江水心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背着你来找过祁哥呢,你以后可要离他远点。”   “就是,你都不知道那家伙有多气人,插足别人感情还那么理直气壮,这种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晏冬城越想越气不过,叮嘱祁让:“祁让,你以后给我离他远点知道吗?!”   祁让本来也被他们说得有点心虚了,毕竟,追他都敢追到哥哥面前去,这其中肯定也有他自己没处理好的地方。   听到这话,他赶紧顺坡下,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哥:“我以后一定离他远远的!”   祁月白没说话,翟双林出来打了个圆场:“行啊,让让,你今天说的话大家可都帮你记住了,你以后可别三言两语就被人骗了。”   祁让疯狂点头:“一定,一定。”   发生了这么两个小插曲,包间的氛围到底是有点冷了下来,甜品和水果上来的时候,只有祁让一个人还在吃。   祁让后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几口吞掉水果拼盘里的哈密瓜,跟祁月白说吃饱了。   沉默了片刻,祁月白才慢悠悠道:“吃饱了就走吧。”   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但有那么几秒祁让真的觉得他哥说出来的话是以某种形态真实存在着的,温热而又带点让人迷醉的酒气。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哥哥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异议,站起来准备离开。   大家这么默契地准备回家,而不是安排其他的活动,很难说这其中没有祁让在在的原因。   他们出去的时候,是从进来的那条走廊原路返回的。   祁让走得不怎么快,但不知不觉中他就走到了队伍最前面,身后传来呼吸声与脚步声,不知怎的,给他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仿佛身后的东西随时都会恶狠狠地扑上来一样。   他有点憋不住了,悄悄回过头,视线刚好和他哥撞上,心下不由得一紧——   在逼仄的走廊中,哥哥高大的身材变得格外具有压迫力,灯光从后上方打下来,将他那一双眼睛都彻底隐入黑暗中,只有鼻子以下的部分还在光中。   白皙的皮肤在惨白的灯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种无机质的瓷白,愈发衬得艶红的唇鲜红欲滴,如同绽放的玫瑰花瓣,美艳又危险。   似乎是注意到了祁让的打量,红唇缓缓勾起,祁月白懒洋洋地问:“怎么了?让让。”   祁让想说,哥哥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眼神沉得让他有点害怕。但他的潜意识似乎有什么阻止着他这样问出来。   话在唇齿间千回百转,祁让最终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祁月白微微垂眸,从黑暗中延伸出来的目光好像也被沾染上了一层浓黑而沉重的存在,压得祁让一度忘了呼吸。   就在祁让几乎忍不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祁月白突然轻嗤一声,温声细语地道:“是啊。你从来都不关注我做了什么,你是让让,只需要感受被宠爱就够了。”   祁月白的头有点痛,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云秀春怀孕了,害怕他会伤害到肚子里还出生的孩子,搬出去住了,一直到祁让出生快满月的时候,她才搬回来。   云秀春那时候满脸都是初为人母的柔软与开心,看到他在门口迎接也没有摆什么臭脸,而是抱着让让给他看:   “这是你的弟弟,祁让。祁月白,你是哥哥,所以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让着弟弟、保护好弟弟,知道吗?”   祁让这个名字,乍一听好像很奇怪,但这其实是云秀春为她心爱的小儿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名字,她希望所有人都要让着她的小儿子,她希望让让可以被宠爱着无忧无虑得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b站无意中看到东北话版的猫和老鼠,怎么会这么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没看过的一定要试试! 第15章第15章   祁让不知道他哥是想到了什么,才会突然变得这么陌生,他甚至分不清楚,现在喝醉了的哥哥是不是才是他哥哥最真实的模样。   就在他有点混乱的时候,翟双林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扶住了祁月白的手臂,对着祁让道:“别看了,快把你哥另一边扶住。”   “啊?哦、”   祁让根本看不出来他哥是喝醉了,甚至还有点怵他现在的眼神,但还是很听话地掺住了他哥另一边的手臂。   祁月白没挣扎,被扶着往外走的时候,脚步有点僵硬。   祁让终于确定,他哥确实是喝醉了。   两人合力才把祁月白塞进车后座里,祁让也跟着坐在了后排,翟双林帮忙关上车门,趴在车窗叮嘱祁让:“回去之后记得帮你哥洗澡,要不明早起来,他能把自己洗秃噜皮。”   “我知道了。”   “还有,醉鬼都是没什么逻辑的你知道吧,不要在意你哥的醉话。”   祁让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嗯。”   翟双林叫司机开车,车缓缓驶了出去,祁让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后视镜,看到那四个人面色各异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离开。   一瞬间,祁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只觉得这一幕说不出的诡异。   车已经跑了好远,祁让才从刚才那一幕中缓过来,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哥哥,祁月白闭眼仰着头靠着椅背,像是在闭目养神。   毫无由来的,祁让就是觉得他哥的情绪似乎有点压抑。   大脑被酒精麻痹之后,变得不受控制,强迫祁月白想起了一些不快的事情:   云秀春一直觉得,老太太偏爱祁月白,很有可能威胁到她亲生孩子的继承权,尤其是这个祁月白聪明得令人讨厌,还是孤儿院出来的狼崽子,说不定会为了家产对她的小儿子下手。   祁让周岁之前,祁月白连碰一下祁让都不被允许。   后来还是老太太实在看不过眼了,警告了云秀春一番,还让祁月白带着祁让玩儿,祁月白才真的和他这个弟弟有了接触。   当然,一个人根深蒂固的理念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改变,云秀春始终觉得祁月白对祁让不怀好意,恨不得随时盯着祁月白干了什么。   直到祁让五岁那年的春天,让让吵着要出去扑蝴蝶,祁月白利用现有的工具做了一个扑蝴蝶的小网兜,带着祁让去花园玩儿。   那天的阳光很好,花香扑鼻,五颜六色的蝴蝶翩翩起舞,美不胜收,就连祁月白都被这样的美景晃了眼,更何况小小年纪的祁让,追着最漂亮的紫色蝴蝶不肯放弃,早忘了哥哥之前交代他的要注意安全。   祁月白一个分神的时候,祁让不小心扑进了玫瑰花从,身上一下子被划出无数道血痕。   小小的祁让浑身是血坐在玫瑰花从中嚎啕大哭,唤回了祁月白的注意力。   祁月白也是后悔得不行,赶紧过去想把让让从玫瑰丛里抱出来,没想到他还没碰到让让,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了回去,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落了下来。   那一巴掌把他打蒙了,整个左耳一片嗡鸣,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叫骂声钻进他的脑子里,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贱种!我就知道你对让让心怀不轨!以为我不在就偷偷欺负让让,不愧是孤儿院出来的贱种,心思比成年人都重!这次你把让让害成这个样子,我看谁还保得住你!”   “我没有故意伤害让让,只是一时分神……”   祁月白已经习惯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也知道他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绝对不会相信他的解释,但他还是顶着耳鸣带来的尖锐疼痛,尽量冷静地反驳。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断了祁月白的解释。   “贱种!你还敢狡辩!别人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我清楚得很!当初就是你故意把我推下楼梯,不想让让出生。在老太太面前装得一幅乖巧的模样,实际上你巴不得让让出事吧!”   “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有我一天在,你就绝对不可能越过让让拿到一分财产!”   这件事也是老生常谈了,云秀春怀孕三四个月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过一次,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认为是祁月白把她推下来的。   祁月白解释过无数遍,已经有些麻木了:“您摔倒的时候,我刚到楼梯口,家里的佣人都可以作证……”   云秀春也是一如既往地发狂似的踢打祁月白,大骂:“说谎!他们都在说谎!都在替你说谎!你骗得了别人,但你绝对骗不了我!我什么样的戏没演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嫉妒让让,你恨不得让让去死,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祁月白没有躲,也没有还手,说到底,他只是这个家里的外来者而已,只是在疼得意识模糊的时候,他会突然想起,让让还好吗?   那么小小的一个让让,白白嫩嫩的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浑身都被玫瑰花刺划伤了,坐在盛放如火的、馥郁芬芳的玫瑰花从中叫哥哥来救他,却看到疼爱他的妈妈疯了一般殴打他的哥哥。   让让……会不会很难过?   后来还是打理花园的老李实在看不过去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提醒云秀春:“夫人,小少爷身上还伤着呢,要不您先带小少爷去检查一下吧。”   “对、对、让让!”   一听到小儿子,云秀春猛地清醒了过来,没管地上的祁月白,小心翼翼地把祁让抱了出来,就要带他回屋。   祁让一边哭一边挣扎,趴在妈妈的肩头看着祁月白的方向喊哥哥。   云秀春的火气一下又上来了,强硬地按住了让让的脑袋,吩咐老李:“把他叫起来!不起就用冷水泼!把让让害成这样,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吗!你们谁都不准给他吃的,也不准给他拿药,就跪在这里反省!”   她无比嘲讽地勾起唇角:“不是喜欢找老太太护着你吗?那你就等着老太太来救你吧!”   那天浑身是伤的祁月白跪在鲜艳的玫瑰花边,静静地看着在阳光下闪光的玫瑰,好似能看到天使似的让让坐在里面,他的血像玫瑰花一样鲜红,眼睛像绿叶一样天真纯粹,胜过祁月白在孤儿院看过的圣女像。   突然,让让开始抽条、拔高,变成真正如同玫瑰一样的青年。   让让小心翼翼地脱去他的衣服,柔软的发垂落在他的颈边,轻飘飘的,有点痒,那种痒意更多是是蔓延到心底,让他产生一种几近暴虐的毁灭欲。   祁让正在按照翟双林的嘱咐,回家之后先把哥哥扶进浴室,脱掉他哥的衣服打算帮他洗个澡再扶回床上去,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弄起来还算顺手。   但哥哥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祁让还以为他哥突然酒醒了,惊喜地抬起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双黑沉的眼睛。   这一次灯光正好打在哥哥的脸上,所以祁让看清楚了,他哥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冰冷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几乎将他撕碎的暴虐气质。   祁让手一抖,下意识就松开他哥的衣服打算跑,祁月白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祁让的手将他拽了过去。   “让让、让让、让让……”   祁月白贴着祁让的侧颈,一声一声略带沙哑地呼唤着。   混合着酒味的湿热气息喷洒在祁让的皮肤上,带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那样迷醉的酒味,好像会灼烧灵魂一般,顺着鼻腔,以燎原之势点燃了祁让的五脏六腑、理智。   祁让被带着跌进浴缸,因为窒息的可怕体验,他紧紧纠缠着哥哥的四肢,他们像是藤曼与树、猎物与蛇,互相纠缠,带来濒死的可怕体验…… 第16章第16章   清晨,祁让呆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开始自我反思:他怎么又和他哥睡了!   明明上次他就深刻地自我反省,并且发誓再也不干这种混蛋事了,结果前前后后可能也就半个月,怎么就又犯事了?   比上次还惨的是,这次喝醉的人不是他,面对祁月白他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被压在浴缸做了一次之后,又被抱到镜子和洗漱台上做了……祁让现在一整个人的状态就是腰酸背痛。   他敢保证,他身上一定有很多地方都被磕青了!而且昨晚嗓子都要喊劈了,现在嗓子也是又干又疼。   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屋里就他一个人,祁让心说,他得起来喝口水,再继续反思。   祁让想直接坐起来,没想到后腰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倒吸一口凉气,刚直起来一点的腰重重地瘫了回去。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昨天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后腰都抵在浴缸边缘,他哥那时候没什么理智,他越哭,哥哥的动作反而越是粗|暴得不像话。   别他马是骨裂了吧!   祁让掀开被子一角,艰难地扭着脖子去看自己后腰的情况,果然是青紫了一大片。   就在他尝试用手去按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祁让下意识循声看去,还是他哥那张禁欲冷淡的脸,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哥哥昨晚陷入情|欲时无比性感的表情,整个人羞愧难当,腰一软,摔回了床上。   “抱歉,昨晚有点失控了。”祁月白说着,走到床边碰了碰祁让后腰的青紫,问道:“很疼吗?”   祁让下意识就想回答不疼,但他很快想起上一次这样口是心非被他哥一把捏得都不敢走路,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疼!疼、哥,疼!”   “怕你睡着难受,所以没有抹药,我现在给你弄,嗯?”   “……行。”祁让知道,凭他哥的性格,不可能不上药的,还是别挣扎了。   其实祁让多么希望他哥可以不要那么以己度人,就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把药给涂了,难受也是醒来时候的事,那样他至少不用醒着面对他哥从头到脚给他上药。   青紫的地方揉瘀血,红肿的地方抹消炎药,一套流程下来,祁让耳朵红得快滴血了。   上完药后祁月白的手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碰了碰祁让滚烫的耳朵,问道:“要不要搬回来住?”   这不是祁月白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了。   大概就是祁让刚回来那几天,祁让晚上睡不好,但往他哥那一躺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祁月白就问过他要不要搬回来住。   那时候祁让还想着保持纯洁的兄弟情,拒绝了,硬是靠着喝牛奶、听音乐、硬熬这些笨办法,逐渐能一个人入睡了,现在晚上鲜少有惊醒的时候。   这是哥哥第二次提起这个事。   祁让认真思考了一下——偶尔一次都这样了,要是天天住一起那还得了!   祁让:“等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祁月白点点头,温和地道:“嗯,你再考虑一下吧。”   这次和上回的一觉睡醒又是一条好汉不同,祁让足足养了三天才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他上秤称了一下,体重又跌回一百了。   所以说,这事儿伤身啊,还是得少做。   差不多恢复之后,祁让又开始了胡吃海喝每晚散步的日常,每次去到公园,祁让都会喂一些吃的给那只肥硕的流浪猫。   尽管至今为止,因为哥哥的阻止,他一次也没有撸到过橘猫,但祁让就是坚定地觉得,他和橘猫之间一定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果他想收养它,它一定乐意。   这天晚上,又喂了心爱的大橘猫一小袋猫粮以及一些小零食之后,祁让按捺不住,不知道第多少次跟哥哥提起:“哥哥,我们把它带回家吧,你看它住在公园里,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多可怜啊?”   祁月白倒是没看出这只肥到蹲下来屁股有祁让腰粗的猫哪里可怜了,淡漠地回道:“喂完了就回家吧,不早了。”   祁让眼神不舍:“哥哥你实在不喜欢猫的话,我就把它养在院子里,让阿姨养,不让它进屋可不可以?哥~求你啦,养吧,养吧~”   祁月白定定地看了祁让一会儿,才问道:“就这么喜欢?”   祁让疯狂点头,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粗略一算,除了去日本以及刚回来那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喂这只猫,少说也见过喂过四五十次了。   最开始哥哥不同意养,他以为多来几次他哥就会真香,没想到他哥真的可以这么铁石心肠,这么长时间了都没一点心动的!   没把他哥磨同意,反倒是把他的耐心磨没了。   他真的好想把这只猫抱回家!   “哥~你就答应我吧,”感觉哥哥的态度似乎有一点松动,祁让赶紧打蛇棍上,抱着他哥的手臂发誓:“哥,我保证会好好看住它,不会烦到你的!我真的好喜欢它,你就答应我吧,哥~”   “你想养它也可以,让让,”祁月白微敛着眉目,一幅淡漠温和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仿若一盆凉水泼在祁让头上:   “但你要想好,如果你碰了猫,就不允许来碰我了。”   祁让:“……”没想到他哥讨厌猫竟然讨厌到了这个程度!   而且根据他对哥哥的了解,这话绝对不是他哥随便说出来吓唬他,他哥说到了,就一定会做到。   祁让看一眼橘猫,又看一眼他哥,再看一眼橘猫,看一眼他哥,火速做了决定:“那还是算了吧。”   撸不到猫只是遗憾,但不能碰到他哥那是惩罚啊!   虽然没能把猫带回家养,但祁让对橘猫的爱与日俱增,甚至中午都会抽空跑出去喂它,除了没养在家里,其实跟养了一只猫的差别也不大。   发展到后面,祁让干脆把“十八”这个名字也给橘猫用了。   十八流浪多年,性子很精,比普通的猫还通灵性一些,祁让没叫两天它就默认了十八这个名字,有几次祁让来的时候它没在草地上晒太阳,祁让找不到它在哪里,叫两声十八它就跑出来了。   这让祁让愈发遗憾,也不知道他哥究竟是为什么这么讨厌猫。   话说,根据他以前那个本子,他在家里是养过猫的,那个时候哥哥都能接受他养猫,为什么现在就一点都不能忍受了?   祁让本来开开心心地喂着猫,想到这里突然瞳孔地震——他怎么感觉,是因为他哥没有以前那么爱他了?   要不然,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他哥的这种变化?   这个发现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祁让瞬间连喂猫的心情都没有了。   十八啃完了剥出来的半截香肠,祁让还在发呆,吃不到剩下的半截还埋在肠衣里面的香肠,十八有点急了,凑过去一边蹭着祁让的手一边叫唤。   祁让下意识撸了一把猫头,而后才突然想起来,他哥不允许他摸猫来着!   他猛地把手收了回去,而十八根本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又凑过去继续蹭祁让,软绵绵的叫声听得祁让手痒难耐。   祁让艰难地抬起手,半晌没敢真的落下去,没想到就这纠结了片刻的功夫,十八自个儿抬起前腿趴在祁让腿上,把头送到了祁让手底下。   祁让:“……”可不是他先动的手。   事已至此,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将十八捞到了怀里,按照早就想做的那样,下手把十八揉了个爽。   撸猫就是最好的治愈这话说得真没错,柔软又温暖的手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那种幸福与满足感,就连最喜欢的食物也无法给予。   祁让忍不住感叹:“十八,爸爸好想把你带回家,可是你大爸爸不喜欢你怎么办?”   十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它只是一只胖胖的猫咪。   祁让长叹一口气,把剩下半截肠剥给十八吃了。   “你吃完就去晒太阳吧,我也该回去了,因为摸了你,我回去还得洗个澡。”   不舍地揉了几把十八的大肥脸,祁让起身,准备回家,想着回去还得洗澡,祁让走得比平时快点,回程只花了二十分钟。   到家的时候,平时照顾他的阿姨提着垃圾打算出去,刚好走到门口。   祁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没走几步,忽然听见阿姨驱赶动物的声音:“哪里来的野猫?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惊讶地回过头,看到熟悉的黄白相间的皮毛,才意识到,十八竟然跟着他回来了! 第17章第17章   “诶、等一下!”祁让制止要赶走十八的阿姨,三两步跑了过去。   十八绕过阿姨,扑到祁让的脚边就开始叫唤,一边叫还一边来回蹭祁让的腿。   祁让被蹭得心软成了一团,蹲下身问十八:“你怎么跟着我回来了?”   十八还是喵喵叫,像是缠着祁让把他抱回去养着似的。   祁让长叹一口气:“我倒是很想养你,可是哥哥不喜欢你啊……你别光喵啊,你也想想办法,让哥哥同意养你,嗯?”   “但凡你拿出对我的一半热情,下回见到哥哥也这样使劲儿蹭他……”   话没说完,阿姨突然开口劝他:“小先生,这事可做不得啊。”   “啊?为什么?”   “祁先生很讨厌带毛的动物,突然被猫蹭,他可能会生气的。”   祁让很震惊:“所以他是讨厌带毛的动物,不单是猫?”   “是的,当初祁先生找人的时候就说了,讨厌带毛的动物,要求家里不养宠物的。”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讨厌带毛的动物吗?”   “这个……“阿姨摇了摇头,“我就不知道了。”   祁让为难地看了一眼十八,“那怎么办?它都跟着我回来了,现在赶它走,它不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他只听说过狗识路的本领很厉害,确实没听说过猫到很远的地方也能记得回去的路。   沉默片刻,阿姨提议到道:“要不您把它送回去?”   “那也来不及了,哥哥就快回来了。”   “或者您可以直接把它放在门口,反正它也只是流浪猫。”   “那怎么行?它是很相信我才会跟我回来,直接把它直接扔外面,我不放心……”   思来想去,好像还是只有在眼皮子底下放一天,明天亲自送十八回去比较靠谱。   祁让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阿姨,阿姨还有点犹豫,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祁先生真的生气了,说不定她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你就当作今天没在门口看见我,也不知道有一只猫跟进来就好了。”祁让劝道:“我会把它放在院子角落,明天中午就送走,不会被哥哥知道的。”   “这……”阿姨还是有点犹豫。   “它很乖的,肯定不会被哥哥发现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被哥哥发现了,也是我背着你偷偷放进来的,你不用担心。”   “那……好吧。”阿姨也不可能拗得过祁让,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能点头。   再怎么说,祁先生是她的雇主,小祁先生其实也是她的雇主,能安安静静把这件事解决掉就再好不过了。   得到阿姨不会主动跟哥哥说这件事的承诺,祁让放心地抱着十八走进了门。   他找了个纸箱子放在院子脚落的大树后面,又铺了厚厚一层毛毯在下面,把十八放进去,千叮咛万嘱咐:   “哥哥不喜欢猫,只能委屈你暂时待在这里了,我会给你准备食物,等他走了就让你出来玩儿好不好?”   十八乖巧地瞄了两声,还真团成一团老老实实待在纸箱子里。   祁让逮着十八又是一阵搓圆揉扁,这才匆匆跑上楼洗澡,以免哥哥回来发现他碰过猫。   祁月白通常是五点半六点钟的样子回来,今天也不例外,祁让紧赶慢赶,才刚好在哥哥回来之前吹干头发坐到画室里假装一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个儿心虚想太多,老觉得哥哥刚见到他那会儿,打量他的时间比以前长一点。   祁让仔细回想了一遍,确信他没遗漏什么可能被他哥发现的地方,露出了他自我感觉非常自信又自然的笑容。   好在祁月白很快把视线收了回去,估计是混过去了,祁让松了口气。   晚上,祁让照例跟着他哥出来散步,为了不让哥哥发现异常,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带上猫粮零食再去的公园。   到了长椅那边,祁让装模做样地喊了几声:“十八?十八?在吗?我给你带吃的来了。十八?”   十八下午跟着他回家了,这个时候估计还窝着睡觉呢,肯定不可能出来的。   哥哥就站在他身后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   祁让得感谢现在是晚上,公园里没有特别亮,而且他还是背对着哥哥,不至于被哥哥看到他脸上尴尬的表情。   他实在不是一个很会表演的人,尤其是这种自欺欺人的表演。   觉得喊得差不多了,祁让努力做出一幅有点失落的表情,回头看向祁月白,   “十八好像不在了,它是不是被谁收养了?”   祁月白回道:“也许吧。”   祁让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觉得空气安静得有点尴尬,干巴巴地找话说:“虽然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它了有点伤心,但能被收养了也好,再怎么样也比现在流浪的生活好。”   祁月白闻言,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挺有兴趣似的问道:“被收养就一定比流浪好吗?”   “当然了,被收养了至少有一个睡觉的地方,一日三餐也有保证。”   “你怎么知道它的新主人就会这样对它呢?”   有一瞬间,祁让几乎都要以为他哥知道把十八带回家的人就是他了,才会这么问他,但他仔细一看,又觉得哥哥的表情并没有透露出这份意思,倒像是真的在单纯地询问他的意思。   他答道:“它的新主人愿意收养它,一定是很喜欢它,肯定会好好对待它的。而且他敢收养十八,不也从侧面说明了他有能力给十八吃饱穿暖的生活吗?所以十八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也许他收养十八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喜欢呢?”   “怎么会?不喜欢怎么可能收养它?”   祁月白突然不说话了,定定地看了祁让一会儿。   那样的眼神,祁让已经开始头脑风暴他哥是不是话里有话,但他哥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来自他黑沉眼神的略显压抑的氛围瞬间消散。   “也是,不喜欢怎么可能收养它呢?”   很久之前,老太太就是这样跟祁月白说的:“月白,你要知道,我们都很爱你。别的很多家庭都是因为不能生育才领养一个孩子,注定他们只是把孩子当成一个养老的工具。但我们不一样,你妈妈已经怀孕了,她是可以生小孩的,如果她不爱你,何必把你带回来呢?”   当初是云秀春夫妇把祁月白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   祁月白还清晰地记得,院长为了迎接祁家夫妇,提前一天带领所有小朋友做了大扫除,第二天早上还换上了过年过节才会穿的最新的衣服,之后,院长把长得好看年纪又小的那一批小朋友带到院子里做游戏。   院长本来也想带他去的,因为他实在是长得好看,但祁月白拒绝了,那时候他已经九岁了,没有哪一对夫妻会带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回家。   祁月白坐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翻看那本他已经看烂了的绘本,无意中看到了祁家夫妇来时的车。   那对光鲜亮丽的璧人从后座下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女人扶着后腰,愤怒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会抹眼泪。   男人几度被推开,却一次又一次贴回去,摸着女人的肚子,温声安慰着什么。   祁月白一下就看出来了,女人已经怀孕了,不想领养一个孩子,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跟着一对富裕但别有所图的夫妻回家,比在孤儿院的日子,真的能好上多少吗?   祁月白没什么兴趣,继续看他的绘本,不想那对夫妻看遍了院长精心挑选出来的孩子,没有一个满意的,却在无意抬头时,一眼看中了九岁的他。   20年前就能开得起汽车、用得起司机的祁家,其富裕程度远超祁月白以往的所有认知,明亮宽敞的卧室,柔软舒适的被褥,干净温暖的浴室,这个家里的一切比起孤儿院堪称天堂。   即便老太太一遍遍强调带他回来是因为爱他,但她不知道,祁月白亲眼看到了云秀春有多么不想带他回家,他始终清醒着,这样的天堂,必然要他付出更多的代价。   想起那个家,祁月白顺势也想起来,明天是八月十五,是他们所有人该回老宅一聚的日子了。   祁月白勾唇,平静的表情下看不出任何想起以前的事情的痛苦或者愤怒,亲昵地碰了碰祁让的耳朵道:“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祁让顺口问了一句,自个儿也在掰着指头算,明天是15号,嗯,15号……   15号?!   祁让瞳孔地震:“明天、回老宅了!”   “嗯,开心吗?"   祁让:“……”一点都不开心!很紧张!   “不用紧张,”像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祁月白温声安慰:“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你失忆的事情了,明天只有爸妈和奶奶在。”   祁让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吧……”   “还有,明天有个会取消不了,你先跟我去一趟公司,会议结束了我们就一起过去,行吗?”   “行。”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真好玩,我又回游了,先定个小目标,上个四阶先 第18章第18章   15号一大早,祁让久违地没有赖床,而是早早爬起来吃早饭,他还记得今天要先和哥哥一起去公司,再回老宅吃午饭。   今天肯定是没办法把十八送回去了,祁让挂念十八吃饭的问题,趁着哥哥不注意溜进厨房,找到阿姨说这件事:   “阿姨,我今天要和哥哥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能明天再把十八送回去了。今天中午能拜托您照顾一下十八吗,随便给它准备一点吃的就好了。”   阿姨下意识就想拒绝:“小先生,您可别为难我了……”   “不会很麻烦你的,你就随便准备一点吃的丢给他,明天中午我一得空就送他回去。”   “这……”阿姨看了一眼外面,发现祁月白并没有注意这里,只得咬咬牙答应了:“行,你记得明天一定要送走他,要不祁先生生气了……”   “我知道的,肯定不会让他发现的,放心吧。”   说罢,祁让便离开了厨房,免得消失太久引起他哥的注意。   吃过饭,祁让就跟和他哥去公司了,大约九点钟,两人到达目的地,祁月白把祁让送到办公室门口,叮嘱了两句,连办公室都没进,就去开会了。   祁让轻车熟路坐到会客的沙发上,翻看起杂志。   几版杂志都已经换上了这个月最新的一刊,但还是一样的无聊,祁让每本翻两下就失去兴趣,继续看下一本,直到翻开最后一本,他愣住了——这竟然还是上次的那一本,就连他的涂鸦都还好端端在上面。   就这一本,也不可能是保洁阿姨漏掉了,只能是因为上面有他的涂鸦,他哥特地让留了下来。   感动之余,祁让还有一点诡异的羞涩,明明他哥压根都不在这里。   祁让拍了拍脸,把杂志放回原处,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经过休息室时,发现里面多了一个零食架,摆了好些水还有他平时爱吃的小零食。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忍不住感叹,他哥实在是太好了!   祁月白会议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回到办公室,没看到人,便直接找去休息室,果然看见祁让趴在床上睡着了。   祁月白没把祁让叫醒,只是扔掉了床头柜的垃圾之后,连着毯子把祁让抱了起来。   出去的时候得经过秘书室,大家都各自忙着手里的事,除了操作键盘和鼠标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但外面传来一声电梯到点的声音之后,又过了两三秒,整个秘书室突然炸了——   “我去!我没看错吧,刚才祁总抱着人出去的!”   “那就是祁总的老婆吗?我之前就听说咱祁总结婚几年了,但一直没见到过本尊,要不是他手上有戒指,我还以为是假消息呢!”   “她什么时候来的啊,我竟然没看到!能拿下祁总,那得是什么天仙啊!”   “诶?李权你不是一般负责祁总生活上的事情吗?你不会不知道祁总夫人长什么样子吧?”   话题突然中断,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向李权。   李权:“……”他只是坐在座位上,甚至都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为什么火总是能烧到他身上?!   “李权你就说两句呗,就当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就是,都是同事,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你不会是跟着情书姐办事,就看不上我们了吧?”   谢情书刚才跟着祁月白走了,大家也不怕说到她,最重要的是,今天不会再有人来救李权的场了。   李权被大家盯得不自在,但想起谢情书的忠告,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我真的没见过,我也只是跟着情书姐办事,情书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哪里知道什么祁总的八卦?”   一听李权还是咬紧牙什么都不说,办公室里顿时说什么风凉话的都有,就差指着李权骂他是谢情书的走狗了。   李权也没办法,他脑中不断想起祁月白把祁让搂在怀里时黑压压的目光,压得他喘不过气,随即又想起祁让喝醉时的眼神,那种奇怪的、迷幻的、他从未在醉酒的人身上见到过的、被祁总遮起来的眼神……   另一边,车子行驶了差不多得有一个小时,最终到了一座富丽豪华的宅邸前。   祁月白轻轻碰了碰祁让的脸,道:“让让,我们到了,起来吧。”   祁让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还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祁月白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们到了,老宅。”   老宅……老宅?!   祁让猛地坐了起来,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他之前一直觉得,他和哥哥两个人住的别墅已经够大了,还带个小院子呢,但对比起眼前可以称为“宅”的地方,他才知道什么叫豪华。   整个大门足有十米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向里看,先是一条宽阔的大路,两旁的花园种着各种争奇斗艳的花草树木,北东西几个方向各有独栋的建筑,但要属北边的最为大气豪华。   他们要去的显然也是北边的宅子,大门打开后,车子直线驶入中间的大道,中途还路过了一片湖,才算是到了北边的主宅。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就候在停车的地方,替祁让这边打开了门,祁让下车的时候,祁月白也从另一边下车了。   祁让噔噔噔绕过车尾跑到他哥身边,好像这样就能有一点安全感。   管家抬了抬眉,倒也没说什么,引着两人进主宅。   进入大厅,祁让一眼看到了沙发边打扮精致的贵妇人,他猜测那个人可能是他的妈妈,但那人带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因为对方看着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电视剧里望子归来的大家夫人,幽怨得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以至于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就在祁让打算问一问他哥那人是谁的时候,管家突然开口道:“祁少爷,老爷在书房等着您。”   祁让惊讶地回过头,见他哥安抚似的对他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紧接着管家又对他道:“少爷,夫人在那边等您,过去吧。”   好吧,那人还真是他妈。   祁让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女人一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但奇怪的是,当初他第一眼看到哥哥,立马就能毫无障碍地“哥哥哥哥”的喊,可是面对他的亲身母亲的时候,他尝试了几次,却总是也叫不出“妈妈”这个词。   云秀春期待的表情逐渐变成失望,突然捂着嘴哭了起来。   祁让瞳孔震惊,简直拔腿就想往回跑,但想到对方是他的母亲,还是生生忍住了,直到云秀春走了过来,握住他的手,那种柔弱无骨而又过分滑腻的触感,祁让刚抖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   云秀春哭泣着,似乎看不出祁让的抗拒,问道:“让让,我是你的妈妈啊,你是不是认不出妈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失忆呢?”   祁让尴尬地回应:“我也不知道。”   “妈妈早就想来看你了,但最近被关在组里,实在抽不开人……不过妈妈这次请了几天的假,一定会好好陪你。快让妈妈好好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   “也还好吧,没有那么瘦。”   祁让现在的体重已经超过一百一了,虽然还是有点瘦,但他不长贼肉,看起来还是挺匀称的,他觉得他妈哭得属实是有点过于伤心了。   “怎么不瘦!你看看你的眼睛,都瘦得没神儿了!”   祁让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应该是因为我没睡醒。”   “你不用找借口安慰我,”云秀春抓着祁让的手突然用力,柔腻的手感像是一条蛇缠了上来,她说的话也像是毒蛇吐信一样冷冰冰的令祁让不舒服:   “让让,你实话跟妈妈说,是不是祁月白做了什么?上次你没接电话是不是因为被他抢走了?“   祁让忍着不适回道:“没有,哥哥对我很好。”   云秀春不信,自顾自地接着道:“让让你不用怕,有什么事都跟妈妈说,妈妈就在这儿,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更不可能让祁月白欺负到你头上!"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说不定这次你失忆也是他搞的鬼……”   对方越说越离谱,话里话外都是说哥哥的不好,祁让有点憋不住了,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真的没有,哥哥他对我很好的!”   云秀春看着空荡荡的手,愣了一下,一张嘴还要再说点什么,抬眼却看到祁让不适的眼神,仿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理智一下回归了不少。   她实在太生气了,但她没办法不生气!本来让让已经清醒了,非要和祁月白离婚不可,结果突然之间失忆,一回来态度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样子,满眼都是祁月白那个贱种,她怎么能不生气!   上个月让让没回来,她就应该不管老太太说什么,直接去祁月白家里把让让接出来,也许事情不至于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们祁家的事,凭什么总是要牺牲让让?   可惜让让现在还不相信她说的话……   云秀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勾出一抹笑容道:“既然你不爱听这个妈妈就不说了,走,妈妈带你看看你以前住的房间,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第19章第19章   云秀春对祁月白的恶意很大,但对祁让的好是真没话说,她把祁让带回以前住的房间,对里面的东西可以说是如数家珍,祁让在哪个东西上面视线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她都能注意到,并且说出点什么。   在说起以前的事情的时候,云秀春的眼神很温柔,丝毫看不出之前在大厅一边哭一边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时候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祁让渐渐也放松了不少。   与他们这边逐渐和谐的气氛不同,二楼书房的祁月白和祁崇运互相对峙着,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祁崇运得承认,祁月白成长的速度令他心惊,在面对他的时候,已经能不落下风了,甚至……隐隐占据了上风。   二十分钟前,祁月白进书房,他故意冷着脸没说话,没想到祁月白一点也没慌张,自己寻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   是真的翅膀硬了,曾几何时,一旦他冷脸了,祁月白站在他面前,额头都会冒冷汗。   这一招不管用,祁崇运只能开口,他厉声质问祁月白:“上个月为什么不回来?”   祁月白表情很平静,声线也淡淡的,没有任何心虚或者害怕,“出差。”   “那祁让呢?为什么也不回来?”   “让让身体不好,跟着我比较安心。”   “跟着你安心?这里是他的家,他回这里你有什么不安心的?!”   祁月白勾唇,“我的意思是,让让比较安心。”   “还有让让失忆的事情,”祁崇运眯了眯眼,试图从祁月白脸上看出什么,“让让是什么时候失忆的?为什么昨天才说?”   但祁月白脸上还是没什么波动,淡漠地答道:“失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那时候让让情绪不稳定,所以没有急着告诉你们,也免得你们担心。”   “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还是别有所图?”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祁崇运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祁月白也丝毫不见着急,在这样压抑的氛围里,也能不动如山地等着他。   真正急的人反倒是祁崇运,亲手养大的狼崽子逐渐不受控制,甚至压了自己一头,这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   最后,他也只能用上威胁那一招。   “我知道你最近拿下了寰宇集团的单子,势头很不错,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怎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说到底,老股东还是看在老太太和我的面子上才会支持你。如果这样你都还不满足,想从让让这边搞些小动作……你最好掂量掂量股东到底会听谁的。”   祁月白点点头,“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   祁崇运的火气又有点控制不住了,皱眉点了点头,“行了,出去吧。”   祁月白走出书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子里掠过很多东西,但最后都停留在让让干净的笑脸上。   他动了动喉结,突然有点难耐,从路过的佣人那里听到让让回了以前的房间,抬脚走了过去。   祁月白走到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关,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书桌边的让让和云秀春。   云秀春正在说着让让中学得过的某个作文奖,但祁让眼神有点飘,显然是走神了。   祁让嘴唇动了好几次,终于在云秀春放下奖杯时开口问道:“我还有一件事……”   祁月白停下脚步,也想听听让让究竟有什么问题,需要留着来问这个女人。   云秀春看向祁让,“什么事?让让你说。”   祁让又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讨厌带毛的动物吗?”   一提到祁月白,云秀春温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你提他干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   “谁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带毛的动物,我从没听说过。”   门口的祁月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让闻声惊喜地回过头,噔噔噔跑了过去,“哥,你们谈完了?”   “嗯,谈完了。”   “你刚才在笑什么?”   祁月白看了一眼气得脸色扭曲的云秀春,唇畔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慢悠悠道:“因为想起了一件好玩儿的事情。”   祁让养的第一只宠物——阿萨,是一只英短蓝猫,而且是突如其来的,在祁月白十三岁的那年的冬天,出现在了家里。   那时候让让才三岁,跟他没办法讲道理,祁月白头一次主动找到了云秀春,对她说:“妈,我害怕带毛的动物,可不可以不要养它?”   云秀春毫不犹豫抬手给了祁月白一巴掌,“什么害怕带毛的动物,我看你就是见不得让让开心!”   所以啊,云秀春哪是什么从没听说过这件事,而是根本不在乎。   “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祁让等了一会儿,见他哥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索性自己又追问了一句。   “你养的第一只猫,阿萨,挺有意思的。”   “你不讨厌阿萨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收养十八啊?”   “让让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不喜欢带毛的动物。”   “可是你以前都可以养啊,你刚才想到它,还笑了。”   “以前能养,当然是因为……”祁月白看向云秀春,注意到她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害怕。   他轻笑一声,张嘴正打算继续说,云秀春果然猛地抬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时间不早了!下去准备吃饭吧!”   云秀春不想让祁月白说出以前那些事情,让让现在明显更相信祁月白,就算她以前那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但难保现在的让让会误会什么。   她死死盯着祁月白,一幅祁月白一旦说出什么不合她心意的话,她就会暴怒的模样。   祁月白对她弯了弯唇,道:“时间确实不早了,下去吧。”   祁让背对着云秀春,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剑拔弩张了一番,反正他哥说要下楼,他立马就点头答应,不再追问刚才的问题。   吃饭的餐厅就在正厅的旁边,紧挨着楼梯口,祁让进去的时候,长桌上已经摆好了不少食物,精致的卖相跟外面高级餐厅的不相上下。   祁月白领着祁让坐在了右下首挨着的两个位置上,祁让更靠近上座,待会上座很明显还要做人,祁让只想躲在最末尾的位置,拉着他哥的衣袖小声道:“要不你坐上面吧,我不想坐这里。”   祁月白没动,回道:“位置都是有安排的。”   “啊?”   “那上面待会儿会坐你的奶奶,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她身子骨还算硬朗,也已经知道了你失忆的事情了,不用担心。”   “餐桌上有很多规矩吗?”   “不多,老太太没动过的东西我们也不能动,少发出声音就行了。”   “这还不叫多?”祁让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在家里哥哥也不怎么管他,所以他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尤其是用勺子的时候经常把盘子撞得叮当响。   顿了片刻,祁让又问道:“那……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祁让眼睛微眯,像是思考了片刻,意味不明地评价道:“是个公认的好人。”   公认的好人?这是什么奇怪的评价?   祁让总觉得他哥回老宅之后就有点不对劲,总是话里有话的模样,就这样一头雾水地等了几分钟,云秀春挽着祁崇运的手臂走了进来。   云秀春应该是去补了个妆,除了眼眶还有点红,几乎看不出什么哭过的痕迹了,一派温婉柔美的模样。   祁崇运是一个气场很强的中年男人,比起云秀春保养得当的脸,明显老态不少,眉心依稀可见“川”字的细纹,不怒自威。   祁让只是被祁崇运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就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喊道:“爸。”   云秀春幽怨地看了祁让一眼,但不知道是在顾及着什么,嘴唇张合了两下,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祁崇运点了点头,“嗯,瘦了。”   祁让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等着两人落座。   父母二人坐在左下首的位置,不过靠近上座的人是祁崇运,也就是说,祁让是面对着他爸坐的。   祁让有点怵他爸,老老实实把视线收回来,一桌子人就这么沉默地等着老太太出来。   直到最后一道菜填补了正中间的空白,祁让没敢看手机,只能大约预估是过了十分钟左右,满头银丝盘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才带着管家姗姗来迟。   祁崇运夫妇先站起来喊了“妈”,祁让有样学样,赶紧跟着他哥站起来喊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都坐吧。”   这一套流程直接给祁让看傻了,坐下来还在怀疑他们家是不是什么封建余孽家庭,怪不得哥哥也不想回来!   祁让怕对面的祁崇运看到他的表情,自坐下之后就低着头,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只希望能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但没想到,老太太突然点到了他名:   “祁让,把头抬起来,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老太太的声音中气很足,而且就在祁让耳边,震得祁让觉得耳朵都有点疼了。   祁让努力压下唇角,学着他哥的样子装出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抬起了头。   老太太皱了皱眉,问道:“失忆多久了?怎么不跟家里说?”   “额……有两个月了,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就没说。”   “别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祁让:“是……是!”   “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是。”   才不是,其实祁让就是忘了他还有其他家人了,而且,打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每个月都要回家不是吗!干嘛非得打这个一个电话?   “哼、”老太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长大了。”   祁让安静地微笑,也不去琢磨这话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意思了,反正他觉得每个人都话里有话,但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为什么,那干脆就不想了。   老太太收回目光,又问了祁月白和祁崇运两句公司里的事情,祁让也听不怎么明白,饿得眼睛都要冒星星了,才终于听到老太太宣布:“行了,都饿了吧,那就先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突然有了一个新脑洞,我给我的朋友分享之后,   我的朋友:“我好喜欢这种系列!”   我:“什么系列?法外狂徒系列?”   我的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的,张三系列哈哈哈哈哈。”   但是我不管,我还是要和你们分享一哈子,不能厚此薄彼,脑洞我习惯用第一人称写,你们凑合着看。   那天晚上,警笛四鸣,他突然敲响我的门,全身伪装,只露出一双野兽一般的眼睛。   “我为你杀了两个人,你愿意让我在这里躲一晚上吗?”   我确实有一个憎恶的人,我也确实一遍遍告诉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我,就替我杀了他。   可是,他怎么会杀了两个人?   “可以先让我进去吗?”警笛声越来越接近,他提醒我。   我让开半个身位,让他进来了。   “待会儿警察肯定会找过来,你会告发我吗?”他伸出一双还沾满血迹的手,问我:“你愿意握住我的手吗?我刚刚犯下了谋杀罪责,你会包庇我吗?”   “当然。”我握住他的手,粘腻的触感令我感到恶心,但我哭着对他说:“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你愿意为我做到这一步,我想我真的爱上你了。”   “太好了,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我把他藏在卧室的衣柜里,在即将关闭柜门前,他再次握住我的手,问我:“你真的爱我,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了是吗?”   “当然,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不爱你爱谁呢?”   他安心地缩进衣柜深处的黑暗中,像是黑暗本身,完美地融入了这个环境。   我缓缓关上柜门,到客厅等待警察的到来。   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我觉得像是几个世纪那样漫长,我想起了我们的相遇:   我是一个品学兼优但孤僻的穷学生——所有人都是这样评价我的,因为我低廉的穿着,因为我优异的成绩,格格不入的家伙注定成为众矢之的。   “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社会底层,成绩好又怎么样?还在做改变命运的春秋大梦呢?”这是我最恨的人羞辱过我的话。   当时我就在心里想,我一定会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而他,也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他是个典型的混混,但又不愿意拉帮结派,在学校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听说他认了一个酒吧老板的哥哥,帮忙做打手,经常浑身是伤地回学校。   我花了半年时间让他爱上我。   又花了半年时间怂恿他帮我杀了那个带头欺负我的人。   看吧,我就说过我会报复回来的。   我几乎要笑出声,门铃突然响起来,是警察到了。   我收起笑容,打开门,警察一边打量屋里的情况,一边问我:“有个杀人犯往这边跑了,你见过他吗?”   我指着卧室回答:“见过,他就在卧室的柜子里。他拿着刀逼我,我不得不把他藏了起来。你们快去把这个杀人犯抓走,我好害怕。”感谢在2022-01-0519:19:07~2022-01-1317: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月见不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爆炒猫猫雩、岑三心10瓶;翠湉湉6瓶;在线rua猫5瓶;7-11、瀚海星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第20章   祁让谨记他哥的教诲,老太太没动过的菜不动,勺子筷子轻拿轻放,尽量不碰到餐具,但不管他多么小心,还是偶尔会发出一点细小的声音。   每到这个时候,祁让总能余光瞥见老太太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这已经不是吃饭了,是酷刑。   祁让只觉得咽下去的土豆跟石头一样坚硬,喝下去的汤像石油一样厚重,估计十天半个月也消化不干净这顿饭。   没吃两口,桌上一半的菜都还没动过,祁让已经饱了——心理层面上的饱了。   祁让也不敢直接撂筷子说自己饱了,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几乎是发五秒钟的呆才会吃一口菜。   对面的云秀春本来就一直注意着祁让的动向,发现他只吃了几口就放慢速度后,不禁有点担心,忍不住问道:“让让怎么不吃了?不和你的胃口吗?”   话音未落,老太太犀利的眼神一下子落到了祁让身上。   祁让尴尬地把碗里被他用筷子夹成拇指大小的土豆塞进嘴里,顶着压力回道:“没有,挺和我胃口的,就是今早吃得有点多,还没怎么饿。”   “早上吃的东西能顶什么事?再多吃点吧,下午还有那么长时间呢。”云秀春劝道。   “可是我真觉得饱了。”   “你才吃多少点啊就饱了,还没有你以前吃的三分之一多呢,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祁让一时都不知道该感谢他妈关心他,还是该吐槽他妈要害死他了,因为云秀春一直问问题,饭桌上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尤其是老太太和他爸的视线,简直跟两座大山似的压了过来。   他一边巴巴地看向哥哥求救,一边艰难地吐字回答:“没有,我身体挺好的,就是不太饿。”   “不想吃就不吃了,”祁月白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说道:“下午饿了再让厨房里做点就行了。”   祁让得救一般欣喜地放下筷子,“好嘞。”   “祁月白!你就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一碰到祁月白,云秀春的理智值就掉得特别快,当着老太太的面儿直接摔了筷子,“让让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还不让他吃饭!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让让不想吃,强迫他吃只会让他更难受。”   “你懂什么?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人怎么可能不吃饭?倒是你,竟然叫让让别吃了,你就巴不得让让饿出事儿是吧?”   两个人在这一来一回的,直接给祁让听懵了,他实在没办法理解他妈对哥哥的态度,既然能同意他们结婚,关系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才对。   可事实上,从回到老宅见到云秀春的第一面开始,她就对哥哥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来看待他哥的一言一行。   老太太表面上是在皱眉看着几乎要吵起来的两人,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祁让,发现祁让的神情明显变得震惊之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终于舍得开口道:“行了,吃饭呢,吵什么?”   云秀春明显不服,一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刚说了个“可是……”老太太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不想吃饭可以走,别打扰大家吃饭的兴致。”   “这难道全是我的错吗?你就是听不到祁月白刚才说了什么是吗?”   “祁让说他吃不下了,那你还想怎么样?”   “那也不能……”   祁崇运握住妻子的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算了,让让是个成年人,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就别关心则乱了。”   云秀春还是有点不乐意,但祁崇运捏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楞是把她的理智唤了回来。   她看了一眼祁让,发现让让眼中全是对她的误解和惊讶,不禁悲从中来,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撂下一句“我吃饱了,那你们慢慢吃。”便离开了餐厅。   云秀春不否认她对祁月白是一个“恶毒养母”的形象,但她对让让绝对是尽心尽力。   因为家庭背景不好,云秀春吃了无数苦才爬上影后的位置,她比谁都了解人性的肮脏,也比谁都清楚权力背景的重要性。   一方面,她舍不得让让吃任何一点她吃过的苦,想要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后悔把让让培养成了这副不知世事的模样,没有能力也没有野心去抢祁家的家产。   她本来以为让让是祁家唯一的血脉,不管让让是什么样子,祁家都不可能落入旁人的手里,但近些年,她越来越无法确定了。   因为老太太实在太过偏爱祁月白,甚至让他做到了总公司总裁的位置,虽然名义上职位比她老公低一点,但实际上祁崇运也管不到祁月白头上去,两人更像是同起同坐的平级关系。   她不针对祁月白,这个家里还有让让的半分容身之处吗?!   可惜以前让让就不懂她的苦心,甚至对家产也一点都不上心,宁愿跟着祁月白那个小杂种也不跟她亲近,现在失忆了,竟然比以前还要疏远她。   祁让还小不懂事,不知道钱和权力的重要性,可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让让步她的后尘,他以后会后悔的,没有钱,在这个社会就是寸步难行。   祁让并不知道他妈那些复杂的想法,还坐在餐厅喝汤。   他确实是饱了,但比起出去说不定就会遇到云秀春,他宁愿坐在屋里喝汤,至少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和谐平静的。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放下了筷子,老太太第一个扶着管家站起来,祁让以为酷刑终于要结束了,甚至美滋滋地盘算起来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突然听见老太太对他道:“祁让,跟我过来。”   “啊?”祁让震惊之余,下意识看了他哥一眼。   祁崇运看到他这样,恨铁不成钢地厉声道:“啊什么?你奶叫你过去你就跟着去。”   “……是。”   祁月白扔掉擦手的帕子,也站了起来,祁崇运皱眉道:“还有没有点规矩?叫你过去了吗?就去凑热闹?”   祁月白淡声回道:“我去卫生间。”   祁崇运:“……去吧。”   祁月白走到祁让身边,“走吧,这一段顺路。”   不管怎么说,有哥哥在身边,祁让就觉得底气足了点,点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只是出了餐厅他们就得分路了,祁月白目送祁让走了几步才转身离开,又过了几秒,祁让才回头看了一眼他哥的背影,重重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真的好不想独自面对老太太啊!   几乎是抱着上断头台的心情,祁让跟着老太太进了一处能晒到太阳的偏厅,管家安排祁让坐下之后,就去倒水了,整个偏厅只剩下老太太和祁让两人。   祁让顶着老太太凌厉的目光,只觉得比上断头台还痛苦,根本不想抬头面对老太太的脸。   好半晌,管家端着茶回来了,老太太也没说一句话,管家倒好茶又招呼两人喝,祁让等着老太太喝了一口,才端起茶杯有样学样地抿了一口。   那滋味有多苦就暂且不提了,祁让甚至都还没完全咽下去,老太太突然重重地把茶杯磕在了桌子上。   “叮——”一声脆响,像是磕在了祁让心上似的,被吓得差点没一口把茶吐出去。   老太太失望地摇头:“越活越回去了。”   祁让拿不准老太太的意思,没敢说话。   老太太也没指望听到回答,又问道:“刚才我在餐厅怎么跟你说的?二十几岁了,连头都不敢抬,说出去你也不怕丢了祁家的脸。”   祁让:“……”   现在的他就好想抓着他哥的衣领一边晃一边问: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公认的好人”?!他怎么觉得老太太凶得像是要把他嚼巴嚼巴吞下去吃了!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祁让也就敢在心里吐槽一下,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抬起头,注视着老太太精明的眼睛。   “这还有点样。”   老太太不甚满意地哼了声,又慢条斯理喝了会儿茶,像是故意要折磨祁让似的,就这么看着对方坐立不安。   祁让实在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氛围了,抱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鼓起勇气问老太太:“您叫我过来是想说什么事情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还没有你哥哥十分之一沉得住气。”   祁让坦荡承认:“这方面我确实比不过哥哥。”   “你和他差得可不是这一星半点。”   “是的。”   “对此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会好好跟哥哥学习的。”   “你哥哥可是管理和法学双博士学位,你要是真有那个心,至少把管理的学位拿回来吧?”   祁让:“……”他当然没有那个心就是说着玩儿的啊!   “奶奶,我是学艺术的,拿不了管理的学位。”   “硕士可以跨考。”   “这个事……再说吧,还要从长计议。”祁让笑得及其敷衍,反正他绝对没有要放弃绘画的想法。   老太太精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看不出祁让的意图,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提,本来也没指望这个没出息的孙子真能在失忆后大彻大悟一下子愿意并且有了管理公司的能力。   她深谙点到即止的道理,点了点头便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你什么时候失忆的?”   “两个月前。”   “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忆吗?”   “就一觉醒来就失忆了。”   “你哥哥怎么说的?”   祁让虽然疑惑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他转念一想,怎么也好过被咄咄逼人,很认真地回答道:   “是因为商业上一点摩擦,不过哥哥已经处理好了。”   “你去检查过了吗?是因为什么失忆的?”   “检查过了,医生说是因为心理方面的原因,建议我不急着恢复记忆,慢慢接触以前的事物,慢慢适应。”   老太太若有所思,这倒是和祁月白传回来的消息没什么差别。   “你明天再陪着你妈去检查一次吧,让她安个心。”老太太提起云秀春就跟云秀春提起祁月白差不多,明显地不喜,只是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天天吵得家宅不宁的像什么样子!”   祁让很不想单独和云秀春接触,但老太太这个样子,显然没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是。” 第21章第21章   祁让从偏厅出去的时候,祁月白就站在墙边等他。   祁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跟见到什么亲人似的,噔噔噔几步就扑了过去,“哥,你在等我吗?”   “嗯,还好吗?”   “嘶——也还好吧,就是看着有点吓人,问了我几个问题,还是挺简单的。”   “累了吗?要不要午睡一会儿?”   祁让期待地抬起眼睛问道:“去你房间?”   他只看了自己的房间,还没看过哥哥以前房间什么样的呢,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行。”祁月白很轻易同意了祁让的想法。   祁让的房间也在三楼,不过隔了些距离,祁让好奇地问:“我旁边的房间不是哥哥你在住吗?”   “有一间是你的婴儿房,旁边还有你的玩具房、书房。”   “那哥哥你的呢?玩具房?”   祁月白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笑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笑容,看着和平时的模样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祁让总觉得看起来有点冷冷清清的。   祁让这个得了便宜的人总不好卖乖安慰他哥什么,只能乖巧地走了进去,等着他哥把门关上。   祁月白的房间从面积上来说倒是和祁让那边差不多,但明显空得多,只有一些基础的家具,很少有小摆件之类的后来添置的东西,干净得不像有人曾在这里长大过。   祁让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就连床头的睡前读物都无聊得让他打瞌睡。   他放弃了探索下去的想法,一屁股墩子坐在了床边。   “哥,奶奶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祁让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之前老是有人在旁边,他没时间问,从老太太出现开始,对他就是不假辞色的,动辄就是不悦地斥责,一个笑脸都没见过。   “不要多想,老太太就是那样的人,她对你严厉,也只是因为你没走她认为最好的那条路。”   “她认为那条路最好?”   “管理公司。”   “啊、原来是这样!刚才在偏厅她就说让我跨考管理,但她就提了一句,我还以为她随口说着玩儿呢!”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想去考吗?”   祁让疯狂摇头:“当然不想啊,我哪是那块料?我就想把画画好就行了。”   说罢,他想起老太太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有点不安,“奶奶应该不会勉强我吧?”   “不用管她说什么,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得到哥哥的承诺,祁让安心了,趴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三点过了,但祁让没起床,就趴在床上刷视频,直到晚饭时间到了,管家来叫人,他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哥哥出去。   饭桌上有多压抑自不必说,祁让害怕再次引起大家的争吵,硬是吃到老太太放下筷才停下来,之后又被叫到大厅一家子冷冷清清地聊了一会儿天,天色已经微微暗沉下来,老太太终于说她累了,离开了大厅。   祁崇运夫妇也站起来,准备离开。   祁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他爸妈平时也不住在老宅。   分别的时候,云秀春不放心地提醒了祁让两遍明天跟她去看心理医生,祁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哥哥还在旁边,能不能不要一副过于担心的模样。但面上还是乖乖点头应下了。   目送祁崇运他们的车驶出去之后,祁让和他哥才先后上了车。   祁让迫不及待解释了一下去看心理医生都是老太太的意思,祁月白倒是不怎么在意,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去吧,让他们安心也好。”   “你不生气吗?”   “没什么好生气的,让让,我是收养的,他们放心不过很正常,你也应该试着去理解他们的心情。”   祁让才不想去理解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应该把他当作亲子对待不是吗?这样防来防去的,除了让感情产生嫌隙没有任何别的用处。   况且,祁让相信,以他哥的能力,就算不背靠着祁家他也能过得很好。   总而言之,这次回老宅实在不算什么愉快的经历,一想到每个月都要回去一次,祁让都要窒息了。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祁让定的闹钟还没响,倒是手机铃声先响起来,把他吵醒了。   祁让接通电话,迷迷糊糊应道:“喂?”   云秀春温柔的声音传过来:“让让,还没起床吗?我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能到。”   祁让猛地睁开眼睛,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二十分钟?现在才八点!”   “八点半到嘛,我们去看完心理医生,还可以一起出去逛一逛。让让,你好久没陪妈妈逛过街了。”   祁让:“……”   “行吧,我就起来。”   祁让本来预计的八点半起床,那个时候他哥差不多也出门了,等他洗漱完,大概九点出门把十八送回公园,回来也就十点的样子,再出去看心理医生绰绰有余了,谁能想到他妈竟然过来得这么早!   看来……今天又没办法送走十八了……   祁让无奈地想,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主要这事他实在也是无法控制。   匆匆洗漱完,祁让跑下楼去找阿姨,但他忘了,这个点他哥多半还没出门,他噔噔噔跑下去的时候,祁月白刚走到玄关口打算出去。   祁月白听到下楼的声音,停下了脚步,问道:“让让,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哥?”祁让心虚地撤回了迈向厨房的脚尖,狗腿地跑到了玄关边,站在祁月白跟前道:“本来没打算起这么早的,是……是妈,昨天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吗?也没说具体时间,我哪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要过来啊。”   “她说什么时候过来?”   “大概八点半就到。”   祁月白看了一眼手表,“那应该快了。”   “嗯嗯,她说看完心理医生让我陪她逛会儿街,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担心我。”   “记住我昨晚的话了吗?”   “记住了,我肯定会站在他们的角度想一想的,你放心吧。”   “那我先走了。”祁月白撩开祁让额间的碎发落了一个轻飘飘的吻上去,“让让乖。”   祁让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有一点懵,那种轻飘飘的像云一样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真的置身于云层之上,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净了。   直到祁月白走出大门,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祁让才缓缓回过神,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在心中疯狂呐喊:怎么办!他要坚持不住了!哥哥真的好帅!   “小祁先生,您今天是不是准备把猫送回去了?”阿姨注意注意到祁月白的车开出了大门,端着早饭出来,顺便询问祁让道。   祁让发散的思绪猛然回笼,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乖巧地看着阿姨:“阿姨,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阿姨表情一下子变得警觉:“发生什么事了?”   祁让简单解释了一下家里人非要让他今天去看一看心理医生的事,接过餐盘可怜巴巴地道:“阿姨,老人家担心我的情况,非要我再去检查一下才能安心,我也没办法拒绝啊。”   “可是……这只猫已经好几天了……”   “我保证,明天一定送走它,如若不然,您就直接把它赶出去,您看成吗?”   “哎……”阿姨深吸了一口气,看祁让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再度败下阵来,“你得答应我,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了。”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终于说服了阿姨,祁让立马又开心了起来,几口咽下去俩生煎包,又喝了大半杯豆浆,不过三四分钟的样子,门口停下一辆车,精心打扮过的云秀春走了出来。   祁让跟阿姨打了个招呼,抓起手机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刚到车边,云秀春拿出手帕给祁让擦了擦额头,“让让,怎么跑得这么急?”   “这不是怕您久等吗?上车吧。”   云秀春叠起手帕,满目惆怅似的上了车,又道:“让让,我是你的妈妈,按理说,应该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和我说话,不用那么生疏地用‘您’。”   “我只是习惯了,毕竟您……你是我的长辈。”   “我是你的长辈,但我更是你的妈妈呀。”   祁让莫名地又有点尴尬了起来,尤其是前面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司机,也许正不得已听着他们诡异的对话,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好、好。”顿了片刻,云秀春突然抓住了祁让的手,问道:“让让,昨天你跟祁月白回来,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您……你这个奇怪的话指的是什么?”   “比如有没有说我以前怎么对他不好,或者,说什么其他的坏话……反正,让让你不要相信祁月白的话,他就是想让我们母子离心,好借机掌握公司。”   祁让有点无语,尤其是昨天他哥特地交代了他要理解爸爸妈妈的立场,他妈今天就这样恶意地揣度哥哥,两相对比之下,让他格外难以接受云秀春的态度。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把心事藏起来的人,有疑惑,干脆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对哥哥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淡了是吗?不愿意跟我留言了是吗?我要哭了噢(?_?) 第22章第22章   “我对他抱有恶意?!”   云秀春怒目圆睁,尖利的声音几乎刺穿祁让的耳膜:“你知道祁月白以前都干过什么吗?   “他把我推下楼,想害我流产!不止这一次,他一直都想害死你!他还把你推进玫瑰花丛,你当时才五岁,被扎得浑身是血,坐在玫瑰花从里哭得都快晕过去了!要不是我一直注意着他,及时把你抱出来,说不定丧心病狂的祁月白还会对你做什么!”   “祁月白一直都对你不怀好意,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的妈妈,宁愿去相信一个外人!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吗?”   祁让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一边把被云秀春抓得生疼的手抽了回来,问道:“既然你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同意我们结婚?”   “我没有同意!”   云秀春气得眼睛通红,尤其是想到结婚的事情,更是生气之余涌上几分伤心,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祁月白对她的让让不怀好意,怎么可能同意让让和他结婚!   都是老太太,她真的疯了……一心要让他们结婚。   老太太雷厉风行了大半辈子,总觉得拿捏一个孤儿轻而易举,那时候的她还不相信,祁月白真的有一天能成长到反过来威胁她的程度。   事实证明,看人这一点上,她比老太太厉害得多。   她早就知道,祁月白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蠢货,他有野心,同时也拥有支撑其野心的能力,早晚有一天,他会一口咬断试图掌握他的人的脖颈。   现在,这个“早晚有一天”已经开始了。   可笑老太太还糊里糊涂地看不清楚,总觉得祁月白还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她手里那根缰绳,其实早已摇摇欲坠。   祁让哪知道云秀春伤心的背后其实藏着那么多弯弯绕绕,还以为云秀春的意思是她没同意,但他和他哥暗度陈仓就把婚给结了。   怪不得他妈现在这么讨厌哥哥呢,如果是他想的那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祁让觉得,既然矛盾的根源是他,那他也应该肩负起一点解决矛盾的责任。   他斟酌着道:“其实哥哥昨晚确实提到了你和爸爸。”   云秀春狠狠地撩起眼皮,一幅‘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问道:“他说了我什么?”   “他说他不是亲生的,你和爸爸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劝我应该站在你们的角度思考问题,去理解你们。”   “不可能!他祁月白哪有那么好心!”   “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云秀春对祁月白的恨可是根深蒂固的,关于祁月白的事,她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   “祁月白不可能这么好心,你不用替他说谎!”   “我没有说谎,这些话真的是哥哥亲口告诉我的,今早出门前他还又提醒了我一次呢。您、你暂时先抛弃哥哥一定是个坏人这样的想法,重新认识他不好吗?”   “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演过那么多戏,见过那么多人,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   “让让!你不要再说他了!我不想再听到他的事情!”   “可是……”   “祁让!”云秀春第一次喊出了祁让的全名,尖锐的语气显然是完全拒绝交流这件事,再继续说下去,说不得还会造成什么反效果。   祁让只好闭了嘴,侧过头,沉默地看着外面人来车往。   云秀春也没再说话,车里的气氛霎时变得无比凝重压抑,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全程没敢看一眼后视镜,生怕不小心对上云秀春的视线惹得了她不快。   就这样沉默地行驶了一路,大约四十来分钟之后,到达了预约的春心心理诊所。   “诊所到了。”司机小心翼翼地提醒二人。   祁让和云秀春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左一右地下了车,前后差了半步左右的距离齐头走进诊所。   前台来问过预约情况之后,把祁让带到了二楼的诊疗室。   心理医生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知性的中年女性,自我介绍姓秋,委婉地提醒云秀春在休息室等待之后,单独把祁让带进了诊疗室。   诊疗室的门刚一关上,云秀春挺直的背肉眼可见地有些颓靡了下来。   她的视线毫无聚焦地望着浅蓝色的墙壁,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感。   让让不理解她,责怪她为什么针对祁月白。   丈夫也总是说她不应该跟老太太置气,老人家年纪大了,而且一切实际上都是为了让让好。   但是,她知道只有她自己才是真的爱让让,只有她的做法才是对的。   这种独一份的清醒让她感到孤独,在得知让让失忆之后,这种孤独甚至转化为了痛苦。   她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总是轻而易举被挑起怒火,将锋利的矛头对准所有人。   这种感觉会让她觉得,她守住了唯一的真理,但在事情之后,她又会陷入无限的孤寂之中。   云秀春只能捏起拳头,一遍一遍在心中告诉自己:我做的是对的,就算让让怨我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只有我是真的爱他。   与此同时,诊疗室内的祁让正在完成秋医生为他准备的测试题。   题的内容还算简单,大多是一些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的平常问题,祁让瞟一眼就能选出答案,一份六页的试题十分钟不到他就完成了。   秋医生一边看他的答案,一边又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有关于失忆后的日常生活的,也有关于对亲人的看法的,祁让都能很快地作答。   “嗯,从测试题和你的回答的情况来看,你对失忆后的生活适应还算良好,心理状况也偏向积极。”秋医生评价道。   祁让点了点头,之前他跟着他哥也做过心里检查,也得到过差不多的评价,所以他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但是,”秋医生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更加沉稳起来,“我得提醒你一点,听你对失忆的描述,你失忆的原因应该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大脑的自我应急保护系统做出了你应该失忆的判断,从而导致了你一觉醒来突然失忆的情况。所以,很有可能,在此之前你经历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是的。”祁让依旧是点头。   “你刚才跟我说,你失忆了两个多月,从没有出现过记忆闪回的情况,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保护越严,其实也就意味着越脆弱。如果造成你失忆的那件事的相关信息再次被你捕捉到,也许就是你恢复记忆的时候。”   “这种情况对你来说其实很危险,因为那些信息是曾经的你无法处理、无法接受的,突然的恢复记忆只会造成你的心理压力过大。”   “所以我的建议是,多去以前去过的地方,尽量先找回一些记忆,给自己制造一个心理缓冲带。”   “我明白了。”   祁让现在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家里、公司,半个月后还会多一个学校,全都是他熟悉的地方,在这一点上,他觉得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这些聊完差不多也是一个小时之后了,秋医生起身送祁让出去,顺便又安抚了几句放宽心的话。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云秀春迎了上来,向秋医生询问祁让的情况。   云秀春再怎么说也是靠着自己一步步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虽然面对祁月白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在面对别人时,社交这方面的情商真的没话说。   她几句话就建立了一个忧心孩子的母亲的形象,引得秋医生安慰她时,不知不觉就把刚才的谈话内容透得差不多了。   索性祁让没觉得谈话内容有多么见不得人,就默默站在旁边,也没有打断二人。   云秀春把信息摸得差不多了,便把一旁的祁让拉了过来,跟秋医生道谢之后告辞了。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出去后,云秀春提议道。   祁让没什么异议:“好啊。”   “C大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大学城那边看看?医生说多去熟悉的地方有助于你恢复记忆。”   “行。”   门口大约等了三四分钟,司机开着车过来接走了他们。   大学城确实不远,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看起来像是一条步行街,街道两旁林立着密密麻麻的食店,不过应该是还没开学的缘故,食客并不多,看起来有点冷清。   司机把二人放在步行街入口,就开着车去找停车位了,祁让和云秀春从步行街中间穿过。   云秀春大概是想着帮助祁让恢复记忆,一路上说了不少祁让读书时候的事情,而且那十年里都没有祁月白的身影,她说着倒是挺开心。   祁让没特别去注意听,视线一直落在四周的食店上。   他真觉得坐车是一个消耗体力的事儿,加上早上又没吃多少,现在饿得都要前胸贴后背了,满脑子都只想着干饭。   路过一家叫做胖达洋芋的小吃店的时候,祁让的魂儿彻底被勾走了,且不说招牌上的糖醋麻辣狼牙土豆看起来多么诱人,光是那浓郁的酸辣味就让他不停地分泌唾液了。   祁让打断了云秀春滔滔不绝的讲述:“要不我们进去先吃点东西吧?”   云秀春看了那巴掌大的小店面一眼,微微皱眉,问道:“你饿了吗?”   “有点。”   “你要是饿了,我们可以去前面的餐厅去吃东西,这种小店面不干净。”   “我觉得看起来挺干净的啊。”   “那也只是看起来,你看看他们用的炸锅,所有东西都往里面放,油不知道被用了多少回了,能干净吗?你听我的,别在这儿吃。”   祁让:“……”   “行行行、走吧。”   主要是旁边的人都对他们露出了诧异的眼神,他在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第23章第23章   云秀春把祁让带到了步行街拐过去之后商业街上的一家餐厅,装潢什么的看起来确实高级很多,但闻起来没有狼牙土豆十分之一香。   餐厅为了追求所谓的食材原味,调料用得很少,好吃是好吃,但实在不是祁让喜欢的类型。   每吃一口,祁让都觉得嘴里要飞出鸟了。   结果就是,说着饿了的祁让,最后吃得没比云秀春多。   云秀春有点担心:“让让,这里的食物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这家店是你以前带我来过的,我记得你很喜欢这里的东西。”   祁让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道:“可能是今天坐车太多了,有点晕车,吃不下太多东西。”   “你以前都不晕车的。”   “现在会有一点。”   “很难受吗?”   “也还好。”   云秀春沉默地看了祁让一会儿,忽然苦笑了一声,“让让,其实你就是不喜欢这里的食物吧?”   祁让没否认,他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喜欢。   “我就知道……你以前带我来这里,其实是因为你觉得我喜欢,是不是?”   祁让:“……我不记得了。”   “对、对,你不记得了,我没忘记,我只是……让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不是仇人,你不用这么生疏地对待我。“   祁让:“……”他还真没有要故意生疏地对待云秀春或者怎么样,只是他潜意识里对云秀春真的亲近不起来。   尽管他失忆了,但他的情感没有丢失,他知道他依赖他的哥哥,知道他敬畏他的爸爸,知道他害怕他的奶奶,也知道他不亲近他的妈妈,失忆带走了原因,但没有带走结果。   云秀春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她对这样的场面感到悲凉而无力,但她不可能为了得到让让的亲近就说些谎话去曲意迎合。   因为她知道,只有她做的是正确的,让让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这一点的。   下午,云秀春带着祁让去了商场,很显然她也没什么目的,就是随便逛逛,遇到喜欢的就买。   这个过程还算舒心,云秀春也就随口说一说手边的商品,或者叫祁让帮忙看看她试穿的衣服好不好看,也没再怎么提到过去的事情。   没多大功夫,祁让手上已经提了不少东西,云秀春把司机叫来拿东西,又接着和祁让去下一层了。   三楼的店铺情况要杂一点,餐厅、美甲店什么的都在这一层。   走着走着,祁让突然闻到一股清冽的香味,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怎么了让让?”云秀春很快发现祁让停下了,回过头问道。   祁让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店,原来是一家香水店,门口的香味估计就是她们的香水。   “我想进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你想买香水?”   “门口的味道挺好闻的。”   云秀春显然不这么觉得,到底也没说什么,一起进去了。   导购迎上来:“两位要买香水吗?是自己用还是送人?”   祁让其实想的是送给他哥,因为那样冷冽的花香,实在是很契合哥哥在他心中的气质。   但云秀春还在一旁,他只能撒了个小谎:“我自己用。”   “男士的话看看这边的百鬼系列和茶系列吧,都是比较偏男香一点的。”   “我在门口有闻到一股……好像是玫瑰的香味,是你们家的吗?”   “是,我刚才在外面喷的。”导购说着,从最右侧的墙上取了一个试香管给祁让,“就是这一款暮色森林,不过这一款偏向女香一点……”   “没关系。”男香还是女香其实祁让不那么介意,适合就行。   祁让接过试香管闻了闻,觉得不太对,“我怎么感觉和我在门口闻到的不太一样?”   “是这样的,试香管里的香水是闷在里面的,闻着是有一点不同,喷出来就一样了。”   “喜欢就买吧。”云秀春在一旁道。   祁让一想,他家也不差钱,干脆地点了点头,“帮我装起来吧。”   导购没想到今天能遇到这么爽快的顾客,赶紧去包装香水,顺便还赠送了两个小样,其中有一个就是暮色森林。   祁让干脆拿起暮色森林的小样往手上涂了点,果然是门口那个味道,一下子心旷神怡了,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都被这个香味抵消了。   “可以在侧颈蹭一点儿,这样您自己也能闻到。”导购贴心地建议道。   祁让按照导购说的,在手腕点了一点暮色森林之后,分别蹭了一下侧颈,香味果然一下传到了鼻翼,巨他马好闻,他恨不得立马飞奔到他哥身边炫耀一下这个香水。   祁让愈发归心似箭,但云秀春一点要回去的意思没有,又带着祁让继续逛。   中途司机过来拿了两次东西走,香水的味道依旧没有散,从最开始的清冽冷香变成了温和舒适的木质后调,更加有了朦胧的暮色意味。   差不多快到六点,祁让陪云秀春吃了个晚饭,总算是被送回了家。   祁让阻止了云秀春下车送他的举动,把人劝了回去,车子启动之后重新转入主路,他立马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家里。   “哥,我回来了!”   不出祁让所料,这个时候祁月白已经回来了,刚吃完饭。   祁月白放下餐具,一边擦手一边问道:“吃晚饭了吗?”   “吃了!”   “玩得怎么样?”   “还行吧。”祁让笑眯眯得凑到祁月白身边,“但有一件很开心的事,我买到了一款超级好闻的香水。”   祁月白仔细闻了闻祁让的颈间,挺直的鼻尖抵在侧颈的皮肤上,有点痒,一说话,温热的气息打上来,那种痒立时蔓延到了心底:   “玫瑰味的,很适合你。”   本来是祁让主动凑上来的,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一点害羞了,向后缩了缩脖子,跟他哥拉开了一点距离。   “其实我买回来是想送给你的,我觉得很适合你。我身上的味道,只是试用了一点小样。”   “谢谢让让,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看得出来祁月白真的很喜欢这个味道,甚至又主动凑过去,闻了不说,还轻轻地将柔软的唇印在祁让的侧颈。   “这款香水适合在晚上用。”祁月白评价道。   “为什么这么说?”祁让再度缩了缩脖子,但这一次,他被祁月白压住了后颈,不仅没能躲开,反而愈发鲜明地感受到他哥嘴唇传来的热度。   他将凉凉的手背贴在脸上散发热量,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这款香水恰好就叫暮色森林,而哥哥又说适合在晚上用,难不成两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祁月白声音淡漠地回道:“因为像是在玫瑰花丛里口口。”   祁让:“……”   他不理解!为什么他哥总是能在这种平淡温馨的话题中突然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而且还总能保持一幅淡漠得甚至有些禁欲的姿态!   反正祁让是觉得臊得不行,坚定地推开祁月白,把香水递了过去,“那就送给你了。”   祁月白笑得温和:“我会好好使用的。”   祁让:“……”那真是谢谢您嘞。   晚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除了路灯到处都是漆黑一片,风呜呜地刮着,树叶哗哗作响,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轰——”突然,一道闪电劈开天空,黑暗的地面都有一瞬间被彻底点亮了,随即,轰鸣声才传到每个角落。   祁让睡眠一向浅,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是闪电刚照亮天空的一瞬间他就坐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发现外面电闪雷鸣,声势浩大,估计有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十八还在院子里,要是被这一场暴雨淋了,肯定讨不了好。   祁让看了一眼旁边房间的阳台,心说他哥还在睡觉,他悄悄把十八抱进来,雨一停就送走,应该问题不大。   他咬了咬牙,打开手机的电筒冲了出去。   十八果然还老老实实待在窝里,被雷声吓得缩成了一团,但就是没想着跑出来躲一躲。   祁让看得有点眼酸,急忙把十八抱了出来。   “傻猫,这么害怕都不知道跑吗?”   十八迷迷糊糊醒过来,一闻到祁让的味道立马开心了起来,两只爪子扒拉着祁让的衣领,一边蹭一边软乎乎地喵喵叫着。   祁让愈发自责,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啊,把你带来回来,但都没怎么管过你。回头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都会去看你好不好?其实待在这里,我们见面的机会反而少了。”   十八的叫声明显一下子轻了不少,又嗲又委屈,听得祁让心都要化了。   祁让揉了揉十八的脑袋:“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带你进去避雨,你悄悄的,不要发出声音。”   闪电雷鸣一直没停,十八乖乖缩在祁让的怀里,还没走到玄关,豆大的暴雨哗啦啦砸了下来。   祁让护着十八,飞快地跑进了屋,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睡衣已经湿透了。   他有些后怕:“雨竟然这么大,还好把你带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变成了国、家主、席,和特朗、普面对面撕|逼,我还撕赢了,网上到处都是我的视频,中、美两国人民都在夸我好会骂。好家伙,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爽的一个梦了。 第24章第24章   祁让暂时把十八抱回了他自己的卧室,用小毯子在床边做了个小窝,让十八躺在里面睡觉。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担心十八会跑出去乱叫了,这几天十八真的都很乖巧地待在它自己的窝里,完全没被祁月白发现异常的地方。   之后他又站在阳台边看了两眼,确定整个过程中他哥都没有起来过,才去洗了个澡,放心地睡下了。   这一次祁让很快睡着了,还做一个非常美好的梦。   梦中他窝在哥哥身边,怀里抱着洗白白之后香喷喷的十八,想怎么撸怎么撸,还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十八胖嘟嘟的肚子里,吸一口简直神清气爽。   祁让自己吸完了不说,还把十八放在他哥怀里,握着十八的爪子骚扰祁月白。   祁月白一点也没生气,甚至心情极好地逗了两下十八。   这简直是祁让梦想中的神仙日子!   但梦就是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祁让昨天临时定地闹钟突然响了起来,祁让一个激灵,从左拥右抱的美好梦境中醒了过来。   祁让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感。   “喵~~”身旁突然传来几声细细的猫叫。   祁让渐渐回神,滚了半圈到了床沿边,十八已经睡醒了,但还乖乖地坐在祁让昨晚临时给他做的窝里,大概是感觉到祁让醒了,它才会发出声音。   “早上好啊,十八。”   祁让用气音跟十八打了个招呼,并且下意识就想撸一把十八的头,但理智及时回笼,伸出去的手硬是拐了个弯又收了回来。   “算了,我五六个小时前才洗过澡,实在不想折腾了,等确定哥哥走了我再撸你吧。”   十八乖巧地趴回了窝里,圆圆的一双眼睛充满了依恋,祁让不知道多少次感叹十八实在太通灵性了。   不能养它实在太可惜了,哎。   祁让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先拉开窗帘看了外面一眼。   雨还没完全停,淅淅沥沥地下着羊毛细雨,雨水顺着叶脉凝成水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滴滴答答砸在地上,花园里昨天还盛开的花已经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盛开。   他不讨厌潮湿,但看到这样的场景,也难免有点讨厌下雨天了。   祁让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去洗漱。   祁让下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客厅的祁月白,还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皮肤被衬得格外白皙。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祁让心虚地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问道:“哥哥,今天不出去吗?”   祁月白侧过头,对着祁让招了招手,待到祁让哒哒哒跑过来了,他才回道:“嗯,没什么重要的安排,就不去公司了。”   “是因为下雨了吗?”   祁月白并不避讳:“有这方面的原因。”   祁让眼珠子转了转,心说这可是个打开话匣子的好机会,狗腿地坐到了他哥身边,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潮湿啊?”   “这种感觉很恶心。”   “为什么恶心?”   祁月白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只是突然伸手覆在了祁让眼睛上。   眼前一下变得黑暗,哥哥的距离好像正在拉近,祁让能感到一道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唇间,像是随时都要吻上来了。   他有点紧张,咽了口唾沫,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沙发。   “你紧张什么?”祁月白问道。   “啊?啊、”祁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哥说了什么,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对啊,我也不知道。”   祁月白说完,轻飘飘地将手收了回去。   眼前恢复了光明,但祁让的脑子还是有点混沌,晕乎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哥最后一句话是在回应之前的“为什么恶心?”   可刚才他说不知道是因为当时太紧张了,现在让他说,他肯定能说出理由——是因为哥哥靠他太近了他才会紧张。   其实是有理由的!   想到这里,祁让又是一愣。   他有理由但说不出来,哥哥要表达的其实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有理由,但不想说?   祁让震惊地看向他哥,为什么他只是说了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背后却能让他领会到那么多意思?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吗?   “那……”祁让理清了思绪,再次开口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讨厌带毛的动物啊?”   这次祁让做好的万全的心理准备,保准哥哥再突然搞什么偷袭他也一定能回答得出来。   不想祁月白这次非常直截了当地答道:“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   祁让又卡壳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该怎么接话,呆滞地看着他哥。   祁月白揉了揉祁让的头发,“既然起来了,就吃点早饭吧。”   “哦、好。”   关于问出哥哥为什么讨厌猫的原因再次以失败告终了。   吃过早饭,祁月白接到一个电话,看了祁让一眼就上楼去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也没下来。   祁让等得无聊,上楼看了一眼,才知道他哥是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他想了想,钻进画室画画去了。   这回祁让很有灵感,脑子里藏着每一步要做什么,大片大片的色块铺出一个大致的型,再调出不同的颜色细化,每落下一笔,他都知道那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渐渐的,大片在雨中凋零的玫瑰变得清晰起来,就连枝头散落的水珠祁让都能画出闪光的质感,浓烈鲜艳的色彩与颓丧清减的气氛对比强烈,给视觉甚至心灵都带来强烈的冲击。   最后一笔完成,祁让长舒一口气,笔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这样开始端详自己的作品。   他以前的大画基本都是风景和抽象画,但是失忆后,他总是无法构思出一个完整的画面,画的大多是氛围感人像,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流畅地画出景物。   失忆真的没有带走他的一切,只是埋藏在深处,需要他自己去找寻到并且挖掘出来。   这个发现让祁让有些兴奋,这意味着他完全不用再担心自己毕业的问题了。   好半晌过去,祁让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把笔放下,刚站起来打算收拾一下,门突然被敲响了,是阿姨来提醒祁让该吃午饭了。   “好,就来。”   祁让喜滋滋地应了一声,还用手机连拍了好几张他画的画。   刚走到楼梯口,祁让正好看到从书房出来也在往楼梯口走的祁月白,他甚至都等不及他哥过来,抬脚噔噔噔跑了过去,举着手机喜滋滋地跟祁月白炫耀:   “哥,我终于能画出风景画了,好看吗?”   祁月白接过手机仔细看了一遍,认真地道:“是我们的花园吧?画得很漂亮。”   祁让被哄得眉开眼笑,当然不是因为哥哥说漂亮,而是因为他哥真的是很认真地看过,还看出他画的是哪里,他才那么开心。   “是吧,我也觉得我画得巨好看。”   吃饭的时候祁让还没冷静下来,像个得了多动症的小朋友似的左看右看,饭没吃几口,倒是先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哥,我发现我们用勺子的方向不一样诶!”   祁月白抬头,示意他有在听。   祁让举起勺子,先是由外向内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说道:“我是这样用勺子的。”   随后,他又由内向外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你是这样用勺子的。”   “我们的方向是相反的诶。”   祁让又学着他哥的姿势喝了两勺汤,“不太方便,不过你做起来好优雅啊,不对,应该是你做什么都很好看,我做出来就很奇怪。”   祁月白把餐具放回原位,问道:“想学吗?”   “那还是算了,”祁让果断摇头,笑眯眯地道:“你负责好看,我负责怎么舒服怎么来。”   祁月白轻笑了一声,微敛的眉目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这样也挺好的。” 第25章第25章   吃完饭,祁让借口去卫生间,偷偷跑回二楼卧室给十八喂了些吃的,当然,根本没敢摸,就假装无事地回到了祁月白身边。   祁月白正在从榜单里认真地挑选电影。   看电影这事还是祁让先提起来的,因为祁月白说下午没什么重要的工作,而他自己也不想再画画了,索性提出一起看部电影。   祁让看着他哥认真的侧脸,又想起刚才他是怎么骗了哥哥偷偷回去喂猫的,莫名有种背着背着老公偷情的心虚感。   “咳咳,这里面有什么你想看的电影吗?”祁让拍了拍微红的脸,凑到了他哥身边。   祁月白的视线在祁让身上多停留了一两秒,看得祁让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才收回视线,说道:“你先看看吧。”   祁让接过遥控器一部一部翻看起来。   “驯龙高手?这个看起来不错,这两条龙看起来挺可爱的。”   “爱宠大机密?这个好像也很不错诶,这个兔子太可爱了吧!”   “疯狂动物城?好像也还行,也是兔子主角,但是没有那个什么大机密的兔子可爱,这个兔子还是个警察,难不成还是破案的?”   祁让期待的目光看向他哥:“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祁让没敢直接说就要看其中哪一部,但是那司马昭之心,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   他故意选了几部动物相关的电影,其实就是想借此机会让哥哥更加喜欢小动物一点。   当然,他知道他哥讨厌带毛的动物,所以特意夹带了一部没毛的《驯龙高手》在里面供哥哥选择。   祁月白点了点头,“你想看哪部?”   祁让语气小心翼翼:”哪部都可以吗?《爱宠大机密》也可以吗?”   这部电影光是封面上就有好几种带毛的动物,不用说绝对是三部电影里“含毛量”最高的,他还有点良心,担心他哥会接受不了。   但祁月白脸上丝毫不见不乐意的情绪,点了点头道:“可以。”   “真的可以吗?可是、你不是讨厌带毛的动物吗?”   “如果连看都不能看,我岂不是不用活了?”   “那看着会难受吗?”   祁月白唇角微勾,没说话。   祁让自动脑补了他哥看到带毛的动物都难受得抓心挠肺但为了不让他担心还是装作一幅没事人的样子,一下子愧疚得不行,打开了《驯龙高手》。   “还是看这个吧,兔子到处有,但龙可不常见。”   “好。”   电影开始播放。   最开始祁让还记得用视线的余光看他哥什么反应,结果剧情渐入佳境之后,他满脑子都只剩下看电影一件事,哪里还记得什么观察哥哥的反应。   祁让把果盘拖到了茶几边缘,一边吃哈密瓜,一边看着两条龙的互动哈哈大笑,完全把他哥抛之脑后了。   直到哈密瓜快吃完了,阿姨又端了一盘新的哈密瓜给他,祁让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看得也太忘乎所以了!   祁让用余光扫了祁月白一眼,猛然意识到,他竟然不知道不觉中把果盘拖到了自己面前,哥哥全程好像什么也没吃到!   罪过,实在太罪过了!况且他刚刚才背着哥哥和十八“幽会”过,他怎么能这么过分!   祁让叉了一块中间部分的哈密瓜,递到了哥哥嘴边,“这个哈密瓜可甜了,你快尝尝!”   哈密瓜切得不大,祁让勉强能一口吞下,但祁月白显然不是那种会追求满口吞的人,他只咬去了一半左右的哈密瓜。   祁让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祁月白微启的唇,以及舌尖抵住哈密瓜的那柔韧的一小段,哈密瓜被咬破的瞬间,丰沛的果汁顺着他的唇缝流进口腔,祁月白舌尖轻扫,带走溢出的果汁。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舌尖扫过时微妙的力度。   祁月白盯着祁让,语气淡漠地评价:“嗯,确实很甜。”   祁让差点脱口而出你到底在说哈密瓜甜还是再说我甜,但是到底理智还没被完全勾走,及时刹住了车,像是被火燎到了似的飞快地缩回手,把头转了过去。   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掩饰自己的尴尬,下意识把哈密瓜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他又想起来这是他哥咬过一半的哈密瓜,一时之间吐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祁让僵硬地回过头,发现他哥也正看着他,见他回过头,问道:“怎么了让让?我说错了吗?”   祁让只得把哈密瓜一口咽了下去,艰难地答道:“没说错,很甜……”   救命,他们的谈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不对,哥哥的表情明明很正经,所以奇怪的不是他们的谈话而是他自己啊!   祁让坚定地回过头,盯着屏幕里可爱的龙崽子开始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反省着反省着,祁让发现这里面的的龙属实是可爱,他刚才看到相似推荐里还有第二部第三部,他一定得抽个时间全看一遍!   第一部放完才三点过,祁让一看时间还早,立马想要播放第二部。   祁月白本来是不同意祁让一直盯着屏幕看的,祁让原地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又软磨硬泡了一会儿,祁月白也就没再说什么不准的话了。   第二部放完差不多就是五点过了,祁月白让祁让去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阿姨把饭菜全都端出来,才允许他回来吃饭。   祁让本来还想在饭后把第三部看了,但这回再怎么软磨硬泡都没用,折腾了半个小时什么都没折腾到,反而被祁月白提遛到健身房跑步去了。   祁让这一把小胳膊细腿的,散散步还行,跑步那真是要他的老命了,没跑多大一会儿就气喘如牛,趁着他哥没注意,悄悄调低了速度。   但还是很累,腿跟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祁让再次悄咪咪地用余光观察了他哥一会儿,发现祁月白好像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边,再次调低速度。   本来也没有多快,祁让这一调再调的,已经变成了快走的速度。   就这,祁让还是觉得不太满意,圆圆的眼睛渴望地盯着祁月白。   过了一会儿,祁月白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侧头看了他一眼。   祁让有点心虚,赶紧装作努力跑步的样子,但祁月白什么也没说,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这个意思……就是默认了他尽力而为就行了是吧?   祁让大胆地把速度调到了最低。   最低速已经是和散步没什么区别了,祁让甚至能抽空看两眼手机,他打定主意,走够四十分钟就休息,锻炼身体这个事情,适度适量最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早起加上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的后遗症逐渐上来了,祁让散着步,隔几秒就得打个哈切。   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手机,时间终于慢吞吞地到了7:20。   他走够四十分钟了!   祁让喜滋滋地关掉跑步机,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矮脚沙发上。   他本来还想趁机观察一下哥哥运动时的肌肉,没想到刚一坐下困意就猛地涌了上来,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祁让做了一个梦——其实也不一定是梦,他不确定那究竟是梦,还是他半梦半醒间看到的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靠在沙发上睡觉,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斜着栽下去,所幸哥哥及时托住了他的脑袋,他咂巴了两下嘴,在哥哥的手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睡死了过去。   祁月白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将他的脑袋放在了腿上。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温馨的场景,如果忽略掉祁月白有些诡异的状态。   那样的状态,祁让也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哥哥垂首打量他的时候,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他感觉那双眼睛里有一个其黑不见底的漩涡,强势地把他扯了进去。   他无尽地下坠、下坠,终于坠到了底端,才发现他被锁在了漩涡背后的笼中。   祁月白温柔地抚摸他的脸,这样的动作祁月白以前也做过,但从没有哪一次带给祁让这样的感觉——像是被一条蛇爬过,留下一道湿漉漉的属于蛇的标记。   祁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转动着眼球想要赶快醒过来,逃离这个可怕的梦境。   但祁月白的手突然覆在了他的眼睛上,眼前变成一片漆黑,可怕的困意再次涌了上来,意识渐渐沉入黑暗之中。   好一会儿,祁月白收回遮在祁让眼睛上的手,抱起熟睡的祁让走出了健身房,打算带他回去睡觉。   打开卧室门的瞬间,祁月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极其厌恶的味道。   他抱着祁让走向床边,那股味道越来越明显,直到他弯腰准备将祁让放在床上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床下钻了出来。   十八知道这不是他的主人,这是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它的那个人的味道,它无法像人类那样进行复杂的思考,但是它也能感受到,它不能留下和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十八舔了舔爪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使出浑身解数蹭祁月白的腿,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祁月白,一边发出最能讨得祁让欢心的软绵绵的叫声。   祁月白猛地松开祁让,脸色苍白地僵了片刻,低头看到腿边的猫,脸色巨变,猛地转身扶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   十八着急地叫着,还想凑过去,但一双熟悉的手突然将它捞了回去。   正是刚醒过来的祁让眼疾手快捞走了十八。   刚才哥哥被猫吓到,直接松开了他,祁让一下就醒了,睁开眼迷糊了一会儿,下一秒就见哥哥吐了,而十八还想再凑过去,他下意识就把十八抓了回来。   祁让抱着猫,看着干呕的哥哥,脑子里面只剩两个大字——完了!   原来他哥哥,讨厌猫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入v啦,为了夹子能有个好一点的位置,接下来三天(20、21、22)的更新时间会提前一点,凌晨0点更新,23号晚上23点更新,也就是说,三个小时后的0点就要更新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俺哟,爱你们么么哒。   顺便一提,编让我改封面,我火速自己做了一个,快去点开大图看一看,太阳和小草都是我自己画的,我真是个小天才嘻嘻嘻(?˙︶˙?)   最后最后,都看了我这么多废话了,那就再看看俺的预收《疯批美人为我拿起了钓竿》吧,封面也是俺自己画、自己写的,谁也别想从我这里赚走一分钱就是说。揉脸.jpg 第26章第26章   祁让把十八放回床边的窝里,“你就待在这里别动,知道吗?”   十八委屈地盘成一团,大概也知道自己惹事了。   祁让忍住没去摸它,小心翼翼绕到了祁月白身边,想伸手,但想起之前哥哥说过碰了猫就不要再碰他,又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问道:“哥,你没事吧?”   祁月白慢慢止住干呕的声音,但也没回答祁让的话,站起来就打算离开。   祁让赶紧追了上去,“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但这个事情我可以解释的,我不是故意的。”   整个过程中祁月白头都不曾回一下,径直走回了他自己的卧室,站在浴室门口脱掉衣服便走了进去,里面很快传来哗啦的水声。   祁让忐忑地等在外面,有那个贼心想冲进去抱着他哥的腿求饶,对方不原谅他就不起来,但实在是没那个贼胆。   思来想去,还是只敢扒在门边大声道歉:“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但今天这个事情真的是意外,我可以解释的。”   “我真的没打算偷偷背着你养十八,我知道你不喜欢,怎么可能故意这么做?我只是……那天下午我喂了十八,没注意到它偷偷跟着我回来了。”   “然后,我之前又看到过以前的笔记本,上面说小米是出车祸死的,我担心直接把十八赶出去会出事,就想等着第二天再把它送回去,所以我都只是在院子里放了个纸箱子让十八住,我根本没打算养它。”   “哥你相信我,要不然你现在可以去看看,那个箱子都还在外面,你就知道我不是真的打算长期养着十八了。”   “昨晚上是因为下太大的雨了,我担心十八淋一晚上的雨会出事,才偷偷把它带进来避雨的,我本来打算今天就送它走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哥,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猫的,要是早知道,我当天肯定就把它送回去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解释完道完歉,祁让屏息等了一会儿,可浴室里面依旧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祁月白始终没有说话,   祁让嘴巴一瘪,差点没哭出来,直接拍着门就开始喊:“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喊得嗓子都要哑了,浴室里的水声才慢慢停下。   祁让精神一振,赶紧乖巧地站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祁月白刚把门打开,他就开始嚎:“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哪里错了?”祁月白淡漠地问道。   祁让没想到他哥突然会愿意理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该背着你养猫?”   “你养猫了吗?”   “没有!”祁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故意的,是十八跟着我回来了,我本来打算找到时间就送回去的,只是最近几天一直有事,昨晚又下那么大的雨,我才暂时把它抱回来的。”   “那你做错了什么呢?”   祁让:“……”他好惶恐,好忐忑。   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他没做错什么?可是哥哥他明明生气了啊。   祁让无措地看着他哥,“我、我明天就把它送走,可以吗?”   祁月白似乎轻笑了一声,问道:“让让,你现在还觉得被收养一定比流浪好吗?”   祁让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他哥也是被收养的。   那么,当哥哥说到“被收养和流浪到底哪边更好”的时候,说的到底是十八,还是他自己?   祁月白等了一会儿,见祁让说不出什么了,又道:“回去睡觉吧,你今天也累了。”   “哥……”祁让不想走,巴巴地看着祁月白,他真的很后悔,做事情不该这么顾头不顾尾,把十八留下来也是,想把十八直接送走也是。   好像他怎么做都不对。   祁让越想越伤心,眼眶一酸,带着哭腔继续道:   “我很多事情都考虑得不周到,我没你那么聪明,我、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我做得不好,你能不能教教我,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可以吗?”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当然可以教你。”   祁让闻言,眼泪朦胧地看着他哥,祁月白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眼前的一下变得清晰起来,包括哥哥说话时微启的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让让,我可以教你,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十八跟着回来了,他第一反应是瞒着哥哥把猫送回去。   被哥哥发现十八了,他第一反应是保证马上把猫送走。   仿佛在他眼里,祁月白就是一个多么可怕又不讲理的存在。   祁月白给了足够的时间,祁让慢慢理清了其中的关系,越是想得清楚,他的眼泪越是有点止不住。   他也觉得,自己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哥,对不起……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莫名其妙就这么做了……”   祁月白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让让,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你不用急着把十八送走,在论坛找一个想养猫的人,见一面,觉得合适,再把十八送过去。”   “我、嗝、我知道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回去睡觉吧。”   祁让张了张嘴,他觉得哥哥还在生气,不想走,但又怕继续留下来只会更加惹得祁月白不开心,脸色几度变幻,还是委屈巴巴地离开了祁月白的房间。   回到房间,祁让先洗了个澡,再躺回床上,脑中反复回忆着哥哥说过的话,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失忆醒来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月了,哥哥对他一直以来都是无微不至的,反观是他,尽做了一些惹得哥哥不高兴的事情,今天晚上还是哥哥第一次对他冷了脸。   祁让想着想着,眼泪差点又要流出来了,索性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论坛上有没有人想要养猫。   不看不知道,如今祁让看了才惊觉,原来有这么多人愿意救助收养流浪猫,祁让放了几张十八的照片上去,没多久就有几个人来问他具体的情况。   祁让挨个聊了几句,觉得一个叫“阿玉”的女生是最合适的,对待猫的态度很认真,说是刚毕业工作一年,已经安定下来了,所以想要养一只宠物。   【我想先和你见一面,可以吗?我会把猫带过来,你也提前看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养。】祁让删掉了其他人的聊天主页,只和阿玉单独发了见一面的信息。   【可以啊。星期天下午可以吗?我那天下午休息。】   祁让现在就一无业游民,当然直接回:【好。】   过了一会儿,阿玉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们加个微信吧,聊起来比较方便。用论坛联系我怕来不及回你的消息。】   祁让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微信是什么?】   【就是一个聊天软件啊,现在几乎都会用微信吧,你没有吗?】   祁让翻了手机一遍,确定他手机没有叫做“微信”的聊天软件,【没有,我手机里的聊天软件是SNS。】   虽然也很久没人和他联系过了。   【那好像是国外比较常用的,你是外国人吗?你的中文真好。】   祁让受之有愧,但他的情况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当然,他也没打算和一个陌生人仔细解释他失忆的情况,索性直接回道:   【我不是外国人,情况有点复杂,我现在去下一个微信,你等我一会儿。】   阿玉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在阿玉的远程指导下,祁让注册了自己的微信号,并且家加上了第一个好友,两人约定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在微信上联系了。   做完这些,祁让总算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祁让觉得这次他应该能睡个好觉了,然而半个小时后……祁让无奈地睁开眼睛,还是睡不着,而且不是以前那种心里焦躁而睡不着,就是单纯的闭眼睡不着这种平平淡淡的失眠。   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睡得着了,祁让干脆爬了起来,想去阳台边吹会风儿。   刚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一股夹杂着烟味的风吹了过来。   祁让回过头,又看到了站在黑暗中抽烟的祁月白,猩红的烟头随着呼吸忽明忽灭,在月光的笼罩下,祁月白整个人好像都被裹挟在神秘的雾中,看起来触手可及而又无比遥远。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个月前,祁让失忆醒来后的第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到阳台边吹风,推开玻璃门,刚好看到了隔壁阳台上正在抽烟的祁月白。   祁让舔了舔干涩的唇,喊道:“哥哥,我睡不着。”   祁月白的手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取下唇间只燃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抬脚碾灭,一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磁性的像是黑暗中恶魔的低吟: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可以过去找你吗?”顿了顿,祁让又添了一句解释:“我洗过澡了,没有碰十八。”   祁月白这才回答道:“过来吧。”   祁让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阳台,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得到哥哥同意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恨不得抬脚直接冲到隔壁房间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拢共没用几秒就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   和上次一样,门没锁,祁让推开门进去,祁月白正在换衣服,他把沾染烟味的那一套睡衣扔在了阳台入口,连同烟头一起隔绝在外。   为了遮住烟味,祁月白还打算再喷一些香水。   祁让脑子一热,问道:“哥哥,你不是说晚上适合用暮色森林吗?”   一问完,他自己都震惊了,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上次哥哥说晚上适合用暮色森林,因为像是在玫瑰花丛中口口,现在他这么问,不就是求|欢的意思吗?   这存粹是嘴比脑子快了一步,但祁让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立马解释,而是紧张地等着他哥的反应。   然而祁月白只是按下了手中香水的按压泵,熟悉的乌木沉香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   祁月白淡淡地回道:“玫瑰花丛中并不适合睡觉。”   祁让高高悬起的心随着祁月白的话狠狠砸回地上,一时之间心底溢满了说不出的酸涩,他想,哥哥这次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次日清晨,祁让挣扎着醒来的时候,他哥早走得没影了。   祁让望着天花板,无语得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明明昨晚睡之前他想得好好的,今早一定要和哥哥一起起床,最好再赖着一起去公司,不管怎么死皮赖脸都要取得他哥的原谅。   不想这一觉他竟然能睡得怎么死,连他哥什么时候起的床都不知道。   祁让看了一眼手机,都快十点了,只能思考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哥消气。   洗漱完又喂了十八一些吃的,祁让还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一脸忧愁地下了楼。   阿姨看到祁让这副样子,有点担心地问道:“小祁先生,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祁让瘪了瘪嘴:“十八被哥哥发现了。”   “啊?怎么会被发现了?”   阿姨昨天就发现十八不在了,还以为是雨太大它自己跑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也不想天天去催着祁让把猫赶走。   “前天晚上不是下了很大的雨吗?我就把十八抱进来了……”   “那祁先生……?”   “很生气,哥哥都不理我了。”   阿姨暗暗咋舌,没想到祁先生平时看起来这么宠小祁先生,遇到猫的事情也会生气,还好她之前没犯这方面的错误。   她问道:“所以你就是在烦心这件事?”   “对啊。”   祁让幽幽叹了口气,“我本来想今天跟着哥哥一起去公司求他原谅我的,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那你现在也可以去公司啊。现在这个点,带着午饭去不是刚好吗?”   祁让仔细一想阿姨的话,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您帮我准备点适合外带的食物吧,我待会就去找哥哥!”   “好,我这就去准备。”   “对了,”祁让突然想起他哥昨晚抽了烟之后沙哑的声音,问道:“有没有什么护嗓子的东西,哥哥昨晚抽了好多烟。”   “可以吊个梨汤。”   祁让语气迟疑:“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做法是很简单的,”顿了顿,阿姨问道:“要不你自己来试试吧?如果是你做的,祁先生一定会很开心的。”   祁让幻想了一下哥哥拿到他亲手吊的梨汤时可能露出的诧异又感动的表情,胸腔中猛地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行!那我试试吧!”   阿姨没骗祁让,吊梨汤真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除了最开始削梨费了点功夫,后面就是小火慢熬,时不时搅一下锅就行了。   一锅梨汤熬出来,祁让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清甜甘美,一口下去嗓子立时顺了不少,属实是完美。   阿姨那边的午饭也差不多准备好了,祁让拾掇拾掇,自个儿只吃了两个早上剩下的土豆饼,提着两个保温桶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祁让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四十了,他只能暗暗祈祷哥哥这个时候还没吃午饭。   因为前两次有李权亲自来接,祁让在前台那里也早就脸熟了,刷了个脸就进了内部电梯。   祁让畅通无阻地到了总裁办公室,敲了敲门,但里面没反应,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祁先生,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祁让回过头,正是和他见了几面的李权,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来找哥哥的,他在里面吗?”   “祁总还在开会,您先进去等吧。”   “我直接进去没关系吗?”   “祁总交代过,您来了直接去他的办公室等就可以了。”   祁让一时之间有点开心又有点心酸,开心是哥哥什么都替他想到了,辛酸是他这么久以来,竟然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哥哥。   李权目送祁让进了办公室,站在门口把门拉了回来。   他当然是没那个资格,在祁总不在的时候随便进去。   祁让对他哥的办公室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等得无聊,顺手翻了翻杂志,最下面的果然还是他涂鸦过的那一本。   祁让看着他的涂鸦,突然心血来潮,跑到他哥桌边找了一支钢笔,翻开杂志留白比较多的一页刷刷画了起来。   为了能在哥哥回来前把插图画好,祁让还是画的Q版大头人,不过这次的主角除了生气的哥哥,还多了一个抱着他哥大腿哭哭的他自己。   祁让郑重地把画好的小漫画摊开放在梨汤旁边,双手合十在心中祈祷:能不能让哥哥原谅我可就靠你们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又焦灼地等待了十多分钟,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祁让立马正襟危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方向,如果他屁股后面长着一条尾巴的话,现在应该甩得快要飞起来了。   一见到祁月白推门进来,祁让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哥,快过来坐,我给你带了午饭!”   祁月白扬了扬手,示意身后的谢情书不用再跟进来,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待到祁月白走近,祁让装模作样地把杂志推到一边,表面上是要腾出地方摆午饭,实际上根本是把杂志推到了祁月白面前,就差直接开口求他哥赶紧看看他诚意十足的道歉漫画了。   祁月白瞥了一眼漫画,到底是忍不住弯了弯唇。   祁让直接把这当成了胜利的信号,趁热打铁倒了一碗梨汤出来,舀了一勺喂到了祁月白唇边:“哥哥,你先尝尝这个梨汤,对嗓子好的,是我亲自熬的。”   祁月白微微垂首,咽下了梨汤。   “味道怎么样?甜味合适吗?你不喜欢很甜的,我没放糖,汤里的甜味都是梨子熬出来的。”祁让期待地看着他哥,问道。   祁月白没吝啬他的实话:“很好喝。”   虽然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比起不跟他说话已经是一个打进步了!   祁让开心得跟得了什么国际大奖似的,瞬间笑得牙不见眼:“那你快多喝点,阿姨说这个对嗓子好,有没有感觉喝了这个汤之后,嗓子都顺了。”   祁月白把碗接了过去,一勺一勺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祁让却觉得他哥做出来就是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垂眸的样子格外性感,手腕弯折的弧度也像是经过严密的计算一般恰到好处地优雅。   祁让悄悄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在心里给自个儿壮了壮胆,才敢开口道:“哥,昨天晚上,我已经对我这几天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并且清晰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   “我遇到事情应该和你商量,而不是自以为是地不想惹你生气,偷偷把事情瞒着你。”   祁月白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嗯是什么意思?   祁让只能继续道:“我当时、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这么做了,好像根本都没仔细思考过后果。但我深刻地反省过,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祁月白一直不给反应,说着说着,祁让不自觉就撒起了娇:   \"哥~哥,我保证,以后遇到事情先跟你商量,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好不好?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祁月白不动如山,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第一碗梨汤。   祁让一直注意着他哥的动向,一见祁月白似乎要放下碗了,立马打开装着饭菜的保温桶,将几道菜一一在他哥面前摆开。   \"还是热的呢,你快尝尝。\"   整个人就差直接把狗腿俩字刻脸上了。   祁月白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有,”祁让眼珠子转了转,矫揉造作地捂着自个儿软绵绵的小肚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今天早上急着来找你,只吃了两个早上煎的土豆饼就出来了,结果你又刚好在开会,我等得都要饿死了!”   祁月白轻飘飘瞥了祁让一眼。   那样透彻的目光,仿佛能透过他的眼睛,一直看到灵魂深处,祁让有一瞬间的心虚,但随即转念一想,他也没说慌啊,虽然真正的起因是因为他睡过头了,但他就是只吃了两个土豆饼就急忙赶过来了嘛。   这样想着,他又自信地挺起了胸膛,直面他哥的打量。   好一会儿,祁月白慢悠悠地收回目光,说道:“过来一起吃吧。”   “好勒!”祁让答得飞快,生怕他哥反悔似的,一屁股挪到了贴着祁月白的地方坐着。   他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啪啪直响——今天他统共就带了一套餐具来!如果要和哥哥一起吃,那不就只能共用一套餐具了!   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还怕不能破冰吗?!   在祁让一脸期待的目光中,祁月白将餐具推到了祁让面前。   祁让兴奋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怎么给我了?你不吃吗?我们可以一起用啊。”   祁月白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银白色的长盒子,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套崭新的餐具。   “不用担心,还有。”   祁让:“……”   OK,fine。   想象中的甜蜜喂饭并没有发生,而且祁月白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聊天的习惯,祁让也只能老老实实吃饭了。   吃过饭,祁让争着收拾干净了茶几,又忙前跑后亲自去给他哥倒水,那狗腿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祁月白没拒绝,但也没有明确地给出和好的信息。   祁让没办法,只好再接再厉讨好他哥。   一整个下午,祁让没什么可帮得上忙的事情也要忙前跑后,不是添茶倒水就是添茶倒水,有时候祁月白的水才喝了一口,他又哒哒哒跑出去换水。   某种程度上,李权应该感谢祁让解放了他一部分。   最开始秘书室的人注意到祁让,还惊讶地低声讨论了几句他们祁总什么时候会生气。   直到后来有人进去送了一趟文件,意外地发现祁月白眉眼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世界观差点没被刷新。   祁月白讨厌噪音几乎是整个秘书室心照不宣的密秘,所以大家没有必要的事情,都会尽量避免去找祁月白,甚至于,在秘书室里都不会大声交谈或者跑动。   但祁让却可以在他们祁总工作的时候跑来跑去,而祁月白还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迹象,这简直可以跟太阳打西边出来共称两大奇观了。   总而言之,整个秘书室,除了谢情书和李权,所有人对祁让神秘身份的好奇又上了一层楼。   如果这些话被祁让知道了,祁让大概会露出和他们一样迷惑又震惊的表情。   要知道,祁让为了不打扰他哥,整个下午楞是憋着一句话没说,他好几次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自己实在太贴心了!   祁让看了无数次手机,就等着差不多五点的时候,他哥一旦表现出了工作结束的模样,他立马扑上去道歉。   就不信他今天做了这么多了,他哥还能铁石心肠地不理会他。   但他哥今天的事情大概确实有点多,时针已经指向了五,谢情书刚进来和祁月白汇报了她刚收到报表。   祁让听也听不懂,无聊得在心里数秒,顺便愈发坚定了绝对不要听老太太的来管理公司。   他宁愿坐在画板面前哭,也不要坐在办公室里数秒。   数着数着,祁让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分散到了谢情书身上,他发现谢情书长得是真好看,气质这方面更是没得说,和他哥站在一起竟然莫名登对。   祁让眼睛逐渐瞪大,猛地坐直了身子,在心里盘算起来——好像不止谢情书,秘书室的人他基本都见过了,全都是盘靓条顺的帅哥美女。   天□□夕相处的,他咋觉得这个情况这么危险呢?   而他!竟然还和他哥吵架了!这不是更危险了吗!   想到这里,祁让简直忍不住要长叹一口气了,心说道歉这个事不能再拖了,待会儿谢情书一走,他一定要让哥哥松口原谅他!   祁让一双圆眼蓄势待发盯着祁月白,瞪得眼睛都快发酸了,总算见到他哥把文件还给了谢情书。   谢情书弯了弯腰,转身打算出去,视线无意中扫到祁让的表情,自觉提高了步速。   门刚一关上,祁让一个虎扑扑到祁月白身边: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让让真的知道错了!再给个机会吧!”   祁月白微微勾唇,问道:“喊这么大声,不怕隔壁听到吗?”   其实不止隔壁,光是刚出门的谢情书就被祁让的大嗓门吓得差点一个趔趄。   她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总算知道祁让今天为什么这么殷勤了,感情是惹他们祁总生气了。   不过照她看,他们祁总还真不见得有多么生气,那“慈眉善目”的模样,明显就是逗祁让玩儿呢。   也亏得祁让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原来他们祁总喜欢的是这一卦的,也难怪她当年努力抛的眉眼全抛给了瞎子,哎,还是怪她太聪明了。   再说祁让这边,听说隔壁有可能听到他的声音后,确实有一瞬间怂了,但也就一瞬间,他立马又雄起来了,毕竟现在还有什么比得过让他哥原谅他呢?   祁让不管不顾继续嚎道:“我不怕!哥,你就原谅我吧,我已经深刻反省过自己的错误,保证不会再犯了!”   “对了,昨天我已经联系到想收养十八的人了,我们约了周末见一面,合适的话她就把十八带走了。”   “你相信我,我今天是真心实意知道错了。”   说罢,祁让期待地看着他哥,要是哥哥不肯原谅他,他还有一肚子的台词等着说,总能说动他哥。   出乎祁让意料的是,祁月白听完他的话,非常平淡地回了一句:“嗯,我相信你。”   又预判失败了。   祁让一肚子话憋着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抱怨道:“你的语气也太平静了,像在敷衍我。你不会表面说相信我,实际上继续生我气吧?”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那……”祁让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说、‘让让,哥哥不生气了。’”   祁月白坦然地接话:“让让,哥哥不生气了。”   祁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   “你再说一遍?”   “让让,”祁月白拨开祁让凌乱的流海,完整地露出那一双清亮的眼睛,缓缓说道:“哥哥不生气了。”   祁让忍不住咽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样的话,他却觉得听起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一次他嫌弃哥哥说得太过轻松,像是敷衍他,所以他打开录音软件,要求他哥重新说一遍。   但第二次,他却又觉得哥哥说得太过重,像是能击穿他的眼睛,让他反而有些受不住了。   祁让不由得偏头避开他哥的注视:“我、我已经录音了,你别想抵赖。你不可以再对我生气了。”   “嗯,不抵赖。”祁月白托起祁让:“起来吧,回家了。”   祁让乖巧地跟着他哥往外走,走到没人的电梯时,委屈后知后觉地翻上来,忍不住抱怨道:   “你终于肯原谅我了,你昨晚开始就不怎么理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这么难过,还来找我?”   “那这次确实是我做错了嘛!”   祁让就是典型的没理声音也要高三分,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委屈的话,那股子又娇又可爱的劲儿,实在叫人生不起气来。   祁月白揉了揉祁让的头发,还是心软地解释道:“让让,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是你的哥哥,更是你的爱人,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除了欺骗和隐瞒。”   “就像我会告诉你爸爸妈妈并不信任我一样,我不会自以为是为了你好,故意假装一片和谐相爱的气氛,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公平,对吗?”   “对,”祁让反思道:“十八跟着我回来那天我就该告诉你的。”   “它跟着你回来了,这是你也没办法控制的事情,我虽然不喜欢猫,但我不会让你把它赶出去,我们可以在它认为它被收养前,晚上散步的时候一起把它送回去,或者寻找一个合适的家庭收养它。”   “我知道了哥哥,你这次教了我,下次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很好让让。”   说着,两人终于到了停车场。   “你是约了这周末和想收养十八的人见面?”上车之后,祁月白提起了这个两人之前没有细聊的话题。   祁让点点头:“嗯,星期天的下午,阿玉说她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刚好可以见一面。”   “见面之前,先抽个时间给十八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尽量避免之后发现十八生病又弃养的情况。”   “对啊!”祁让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还好哥哥你提醒我了!”   祁让担心自己记性不好,还特意把这事记在了备忘录上,看到上面标记的周末见面,顺势问他哥:   “哥,周末的时候你有空吗?我想你陪我去,我觉得你看人肯定比我准。”   “我会空出周日下午的。”   祁让特浮夸地一把抱住祁月白的手臂:“呜呜呜,就知道哥你对我最好了!”   这样充满依恋的话,让祁月白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祁月白微微敛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头一次,他开始希望让让能永远失忆,永远也不要想起,他曾经是怎样崩溃地对着他哭喊:   “别碰我!祁月白,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我宁愿死,也不想再看见你一眼!滚啊!滚!!!”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感谢大家支持正版哦,么么哒 第27章第27章   周六那天,祁让独自抱着十八去宠物医院做检查了。   他综合评分和距离选了一家在C大附近的宠物医院,据说这家医院经常会帮忙救助C大学生送过来的流浪猫,从医生到护士都是非常可爱的人。   祁让把十八给医生做检查,自个儿就坐在外面休息,没坐一会儿,他发现一只猫叫得格外厉害。   有个护士姐姐拿着吃的安慰了它好一会儿也不见效,护士小姐姐嘴里念叨着:“怎么连猫条都不吃了?是不是生病了?”急得差点都要去找医生过来看看了。   祁让被这猫叫得心里莫名难受,便走过来打算看看怎么回事。   没想到他一走近,那猫突然叫得更厉害了,爪子扒拉着铁栅栏,想从里面挤出来似的。   “它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祁让问道。   “不可能啊,这只猫身体很好的,它的主人只是把它放在我们这里寄养几天,根本没生病啊,就是刚刚才突然这样的。”   刚刚突然这样?他不就是刚刚才坐在这里的吗?   祁让看向这只黑白花的猫,眼神有点奇怪,总觉得,这猫好像也在看他一样。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想碰一碰这只猫。   护士姐姐赶忙拦住他:“别碰!这猫很凶的!谁碰抓谁,跟其他猫也处得不好。就是因为它老打架,我们才不得不把它单独关起来。”   “我感觉它看着挺乖的啊。”   护士小姐姐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   这猫凶得都要撕开铁栅栏跳出来了,叫得跟头被摸了尾巴的老虎似的,哪里看起来乖了!   祁让尴尬地笑了笑,“也有可能是我跟它合眼缘,你让我试试吧,我会很小心的。”   “被猫抓伤了可不是小事,虽然这猫打过疫苗,但也会很痛的。”   “没关系,我不怕疼。”   放屁,祁让其实娇得要命,一点疼都受不了,但是他就是有种直觉,这猫是不会咬他的,所以才敢这么夸海口。   护士见实在劝不住他了,只能把手里的猫条递给他:“你拿着食物试一下吧,说不定它脾气能好点。”   其实拿着食物也不见得这猫就能给个好脸色,它脾气实在太大了,它的主人抱它来寄养的时候,护士就发现主人手背上全是抓痕。   天天喂它的主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护士小姐姐都有点不忍心看了,总觉得祁让手一伸过去就会被赏一爪子。   祁让要说完全不紧张还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猫看起来真的凶。   他小心翼翼把猫条递了过去,出人意料的是,刚才护士小姐姐喂的时候还叫得凶狠怎么都不肯吃的黑白猫,这个时候竟然乖巧地喵了一声,扑到祁让手边吭哧吭哧埋头吃了起来。   护士:“???”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喂了你这么多回,你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不会是看人家小哥哥长得好看就区别对待吧,你这只色猫!”   说着,护士小姐姐伸出手,想趁着猫心情好的时候撸上两把,不想刚才还乖巧的猫突然就拱起了身子,龇牙发出威胁的气声。   护士委屈地把手收了回来:“好好好,不摸了、不摸了!这么凶干嘛?”   黑白猫这才又把攻击姿态收了回去,趴在祁让手边舔猫条,那乖巧又放松的模样,让它整个身体看起来都软乎乎的,绝对很好撸。   祁让看得手有点痒,另一只手悄悄接近猫,也想趁其不备撸上两把。   护士小姐姐不放心,张了张嘴,想出声阻止,又怕吓到猫,反而会出了什么意外,只能眼睁睁看着祁让的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祁让的手落在了黑白猫的后颈。   护士:“……”就是说,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不仅如此,黑白猫让摸了不说,甚至还迫不急待地去蹭祁让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祁让就是它许久没见的主人呢。   祁让心说他果然没感觉错,这猫真的很亲他,放下心来下手撸了个爽,黑白猫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软绵绵的叫声一听就喜欢得不行。   护士心里酸得跟吃了一颗柠檬一样,羡慕地道:“你好像很合它的眼缘。你都不知道,它的主人是个特别漂亮的大美女,它都不给好脸色的,把人手上抓得全是血。”   “它叫什么名字啊?”   “十八,就是数字那个十八。”   祁让手顿了顿,“好巧,我带来的猫也叫十八。”   “这么小众的名字都能撞上,”护士也震惊了,“怪不得它这么喜欢你呢,说不定你才是它命中注定的主人呢。”   祁让想起他哥被猫蹭了两下就差点吐了的样子,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可能是它命中注定的主人的。”命中注定要错过的主人还差不多。   “为什么?”   “我哥哥不喜欢。”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觉得你好像很受猫的喜欢呢。”   连十八都收服得了,护士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只猫能逃得过祁让的魅力。   她试着把十八放出来,十八也不跟其他猫打架了,就乖乖围着祁让转。   护士小姐姐不由得再次感叹,这大概就是有猫缘吧。   橘猫十八检查了多久,祁让就陪着这只奶牛猫十八玩儿了多久。   奶牛猫没有橘猫那么好的脾气,别的猫想要靠近祁让,都会被它赶走,整个就一霸道总裁猫。   就连橘猫十八做完检查出来,想跳进祁让怀里,都被奶牛猫十八几爪子赶了下去。   医生看见这一幕不又得挑了挑眉,但还是尽职尽责先说了十八的检查情况,十八身体很健康,只是有一些流浪猫通常有的小毛病,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祁让认真地把医生交代的事情全都记在备忘录上,打算到时候一起给阿玉。   这个过程中,奶牛猫十八稳稳盘踞在祁让腿上,橘猫十八着急地在旁边转了两圈,到底没有去挑战奶牛猫,只是委委屈屈地盘在祁让脚边。   但即使是这样,奶牛猫也不允许,跳下去想赶走橘猫,几爪子挠得橘猫喵喵叫。   祁让一把将奶牛猫捞了回来,“不可以欺负弟弟知道吗?”   虽然橘猫看起来大得多,但奶牛猫先叫十八,那它就是大十八,就是哥哥。   奶牛猫十八还是很生气,对着橘猫龇牙警告了一番,但又被祁让按回了腿上,这才不情不愿地趴下休息。   橘猫十八也再次趴回祁让脚边,暂时达成了一个和谐。   医生看得啧啧称奇:“这只奶牛猫竟然这么亲你,还听你的话,真是难得。这只猫以前是只流浪猫,在C大那边被虐猫的人烧伤了,当时送过来整个背都烂了,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所以它一直很抗拒人类。”   祁让没想到这只十八还有这么惨的过去,眼眶突然有点发酸,低头温柔地抚摸十八的背,好在这里的伤现在已经全好了,十八舒服得直打呼噜。   “对了,之前把十八送来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啊,我总觉得你的眉眼有点眼熟。”   医生原本就觉得祁让有点眼熟,但半天没想起在哪里见过,直到刚才祁让眼眶微红低头抚摸十八的时候,医生突然想起来,当时把十八送来的人不也是这样吗,共情能力强得可怕,看着十八背上的伤眼泪就没止住过。   “那时候是冬天,送十八来的人半张脸都在围巾里,加上我忙着去给十八检查,没看仔细。是你吧?”   祁让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故,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难道那个人把十八送过来就再也没管过它了吗?为什么你都不记得他的长相了?”   “也不是,他确实没再来过,但他负担了所有的医药费,还托了另一个朋友过来照顾猫,现在十八就是被他的朋友收养了,好像叫什么江……”   医生拧了拧眉,那个人介绍了一两次名字,但人名不像动物名那么好记,一时半会儿他有点想不起来。   祁让试探地接道:“江水心?”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很漂亮一个……人,穿着很前沿,不过人挺好的,被十八抓了不知道多少回,从来没生过气,还把十八照顾得很好。”   顿了顿,医生又道:“这么说来,把十八送来的人真的是你了?”   “可能吧,我也觉得这只猫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其实祁让隐隐有种感觉,救了这只奶牛猫的人就是他,“十八”这个名字也是他给的,但是因为哥哥,他没有亲自收养十八,而是拜托给了其他人。   如果真是这样,除去哥哥,他信任的第一顺位就是江水心,他和江水心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你了,至今为止我就见过十八亲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把十八送来的人,加上你们都认识江水心,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医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江水心今下午就要来接走十八,应该再过不了多久就要过来了,你要不要在这里等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知道我的辈分很高,但也没什么也别清楚的认识,直到今天,我去参加一个婚宴,新郎大概大我五六岁吧,他是我哥的朋友,小时候一起玩儿过,我一直以为他也是我的哥哥。   然后今天他来敬酒,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在桌子上有点尴尬。   他走之后,我就问我姐:“他不就是哥吗?叫妹儿不就行了,为什么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姐:“按照辈分,他是我们侄儿,该叫我们嬢嬢。”   我:“我都是嬢嬢辈了!”   我姐:“你都是婆婆辈了,xxx的女儿就该叫你婆婆。”   那个xxx就比我小几个月吧,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儿过,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   我:震惊.jpg。   我姐:“还有刘姐姐的孙儿,也该叫你婆婆。”   我:震惊惊.jpg。   刘姐姐是我妈那一辈的,小时候我就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叫她姐姐。   我说:“今年得想办法见刘姐姐一年,让她孙儿喊我一声婆婆。”   我姐:“他肯定不会喊,人家都上初三了,会喊你?”   我:“由不得他,等见到面了,家长很定会说,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快喊婆婆。”   鹅鹅鹅鹅鹅鹅,我真的好想体会一哈子,被一个小伙纸叫婆婆是啥感觉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01-1910:56:48~2022-01-2019:2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nfan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第28章   祁让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医生的提议。   一是因为他今天碰了猫,得尽快回去,尽量赶在哥哥到家之前洗个澡。   其二则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水心,江水心以前是他很相信的人没错,可是上次和周哥他们见面时,他们提到江水心的态度明显不对劲。   祁让甚至有亿点怀疑,江水心其实是他的出轨对象……   医生也没有多劝,毕竟他也就是想起有这么一回事然后随口一提。   两人谈话的时候,护士已经按照医生开的单子把需要的东西都打包好了,因为祁让特意交代了多拿一点,明天好一起送给阿玉,所以也是不小的一口袋了。   祁让拎了拎口袋,觉得也还好,就打算告辞了:“今天麻烦你们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嗯,慢走,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就行。”   “谢谢。”   祁让抬脚往外走的时候,牛奶猫十八依依不舍地围着祁让的脚边打转儿,还猛地一个冲刺冲到祁让前边,躺在地上碰瓷。   医生上前想把十八抱走,“诶十八,你不能跟着出去,你主人今天下午就来接你了。”   十八才不管那么多呢,谁想捉它他就张牙舞爪要咬谁,一幅铁了心要跟着祁让走的模样。   祁让没办法,只能放下袋子,弯腰亲自把十八抱了起来,想要放回笼子里。   十八没抓祁让,但两只爪子死死勾着祁让的衣袖,一双圆滚滚的眼中竟然慢慢蓄起了浅浅一层泪光。   别说心软的祁让了,就连医生都舍不得强硬地掰开十八的爪子,僵持在了一旁。   “十八,我真的得走了,我回家还有事呢。我没办法养你的,我家里的情况很特殊,你会理解的对不会?”祁让也不知道十八能听懂多少,但又害怕硬是扯开十八会伤到它,只能这样安慰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十八的爪子是松开了一些的。   祁让继续道:“十八,弟弟也不会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明天我就要把它送去新的家庭了,它也会和你一样,在合适的家庭过得很好的。松开我吧,待会你的主人就来了,你乖乖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喵~~”十八的叫声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还是很委屈,但是没有之前那么具有攻击性了。   祁让尝试着慢慢拉开了十八的爪子,又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猫条撕开喂给了它。   十八倒是还肯吃东西,但是速度明显比上一次慢了不少,几乎可以说是慢吞吞地舔掉了整个猫条,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祁让站起身,看着护士锁上了门,又撸了两把十八的脑袋,“我要走了,你乖乖等主人来,好吧?”   十八蹭了两下祁让的手,终于盘下身体,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盯着祁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护士看得心都要碎了,忍不住感叹道:“十八也太有灵性了。”   医生回道:“可不是么,到现在都还记得救了它的人,还就认准了他。”   “原来他就是当初救了十八的人啊!”   “是他,肯为了救一只流浪猫花几万块,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多,动物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的,都知道他值得亲近。”   “长得好看还这么善良,怪不得十八喜欢他呢?”护士再次感叹道,不过这么感叹的对象换成了人。   话音未落,一道中性的声音传来:“十八喜欢谁?”   护士和医生双双回头,看到一如既往艳丽张扬的江水心走过来,今天的他在右脸到脖子处画了一簇玫瑰花,精致的五官没有被玫瑰艳压,反而被衬托得无比美艳,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但每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难免被他惊艳到。   “嗯?你们刚才说,十八喜欢谁?”走近了,江水心再次问道。   他的声音超越了男女的界限,具有某种玉石撞击一般清透的质感,一如他这个人,总是能轻易击穿一个人的眼睛。   还是护士先反应过来,有点结巴地解释道:“刚才有个人来检查猫,十八很喜欢他,对了,他带来的猫也叫十八,这么小众的名字都能撞,真的很有缘分呢。”   “那是挺有缘的。”   医生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说道:“你们应该认识吧,他好像就是当初把十八送来的人。”   “好像?”   “因为他也记不清了,他说他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里,江水心突然变了脸色,“他走了多久?”   “刚走……”   不等护士话说完,江水心已经转身跑了出去,他冲到了门口,各个方向都看了,却没看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   慢慢的,一股怒气从心底窜了起来。   让让竟然失忆了!那上次他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让让本人?   祁月白到底做了什么,让让竟然瘦成了那个样子,连他都没认出来那是让让本人!   江水心想起一年前,让让离婚不成,索性提交了留学申请,打算出去一年。   临出发前,让让才来找他说了这件事。   不知道让让在家里经历了什么,他是瞒着家里所有人递交的留学申请,他出去之后,也不想被家人找回去,所以他到时候会换掉所有联系方式。   让让说,他给家里人留了信,等他在法国安顿好了之后,除非必要的时候,应该不会联系国内的人。   这一分别,江水心再也没有收到过让让的消息,但每学期他都会去辅导员那里询问,得知让让的学分没问题,以此确定让让确实待在法国读书。   他以为,没收到消息意味着让让过得很好,却怎么也没想到,没收到消息其实意味着,让让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失忆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护士追出来,看到江水心的表情,担心地问道。   “有他联系方式吗?”   “没有,那带来那只猫明天就要送给别人收养了,所以就没留联系方式。”   江水心闭了闭眼,脸上深紫的玫瑰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夺目妖艳。   “没事,我有段时间没联系上他,有点担心。”   “是因为他失忆了吧,如果下次他再来,我帮你留心一下联系方式。”   “谢谢。”   江水心缓缓睁开眼,被刺眼的太阳闪得差点落泪,但他却缓缓勾起了唇。   他想,聪明的祁月白也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伪装,什么都可以改变,只有过去,死死钉在那里,能将它隐藏,却永远不能将它抹除。一个人忘记了,还有无数个人帮他记得。   越是隐藏真正的过去,等让让恢复记忆之后,恨意才会越是浓烈。   看着吧,还有不到十天就要开学了,祁月白不想让让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只能放他回学校,到时候,有的是他见到让让的机会。   祁让回到家后,急忙洗了个澡,因为奶牛猫十八舍不得他,多拖了一会儿时间,他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头发,祁月白就回来了。   祁月白很自然地过去帮祁让吹头发,祁让感动得无以复加,在心中大喊疼他的哥哥又回来了!小嘴叭叭地几下就把今天遇到的事前全部告诉了祁月白。   听到江水心的名字,祁月白的手明显顿了顿,但迟钝的祁让啥也没发现,还沾沾自喜于他什么都没瞒着他哥,他可真是一个知错立马就能改的好弟弟。   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祁让睡到自然醒才爬起来,这个时候他哥已经走了,他跑到楼下叫阿姨帮忙准备一下午饭,打算去公司和他哥一起吃个午饭,再去见阿玉。   阿玉和他约的是下午两点在市中心那边一家咖啡厅见面,祁让查过了,距离公司不远,他和哥哥吃完饭再走路过去都来得及。   地点是阿玉选的,距离阿玉工作的地方也不远。   阿玉全名李阿玉,毕业后找了个文员的工作,工资不高,但工作还算清闲,养猫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学生期间看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宠物的视频。   也正是因为看过各种各样的视频,李阿玉决定养猫的时候,选择的不是去猫舍买一只幼猫,而是在论坛寻找合适的流浪猫进行收养。   虽然帮不了很多流浪猫,但能尽一点力也好。   结束工作之后,李阿玉连午饭都没认真吃,急匆匆赶到了咖啡厅,提前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她一边想象着那个救助流浪猫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不安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两点还剩十分钟的时候,一对年轻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矮个一点的穿着打扮休闲得像是一个大学生,背后赘着一个背包,里面赫然是一只肥肥胖胖的橘猫。   而他旁边高个一点的男人则是穿着整齐的西装,手上提着一大袋猫用品,但神色淡漠,仿佛和这个世界有一层壁似的,让人不敢接近。   李阿玉觉得矮个一点的那个男生就是和她约定好见面的“十八的爸爸”,但是旁边的男人让她有点不敢主动上前打招呼。   倒是那个矮个男生四处看了一圈,看到她时歪了歪头,走过来问道:“你是阿玉吗?”   “是,我是。”李阿玉紧张地站起来,“我叫李阿玉。”   “我就是十八的爸爸,我叫祁让。这是我的哥哥祁月白,我昨天跟你说过的,我哥哥陪我一起来。”   “是、你们好。”   祁月白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好。”   李阿玉尴尬地跟着点头,不知为何,面对祁月白的时候,她总有种对着自家老板的感觉,压力很大。   祁让赶紧招呼两人:“别站着了,我们坐下聊吧。”   祁让非常理解李阿玉为什么这么紧张,说实话,最开始他对着他哥的时候也挺紧张的。   为了缓解李阿玉的紧张,祁让主动找起话题,说了昨天带十八去检查的事情,顺便把装着十八的包推到了李阿玉那边,让李阿玉先和十八熟悉一下。   十八的脾气好得不像话,非常亲人,可能这也是他在公园流浪却能吃成一个小胖墩的原因,李阿玉摸它的时候,它不仅不拒绝,还是主动蹭李阿玉,把李阿玉哄得心花怒放。   李阿玉的注意力逐渐转到十八身上之后,人也跟着放松起来,终于开始有来有回地和祁让聊了起来,大多是一些关于猫的话题,全程祁月白都没怎么说话。   聊了大概半个钟头,李阿玉暂时离座去了一卫趟生间。   祁月白多看了李阿玉两眼,得承认,这小姑娘虽然刚大学毕业不久,但为人处世的情商实在没得说,人这是故意留空间给他和祁让交流呢。   祁让自然是完全没感觉到李阿玉的用心良苦,在李阿玉走后,火速开始问他哥的想法:“哥,你觉得阿玉怎么样?十八给她养靠谱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我刚才跟她聊十八昨天做检查的结果,她一直都有在认真做笔记,我觉得她是真心想养十八的。”   “那就交给她吧,她会把十八照顾好的。”   “好!那待会儿我就跟她说!我害怕我看人不准,有哥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嘿嘿。”   李阿玉回来之后,祁让提了收养的事情。   李阿玉眼睛微亮,知道这两人刚才商量的结果是认可她了,赶紧抱起十八保证:“谢谢你们肯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十八照顾好的,如果你不嫌我烦,我可以经常跟你分享十八的情况。”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是,肯收养十八。”说到这里,祁让突然顿了片刻,说道:“对了,以后就不应该叫它十八了,你给它取个新名字吧。”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不用换名字,十八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好听,而且,能遇见你也是十八和我的缘分。”   十八可以不换名字祁让当然也非常开心,愈发肯定了十八这个新主人他并没有找错人,连宠物的名字都会尊重的人,可见她并不是把宠物当成所有物,而是完全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来尊重。   能遇见李阿玉,应该说是十八最大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让让马上要回学校了,江水心也要正式上线了,搓手手.jpg 第29章第29章   这之后,李阿玉果然是经常给祁让分享十八的日常。   十八刚开始到了新家还有点应激反应,但过了几天就适应了,躺在沙发上就能睡得四脚朝天。   祁让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地。   不知不觉,日子便到了开学报道这天。   祁月白特意提前把这天空了出来,也没带司机,就一个人亲自开车送祁让来了学校。   大部分人都是提前一两天来报道,拖到30号这天才来的人很少,两人到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外面只有零零散散一两个人在等着注册入学。   祁让进去的时候,被辅导员拉着说了会儿话,不过祁让失忆了,大部分话都是他哥帮他回答的。   后面又有人来了,辅导员才放过祁让,叫祁让从花名册里找到他自己的班级然后签名儿。   祁让也不知道他哪个班的的,最后还是他哥帮忙找的,他就握着笔站在旁边等签字就完事儿了。   没多一会儿,祁月白找到花名册,推到了祁让面前,祁让趴桌上签字的时候,另一个来报道的人过来了,盯着祁让看了好几眼。   直到祁让签完字直起腰,那人才确定了他没认错人,问道:“祁让!你回来啦!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祁让一脸懵逼:“你是……”   “我是高远意啊,一年不见,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不是,我发生了一点意外,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你失忆了?!”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还在用以前的微信号吗?之前几个人找你你都没回,还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哪知道啊,我也联系不上你。”   “是没用以前的号了。”   祁让和李阿玉聊过之后才知道,他手机上都是一些国外常用的社交软件,估摸着是他去留学的时候换了联系方式。   “那咱重新加个好友吧,以后学校里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   祁让想了想,学校里的事他都不熟,加个好友也好办事,痛快地答应了:“行。”   加完好友后,祁让便和他哥先离开了,高远意接着祁让刚写过的花名册,迅速找到他自己的名字填上之后,也跟着离开了办公室,出去刚好看见已经走到了拐角处的祁让,眼疾手快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寝室群里:   【看看我刚才遇到了谁?】   【这谁啊?腰细腿直,肯定是个美女,学妹?】   【人家那么短的头发,一看也是个男生啊!】   【肤浅,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头发长短分男女,你问问江水心同意吗?】   【说的也是,所以他到底是谁啊?@高远意】   高远意回道:【祁让。】   【卧槽,我没看错吧,咱班那个祁让?】   【他竟然还活着啊,都失联一年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你他马积点嘴德吧,我刚才问过了,祁让是失忆了,所以才没有联系大家。】   【……】   【……】   【是真的,我看他眼神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的,很像刚开学那阵子知道吧?】   【现实中真的会有失忆这回事啊……】   【不过有一说一,如果是祁让失忆了……好像我也没有那么惊讶。】   大一开始,祁让就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任谁都看得出来,祁让家里绝对很有钱,而且他和普罗印象中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不同,人特好相处。   那时候,祁让几乎就是班里默认的团宠,就连爱开荤段子的男生在他面前都会主动收敛一点。   不可否认他家很有钱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祁让真的有那种脆弱的天真感,看到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一些。   所以私下里大家都会调侃,祁让大概是某本小说的主角,大家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加上一层滤镜。   主角嘛,失忆也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调侃过后,高远意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江水心?】   【告诉呗,他俩以前关系不是可好了吗?】   【说吧,估计江水心都快急疯了。】   【行,那我联系一下他。】   高远意退出群聊,马上找到了江水心的微信,发了条消息:【我今天遇到祁让了,他失忆了,你知道吗?】   江水心很快回道:【不知道,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当时他身边还有个人,看着怪吓人的,我没敢多问。我把他的名片推给你,你自己去问吧。】   【谢谢。】   【你们班这学期的课表可以发我一下吗?】   【行,待会儿给你。】   说回祁让这边,他报道注册完之后,又和哥哥一起去教务处注销了休学。   做完这些,祁让一看手机才十点过,也不急着吃饭,提出一起逛逛学校,祁月白自然没什么意见,他对这里还算熟悉,领着祁让一起去美院的教学楼看了看。   美院学费贵,同样的,设施也是最好的,有一栋像是偶像剧里才存在的独立的豪华教学楼,顺着大阶梯上去,首先到的是一个礼堂一样的学生作品展中心,墙上挂着很多优秀毕设。   这里的人还不少,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看毕设。   祁让也挺感兴趣的,毕竟这关乎着他的毕业问题,拉着他哥也加入了观摩的潮流。   总地来说,能挂在这里当门面的确实都不是等闲之辈,从技术还是意境各方面,都有令祁让惊叹的作品。   尤其是去年毕业的一幅作品,是一幅专攻写实的油画,画面精美得像是照片打印出来的一样,仔细看的话,连人物身上穿着的层层叠叠的蕾丝衬衫领他都完美还原出了活泼灵动的模样。   这样的技术,实在很难让人相信竟然是一幅油画。   祁让的视线继续上移,看到画中人物的脸时,诡异地顿了片刻——他怎么觉得,画中的人那么像他自己呢?   说像,但又不完全像,那个人的五官和祁让几乎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但表情却是一幅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模样,配合着作者故意强化的光晕,画上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一种脱离了人性的悲悯世人、怜爱世人的神的化身。   自己的脸被安在这样一种背景中,祁让只觉得浑身都要冒出鸡皮疙瘩了。   就在这时,两个女生也转到了这幅画旁边,   其中一个女生感叹道:“不管看多少次,还是觉得油画系这副毕设太绝了,这得是吞了多少台相机才能达到的完成度啊。”   另一个女生回答:“不止是完成度,这个意境也很棒啊,明明是人,却给人神性的感觉。”   “我特意去油画系打听了一下,画这幅画的人你也认识。”   “谁啊?”   “就是上一届那个江水心。”   听到这里,祁让心里已经是咯噔一声,下意识看了他哥一眼,没想到祁月白还在看那幅画,有点入神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月白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画。   那个意大利混血说的没错,人确实只会被自己缺少的特质所吸引。他大概懂了,江水心到底想从让让这里得到什么。   两个女生的对话还在继续:   “卧槽,就那个碾压咱校花的女装大佬?”   “就是他啊。而且我还打听到,江水心画上的这个人,也是油画系的,比江水心小一届,他俩关系可好了。”   “能出现在毕设上,关系能不好吗?”   “不止这种好。”女生神秘兮兮地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听那个油画系的学姐说,江水心画人像一直不画脸,这副毕设是他第一次画完整的人像。”   “卧槽,磕到了。”   “姐妹,磕拉了好吗?这是什么治愈系小天使X暗黑系艺术大佬啊!小说照进现实了就是说!”   祁让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悄悄往他哥的方向转了点,生怕被两个女生发现他就是画上的人,再心虚地拉了拉祁月白的袖子,说道:“哥,我看完了,我们走吧。”   祁月白缓缓收回视线,说道:“走吧。”   那样平淡的语气,祁让根本分不清楚他哥到底有没有听到两个女生的话,纠结了半天,都走出了美术系的教学楼,才可怜巴巴地解释:   “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毕设作品上。”   “没关系让让,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了,我也不会去追究。”   祁让想回头侧头看一眼他哥,却被祁月白一只手扶住了脑袋,转不过来,只能继续向前看。   哥哥的声音从右上方传来:“但是,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对吗?”   祁让信誓旦旦:“我保证,肯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嗯。”顿了顿,祁月白温声细语地问道:“饿了吗?”   祁让没能侧过头,所以他当然也没有看到,他哥此刻眼中究竟有多么的冰冷而又偏执,只是从声音判断出他哥好像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喜滋滋地道:“饿了,我们去大学城那边吃吧。我上次看到一家胖达洋芋,巨想吃,但妈妈说不干净,不让我去。今天总算能圆了这个遗憾了!”   “走吧。”   祁月白收拾好情绪,也顺势松开了扶住祁让脑袋的手。   祁让终于能侧过头,仔细看了又看,确定他哥的表情很正常,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期待着待会能吃到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狼牙土豆。   最后,他心心念念已久的胖达土豆最后果然没让他失望,包括店里的一些烤串小吃,都做得特别香,祁让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被迫和他哥散了一会步,再坐上车回家。   刚一到家,祁让立马瘫在了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意外地发现竟然有人加他的微信好友。   祁让点开看了一下,备注上是显目的江水心三个字。   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还是不要同意的好,他一两个小时前才跟他哥做了保证,现在就和江水心搅在一起也太不像话了。   江水心自从发出了好友申请之后,就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机,然而一下午过去,他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画也还是保持着最开始只打了样的程度,过了很久,他突然轻嗤一声,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没关系,他已经拿到了让让的课程表,前十二周只有周四下午有一节专业课,今天是周日,最多再过四天,他一定会亲自和让让见一面。   一年他都等得了,四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祁让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惦记上他了,想趁着开学之前再画点什么东西出来,找找感觉好应付开学,有了上次成功画出风景画的经验,祁让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第一天,什么也没画出来,祁让安慰自己,这才刚开始呢,慢慢来。   也是这一天,高远意发消息来说领教材了,一共也就一本教材,祁让懒得特地跑一趟,索性拜托高远意帮忙保管了。   第二天,还是什么也没画出来,祁让虽然有点不安,但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有时间。   到了第三天,祁让在画板前一坐又是一上午,除了几张不满意的铺色,还是什么也画不出来。   这下祁让属实是有点绷不住了,下午时也不再管什么完美不完美,逼着自己画出来一副完整的画。   最后出来的效果,只能说是糊弄一下外行人还行,但是真的学过画的一下就能看出来他本人对这幅画没有倾注任何感情,就是一副技巧堆积的烂画。   祁让越看这幅画越觉得烦,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意识到那种烦躁并不单纯是心理上的,而是逐渐蔓延成为了他生理上的感受。   他觉得非常口渴,很想喝水,站起来的一瞬间有点晕乎乎的,总觉得他看到的画面有点扭曲。   祁让晃了晃脑袋,以为只是他看色块太久了产生了错觉,摇摇晃晃走到楼下,倒了一杯凉水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但很奇怪,那种令人恨不得撕开喉咙的干意并未因为这杯水而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让他愈发难受,牙齿一阵阵地发痒,让他很想疯狂地咬碎什么东西。   他觉得,他的身体里好像缺少了某样东西。   祁让死死握着水杯,额头浸出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他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了,失忆后刚醒来那天晚上,他被这种焦躁的感觉折磨得无法入睡,还有后来他画不出画,也焦躁得差点把画室砸了。   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在降低,上一次已经是一个多月前日本喝醉的那一次了,因为酒精的作用,他产生了世界像巧克力一样融化的可怕错觉。   他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强烈的、疯狂的破坏欲?   祁让视线逐渐下移,盯着手里的水杯,一种可怕的冲动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他想要把这个杯子咬碎,把口腔切割得支离破碎,再将混着玻璃渣的血水全部咽下去。   那一刻,他脑中模拟出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极致疯狂的愉悦感。   理智一步步溃散,祁让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臂——   "让让。"   突然,一道穿透力极强的金属质感的声音突然割破他混沌的意识。   祁让猛地惊醒,才发现他的牙齿已经扣住了杯沿,再晚一点,他就要狠狠咬下去了。   他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杯子,玻璃杯子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碎片如同炸开的烟花四处飞溅。   祁月白走过来拉开了祁让,眼底一片冰凉,声音却无比温柔:"怎么拿着空杯子站在这里发呆?"   "我刚刚、走神了。"   "还是画不出来吗?"   "嗯……画出来了,但很难看。"   "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个提议可以说是刚好提到祁让心坎上了,他心里正难受着呢,感觉继续待在家里,心情怎么也好不了。   "好啊。"祁让答道。   现在这个点出去,当然是要去吃个晚饭。   祁让的口味还是更偏向味道浓郁一点的中餐,所以祁月白带着祁让去了附近一家中式的餐厅。   两人选了靠窗户的一处位置坐下,点餐后,祁让就百无聊赖盯着窗外的人群看,老还是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没发泄出来,很是烦躁。   菜很快开始上来了,祁让跟他哥吃饭没什么规矩,根本不用等菜全部上齐,反正就有什么吃什么,就想消磨一下可怕的牙痒。   还是很难受,祁让只能不停往嘴里塞东西,塞得两颊都鼓起来了,才能勉强忘记牙痒带来的可怕的焦躁。   祁让正吃着的时候,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从他们这一桌旁边路过,经过祁让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没想到路过祁月白的时候,不知道她怎么脚下扭了一下,摔向了祁月白。   尽管祁月白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肘,但从祁让这个角度看来,女人整个像是摔在了他哥怀里似的。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扭到脚了。"女人慌乱中想要站直身子,一只手摁着祁月白的大腿寻找支撑点。   祁让心底那股邪火突然蹭一下全冒了上来,一把将筷子摔在了桌上。   女人本来都快站稳了,被祁让这么一吓,手肘一哆嗦,又重新摔了回去,"对不起、对不起,我胆子太小了,竟然被吓到了……"   祁让:"……"   祁让狠狠咽下嘴里的食物,生气地咬着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两人,恨不得在他们身上戳两个洞出来。   祁月白眉心微蹙,但到底没有直接推开女人,而是绅士地托着女人的手肘,等她站稳。   女人尝试了两次都没站稳,终于不好意思似的咬了咬唇,"我好像扭到脚了,你可以扶我去一下我的座位吗?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   祁让刚听到他哥说了前几个字,眼睛直接瞪得像铜铃,眼底迅速蔓延上一层浅浅的水汽,委屈得恨不得当场掀了桌子。   女人则是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几乎都要张嘴道谢了,   祁月白却按响了桌上的服务铃,对那边说道:"有一位客人在三号桌这边扭到脚了,麻烦来扶她一下。"   女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句"谢谢"憋回去好几次,才勉强说出来,不过声音明显没之前的甜了。   祁让瘪了瘪嘴,粗暴地抹去眼泪,低头又跟食物干了起来。   待到服务员来扶走那个女人之后,祁月白擦了擦手,问祁让:"不高兴?"   祁让就是不高兴了,但他不想说出来,显得他多么小气似的,闷闷地回道:"没有不高兴。"   祁月白丢掉湿巾,又抽了两张纸巾吸水汽,解释道:"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她是一位女性,我只要表明态度让她离开就好了,出于礼仪才扶住了她。"   道理祁让都懂,可他还是不高兴,刚才他可都看见了,那个女人的手一直扶在他哥的大腿上,他就是小气吧啦,就是斤斤计较,即使看不得别人碰他哥。   祁让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愈发抑郁了几分,回了一句:"我知道,都说了没有不高兴,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便化悲愤为食欲,疯狂吃吃喝喝。   就祁让这种吃法,菜都还没上齐他就吃了个七分饱了,直到这时,服务员才把最后一份食物端上来,是两份饭。   这家餐厅有普通的白米饭主食,也有单点的各种炒饭盖饭主食,祁让和他哥分别点了一份野生菌炒饭和松茸饭。   祁让吃了几口自己的菌菇炒饭,觉得有点干,但他对面的哥哥那份松茸饭看起来就大不一样了,浓稠的黄色汤汁浸泡着粒粒饱满的米饭,看着就香,而且绝对不噎人。   "哥,松茸饭好吃吗?"祁让问道,巴巴的小眼神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祁月白回道:"还不错,尝尝吗?"   "好啊好啊。"   祁让等的就是这个呢,当然是毫不犹豫赶紧点头。   祁月白拌开了一小块的饭,舀了一勺。   祁让以为他哥要喂他了,迅速瞥了一眼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矜持地伸了伸脖子,等着他哥的投喂。   眼见着勺子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嘴边了,祁让微微张开嘴唇,他哥的手腕却向下折了一点,而后,将一勺子饭码在了他乘菜的小盘子的角落。   祁让:"……"他不理解,他大受震撼。   祁月白这时还面色平静如常地提醒他:"尝尝。"   祁让机械地拿起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口,塞进嘴里,随便咀嚼两下便咽了下去,毫无灵魂地夸赞:"嗯,真好吃。"   "还吃吗?"   "不吃了,饱了。"   祁让是真的饱了,郁闷饱了,今天的事情他真是越想越伤心,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哥大概真的不喜欢他了。   要不然怎么能当着他的面扶另一个女人,怎么能把饭放进他的盘子里而不是直接喂给他?   积攒了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猛然达到了顶峰,祁让已经临近爆发的边缘,但又觉得自己属实是没理,只能继续憋着,视线扫到旁边的酒杯,干脆端起来一口闷了下去。   几乎是酒刚下肚,祁让眼前就开始花了。   祁让眼前缓缓浮现出两个大字:完了!   他知道他不太能喝酒,但也没想到这么不能喝,今天已经这么难过了,别是还要在大庭广之下丢一次脸吧。   祁让趁着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消失,抬头看向祁月白,"哥,我好像喝醉了……"   祁月白瞥了一眼空了的酒杯,问道:“回家吗?”   “你吃饱了吗?”   “饱了。”   “那好……”祁让摇摇晃晃站起来,“我们、回家。”   祁月白还是先擦了擦手,等他站起来,祁让已经跌跌撞撞过来了,眼神发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直接倒了过来。   祁月白眼疾手快接住了祁让,不过祁让身体发着软,即使他揽住了祁让的腰,祁让还是一直往下滑。   祁让已经开始头重脚轻,眼前的一切像是加热的巧克力一样开始融化,变成不同颜色的油亮的颜料向他汇聚。   他迷茫地不知所措,被一股力量带着踉跄地向外走着。   恍惚间,他的视线扫到地面,才发现地面也融化了,变成了像胶水一样粘稠厚重的存在,伴随着他的力度挤压翻滚,似乎预谋着要将他一口吞下。   祁让害怕得几乎尖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扶在他腰上的手想要逃跑,他想要远离正在崩溃的世界。   然而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强大的反作用力使得祁让直接转了半个圈重新扑回他哥的怀里。   他晕乎乎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清晰的脸,在这个逐渐崩溃的世界中,祁月白却完全不受影响,脸部轮廓清晰的线条像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画家肆意挥洒出来的杰作,流畅中透露着某种坚毅的力量。   祁让神使鬼差地踮起脚,下意识想要亲吻上去。   下一秒,祁让的嘴唇却落在了祁月白下颌的附近。   他哥——把头转过去了?   “让让,这里是大街上。”祁月白一向淡漠的声音在此刻却显得冷静得有些残酷。   祁让愣了两秒,被酒精放大了无数倍的委屈以及害怕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哪里还管得上这是什么地方,不管不顾就大声哭了起来: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呜呜呜呜……”   “让让,哥哥没有不喜欢你。”   祁让才不相信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撕心裂肺的样子,几乎把周围路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你就是不喜欢我,要不然你为什么要躲?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呜呜呜呜……你根本都不喜欢我呜呜呜……”   “让让,这是大街上,我们站在这里亲吻,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果然,你根本就是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还是离婚好了,反正……”   祁让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祁月白突然变得黑沉的目光让他感觉喉咙像是堵了一块凝固的油脂,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祁月白一张手帕湿得都能拧出水了,还是擦不干净祁让的眼泪,干脆收起了手帕,用柔软的指腹带走了眼底欲落的泪水。   下一秒,他抖开了挂在手臂上的外套,盖在了祁让的头上。   绚烂的色彩猛地褪去,祁让眼前变成一片漆黑,这让他愈发紧张起来,害怕在他不知不觉中,就被像胶水一样流动的地面吞噬了。   直到柔韧的唇贴着他的嘴唇,说话时,一张一合地扫过他的嘴唇:“让让,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话音落,他低头吻住祁让。   祁让的脑子从头到尾没有清醒过,尤其是听到他哥最后一句话,整个人直接晕乎了,哥哥温暖的口腔、柔韧的唇舌都让他神魂颠倒。   后面的事情祁让就记不太清了,只模糊记得他哥把他抱了起来,走向停车场,他闻到祁月白颈间乌木沉香的味道,眼睛一闭直接睡死了。   意识再次突然清醒过来时,他刚好被祁月白放进浴缸,可能是因为接触到水,他才会突然醒过来。   他看到哥哥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两三颗,露出一段修长有力的脖颈,本就还受酒精影响的大脑一瞬间又糊了,挣扎着想去搂他哥的脖子。   祁让衣柜里的画册就有一张祁月白脖子的特写,他的偏好在失忆前后显然是非常一致的,只觉得他哥的脖子性感得要命。   祁月白任由祁让胡闹,有条不紊地帮他洗了澡。   祁让玩儿够了,觉得没什么意思,靠在他哥的侧颈边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好像又睁开过两次眼。   第一次是因为哥哥抓住了他的脚踝,有点疼,他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只觉得哥哥黑沉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意识便又沉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次祁让有点清醒过来是因为姿势有点不舒服,老觉得他好像在浴缸里躺了有一段时间,骨头都要折了。但他挣扎着掀开了一点眼皮时,看到的是是他哥正站在浴缸边口口。   绝对是他做梦了,他哥清心寡欲得跟天上的神仙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样想着,祁让放心地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夸夸我的封面吗?包括预收三本,都是我自己画的、自己排版,从今以后,没人能从我这里赚走一分钱!   话说,有人好像很好奇我我最近为啥一直换封面,第一次是因为上入v编辑让改,第二次是因为昨晚上夹子,我发现我的封面灰扑扑的,在一群漂漂亮亮的封面中像个捡破烂的,所以昨晚一点我连夜重画了一个封面换上去。 第30章第30章   宿醉醒来,祁让只觉得头重脚轻,腰也酸得不行,要不是想到下午有一节课,他非得一觉睡到天黑去不可。   祁让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下楼才发现他哥也没去公司,等着下午把他送去学校了再去。   祁让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还特地送他的,但祁月白说上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也就不纠结这件事了。   下午吃过饭后,祁让小睡了半个小时,就被他哥叫起来准备去学校了。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祁让得感谢课程是在下午,如果他们的课是早上第一节的话,他一个学期可能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得迟到。   到学校门口已经快两点了,祁让跟祁月白挥了挥手便匆匆进了学校。   祁月白看着祁让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他把祁让送进这所大学,遇见江水心,然后一切逐渐脱离控制……   “祁总,走吗?”   司机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祁月白说话,便开口问道。   祁月白淡淡地收回视线,“走吧。”   再说祁让这边,美院教学楼距离大门很远,他紧赶慢赶,也几乎是踩点到的教室,这个时候他们老师都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祁让快速扫视了一圈,他们用的阶梯教室,后排几乎都坐满了,他先去高远意那里把教材拿到,随后便选了一个靠墙边的前排位置坐下。   “叮铃铃——”没一会儿,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老师收起了手机,似乎打算铃声一停就开始上课,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生走了进来。   美院里穿着前卫的人不少,但是像她这样疯狂大胆的也算得上独一个了,她穿着一双厚底的粉色高跟鞋,笔直的长腿包裹在绿色的破洞蕾丝丝袜中,再上面是一条挂满碎布流苏的紫色短裙,黑色的长直发垂至腰间,脸上以粉、紫作为主色化了一个极致张扬的妆。   这样张扬的造型,如果没有足够美艳的五官压住,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但她偏偏就是压得住的那一种,整个人像是一幅浓艳的油画,极具视觉冲击力。   老师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毕业了吗?”   “老师难道不欢迎我吗?”   “学费都没交还要我敲锣打鼓迎接你不成?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   “谢谢老师。”   她勾了勾唇,视线缓缓扫过半个班级,而后,抬脚径直走向祁让的方向。   祁让看见她第一眼时就认出了她是谁——得是几个月前了,他和哥哥去吃饭,盯着一个女生看了很久,差点被抓包,就是这个女生。   因为这人独特的打扮,祁让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当初他们之间也算是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祁让本来以为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几乎都要把这事忘了……   谁能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以这种形式见面,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勇敢道歉了!   看对方的架势,明显是冲他来的,不会是要找他算账吧?   现在怎么办?   在祁让尴尬又懊悔的目光中,女生走到他身旁直接坐下了,问道:“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祁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对不起?”   女生挑了挑眉:“嗯?”   “我上次不是故意盯着你看的,我当时画不出画,所以在观察路人……你很特别,我就多看了你一会儿,冒犯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看来你真的失忆了啊。”   女生——准确来说,应该说真实性别为男的江水心,盯着祁让的脸,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两年多以前,祁让还在上大一,江水心也才大二,学院请了一个很有名的画家来做讲座,强制要求大一大二油画系的所有同学必须到场。   江水心来得早,坐在了靠走廊的位置玩儿手机,不断有人跑进来,但都会主动绕过他,别的地方都挤满了,他里面还有两个位置是空的。   祁让就是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跑进教室,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问他:   “学姐,你可以往里面挪一个位置吗?别的地方都坐满了。”   江水心懒懒地瞥了祁让一眼,却在视线触及他的瞬间,眼神巨变——从一潭死水的黑色,变成了映出一抹高光的活的眼睛。   高光并非来自他的眼睛,而是来自对面的祁让,他脆弱的纯真的眼睛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神性,明明教室里只有冰冷的白炽灯光,他却看到祁让脸上有一束如同阳光的温和圣洁的光。   他画不出人脸的人像画,在这一刻终于被填上了适合的五官。   江水心的思绪疯狂运转,想到了一个从此以后和他互相交集的办法——   他让开身位,等祁让坐进去之后,久违地恢复了正常的男声道:“谁告诉你我是学姐的?”   祁让直接被问懵了,愣了片刻,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一层浅粉色,“对、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没看清楚……对不起。”   江水心凑了过去,和祁让只剩几厘米的距离,问道:“那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楚了,学长。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水心看见了,从始至终,他的眼里只有认错了性别的尴尬与愧疚,只有神才会如此宽悯地对待世人,接受并拥抱世人的一切。   他几乎落泪,看着祁让道:“道歉有什么用呢?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成女生了。”   祁让还以为对方眼底的泪光是因为他把人错认成女生惹他伤心了,慌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对、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伤心,要不……你骂我吧,是我的错,你怎么骂我都行。”   “我骂你有什么用?”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伤心呢?”   这个回答正中江水心的下怀,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一个交集的由头,此后就很难再被分开了。   回忆结束,江水心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祁让身上,笑道:“既然你失忆了,那我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江水心,性别,男。”   “你就是江水心!”祁让过于震惊,这句话没压住音量,一下把全班包括老师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当时他和周哥他们见面的的时候,提到江水心,哥哥明明说江水心是一个追过他一段时间的学长,这……也和他想象中的学长差太远了!   片刻后,祁让终于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老师只是看了他两眼,又继续上课了。   江水心弯了弯唇,又道:“看来你之前没少听到我的名字,我和你想象中差很多吗?这么惊讶?”   祁让本来不想跟他说话,不想江水心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说话啊,祁月白怎么说的我?你就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哥哥没有说你什么,你赶紧放开我,现在是上课。”   “哥哥?”江水心轻嗤了一声,“让让,你之前可不会这么叫他,你就不好奇,他究竟骗了你多少吗?”   “哥哥没有骗我。”   “你失忆了,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骗你?”   “我就是知道。”祁让终于把手挣脱了出来,使劲儿往旁边缩了缩,恨不得跟江水心拉开八百米的距离似的,“我要听课,你不要打扰我了。”   江水心毕竟也是毕业了过来蹭课的,做太过分了说不定还得被赶出去了,江水心索性也闭嘴了,在备忘录上打了一排字递给祁让:   【同意我的好友申请,我就不说话了,否则这节课都别上了,我们去外面把事情说清楚。】   祁让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江水心的好友申请果然已经过来了。   在被赶出和同意好友申请之间,祁让果断选择了后者。   而江水心加上好友之后果然没再跟他说话了,而是低头玩着手机。   不管怎么说,祁让还是松了口气。   一节大课加上课间一共95分钟,但祁让却觉得这九十多分钟比九年义务教育还漫长,课间江水心坐着没动,他被堵在靠墙的位置,也不敢叫江水心给他让位置。   好在不少同学一年没见他,过来跟他说话,缓和了一点祁让紧张的心情。   3点45分,第一节大课的下课铃准时响起,老师的话已经说了一半了,听到铃声楞是把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开始收拾她的包,比谁都先走出教室。   同学们纷纷往外走,高远意路过的时候,顺口问了祁让一句:“让让,还不走吗?”   祁让哪是不想走啊,是江水心坐着没动,他又不想主动开口跟江水心说话,便想等着江水心收拾好东西走了后,他就能出去了。   不过既然高远意把话头都递过来了,他当然也可以顺杆爬,他回了一句“马上就走。”便站了起来,垂眸看着江水心道:“可以让我出去吗?”   江水心倒是站了起来,但让出了身前的部分位置,可供一个人通过,而后便看向高远意,问道:“高远意,你还有让让以前的微信号吗?”   祁让面对这个“疑似出轨对象”的人,肯定不乐意从他身前那巴掌大的地点挤出去,站着没动。   高远意愣了一下,回道:“有啊,怎么了?”   “你截张图,发给让让。”   “哦,好。”   一个已经走到前门的男生大声喊道:“高远意,不走吗?”   “走,等等我!”高远意急着追他的朋友,说了一句“发过去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啊。”便匆匆离开了。   祁让感受到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然就是刚才高远意发给他的截图,他不明白江水心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你想干嘛?”   “给你看看真相。”   “什么真相?”   “你先看看高远意发给你的截图。”   祁让相信他的哥哥,百分之百相信,但他就是想看看江水心到底想做什么,免得对方一直纠缠他。   所以他拿出手机,仔细看了高远意发来的截图,从头像到名字都很正常,看不出来有什么所谓的真相。   “看清楚了吗?”江水心问。   祁让答道:“看清楚了。”   江水心打开他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祁让面前,“那你看清楚,这是你以前的微信号吗?”   “是。”   “看看吧,以前的聊天记录,看看你以前都说了些什么。”   祁让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入目第一句话就是以前的祁让发的:【我想离婚。】   江水心:【怎么了?】   祁让:【我想通了,既然……】   “小祁先生,你怎么还没走?”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祁让。   祁让下意识把手机塞回江水心手里,一抬头,原来是李权来找他了。   “你、怎么过来了?”   “祁总担心您第一次来学校不习惯,让我来接您。”   江水心嗤笑一声,嘲讽地道:“是担心不习惯?还是担心遇到我啊?”   李权笑了笑,继续对着祁让道:“小祁先生,走吧,祁总还在公司等您。”   “啊、好,走吧。”   祁让应道,看了一眼江水心,这次江水心倒是把空位完全留了出来,祁让赶紧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生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似的。   江水心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祁让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勾了勾唇角,将手机塞进挎包里,最后一个离开了教室。   祁让这边跟着李权到了公司,直接进了他哥的办公室。   祁月白正在处理什么文件,看到祁让进来,虽然没有直接放下文件,但还是抽空问了一句:“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老师和同学都挺不错的。”祁让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说完了又觉得他回答得实在太过敷衍,又补充道:“今天课间好多同学都来找我说话,问我这一年怎么样,感觉大家都挺好相处的。”   “嗯。”祁月白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还停留在文件上。   祁让一个激灵,一下坐直了身子,坦白从宽:“对了,我今天碰见江水心了。”   他心想,就算他不说,李权还能什么都不跟哥哥说不成?而且,他本来也没有丝毫要瞒着哥哥的打算!   “哦?”祁月白这才抬起头,问道:“他不是大你一届吗?今年应该已经毕业了,怎么还和你上一节课?”   “对啊!我觉得他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冲你什么了?”   “他跟我说……你在骗我。”祁让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哥一眼,“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你觉得呢?”   “我相信你,哥哥,我自己有眼睛,我能看到,也能感觉到,我不相信他,我只相信你。”   祁月白微微勾唇,不知是被这句话哄到了,还是觉得这句话好笑。   “让让,我从没有骗过你。”   祁让一下放心了不少,试探性地继续问道:“哥哥,我们的感情是一直都很好吧?”   祁月白眯了眯眼,“倒也不是,你曾经提过想要离婚。”   “啊?为什么?”   “你刚醒来时我就告诉过你了。”   祁让努力回想了一下几个月之前的事,确实想起来当初他问了哥哥一嘴为什么分房睡的事情,哥哥的回答好像是……无法满足他的生理需求,所以他生气了?   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生气呢,谁能想到都闹到离婚那一步了!   不过也幸好,哥哥一醒来就告诉了他这件事,江水心竟然还想用来挑拨离间,还好他没信!   祁让在心中给江水心的名字打了一个大红叉,笑眯眯地跟他哥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现在就觉得哥哥你哪哪都好。”   晚上,两人就干脆在外面吃了个饭,才回到家里。   今天也犯不着出去散步了,祁月白去健身房锻炼,祁让闲着没事也跟了下去。   祁让自然是没打算练什么肌肉的,就是这里看看,那里试试,最后一屁股坐在了一个练大腿肌肉力量的器材上,练不练不重要,祁让主要是追求这么一个感觉。   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拉着腿,一边打开手机准备看点什么,第一眼先看到通知栏里好几条江水心发来的消息。   祁让抿了抿唇,倒要看看江水心还能给他整出什么新花样来,点开了江水心转发过来的聊天记录。   整个聊天记录挺长的,但有几句话给祁让的印象很深刻:   【我想通了,既然他不喜欢我,那还是离婚好了,免得互相折磨。】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和我结婚也是有原因的。】   【要不我当初遇到一些事情,他不会跟我结婚的,我不想说这件事了。】   【没关系,我已经想开了。我觉得你说得对,还有很多值得我去追寻的东西。】   哥哥和他结婚,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   祁让退出聊天记录,看到了江水心新发来的消息:   【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一是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二是让真相永远闭嘴。】   不知怎的,祁让莫名有些恶寒,一个不留神,腿内收器械的猛地弹了回去,带着他的大腿直接拉成了一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钝角。   “嘶……“祁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微信不微信的,抱着抽搐的腿大喊:“哥!救命!我的腿、要废了!”   祁月白一听到声音,立马走了过来,用手劲儿将两块挡板拉合在一起,祁让赶紧趁机把大腿抽回来,并在一起的时候还抖得跟筛子似的。   祁让疼得眼眶发红:“哥、我的腿好疼,是不是拉伤了?”   “我看看。”   祁月白拉开祁让的手,轻轻按了按大腿内侧的肌肉群,都还没来得及问是不是这里,祁让就开始哇哇大叫了:“哥、哥!疼!轻点!”   “应该是拉伤了,”祁月白道:“我先带你上去。”   “需要去医院吗?”   “先冷敷看看,不行的话我开车送你去。”   “呜呜呜好。”   祁让很后悔,非常后悔,他就不该在锻炼的时候看什么破聊天记录!他现在觉得两条腿都漏风!   祁月白把祁让抱回一楼放在沙发上,随后又去厨房弄了凉水来,用冷毛巾敷在腿拉伤的地方。   因为这个过程最好都不要动,以免扯到肌肉让情况更严重,祁让只能像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瘫在沙发上,双眼都找不到焦距。   正走神的时候,祁让听到他哥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问他“让让,好吗?”   祁让也没多想,直接就回答道:“好啊。”   几秒钟过去,祁让迟钝的大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哥刚才问他的好像是要不要搬回去住,方便照顾。   搬回去……住!   祁让惊愕地瞪大眼睛,目光也恢复了聚焦,猛地一个转头看向他哥。   祁月白这时正拧干了水盆里的毛巾,摸了摸他腿上的毛巾已经有了点热意之后,熟练地把刚拧干的毛巾换了上去。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都是微敛着眉眼的,没有那样淡漠的眼神,他脸部的线条好像也因此褪去了平日的冷酷,夹杂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祁让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了让让?”祁月白注意到祁让的目光,问道。   祁让摇了摇头,“没,就是觉得哥哥你真的好好。”   他能感觉到哥哥对他很好,这难道不就是爱吗?   以前的聊天记录也不能说明什么,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语境,江水心也没有把聊天记录转全,他为什么要相信没头没脑的一段聊天记录,而不是相信现在自己的感觉呢?   而且……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初他闹着要离婚不会是因为他出轨了江水心吧?!要不然哥哥和周哥他们提起江水心的名字时为什么一幅讳莫如深的模样!   这样想着,祁让迷茫的眼神又逐渐坚定了起来,问出了心底最后一个疑惑:“哥哥,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结婚,”祁月白弯了弯唇,“当然是因为想和你结婚。”   真是和他想象中好不一样的答案。   祁让又不想说他背着哥哥看了江水心转来的聊天记录,抖不出他知道当初结婚似乎另有原因的事情,只能顺着话回道:“那我当时肯定也很想和你结婚。”   “现在也是吗?”   “……现在也是。”祁让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他哥诶,除了讨厌猫这个不算缺点的缺点,祁让觉得他哥简直完美无缺,谁能拒绝他哥啊!   祁月白弯唇笑了笑,转头又拧了另一条毛巾给祁让换上。   半个小时过去,祁让终于觉着腿不疼了,但是取下毛巾之后试着动了两下,还是觉得扯得慌,于是心安理得继续咸鱼躺,指挥他哥抱他上楼。   被照顾着洗漱过后,祁让和他哥躺在一张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反正祁让和他哥躺在一起就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早上,祁让一睁眼就觉得格外神清气爽,他好久没睡过这么好了,果然搬回来和他哥住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祁让幸福地搂紧了他哥的腰,脑袋往祁月白侧颈一埋,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祁月白还没下床,但也没睡着了,靠坐在床上看书。   祁让跟个树袋熊似的抱着祁月白的腰,缩在被子里,就剩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瓜顶露在外面。   祁让蹭了两下,把睡得软绵绵的脸露了出来,龇着一口大白牙笑道:“哥哥,早上好!”   “让让,早上好。”祁月白拨开祁让额间乱糟糟的头发,问道:“腿怎么样了?”   “只有一点点感觉。”   “今天还是暂时不要动,需要什么叫我。”   “好勒。”   祁让喜滋滋地应下,觉得能咸鱼一天是一件再快乐不过的事情了。   祁月白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照顾祁让,办公也没有回书房,而是就拿着平板电脑待在一楼陪着祁让。   祁让有什么事叫一声他哥就行,废物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非常舒心,更令他舒心的事,他拿着画板本来想尝试着能不能找到画画的感觉,没想到刚拿起笔,脑子里面立马浮现出了他哥在外套下和他接吻的画面。   眼睛被遮住了,他全身心都只能感受到他的哥哥,他们站在大街上,用一层外套与世人隔绝,这是一场坦诚的自我欺骗,也是一场旁若无人的浪漫旅行。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种种对浪漫的幻想,幻想着周围的人都消失了,世界在融化,他们自我欺骗着,等待末日的降临。   大片的色块铺就,光是构图和色彩的配合就已经营造出了世界末日下的浪漫感,祁让手感很顺,恨不得一刻不停画出成品。   只用了不到两小时,祁让顺畅地收了笔。   他没有画得很细节,主要是用色块和阴影强调了氛围感,这种氛围,细节过多反而会影响整体的呈现了。   总而言之,祁让自己是对这幅画满意得不行,而且迫不及待想和他哥分享。   “哥哥,我画好了!你快看看怎么样!”   祁月白看了一眼,像是被击中了似的,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儿。   祁让得意不已,“怎么样?好看吧?”   祁月白喉结轻微滚动:“很好看。”   比起好看,更多的是震撼,祁月白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画面,最终,这样的画面也出现在了让让的眼中。   “嘿嘿,我就觉得我画人像更顺手一点,我失忆之后画的基本都是人像,但我看以前的……咳咳、”说着,祁让嗓子有点痒,干咳了两声,“以前的作品,很少有人像的、”   祁月白起身把水杯拿了过来,“先喝点水。”   “哦。”   祁让一上午没喝水,嗓子确实有点难受,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就往下灌。   只能说他对自己喝水的速度还是没什么数,灌得太急,又来不及咽,一不小心便泼了自己一身水。   “嘶——”   祁让赶紧坐直了身子,拉开衣领防止睡衣被打湿,但就是这一拉,他看到自己的胸口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哥!我这里怎么肿了?”   祁月白拿着纸巾帮祁让擦水,闻言也低头看了一眼,一脸平淡地答道:“我亲的。”   祁让:“???”   “因为是粉色的,看起来很有食欲。”祁月白语气淡漠地又解释了一句。   几个问号已经不足以表达祁让的情绪了,祁让好想揪着他哥的衣领使劲晃一晃,再问他一句:我那禁欲又斯文的哥哥呢?你是谁?为什么可以一脸淡定地说这种屁话!   水擦干净了,祁月白扔掉纸巾,抬眼看着祁让,“上次喝醉了,忘记弄了,觉得有点遗憾,所以昨晚先补回来一半。”   “一半?”祁让轻而易举被带偏了重点。   祁月白抬手,温热的手掌托在了祁让右半腋下靠近肋骨的位置,脸缓慢地逼近,祁让下意识后仰,被他哥顺势放在了沙发上。   宽大的衣领向右散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祁月白手指勾住衣领,轻轻向下一扯,粉色的一点便露了出来。   “还有一半,现在补回来吗?”   祁让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他哥口中的一半的意思是,左边一半,右边一半。   他哥昨晚只碰了左边不会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吧?!   “这、这不太好吧?”祁让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道。   “哪里不好?”祁月白压低了声音,少了淡漠,多了几分缱绻的蛊惑之意。   祁让的防线摇摇欲坠,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没一昏头全答应下来,而是艰难地找了个理由:   “这里是一楼,万一被阿姨看到了怎么办?”   “我带你上去。”   祁月白根本不给祁让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他抱了起来上楼。   祁让紧张得不行,双手仅仅揪住了他哥背后的衣服,缩在他哥颈间思考待会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理由拒绝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哥的心跳得很快,那是他哥背着他走了半个小时都不曾有过的心跳弧度。   原来看似淡定地掌控全局的哥哥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正在祁让愣神的时候,祁月白踢开了一扇门,带着祁让进入后,松开一只扶在祁让腰上的手把门扣了回去。   祁让以为他要掉下去了,紧张得死死搂住了他哥,但当他注意到房间里的情况,也顾不得什么会不会掉下来了,大声喊道:“你怎么把我带到画室来了?”   “这里最近。”祁月白一边答道,一边推开墙架上的颜料,把祁让放了上去。   画室对祁让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想到待会可能要在这里发生什么,祁让眼尾都迅速蔓延上了一抹薄红,   “又不着急,我们回卧室吧?”   祁月白抚摸着祁让的眼尾,低低道了一声“我急。”便抬起祁让的下巴吻了上去。   祁让从未想过,亲吻也是一件会要人命的事情。   他清晰地感受到嘴唇与皮肤相接时柔韧的触感,尤其是哥哥亲吻他时,高挺的鼻尖总是会抵住他的某处皮肤,带给他一种格外致命的吸引。   有时候他会觉得他变成薄薄的一张纸,哥哥滚烫的唇、炽热的呼吸,都会轻易点燃他,将他燃烧殆尽。   祁让头昏脑胀,不自觉搂住了祁月白,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也会想,这一次他们都是清醒的,迈出这一步真的就代表他们是一对夫妻。   他好像也没那么抗拒,甚至……有一点期待。   祁让抬起腿,想盘住他哥的腰,没想到他刚有点这个意图,腿就被按了回去。   祁月白道:“让让,你的腿还没好。”   祁让:“???”现在是心疼他的时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让让委屈:“只差最后一步男朋友却因为我腿拉伤了还没好就推开了我,但我觉得我还是挺OK的,我该怎么办?”   热心“你就说你是不是不行,男人都听不了这话,肯定立马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让让:懂了。   晚上,让让主动撩拨哥哥,箭在弦上,他哥还是推开了他。   让让:“你是不是不行?”   哥哥:“让让,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   让让:“……”不是说男人都听不得这句话吗?为什么他哥一点都没恼羞成怒?   当晚,这座城市又多了一个彻夜难眠的失眠人。 第31章第31章   祁让养好腿之后,转眼又到了周四。   这几天不知道江水心出是于什么心理,没跟他发过一条消息,祁让本来是想把人删了的,可对方什么都没说,他也不至于突然就把人删了,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有了上一周的经验,祁让这回不仅提前来了,还特意选了一个靠走廊的位置,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堵在里面不能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位置也慢慢被填满,祁让正襟危坐,打起万分精神应对可能即将到来的江水心。   距离上课大概还有最后五分钟的样子,班上的同学基本已经到齐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再进来的时候,一道浓艳的身影终于姗姗来迟。   江水心和老师打了声招呼,意料之中得到了许可,便径直走到了祁让身边。   “让让,可以往里边窜一个位置吗?”   祁让今天坐的中排,往里窜了也不会靠墙,他不想引起老师的注意,便往里窜了一个位置,把走廊边的位置让给了江水心。   江水心顺势坐下,掀起一股极好闻的馥郁的花香味。   当然,在祁让闻来,再好的味道也比不过他哥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   “你看了吗?聊天记录。”江水心瞥了祁让一眼,问道。   “看了。”   “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祁让摇了摇头,“比起所谓的真相,我更相信现在的感觉。”   “哪怕以前他是你最恨的人,你也无所谓吗?”   “不可能,我失忆了,但是我记得我对你们所有人的感情,我很依赖我的哥哥,他不可能是我最恨的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也许他曾经的确是你最依赖的人,但后来却成为了你最恨的人。你看到聊天记录了吧,你曾经那么渴望和他离婚?”   祁让现在是一提到离婚这个话题就心虚,更何况旁边坐着的还是他的疑似出轨对象!   他果断摇了摇头:“都是我的错,你别说了,老师上课呢,我要听课。”   江水心眼睛微眯:“那我只能下课后再跟你说了。”   祁让表面点头,实际上想的是,一下课他就跑,想说,那也得看他想不想听。   祁让那点小心思几乎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江水心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这些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索性心里也没有多么气恼。   他早就知道祁让是这样的人,和其他越单纯越容易被挑拨的蠢货不同,祁让的思维核心是“信任”,只要是他信任的人,除非对方亲自破灭在他眼前,否则他都会无条件选择信任。   这样的人,能作为他信任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同理,在其他想挑拨关系的人看来可能就有些糟心。   毫无疑问,也正是如此,祁月白才敢答应让让回学校继续读大四,因为他知道,让让会毫无保留相信他。   这曾是江水心最爱的让让的特质,所以他不觉得糟心,他期待着再一次破灭让让的信任。   上一次花了两年,也许这一次他会快很多,因为这一次,他足够了解他的敌人——祁月白了。   没人打扰,一节课的时间好像过的很快,祁让还意犹未尽,下课铃声已经打响了,老师一刻也不停留,拎着包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祁让也不想过多停留,把书往包里一塞,站起来就想走。   江水心稳稳地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明显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祁让只能看向另一边的走廊,大概有四五个人坐在另一边,但他们还在收拾东西,祁让再急,也只能乖乖等着。   过了一两分钟,左边的人终于开始一个接一个往外走,祁让也赶紧跟上,不想脚刚迈出去,手腕被人拽了一下,差点栽进江水心的怀里。   祁让一脸惊悚:“你拉我干什么?”   “上课不是说好了吗?下课继续把话说完?”   祁让:“……”可他只是随口敷衍的啊!   “你敷衍我玩儿?”   江水心化浓艳的妆,眼睛一眯还怪有压迫感,祁让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怂,下意识后背一紧,答道:“没有!”   “那好,出去说吧。”   “就在这儿说不成吗?”   “快点,要不然你亲爱的哥哥又要派人来了。”   这话倒是给祁让提了个醒,对啊,说不定待会儿李权就来了,他往这一站,江水心能奈他何呢?   这样想着,祁让就想一屁股坐下去,江水心一眼就能看出来祁让在想什么,拖着他直接往外走。   祁让从没想过,穿着高跟鞋小短裙、看起来没比他多二两肉的江水心力气竟然这么大,拽得他手腕生疼,根本耍不了赖,直接就被拽出了教室。   李权赶到的时候,教室里早没了祁让的身影,问剩下的几个同学,说是跟着人从后门走了。   他赶紧给祁让打了个电话,电话只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就已经显示关机。   李权脑门直接给惊出了一层细汗,不敢耽搁,打电话跟祁月白说了这件事。   电话另一端,祁月白的眼神微黯。   他不可能完全隔绝让让回到学校,只能尽量减少让让和江水心相处的时间,而让让又不同意司机跟进学校等着他,所以他才会叫李权去接人来公司,这样的理由也不会引起让让的反感。   但是,江水心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让让带走了。   祁月白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三点四十。”李权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对不起祁总,是我的失误。”   李权没敢解释因为上一次迟了一点,今天他还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出发,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就遇到了一起车祸堵车。   谢情书早就教过他,不管原因他都应该提前考虑到,没做好就是没做好,祁总很厌恶别人喋喋不休的解释。   “回来吧,自己去找谢情书。”   “我知道了祁总。”   祁月白挂断电话,用私人手机拨通了祁让的电话,机械女音提醒他对面已关机,他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让让,你去哪了?为什么关机了?】   【看到给我回个电话,我很担心你。】   没有得到回复,随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帮我追踪一个车牌号……”   再说祁让这边,他倒不是不想回电话,而是不能。   他刚被江水心拽着走出教学楼,李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以为遇到什么救星了呢,赶紧就想接通电话,完全没想到过江水心竟然会堂而皇之抢走他的手机。   “你干什么?”   祁让想把手机抢回来,但江水心仗着有高跟鞋的加成,楞是把手机举到了祁让无法触及的高度,长按强制关机。   “他独占了你这么长一段时间,我想安安静静说会儿话不过分吧?”江水心说道。   “什么啊,他是我的哥哥,我们本来就一直在一起啊。”   “让让,我们才本来就一直在一起。”   “才不是,我心里只有我哥,你别诬陷我。”   江水心嗤笑一声,可不想再听到让让嘴里蹦出他有多爱祁月白之类的话,拽着祁让继续往前走。   祁让一边观察江水心手上的手机,一边尝试挣扎道:“这里说话不可以吗?又没人打扰我们。”   “不可以,这里人太多了。”   “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祁让不想待会儿知道,奈何力量不如人,也拉不下脸喊救命,只能认栽。   江水心把祁让拉到了办公楼下面的停车场,把祁让塞进副驾驶之后,他坐上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门锁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祁让也没有那个跳车的胆子,只能从嘴上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这里没有别人啊,你想说什么这里不是很合适吗?”   “让让,你还是先思考一下,从你醒来开始,祁月白真的始终如一,没有任何让你感到奇怪的地方吗?”   祁让想都没想,直接答道:“没有。”   江水心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祁让瘪了瘪嘴,不说不说,他还不想说话呢!   反正祁让也丝毫没有要去怀疑他哥的意思,脸朝着窗外认真记一记路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呢?   没有手机,祁让对时间的流逝也没什么概念,就觉得江水心这车真的开了很久,周围从高楼林立变成了树木丛生,再远一点甚至有山峦起伏,好像是开进了什么郊区。   这种地方,确实没什么人了,但同样也意味着,祁让要甩掉江水心开跑都不可能。   祁让甚至怀疑,他做得要是让江水心不满意了,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深山老林,江水心都敢把他一拳砸死。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绕过很长一段盘山公路,江水心把车停在一片石子铺就的大平台上,随后便下车去后备箱取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包裹,顺便把脚上的高跟鞋扔进去,换上了一双轻便的靴子。   至于为什么不是运动鞋,江水心是想换双好走路的鞋,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挑,能用运动鞋配蕾丝短裙。   祁让磨磨蹭蹭没下车,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江水心是把他带到某座山上了,说不定还是什么旅游景点,因为周围停了不少车。   就在这时,江水心敲了敲车窗:“下来吧。”   “这是哪儿啊?你带我来干什么?”   “说话啊,你不是不想在课上说吗?”   祁让:“……”神经病啊!早知道他还不如就在课上说了!   “下来吧,去吃点东西,不吃饱你怎么回去?”   说得也有理。   祁让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决定还是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江水心扛着那个黑色的大口袋,顺着上山的小路往上走,祁让也只能跟了上去。   走了半天,而且全都是上坡路,祁让有点受不住了,哭丧着脸抱怨:“不是说吃饭吗?这越走越偏僻了,哪有吃饭的地儿啊?”   江水心看了一眼手表,“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早知道这么远,我宁愿不吃!”   “那你现在要回去吗?”   祁让望了一眼回去的下坡路,一眼根本都望不到头,怨气被激了出来,说什么都要吃到这顿饭才行,恶狠狠道:“都走了这么久了!我才不回去!”   这一走又是整整半个小时,祁让被那一口怨气吊着爬到了山顶,一登顶,看到地上的几个帐篷和摆弄望远镜的人,祁让人傻了:   “你不是说来吃饭吗?”   江水心把黑色的袋子放在地上,打开夹层,取出好几样速食摆在地上:“江家小店今日开张,有火锅、拉面、饭菜,您要哪样?”   祁让愣了几秒,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被江水心骗了,啪一下,心态直接崩成了爆米花。   他眼眶一红差点没哭出来,声音颤抖地骂道:“你神经病啊!”   旁边一大哥正摆弄望远镜呢,一听这话有点忍不了了,对着祁让道:“小伙子,你怎么跟你女朋友说话呢?这玩意儿这么重你全让女朋友背也就算了,人家特地给你带了这么多吃的,你不感谢人家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呢?”   祁让真是有苦说不出,气得眼泪汪汪的,感觉一眨眼泪水都要哗哗掉下来了。   大哥有点尴尬,“嘿你这小伙子,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还没说两句呢,你就哭了?”   祁让一把抹掉眼泪,但一想到他不仅被人暴力拉来了深山老林,还傻乎乎地跟着上了山,就委屈得不行,又是气自己没用,又是气自己傻,眼泪越抹越多。   眼泪也不听话,祁让一时悲从中来,自暴自弃地哭了出来。   大哥:“……”他今天就不该张这个嘴,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惹不得。   江水心递了些纸巾给祁让,安慰道:“放心吧,你哥哥不会知道我们背着他来观星的。”   祁让本来不想说话的,一听江水心提到他哥就憋不住了,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瞪着江水心,“你胡说!谁背着哥哥和你来观星!是你骗我来的!”   大哥本来已经把头转过去了,一听这对话差点没把望远镜砸烂。   啥玩意儿?嫂子的诱惑?现在的小年轻都玩得这么猛?   祁让没意识到他们的对话有多奇怪,继续恶狠狠地盯着江水心。   江水心弯了弯唇,又道:“那你就这么跟你哥哥说吧,他不会生你的气的,别哭了,嗯?”   “哥哥本来就不会生我气!不要你假好心!”祁让一把将纸夺了过来,才不要江水心帮他擦眼泪,他是不会背叛他哥的!   “吃点什么?饿坏了,你哥该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祁让再次被狠狠戳中了死穴,不管多生气生气也听话地认真看了看江水心带上的食物,凶巴巴地指挥道:“我要那个酸辣粉。”   “等着,我给你煮。”   江水心直接拆了自热火锅,用加热包煮熟粉,拿给祁让吃。   不得不说,江水心虽然很讨厌,但粉是无辜的,祁让吃完了一碗粉,还意犹未尽,又追加了半碗泡面还有一块巧克力才吃饱。   完事江水心收拾干净垃圾,刚好天色有点开始转黑了,他抓紧时间把望远镜架好。   祁让吃饱喝足,加上爬了那么久的山,累得不行了,坐在原地就开始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祁月白已经收到消息,开车赶往云顶山。   云顶山、失联、江水心,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不断把祁月白的思绪扯回一年多以前。   因为江水心的不断介入,那个时候他和让让的关系已经走向了僵化,云顶山的那一晚,便是一切的转折点。   云顶山是C市著名的观星景点,山顶建有观星台,还有一台望远镜,很多天文爱好者都会不远千里跑来这里观星,更有甚者,会亲自带着自己的望远镜来。   作为一处景点,云顶山自然也有缆车,但只到16:00就会停运,如果在这个时间之后到达,只能把车停在进山口的石子停车场上,再徒步爬到山顶。   那时的祁月白发现让让下课后没有按时回家再追踪了江水心的车牌号又亲自开着车赶来云顶山的时候,别说缆车了,天色都快要完全黑了。   他看见延伸向山顶的林间石阶,光是想一想要走进去,就觉得恶心到了极点,他微微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根烟,又给祁让打了两个电话,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被接通。   烟一支一支燃到底,天色逐渐变黑,在月亮出来后又微亮起来,到了凌晨三四点左右是最黑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再之后,黎明到来,天色由极暗瞬间转为微亮。   祁月白抽了太多烟,又吹了一夜凉风,再好的身体也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差不多七八点的样子,阳光已经照亮了半边山,祁让和江水心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祁月白忍住咳嗽的欲望,一脸平静地等待着让让接近。   以往,祁让远远看见他哥站在哪里等他,立马会扬起笑容,抛下身边的人一个猛子扑进祁月白的怀里。   但今天,祁让没有笑,更没有跑过来,反而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失去了笑容,低着头慢吞吞踢了两脚小石子,短短的一段距离,他用了几分钟才走过来。   祁月白几度想要咳嗽,但他都硬忍了下来,因为还有比这个难以忍受的事情存在——让让走到他面前,第一句话就是:   “我想开了,以后不会让你为难了,离婚吧。”   让让想开了,可他想不开,从很多年前,就想不开了。   时隔一年半之久,没想到还会再次遇见同样的境况。   祁月白车开得飞快,几度被车载助手提醒超速,他几乎是压着限速往上赶,但天色还是渐渐暗了下来。   已经快七点,天幕微垂,想去云顶山观星的人这个时候早已经上去,入口处的石子停车场并不规则地排列着几十辆车,留下的空位有限,而且都被挤压在不好的地段,要么是本来的空间被旁边的车挤了,要么是空位有树桩或者坑洞。   一辆黑车挑选了一番,选择了有树桩的那个车位,凭他底盘的高度,只要小心一点,还是能开进去。   就在司机一边看窗外一边小心翼翼倒车的时候,另一辆车线流畅的黑车呼啸而至,在靠近他一旁那个两边都被压线的空位边时向右打方向盘,做出了一副要倒车进去的架势。   司机瞬间连自己的车都不想倒了,就想看看新来的这人得是有多艺高人胆大。   要知道,他刚才可是特地下车把所有停车位都看了一遍,他旁边那个车位,地方确实平坦,但左右两边的车都压线了,大一点的车型挤都挤不进去,就他这种普通车型,硬要往里开也得刮车。   然后旁边那人,转向停之后,都没犹豫,直接换了倒车档,一气呵成滑进了狭窄的空位。   司机:“……”   过了一会儿,车门被推开一条不宽的间隙,一个面色冷峻、穿着西装的男人侧身走了下来。   只见他双手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皮质手套,提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车尾点燃了一支烟,吐出的烟雾氤氲了他看向山顶的眼。   纵使司机是一个直了几十年的纯直男,但这一刻,他也得承认,这个男人是真的性感。   不知不觉中,一根烟燃到了底,他将烟摁灭在了自己的车尾,撑开伞大步走向了上山的石阶路。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崎岖的林间小路中,司机才猛然回过神,他竟然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了那么久,慌忙把车倒回空位中。   另一边,江水心调试好了望远镜,一回头,就见祁让头一点一点的已经睡着了,他拿起之前盖望远镜的小毯子,裹住祁让,又把祁让抱到了望远镜旁边。   整个过程中,祁让睡得不省人事,什么也没意识到,看得隔壁大哥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太阳越来越低,终于彻底消失在山边,上一秒好像都还能互相看见对方的脸,这一秒就已经是伸手勉强能看见五指的漆黑了,很快,遥远的天际边闪烁的星也逐渐亮了起来。   蹲守着的人不再闲聊或者是玩手机,而是蹲在望远镜旁边调焦观星。   江水心自然也不例外,寻找着一颗星。   他有一颗想要观测的星,心中知道大概的方位,但即使这样,也需要不断移动主镜调试方位,才能真正捕捉到那颗星。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他的眼睛慢慢适应黑暗,看到越来越多关于星体的细节,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观测到了那颗星的所有细节,这时候让让早已经睡得七荤八素了。   “让让,醒醒。”江水心捏了捏祁让的脸,声线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沉敛。   可惜祁让根本听不见,在梦中只觉得是有一只蚊子围着他的脸嗡嗡乱叫,不耐烦地转了下脸,埋在毯子里继续睡了过去。   江水心顿了顿,说道:“让让,你哥来了。”   “嗯……哥……”祁让黏黏糊糊地喊了两声,扭了扭身子继续想往毯子里缩,突然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身体僵了一下,混沌的脑子猛地清醒过来。   他唰地坐直了身子,一脸心虚地四处张望,“哥?我哥在哪?”   “在这儿,过来看看。”一道清冷的声音把祁让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祁让迷茫地回过头,看见江水心指着望远镜道:“来,过来看看。”   祁让:“……”   吓死他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睡到了江水心的腿上,他还以为真的被他哥看见了呢!   “你干嘛吓我?”   “怎么是吓你呢?咱行得正坐得端,你心虚什么?”   旁边的老大哥哼了一声,小叔子都睡嫂子腿上了,还行得正坐得端呢,要他是那个哥哥,估计都想打死这个不孝的弟弟!   祁让一脸迷茫,关他什么事啊,这老大哥为什么总是哼他!   哦,不止是这个老大哥,其余人好像也特别喜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种诡异的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了上来。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上山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江水心说那些屁话在旁人听来有多奇怪。   祁让霎时间彻底清醒了过来,一脸见鬼地看向江水心。   江水心知道祁让这是反应过来了,乐得眼睛微眯,笑道:“别愣着了,过来看看,等你看完,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祁让:“……”   他悄悄看了大哥一眼,果然大哥又是狠狠叹了一口气。   不能这样平白被人误会了!   祁让道:“行,那我看完就要回去,我哥哥不喜欢你,我想回去了。”   “过来看吧。”江水心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叫祁让来看,“你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多看一会儿,会越来越美的。”   祁让将信将疑地把眼睛凑了过去,第一眼看过去,就几个亮晶晶的小点,和肉眼看星空没什么区别。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洗清那位老大哥的误会,一边盯着那几个小点看,确实正如江水心所说,当他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   不知过去了多久,星星点点的光组成了一条眼睛状态的丝带,整体好像是呈现红色的,像极了一只眼睛。   他忽然就找到了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他哥的目光——就像是这样,不带人欲情感,仿佛漠视一切的星云,从万里高空坠下,带着湮灭一切的气势,他与整个世界就此隔离开。   祁让无比震撼,一时半会儿甚至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江水心在这时向他娓娓道来关于这颗星的信息:   “这颗星叫做北落师门,是很多南方城市向南能看到最明亮的星。”   “北落师门四周围绕着一圈圆盘状的尘埃云,最初科学界认为尘埃云是受到两颗行星的引力形成的,也就是说,尘埃云中隐藏着一颗北落师门b,而科学家也确实检测到了另一个颗行星的信号。”   “但在16年,北落师门b的信号彻底消失不见,并且再未被发现,今年国际天文学会宣布北落师门b被除名。”   “星云虽然呈现出来的总是黑白色的云雾状,但这并不代表星云本来就是黑白色的,只是需要长时间的曝光才能获得丰富的颜色。”   “哦……”祁让干巴巴应了一声。   “一年前,我们也是在这里看的北落师门,你告诉我,它看起来很像祁月白的眼睛。”   祁让终于来了一点兴致,两年前的他倒是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嘛。   “你说这个的眼睛很可怕。”   “哦……啊?你唬我的吧?”祁让没觉得那样的眼睛多恐怖啊,相反,他一想到哥哥的眼睛像是缩小版的星云,就觉得浪漫到无以复加。   “你说你一直觉得他很奇怪,但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让你感到奇怪。”   “直到你看到这片星云才明白,他的眼睛里没有情感,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冷漠的、没有情感的眼神呢?你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你在心动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一辈子和一个只会衡量得失的人在一起,实在太可怕了。”   祁让本来没觉得这件事怎么样,但是听着江水心的描述,他竟然渐渐产生了一种汗毛倒立的恶寒感。   他恍然惊觉,他好像真的很难看到他哥情绪有明显起伏的时候,大部分,他个冷静得像一台机器,简直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付出的感情永远不可能得到反馈,他做出的反应全都是利益衡量之后效益最大化的选择,即使这样,你也不觉得可怕吗?”   祁让应该反驳的,他也想要反驳,但他说不出话,曝光之后,星云的的红色好像渐渐浓郁了起来,越来越像一只毫无感情的红色眼睛,盯着他,一刻也不停地盯着他,让他后背有些发冷。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祁让偏头躲开镜筒,冷汗涔涔地道:“我要回去。我看完了,你说过的,我看完你就什么都听我的,我要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   说着,祁让看了一眼上山的方向,甚至想着如果江水心不答应,他也要想办法下山,这一眼,他却突然呆住了——   一道撑着伞的黑影沿着小路走了上来,月光淡淡的,给他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但是除此之外,他的整个人都浸在黑暗中,黑色的手套在伞的阴影之外,反射出冷冷的光辉。   “让让,找到你了。”   来人轻抬伞沿,半张棱角分明的脸暴露在月光中,轻柔的语气下似乎压抑着什么,像是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一个致命的巨大漩涡。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关于我写文这么久的心理话:   20年的2月29日,我在晋江发表了第一篇文,但实际上,这不是我第一次写文,我高中在外站写过,成绩还行,但因为高考压力,放弃了。   这一放弃就一直到了20年,因为疫情,才重新开始写文。   还有一个月,我就写了整整两年了,你们也看到了,成绩真的不怎么样,每次我都告诉自己,下一本会更好,实际上并没有。我以前还停说过一句“百万必成神”,意思就是写了百万字一定会获得不错的成绩,很显然我也没有做到,我早就超过一百万字了。   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干这个,我不喜欢追求热点,写出来的情节动辄在被封的边缘跳舞,但我真的不是在搞噱头,我是真的喜欢这种。   我之前看到过一个说法,我觉得还挺贴合我的想法:阴间cp就是最好味的,不要相信纯粹的爱,要相信恨,相信不甘和遗憾,爱是短暂的火,你抓不住火,但燃尽剩下的灰可以吞进肚子里。   是的,这就是我的想法,我以前喜欢打甜文tag,但总会有小天使留言说“虐”“偏正剧”,其实我真的在认真写我认为的甜文,因为我对甜的定义就是上面说的,不相信纯粹的爱,而是命中注定的不得解脱。但是好多人说不甜,所以我现在就不打甜文tag了。   甚至我前两天看上一本的评论区,意外发现有人给我打了两分,说我逻辑乱七八糟,说实话,挺艺谋的,因为我“自命清高”,一直以来最追求的就是行文逻辑以及人物的立体,我不想写所谓的工具人,我想体现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他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是基于性格和事件而做出的必然的命运的选择,但是这一点我至今为止做得也不是很好,我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被环境创造出来的复杂的性格,但是又没有笔力完全展现出来。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说,我现在挺怀疑自己的,不愿意去追求流行,写着不被主流接受“三观不正”的文,有点酸腐文人那种“自命清高”,我可能真的不是很适合干这一行。   我打算后天去算个命,让我妈带我去,我妈说那个人在我们这一代都很有名,据说很准。   不是宣传封建思想,我算是薛定谔的无神论者吧,不相信鬼神,但我是相信所谓风水、阴阳的,我们家洗手台上的镜子正对着门,门后面又是走廊,我就很害怕这样的设计,晚上不敢洗脸,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镜子不能对门,反正我很害怕,不受控制的害怕。   到时候看看大师怎么说,大师要觉得我不适合干这个,我还是会把这本写完,也许以后也还会写,但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使劲儿写,甚至为了追榜单日六日万,反正,等我消息。 第32章第32章   “哥……”祁让动了动喉结,竟然下意识缩了一下。   这样的哥哥让他感到害怕,在夜晚的树林里,他举着伞,从黑暗深处走来,仿若深山鬼魅,或许是因为衣角和裤脚有一点湿润,他的脸色无比冰冷。   祁让想起了北落星门红色的眼睛,似乎看到那双由无数闪亮的宇宙尘埃组成的红色眼睛,在压抑到了极致后,轰然炸裂开。   浓烈的情感从黑暗深处开始诞生——那是一种深到刻骨却又无比克制的愤怒。   比起祁让的心虚害怕,江水心只是觉得惊讶,他早就想到了祁月白会知道他们在这儿,但他没想到,祁月白真的会找上来。   一年多前,江水心就带祁让来过一次这里。   就是这个晚上过去,祁让下定决心要离婚,因为他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让祁月白喜欢上他,不如解开这个名为婚姻的枷锁,他也该去过他自己的生活了。   祁月白打来电话,祁让全部拒接,后来索性直接关机了。   江水心问:“不怕他着急,直接找过来吗?”   “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   祁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不喜欢潮湿、讨厌虫子,夜晚的森林应该是他最讨厌的地方。他不可能为了找我就上山的。”   江水心闻言,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他大概明白一向软绵绵的让让怎么会挂断电话了,估计还想着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祁月白愿意上来找他,他立马就会忘记今晚说的那些话。   最后的结果,祁让果然还是失望了,祁月白没有上来,他在停车场抽了一晚上的烟,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但让让只委屈着他哥哥果然没上去找他,见到第一面,就说出了那句:   “我想开了,以后不会让你为难了,离婚吧。”   江水心本来以为,这一次祁月白也不会找上来。   他今天可是不小心惹恼了让让,结果祁月白竟然真能忍着恶心上来,看让让那愧疚得要死的脸色,估计今天他不仅白忙活了一场,还反过来帮忙推了让让一把。   祁月白同样也想到了去年夏天的事情,当时的他没选择上山,成为了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导火索,所以这一次,他亲自走了上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像是对他的惩罚,那些黑暗的令人作呕的记忆正一刻不停腐蚀着他,而他的让让,向后退了一步。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克制不住语气中的冰冷问道:“让让,回去吗?”   祁让咬了咬牙,正打算扑向他哥滑跪道歉,一线吃瓜的老大哥突然插了一句:“兄弟,这是你弟弟弟妹吧,两人感情可真好,刚才还抱一块儿睡觉呢。”   都是男人,老大哥觉得他有必要帮忙提个醒,当然,为了引起重视,他特地用了一点夸张手法。   至于祁让,简直要多懵逼有多懵逼:“谁和他抱着睡了?你不要胡说!”   老大哥:“这小姑娘不是你女朋友吗?抱着一起睡又不是什么坏事儿,你不用不好意思。”   江水心乐得火上浇油,盯着祁月白弯了弯唇,道:“对啊让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么行得正坐得端,抱一起睡只是为了取暖罢了。”   祁让:“???”这一个两个的他马的都是在怎么回事?他明明就没有和江水心抱着睡!   他急忙跑向哥哥,一边焦急地解释道:“哥哥你别听他们胡说,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我是被江水心骗来的。”   刚跑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江水心的声音:“让让,手机不要了吗?”   祁让一个急刹车,一回头看见江水心拿着他的手机,冲回去夺走手机,立马又跑回了他哥身边。   “哥哥你相信我,我的手机是被江水心拿走了,不是故意失联的。”   祁月白没说信与不信,揽住祁让纳入伞下,说了一句“走吧。”便迈开长腿向山下走去。   江水心留在原地,默默注视了好一会儿两人离去的方向。   通过刚才的对话,老大哥也逐渐意识到了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要真是逮到老婆和弟弟出轨,不应该带着老婆扔下弟弟吗?怎么会扔下老婆走人呢?   难不成……真是他误会了?那他刚才岂不是坏事儿了?   老大哥犹犹豫豫问江水心道:“美女,我刚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最大的误会就是,”江水心勾起唇角,骤然恢复男声:“我是男人,不是美女。”   老大哥瞳孔地震:“!!!”   今晚,这个城市又多了一个彻夜难眠的老实人。   而祁让这一边,他真是被老大哥害惨了,估计哥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走得飞快,回去的路又全都是下坡,他连路都看不太清楚,几乎就是半被他哥拖着掠了过去。   祁让心说他哥这得是有多生气啊,一边努力跟上祁月白的步子,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   “哥,我今天不是故意跟江水心来这的。他非要拖着我来,还把我手机抢了,我力气没他大,就被拉到这里了。”   “还有上山,对,上山也是他骗我的,他本来告诉我去吃个饭就说事儿,我爬上山了才意识到被他骗了……哎,我怎么这么蠢啊!我真是蠢笨如猪!哥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祁月白没说话,祁让慌得不行,光顾着看他哥的表情,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差点一头栽下山。   所幸祁月白稳稳揽着祁让,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瞬,提醒道:“注意看路。”便又继续往下走了。   祁让不安地抿了抿唇,只能乖乖看路,勉强跟上了他哥的步伐。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哥哥这一次生气和之前格外不一样,上一次哥哥因为十八的事情生气,但也只是不回应他的道歉,实际上对他的要求依旧是有求必应的。   可这一次,哥哥真的完全忽视了他的诉求,自顾自走得飞快,祁让甚至担心要是他跟不上,他哥真的有可能扔下他一个人就走了。   其实不止现在,先前还在山顶哥哥问他要不要走的时候,祁让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了——如果他犹豫了,他哥真的会转头一个人离开。   祁让疯狂运转着思绪,思考致使哥哥这么异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裤脚被露水打湿了?还是因为这件事和江水心扯上了联系?   还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不知不觉中,祁让猛然一回神,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林子,石子停车场近在咫尺。   下山整个过程好像格外漫长却又格外短暂,走的时候祁让一直在想到底还有多远,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又觉得好像刚刚他才开始下山,下一秒就已经出来了。   祁让跌跌撞撞跟到车边,因为旁边的车压线了,车门开得不大,祁让还有心情关心会不会不小心把旁边的车刮了,可惜没能看上一眼,就被他哥塞进了车后座。   紧接着,祁月白也从同一侧的车门进来,门被关上,最后一点微弱的月光也被阻隔在外面。   车里漆黑一片,祁让只能勉强看见他哥撑在他的上方,好像有一双星河坍缩到极致后变成的一片连贯的红色的眼睛悬在上方,沉默中压抑在空气中慢慢发酵。   祁让犹犹豫豫地张开唇,想说点什么,不想哥哥忽然倾轧下来,舌尖肆无忌惮地顺着他分开的唇滑了进去。   一定是带有某种怒气的成分,这个吻极具侵略性,舌尖的力度几乎把祁让的脑袋都搅成一团,他感觉有点难以呼吸,发软的手臂求助般搂住祁月白的脖子。   但他没有得到任何怜悯,他哥差点就这么失控地挤进去。   祁让疼得哭了起来,挣扎着偏头躲开祁月白的吻,他哥的理智好像稍稍被唤醒,托着他的腰,停了下来。   车里太黑了,祁让还是无法看清他哥的表情,只隐隐约约感觉到,那种带给他极大压力的如影随形的目光并没有消失,还在一刻不停地、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哥哥,你生我的气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江水心他……”   “让让,”祁月白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祁让的话:“不要在我()的时候,提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祁让忍不住抽泣,一时之间甚至不敢去抓祁月白的衣服,无助地扶住了车顶的把手,身体找不到任何一个支点。   但后来,他感觉到哥哥牵住他的手腕,放回他的肩膀上。   祁让颤颤巍巍地搂住他哥,越来越用力,最后几乎变成了紧紧勒住他哥的脖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到他一点安全感。   恍惚中,他看到以往那个完美的哥哥一寸寸瓦解,露出一个可怕而又疯狂的眼神,记忆深处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但他依旧想不起来,曾经的他到底什么时候、又因为何种原因见到过这样的哥哥。   “让让,现在你知道了?我有多爱你。”   祁月白的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偏执。   “我后悔了。”   祁月白第一次说出后悔两个字,确切来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后悔”,四爷曾经教导过他,不可以后悔,错了就去补救,补救不回来就当作一个教训,但是,不可以后悔。   曾经的他做得很好,四爷也曾夸过他是天生的掌权者,但多年以后,他还是后悔了。   祁让想问他哥后悔什么,但是他问不出来,他很疲惫,嗓子也十分干涩,靠在祁月白的侧颈,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隐隐约约就听见他哥说什么“不该让你长大,不该对你太过……”   太过什么……?   祁让没问出来,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祁让醒来时发现他已经到家了,正睡在他哥怀里,后面肯定被撕裂了,丝丝缕缕地泛着疼。   祁让一时怒上心头,双手抵在祁月白胸口直接推开了他哥。   祁月白倏地睁开眼睛,黑沉的眼神吓到了祁让一瞬。   祁让心虚得下意识就要道歉,但嘴刚一张开,他突然想起,错的又不是他一个人,立马又硬气了起来,到了嘴边的道歉的话都咽了回去,先发制人愤怒地指控祁月白:   “你昨晚弄得我好疼,肯定都伤着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哭了你都不心疼我!”   祁月白揉了揉额角,闭眼再睁开,好像又变成了先前那个虽然淡漠却骨子里都透着温柔的哥哥。   “我给你上过药了,现在还是很疼吗?”   “疼死了好吗?你没听说过吗?那个地方神经分布特别密集,纸太糙了都疼,你还那么用力,肯定都撕裂了!”   “抱歉,昨天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有一点失控了。”   “你想到什么了?”   “小时候一些事情。”   “小时候的什么事情?”   祁月白再度揉了揉微胀的额角,显然不是很想说。   祁让有点急了,前一次、前两次,他都没有强迫地追问过哥哥,可是现在他不想这样了,他迫切想了解他的哥哥。   他知道哥哥讨厌带毛的动物,但他更想知道哥哥为什么讨厌带毛的动物。   祁让道:“不可以告诉我吗?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想更了解你,我感觉我现在就像、就像一个傻子,你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我很失败,我什么都做得不好。”   祁月白闭上眼,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不怪你让让,那些事……我觉得很恶心,也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祁月白并非一开始就是个孤儿,相反,他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那个时候,祁月白还不叫这个名字,他只记得爸爸妈妈会唤他淼淼。   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很好,而且在教育方面非常看重,他们从小就培养了祁月白几门外语,吃饭的时候用的是法语,晚上座谈会用的是德语,日常交流用的是英语,只有游戏的时候用的是中文。   除此之外,每年必有一次长途旅游,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这的确在潜移默化中对一个孩子的气质有着极大的影响。   但一切的幸福在六岁那年戛然而止,他们一家人包括爷爷奶奶出门游玩的时候,遇到了无差别槍击的报社案,除了他,无一幸免。   他倒是还有一个外婆,但是身患疾病,无力抚养他,最后,他在快七岁的时候,被送进了孤儿院。   二十几年前的孤儿院,那就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条件差到令人发指,被子用的都是早已经板成一块的破旧棉被,而且睡觉的房间永远都是潮湿的,尤其是一到冬天,湿冷的被子像是一座坟墓。   各种喜欢阴暗潮湿的虫子在房间角落滋生、壮大,很多时候,掀开某一块木头,下面会窜出无数鼠妇、蟑螂,已经习惯这里的孩子们把这当作一个游戏,拿着棒子到处碾死这些小虫子。   但祁月白做不到,他光是看到这些虫子四散逃窜的样子,就觉得浑身发冷,恶心得想要呕吐。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在祁月白九岁那年,那群孩子不知怎么的,发现了衣柜里住了一窝老鼠。   他们没有立马赶走这些东西,反而是觉得那一窝里面大部分都是出生不久的小老鼠,个头太小,会偷偷弄一些食物喂给它们。   等到小老鼠都长到成人前指宽左右,他们几乎全员出动,把衣柜里的老鼠一锅端了。   对很久没闻到过肉味的孤儿院的小孩儿来说,老鼠就是难得的美味了,他们也不会扒皮或者取出内脏,就这么拧断脖子、丢进火堆,烧熟了便迫不及待拿出来生啃。   祁月白甚至还能闻到老鼠毛被烧焦的味道,他看到那群小孩乌黑或者鲜红的嘴,忍不住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孤儿院里有个小领头人,一直都看不惯祁月白高他们一等的模样,见状,抢了一个小女孩手里视若珍宝的小老鼠,趾高气扬走到祁月白身旁,说道:   “送给你了,你也好久没吃肉了吧,吃掉它。”   说到这里,祁月白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间甚至隐隐冒出了一层细汗。   祁让没想到他哥还有这样的过去,小心翼翼地擦去祁月白的汗珠,张了张嘴,到底没问什么。   但祁月白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想问我吃了吗,是吗?”   祁让担忧地看着他哥,祁月白勾了勾唇,闭眼遮住复杂的思绪,声音淡得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   “我吃了。”   祁月白吃了。   那个小孩来得比他早得多,在孤儿院混得如鱼得水,很讨院长的喜欢,几乎所有孩子都把他视为老大,私下里甚至超过院长的位置。   他不吃,那些孩子就会一拥而上,“请”他吃下这顿“美餐”。   老鼠被烧熟了,但也仅此而已,最开始是毛发烧焦的糊味,没有彻底烧到的毛根像一根根小刺扎进他的皮肉,随后,便是属于老鼠肉的酸味与腥臭味涌上来。   从此以后,祁月白开始厌恶孤儿院的一切,潮湿、虫子、带毛的动物,随着那段记忆的远去,他愈发难以忍受。   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他会有一种想要把皮肤撕下来的冲动;   看到虫子,他会浑身冷汗,难以动弹;   被带毛的动物碰到,他会难以克制地恶心反胃。   “哥哥,对不起。”   听到后面,祁让很自责,抽抽嗒嗒地道歉:“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还非要拉着你去喂十八。昨天晚上又害得你不得不上山找我,我真是太坏了。”   祁月白擦去祁让脸上的泪水,说道:“让让,不怪你,是我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如果你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做了对吗?”   “我肯定不会的。我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一定会好好动脑子想清楚,不会再像昨天那样轻易被骗了!”   祁让这一次真的生江水心的气了,并且痛定思痛,发现他保证做得再好也无济于事,还是需要求助外部支援。   “哥,你之前不是说让司机在教学楼等我吗?这样真的不会很麻烦他吧?”   祁月白答道:“让让,他等待的时间我也是支付了工资的。”   “那就按照你之前说的吧,让司机在教学楼等我!”   祁让就不信了,这样江水心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祁月白点头:“好。”   让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的预料之中,事实上,这其中未必没有他刻意引导的成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算不成命了,我妈跟我说2月4号再去,开春后去,算的是明年的命,今年只有几天了,不去算命。   顺便统一回复一下,不管算出来啥结果,这本文都不会坑的,我的坑品大家可以放心。   然后昨天收到了大家很多留言,很感动就是说,谢谢大家的安慰以及营养液和地雷,知道还是有人和我一样喜欢这种“阴间甜文”的故事,我真的很开心。   ——————22:30留——————   被锁了,改文顺便再多说两句,我昨天提到了一个两星评分,不瞒大家说,我就是被那条评论整破防了的。   凉不凉的,说在意,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毕竟我要是真的不火就写不下去,也不会这么埋头写了两年了,我就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别人没有认真看,然后草率地得出一个“逻辑不通”的结论,很难过,破防了,正巧昨天逛街在天桥上看到一个算命的,就说要不我去算一卦。   然后因为昨晚还是收到了很多小天使的认可,我其实是很开心的,今天重新振作码字,但我没想到,今晚上又收到了同样的评论。   我不敢说我的逻辑完美无缺,但是也请不要拿出一条和我写出来的东西完全无关的逻辑链来质问我主角为什么这么迷可以吗?   我知道我发这些很冲动,可能也很败好感,但是我真的憋不住了,骂我“文笔烂”“三观不正”我都能接受,我唯独无法接受这种评论,我就是玻璃心吧,别理我,也许我啥时候冷静了就删了,就当我放了个屁吧。 第33章第33章   已经是9月中,气温开始下降,街上穿长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盛开的观赏花也有了凋落的迹象。   从早上起床开始,祁让就一直长吁短叹的,觉得路边无精打采的花都在烘托他悲伤的情绪。   他身上都还没好利索呢,又到了回老宅的日子,倒时候说不得又要受到什么摧残,实在很难开心得起来。   祁月白听让让这么唉来叹去的,觉得有点好笑的同时到底还是不想看他这么难受,招了招手把让让叫过来之后问道:   “不想回去吗?”   祁让往他哥身边一瘫,又是一声长叹:“不想回去啊,我觉得奶奶和爸爸好可怕,妈妈对我又有点过于热情了,我老觉得瘆得慌。”   “那要不今天不回去了?”   “可以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吗?”   “就说公司里有点事,得立马去处理。”   “可七月份的时候不是才用过这个理由吗?”   “不一样,”祁月白勾了勾唇,“上一次是真的有事。”   祁让是正儿八经心动了,但是脑中突然闪过他妈的脸,果然觉得还是算了。   “算了,还是回去吧,要不然妈妈又要误会你了。”   “误会我什么?”   “就觉得是你不让我回去啊。”   “她也没有误会,我确实不想让你回去。”祁月白神色未变,甚至语气起伏的弧度也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句话和前面几句话要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祁让自然是什么也没听出来,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哎,你不懂,妈妈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说起云秀春不简单,大概也只有让让会这么觉得。   在这个家里,谁都看得出来,云秀春是最简单最好看懂的一个人,甚至比祁让还好控制。   因为云秀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帮让让争到家产。但她又想做一个爱着自己孩子的慈母,做不到彻底把让让培养成一个争夺家产的工具。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左右两条腿站在了完全相悖的两条路上,如果云秀春不能坚定地站在某一条路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会越来越痛苦。   至于云秀春有没有把这种痛苦转化成这是她爱着祁让的表现,就不得而知了。   而让让,也很好看懂,但他不好掌控的地方就在于,他是坚定地站在一条路上并且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他不像云秀春那样左右摇摆,谁都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磨磨蹭蹭半天,最后还是在十点左右出发去老宅了。   不过路上祁月白告诉祁让,这一次和上一次会不太一样,老太太和过世老爷子两脉传下来的后人都会来,老太太今天应该不会一直盯着祁让。   本来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因为祁让失忆了,上个月才只有几个祁让直系亲属回老宅,算是先做一个适应。   虽然七大姑八大姨也挺叫人头疼的,但不用从头到尾面对老太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勉强算得上一件好事。   祁让他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车,想来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早早就过来了。   “他们都知道我失忆的事情吗?”祁让快临下车的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懊恼地问他哥道。   “他们不知道。”   “那万一待会儿他们跟我打招呼怎么办?”   “你就点头、笑就行了。”   “啊?我不用叫人的吗?他们跟我说话,我就点头笑,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祁月白笑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你还是和我仔细说说吧,要不我心里没底。”   祁让还在犹犹豫豫的时候,祁月白已经走到他那一边并且拉开了车门,“下来吧,那群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骗你。”   “……好吧……”   祁让还是很相信他哥的,再疑惑,也乖乖跟着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厅,但是这回不再是富丽堂皇得缺少人情味,因为里面三三两两的站着至少有二三十个人,“人情味儿”都要冲开房盖了。   门口附近一个中年女人最先注意到祁让,立马抛下身边的人迎了上来,“哎哟,让让来啦!快让姑婆好好瞧瞧,怎么瘦了这么多!”   祁让一下懂了,正要开口叫一声姑婆,突然周围的人都看向他并且围了过来,一下把他的话打断了。   “让让,得有一年多没见过了吧,还记得三姨我吗?”   “一年没见,让让真是越长越俊了,可比你四姑家那不省心的小子长得俊多了。”   “让让怎么不进来啊?快进来让徐嬢好好瞧瞧。”   “让让……”   一声一声的让让叫得祁让头都大了,哪还记得谁说了叫什么,尴尬地愣在原地,看谁都是一脸傻笑顺便点头。   这时,他感觉到哥哥的气息靠了过来,在他耳边道:“让让,没骗你吧?”   “没骗我。”祁让一边笑着应付几十个亲戚,一边抓住他哥的衣袖扯了扯,待到他哥弯腰把耳朵贴过来之后,侧过头巴巴地道:“哥,怎么办啊,我要一直在这里应付他们吗?”   “不用,老太太一会儿就来叫你了。”   祁让:“……”   “那我还是宁愿在这里应付亲戚。”   “没关系,待会我陪你一起去。”   “奶奶不会说什么吗?”   “不会的。”祁月白垂眸,挡住眼底的冷意,“你没听妈说过吗?老太太最疼的人就是我,你这个亲生的都得排后面。”   别的人听到自己这个亲生的得排在养子后面估计都得跳脚了,但祁让不一样,祁让还挺开心的,先前他就觉得他妈太偏心了,如果奶奶可以偏回哥哥那边,也算是公平了。   并且,这对祁让来说不见得完全是一件坏事,奶奶越是疼哥哥,那待会哥哥护住他不被奶奶批评的可能性就越大嘛!   这样想着,祁让又高兴了起来,轻轻往前靠了靠,鼻尖亲昵地蹭在他哥的耳朵上,笑嘻嘻地道:“那哥哥你待会可要保护好我。”   “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哥哥的话对于祁让来说金言玉律一样,虽然还没有得到实践,反正他悬着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笑得可甜。   其他人也听不到祁让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就见两人贴着耳语了几句,祁让突然就笑了,一时间心里各是各的想法。   姑婆仗着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直接问道:“让让,你们在说什么啊?笑得这么开心?”   祁让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了他哥。   祁月白不冷不热地笑道:“我们在说好久没见到各位姑婆姨娘了,大家还是一点都没生疏。”   “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生疏的话呢。”   “就是就是,让让也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不是。”   “让让不是去留学了吗?感觉怎么样?”   气氛沉默了一瞬,但是很快大家一人一句又把气氛热了起来。   祁让都没注意到有些人脸色被祁月白说变了,乐呵呵跟着他哥坐到了沙发边,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各位亲戚提的问,其实注意力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管家走到沙发后,弯腰在祁让耳边道:“老太太请您过去。”   “好,就来。”   祁让拉了拉他哥的衣袖,祁月白点了点头,“走吧,我陪你去。”   管家多看了祁月白两眼,但也没说什么,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就多行了半步在前边领路。   管家老派的作风让祁让感觉老太太就站在了面前,他开始有点忐忑起来,但下一秒,哥哥忽然牵住了他的手。   祁让呼出一口气,牢牢回拽住他哥的手。   一行三人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主宅旁边的花圃,老太太正在修剪她种的花,戴着副老花镜,看到哪里有虫子,还会亲自捉了。   她旁边跟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手中捧着一个透明瓶子,装的正是老太太捉出来的虫子。   那玻璃瓶少说也有少女手臂粗,高约十几二十公分,装了足足半瓶子颜色鲜艳的虫,少女却能面不改色捧着瓶子,嘴角温婉的弧度也丝毫没有变化。   祁让看得头皮发麻,很想躲,但他还记得他哥很讨厌这些个虫子,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还是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想要稍微帮哥哥挡上一挡。   祁月白眸光冷然,但他的表情却能和那少女一样,保持着最完美的肌肉状态,甚至还能冷静地捏了捏祁让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祁让哪能不担心啊,哥哥的那些关于孤儿院的描述他都还历历在目呢,偏偏老太太跟没看见他们似的,还在不紧不慢、一株一株地检查她的花,他有点忍不住了,壮了壮胆地开口道:   “奶奶,我们过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恍若未闻,从一株花中又找到了小指粗一条绿色的虫,她用镊子夹着虫,对着祁让道:   “你别看这虫子小小的一只,文文静静的,趴在叶子上一动也不动,但不处理的话,几天就能把整个院子毁了。”   祁让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只觉得在挣扎扭动的绿色虫子恶心到了极点,克制不住地表情扭曲。   “胆子这么小,看一条虫就不行了?”   老太太看见祁让这副样子就来气,招了招手,示意少女把瓶子打开,她把虫扔进去,又到:“看看人家,还是一个女生呢,有像你这么不成样子吗?”   祁让不服:“那人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嘛。”   像他哥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顶天立地,还不是一样怕虫子!他可是主动挡在了哥哥面前呢,虽然哥哥比他高,他可能也无法完全挡住。   老太太冷哼一声,“玥儿,告诉他你害怕虫子吗?”   少女温声回答:“怕。”   祁让:“???”可是她都能面不改色抱着那个装满虫子的透明玻璃瓶子!这叫什么怕!薛定谔的怕?   “给你介绍一下,她叫郑玥,小你三个月,叫她玥儿就行。”说罢,老太太看向郑玥,“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祁让。”   郑玥对着祁让点了点头,“让哥哥。”   祁让瞳孔地震,从醒来开始,几乎他遇到的所有人都叫他让让,再不济也就是喊全名,这还是第一个叫他哥的,他怎么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他恶寒地道:“你就叫我祁让吧,我不习惯别人叫我哥。”   郑玥看了老太太一眼,没说话。   老太太道:“你都二十好几了,叫你一声哥哥怎么就不习惯了?”   那祁让就是不习惯嘛,他还只是一个爱叫哥哥的小宝贝蛋呢!   祁月白捏了捏祁让的手,主动接过了话头:“奶奶,两三个月也没差多少,不如就随让让喜欢。”   老太太眼皮微掀,好像这才注意到祁月白也在,说道:“我不是叫祁让过来吗?你怎么也过来了?”   “爸妈都还没来,索性先陪着让让来看看您。”   这话说得,就是老太太也挑不出什么刺,她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道:   “看你们现在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当初让让可是没少怨过我这个老太婆乱点鸳鸯谱。”   “怎么会,我和让让感谢您还来不及呢,当初力排众议主持了我和让让的婚礼。”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你们现在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我年纪也大了,就想看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我和让让挺好的,您可以放心。”   祁让也赶紧点头附和道:“您放心吧奶奶。”   尽管他还是觉得哥哥和奶奶之间的对话充满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这个时候也不好细问什么。   老太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们感情好就再好不过了,正好我要提的这件事,也是你们感情好才适合的。”   “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我想着,你们也时候要个孩子了,我一把老骨头,没几年活头了,就想看看祁家能有个后。”   祁让语气迟疑:“我国什么时候已经突破男男生子的难题了吗?”   祁月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郑玥脸上有点尴尬,老太太则是气得脸色难看。   祁让尴尬地笑了两声,“呵呵呵、我说错什么了吗?”   老太太没好气地道:“我们国家还没有突破你说的难题,我今天把玥儿带来就是为了这个。玥儿摸样好,身段更是没得挑,现在就读美国MBA工商管理硕士,各方面都很优秀,她一定可以生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祁让是真的很迷惑:“她生下来让我们养?孩子爸爸不介意吗?”   “你要气死我是吗?”老太太被祁让一脸懵懂的样子气得血压飙升,“你就是孩子的爸爸,不给你养给谁养?”   祁让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代、孕?!”   现在网上关于这方面的讨论沸沸扬扬的,祁让也知道一点,当然,不管是从感情方面还是遵纪守法方面,他都绝对不同意这么做。   “我不生。“祁让坚决摇头,一见老太太难看的脸色,有点怂,但还是握着他哥的手不肯退让:“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和哥哥不需要孩子。”   “你说不需要就不需要,那你老了怎么办?”   “咱家又不是没钱,找护工不就行了?”   老太太眯了眯眼,看向祁月白:“月白,这件事你怎么说?”   祁月白笑得温和:“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一切都听让让的,我尊重让让的意见。”   祁让都不知道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有过这么一茬,一时间无比肯定,哥哥当初能说出这种话,绝对是如他所说——因为想结婚才结婚的!   老太太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也说过,结婚也可以,但是必须给祁家留个后。”   祁让小声嘟囔:“我不就是祁家的后吗?”   “那你之后呢?祁家就彻底断子绝孙了吗?”   “大不了收养一个啊,你们当初不也是这么做的吗?没必要到了我这里就必须要我亲自生了吧?”   祁让只知道他哥比他大了许多,还以为他们家就是很狗血的那种生不出孩子去领养了一个、没想到领养之后又怀上了亲子的故事。   老太太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说是怀上祁让之后才去领养的祁月白,要不当年的事情跟祁让这个一根筋的脑子就掰扯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云秀春夫妇走了进来。   “来了一个人都没看到,问管家才知道你们都在这里,在聊什么呢?”云秀春一边说着一边了走进来。   走到祁让身边,云秀春才发现祁让和祁月白手牵着手,她抓住祁让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道:“长辈还在这呢,你们手牵手的像什么样子?”   祁让把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还想继续挡在哥哥前面,因为那半瓶子的虫始终没有被处理,还被郑玥捧在手里,他怕哥哥会很难受。   云秀春看得眼皮直跳,“你站那么过去干什么?”   “哥哥看到虫子不舒服。”   “你自己还不是看不得那些东西?”   “我没关系,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什么没关系……”   “行了!”老太太打断了云秀春的话,“两人感情好是好事,我都不介意,你又在这里借题发挥什么?”   云秀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祁崇运抓住了她的手,她忍了一下,到底没有一见面就开始吵。   祁崇运看了一眼郑玥道:“这小姑娘谁啊?以前好像没怎么见过?”   “我叫来的,”老太太没好气地道:“祁让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着是时候给祁家留个后了,再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去了。”   “结果你生养的好儿子,哪里管我这个老太婆还有几年可活的,就是不肯,这是要让祁家断子绝孙不成?”   “妈,您别着急,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祁崇运安慰了老太太两句,转头看向祁让立马又恢复了那副压迫感极强的严肃表情,“祁让,你自己说说,你怎么想的?”   祁让顶着压力回答:“我不想代、孕,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刚才哥哥捏了捏他的手,就是让他有什么说什么的意思,他想,反正哥哥顶在后面呢,他说什么都不能同意代、孕这么荒唐的事。   祁崇运拧眉,“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祁家的事,不管怎么说,祁家必须有个后。”   “就是啊让让,”云秀春也加入了劝生的行列,“你现在年轻不觉得什么,等老了,要是没有孩子的话,会很孤独的。”   祁让心一横,干脆说道:“反正我不孤独,我也不生,要生你们自己生。”   祁崇运眼睛一瞪,一副马上要发火的样子。   祁让控制不住地又有点怂了,刚才还板直的背往后缩了缩,却抵在了他哥的胸口上,他感觉到祁月白的手扶在了他的肩上,好像源源不断有什么力量传过来。   “让让,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祁月白轻飘飘地接了一句:“就是生不出来,才会想要你生啊。”   话音一落,整个花圃寂静无声,云秀春盯着祁月白的眼睛愤怒得几乎喷出火来,祁崇运那充满压迫的眼神也从祁让身上移开,重重地砸在祁月白身上。   祁让:“……”他哥这是什么硬核转移战火的方式?气氛恐怖得他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第34章第34章   让让从小就和祁月白亲,这件事云秀春百思不得其解,也阻拦不了,因为老太太下了强命令,她要是非得隔开兄弟俩,就一个人带着祁让出去住。   云秀春知道继承权的事,三分之一看血缘,三分之一看她老公,还有三分之一老太太说了算,再不乐意,她也只能放任祁让跟着祁月白玩儿。   那个时候,云秀春就动了再要一胎的心思,有了竞争,她的孩子才有可能变得更加优秀,祁崇运也同意了这件事,但很可惜,夫妇俩努力了大半年,还看了不少医生,但肚子里始终没有动静。   这事是云秀春心里的一个痛,偏偏这个痛还被祁月白大大方方地戳了出来,不能怪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祁月白,跟你妈妈道歉。”祁崇运沉声道。   “我不要他的道歉!”云秀春双眼通红地盯着祁月白:“当初要不是你把我推下楼梯害我伤了身体,我怎么会没办法再怀孕!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祁月白平静地解释道:“我已经解释过了,当初我距离您很远,也有佣人可以作证,我并没有推您。”   “我知道他们都在说谎,都在替你说谎!你骗不了我!”   “这里是祁家,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让大家帮我圆谎。”   “你一定是用了什么办法,你和那些下人处得这么好等的就是这天吧!你早就预谋好了,所以才去讨好他们……”   眼见云秀春又展开了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祁崇运打断了她的话:“云秀,别说了,妈还在这里。”   “让她说!”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媳妇今天是不是还要逼着我这个老太婆给一个交代了?”   云秀春的不满憋在心里不知多少年了,以前顾及着让让没有撕破脸,可如今让让都失忆了,祁月白又被提到了总裁的位置,她家让让距离继承权已经远得不能再远,索性把什么不满趁着今天一股脑说了出来:   “本来就是,当初要不是你一心护着他,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我对两个孩子一向一视同仁,我自己倒不知道,我哪里一心护着月白了?”   “他差点害死让让你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这还不叫偏心吗?”   本来看戏吃瓜的祁让突然被点到,有点迷茫,什么叫哥哥差点害死他啊?   祁月白安抚性地按了按让让的肩膀,面不改色地看着对面的三人转。   云秀春话音落后,老太太还没回话,祁崇运再度拉了拉云秀春的手,说道:“云秀,别说了,今天聚一起开心的日子,别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我没有闹,我就是不懂,明明让让才是亲生的,为什么你们都要站在祁月白那边?”   “云秀!你说得太过了!”祁崇运加重了语气,“妈这些年对两个孩子怎么样,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   随即他又看向老太太安慰道:“妈,您别生气,云秀就这个性子,没有对您不满的意思。”   老太太似乎被气得不轻:“哼,我看她对我这个老太婆不满得很!”   “云秀,你跟妈说。”   云秀春咬唇,什么也没说。   “好、好、好!真是好得很!”老太太气得不轻,“你真是给我娶了一个好儿媳回来!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气!”   老太太扶着管家的手愤然离场,这场闹剧才算是终于落下帷幕。   云秀春几步走过来想拉住祁让的手说点什么,祁让本来没注意到,但是祁月白拉着他往身边带了一点,祁让猛然回过神,才发现云秀春马上要抓住他了,下意识就往后面一躲。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卫生间。”祁让急中生智,捂着肚子找了这样一个借口。   云秀春不信,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让让,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我是你的妈妈啊,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点!我难不成还会害你吗?”   祁让有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是真的不太舒服。”   祁崇运接过话头:“不舒服你就先走吧。”   祁让想找个借口和他哥一起走,问祁月白道:“我对这里不熟,哥哥可以带我去吗?”   祁月白点头:“走吧,我带你去卫生间。”   云秀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祁崇运拦住了她。   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就是不知道让让都能听进去几分。   待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边,云秀春一边低声啜泣一边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这些事情我已经憋了很久了,我真的不想再看见让让什么都不知道地待在祁月白身边了。”   祁崇运揉了揉眉心,“让让现在最信任的人是祁月白,你说越多祁月白不好的话,他越是会偏向祁月白那边。”   “难道我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吗?让让是我身上掉下来一块肉,老太太不心疼,我心疼啊!”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老太太是最疼让让的,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还有,祁月白故意说那句话就是要让你生气,逼得妈说不了代孕的事情。你怎么……?”   祁崇运叹了口气,总算理解了母亲说的娶了一个蠢货尽拖后腿总有一天会后悔是什么感觉。   云秀春一听丈夫还在指责她,难免更伤心了。   祁月白都那样说她了,难不成她还要忍气吞声吗?   她恨祁月白,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对方任何一点异动都像是在刮她的肉,她没有办法忍耐!就算今天没说成代、孕的事情她也不后悔。   再说另一边,祁让想上卫生间本来只是一个借口,没想到出了花圃之后肚子真的有点难受,干脆假戏真做,真的跟着哥哥去了一趟卫生间。   祁月白就在门口等着,让让出来洗完手后,他仔细地擦掉了上面的水渍,一边开玩笑似的说道:“我以为你说来卫生间只是一个借口。”   “本来是一个借口的。”   “幸好你是在爸妈面前用的这个借口。”   祁让歪了歪头:“为什么?”   祁月白微微勾唇,将濡湿的纸屑丢进垃圾篓之后淡漠地道:“如果是在酒吧的话,你晏哥会以为我们找借口来卫生间()。”   祁让脸色爆红:“你不要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么奇怪的话好吗?”   “那我要用什么样的语气?”祁月白压低声音,尾音甚至出现了性感的气泡音:“这样骚一点的?”   “哥!”祁让被撩得面红耳赤,本来在花圃里被搞得有点沉重的心情一下自烟消云散,抓着他哥的手臂愤愤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月白勾唇:“生气了还这么乖地叫哥哥?难不成真的想和我在卫生间()?”   说又说不过,撩也没那个胆子反撩回去,祁让憋了半天,才没什么底气地道:“算了,不跟你说了!”   祁让闷头向外走去,但走得不快,祁月白很轻易就能跟上去。   “想去哪?”祁月白问道,声音不大,显得很是亲昵。   祁让扭扭捏捏地哼哼了两声,才道:“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吃饭?”   “快了,12点开始,但是一般我们要提前十分钟过去。”说着,祁月白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还有20分钟。”   “去掉那个一般,我可不想去晚了再被奶奶眼神凌迟。”   “这么怕她吗?”   “怕啊,”祁让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觉得她好可怕,而且还总是想逼我干不想干的事情。”   说起这个,祁让慢慢回想起今天听到的几句有疑点的话,问道:“奶奶今天说同意我们结婚的条件就是不能断了祁家的后,可你又说她力排众议主持了我们的婚礼,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祁月白眯了眯眼,解释道:“当初是我提出的结婚,妈不同意……”   何止不同意,当时云秀春整个人都要炸开了,根本不管什么老太太和祁崇运还在旁边坐着,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往祁月白脑袋上招呼: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祁让!你过来,不许和他站在一起!你告诉我,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你不是变态、你喜欢女孩子对不对!你不想和他结婚是不是!告诉我!!!”   当时祁让因病休学了一年,刚从医院回到家里,身体非常瘦弱,脸颊上看不见半点肉,颧骨凸起,眼窝深陷,任谁都看不出半分他曾经娇生惯养的影子。   光是站这一会儿又被云秀春歇斯底里的声音吵到,祁让的脸色就已经变得苍白起来,额间逼出了星星点点的一层细汗。   “妈妈,哥哥没有逼我,而且,喜欢同性也不是什么变态。”   “男人喜欢男人不是变态是什么?!难道我以前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你给我过来!”云秀春拽着祁让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手臂,有点疯癫地问道:   “就是他逼你这样说的对不对?你小时候最喜欢和女生们一起玩儿了,你从小就喜欢女孩子,你还跟我说男生身上又臭又脏,你很讨厌,你绝对不可能是同性恋!”   “是他逼你的,一定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你跟妈妈说实话,就算是妈妈求你了!”   祁让梗着纤细的脖子,一字一顿道:“哥哥没有逼我,我喜欢同性,不是什么变态。”   “祁让!你要气死我是不是!男人喜欢女人才是正常的!你一个大男人,像个女人一样趴在别人身下,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这难道还不变态吗?”   母亲嘴里蹦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变态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刺进了祁让的心里,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只倔强地重复那一句话:“我喜欢同性,这不是变态。”   祁月白注意到让让手腕都被拧红了,上前拉开了云秀春的手。   云秀春激动地挥开祁月白:“滚开!你滚!我和让让的事轮不到你来掺合!”   祁月白道:“这也是我和让让的事。”   “什么你和让让!你也配和让让相提并论!让让是祁家唯一的血脉,绝对不可能和你结婚。”云秀春神色愈发狰狞。   “都是你,都是你带坏了让让,你回来之前让让一直很乖,但自从你回来之后他就老是跟我顶嘴,如果不是因为你,让让一定还是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就该死在外面!”   “云秀春,你越说越过分了。”老太太面色不满,“这种事,如果当事人愿意,你还硬要分开他们不成?”   “可是他们都是男人!难道你想让祁家断子绝孙吗?”   “云秀,你冷静一点。”祁崇运显然也是不赞同两人的婚姻,但他很尊重老太太的说法,道:“你先听妈把话说完。”   老太太冷哼一声,看向祁月白:“你们如果是真心要结婚,可以,但有一件事,祁家的血脉绝对不能断在我手里。”   说完,老太太看向祁让,看到他一脸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问道:“祁让,你想和谁结婚我不阻拦,但是你必须给祁家留一个后,你能做到吗?”   祁让看向祁月白,眼神有点莫名的空洞。   祁月白握住让让的手道:“我都听让让的。”   老太太目光顿了顿,“祁让,你呢?想好了吗?”   “我……我不知道……”   那一瞬间,祁让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对不对,他好像已经预示到了自己后悔的未来,但又心有不甘,觉得他总能走出另一条正确的路出来。   “让让,我不会后悔。”祁月白突然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祁让却因为这句话身体微僵,他知道哥哥明白他在犹豫什么。   可是哥哥说不会后悔。   他咬了咬唇,缓慢却坚定地道:“那我……也不后悔。”   “既然你们都说不后悔,那我就不当那个坏人非要拆散你们了,只要到时候,我能看到祁家有个后。”   之后,就是老太太不顾云秀春的意愿,力保了祁让和祁月白的婚姻。   在此之前,一大家子本来是住在一起的,但因为这件事,云秀春闹得家里成天没个安宁,才会分散住了出去,并且由老太太定下了每月十五回老宅的规矩。   祁让这才终于明白了他们每个月十五都要回老宅的起因,感情还是因为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得亏是事情闹大了,要不每天都在老宅面对老太太那吃人的视线,祁让至少要短寿十年。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祁让有点忧虑地问道:“今天代、孕的事情没谈拢,奶奶以后肯定还会提起。”   祁月白淡淡地问道:“你想生吗?”倒是看不见半分忧心的样子。   “那肯定不想啊!我就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以后老了不会后悔吗?”   “才不会!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祁月白轻轻摸了摸祁让侧颊的发梢,道:“就按你想的做就好了,谁也勉强不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好忙,我们这里有团小年的习俗,比大年三十还隆重。   前天我自家团年,昨天我姑家团年,今天我姥家团年,每次都是一整天,实在抽不出空,今天搞到十二点过才码出来一章。   就是很后悔,不应该在春节期间连载,下次我铁定要全文存稿,说到做到!感谢在2022-01-2720:15:32~2022-01-3000: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扫黄大队队长5瓶;500657593瓶;孟梦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第35章   果然还是12点就准时开席了,经过上个月回老宅的洗礼,祁让对餐桌上的事情也算基本了解了,没再让奶奶抓着什么错误。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还在生气,懒得搭理他。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祁让是一件好事,他只想安静度过这段时间赶紧回家。   吃完饭后,老太太第一个下桌走没了影,祁让紧随其后立马跑路,生怕再被他妈或者七大姑八大姨的给缠上了。   到了哥哥的房间,祁让总算能松口气,打了个哈切,闷头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才三点不到,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不过到底是已经九月中了,不会觉得特别热。   祁让慢悠悠爬起来,才难得发现一次他哥竟然还没睡醒,大概是因为今天在花圃一直面对着那么多虫子,属实是有点折磨了。   他轻手轻脚起来,先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没有选择上床,而是随心所欲地四处打量着。   看到床头柜上立着的相框,祁让顺手拿了起来。   很奇怪,他哥房间里就这一个相框,但不是任何人的照片,只是一株在黑色背景下被一束阳光照亮右侧花瓣的红色玫瑰。   看了一会儿,祁让突然心临福至地想到了什么,掰开了相框,不想真的在照片背后发现在了两张身份证大小的薄薄的纸片。   纸片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有折痕的地方纸纤维簌簌往下掉着,似乎稍微用力吹一口气,纸就会这样被吹散了。   纸上面手写着几行字,字体很稚嫩——   心愿券   甲方可以凭借本券要求乙方完成任意一个心愿,无截至期限。   甲方:祁月白   乙方:祁让   这……好像是他小时候送给哥哥的?他为什么会想到要送这样的东西?而且……两张这个数字总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是他的话,感觉送一张或者三张会更加合适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祁让已经发现了,就没道理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祁让把相框放回原位,但心愿券就这么大大剌剌放在了床头柜上。   随后祁让就干坐着玩儿了会儿手机,大概又过了得有半个小时,祁月白终于醒了过来。   “哥哥!你醒啦!你睡了好久。”祁让毫不犹豫丢掉手机,扑到床边说道。   祁月白刚睡醒,声音有点哑:“让让……”   “嗯?”   “我做了一个梦。”   “嗯嗯,然后呢?你梦到了什么?”   祁月白有点疲惫似的闭上眼:“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看哥哥这副表情,祁让还以为他是梦到了孤儿院那段最不开心的日子,故意想要转移他哥的注意力,问道:   “那你有梦到我给你心愿券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祁月白突然睁开眼睛,不见半分先前疲惫的模样,“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祁让莫名抖了一下,下意识把床头柜上的心愿券拿了过来,“我没有想起什么,就是无意中找到了这个。”   祁月白垂眸看了一眼,“原来是这样。”   “这是我什么时候给你的?你一次也没用过吗?你不会以为我会出尔反尔不愿意满足你的愿望吗?”   “你五岁时给我的,我知道你何时都会完成曾经的承诺的。”   这件事,祁月白早已经得到了答案。   祁让得意地翘起嘴角:“你知道就好。那你现在有什么愿望吗?我都可以满足你哦。”   祁月白凝眉想了一会儿,轻声慢语道:“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祁让不满意他哥的敷衍:“呸呸呸,这叫什么愿望!我本来就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好吗?你再换一个。”   “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你要帮我实现吗?”   祁月白的眼神莫名有些认真,不过祁让又觉得他哥的眼神一向都是如此的。   也说不清到底哪里有点违和感,祁让有点不敢去看他哥的眼睛,总觉得里面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快要把他吸进去了。   祁让躲开祁月白的视线,撇了撇嘴道:“才不用你许愿,我自然就会这样。”   顿了片刻,他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算了,你要是暂时想不出来就算了,你把它们收好,等到你想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拿着这个来找我就好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当然!”祁让眼神巴巴的:“我相信哥哥你肯定不会让我去做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坏事吧?”   祁月白面色不改:“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不用再添点条件吗?”   因为哥哥的表情实在算得上是寡淡,就连说一些()之类的骚话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祁让向来分不清楚他哥当时是什么心情,又是否是带着开玩笑的意思。   不过!他相信他哥!百分之百相信!   “我、我相信你哥哥!”祁让拍着小胸脯,笑得要多狗腿有多狗腿:“我不用再添任何条件了!到时候只要你拿出心愿券,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干!”   祁月白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把两张心愿券接了过来,说道:“好。”   祁让还以为他是把他哥哄开心了,心里头别提多美,笑得牙不见眼,直接一个虎扑上床,赖在祁月白身边继续看他的电影。   大概四点钟左右,祁让电影就差最后一个结尾了,突然有人来敲门。   祁让靠门近,又想多在他哥身边表现一会儿,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跑去开门。   “让让,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云秀春站在门口,往里望了一眼,刚巧看到祁月白从床边坐了起来,心里别提多恶心,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   祁让只得稍微侧身挡住一点云秀春的视线,问道:“您想跟我说什么?”   云秀春一听这个生疏的‘您’字就觉得难受,但张了张嘴,到底没有为了揪着这个,刚一见上就和让让闹得不愉快。   当初因为结婚的事情闹得实在太难看,她一个月明面上和让让也见不上两回,更别提现在让让还失忆了,真的变成了一个月只能见这一回。   所以她想趁着月中见面的这次机会好好再和让让谈一谈,也许让让能理解她的苦心。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把视线收了回来,专注地看着让让:“可以跟我出去走走吗?”   祁让不是很愿意:“有什么事不能就在这里说吗?”   “让让,我是你的妈妈,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我绝对不可能会害你,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我知道您不会害我……”   “跟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单独和你说会儿话。我们一个月也就见这一次,难道这点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我吗?”   云秀春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让实在没办法开口拒绝,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哥,他哥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个什么。   就在这时,云秀春突然拉住了祁让的手,又问了一遍:“让让,可以吗?下一次见面又得过一个月了,我只是想单独和你说会儿话。”   祁让只得点了点头:“行吧,我想进去跟哥哥说一声,我总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云秀春万般不愿意,但想着这次的目的是好好和让让谈话,不想一开始就闹得不愉快,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祁让松了口气,飞快跑进去跟他哥说了这件事。   祁月白没什么大反应,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件事,就叫祁让去吧,别让妈妈等急了。   “我说完就回来了,电影的结尾你可要等着我回来再一起看啊。”   “知道,去吧。”   祁让依依不舍,但一转过头立马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小跑到云秀春身边。   “走吧,你想去哪里说啊?”   “我们去东湖边上。”   “行,走吧。”   祁家的湖打理得很好,水质清澈,湖面上漂浮着几种观赏莲,已经是九月中了,还有一种紫色的莲花正在盛开。   主道背面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延伸到桥边,过了桥,就是建于湖上的湖心亭。   云秀春把祁让带到了湖心亭,除了他们,湖边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云秀春开口道:“让让,你今天不应该拒绝你奶奶的提议的。”   祁让皱眉,“我不可能同意代、孕,我不需要,而且,这是违法的。”   云秀春有点生气的模样,但是想了想,还是努力忍了下来,苦口婆心劝道:“违不违法暂且不提,祁家自然有办法。让让,现在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一个孩子,而且是必须要,要一直生出男孩儿才可以。”   “为什么?”   “你知道祁月白现在已经坐到什么位置上去了吗?”   “这件事跟哥哥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已经是总公司的总裁了,从职能上来说和你爸爸是同级关系,你又不肯去管理公司,如果不尽快培养出一个新的继承人的话,祁家就真的要落在他祁月白的手里了。”   “那哥哥不也是祁家的吗?”   “那能一样吗?”云秀春有点急了,“祁月白姓祁,但他终究不是祁家的人,以他和我的关系……真到他完全掌权的时候,别说我了,你也讨不了什么好!”   “哥哥不会这样的。”   “你才对他了解多少,就敢断定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是特别的长,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的什么感觉?你的感觉根本不准!我告诉过你了,当初他害得我差点流产,他不想要你出生,他的目标就是祁家,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可是当时的佣人不都可以证明哥哥距离你很远,不可能推你吗?”   “他们骗人!我当时感觉到了,是有人推的我,偏偏就只有他在楼梯口,不是他还能有谁?”   祁让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方面,他相信哥哥不会做这种事。当时哥哥也只是个孩子,能不能有这样可怕的心思另说;就哥哥平时对妈妈的态度,明明妈妈那么偏心,他还是一直在忍让,甚至劝他要理解妈妈,哥哥对妈妈显然没什么坏心。   另一方面,妈妈这么笃定地说感觉到了有人推她,也不像是骗人的模样。   他觉得这中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云秀春见祁让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咬了咬牙,说出了她流产前发生的另一件事:   那时候,云秀春想要送走祁月白,并且和祁崇运谈论了这件事。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门口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祁崇运出来,没看见任何人。   云秀春始终觉得心有疑虑,怀疑是祁月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所以这之后她都非常小心,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   但是不管她多么小心,在她预计送走祁月白的前两天,意外还是发生了——她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很不巧,那天遇上了暴雨天气,救护车一直过不来,而祁崇运在公司里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家里的司机又送老太太出去了,云秀春被困在家里,只能痛苦不堪地忍受着血液大片大片地涌出。   后来,是祁月白跑到隔壁请求了秦山德秦四爷的帮助,才及时把她送到医院,勉强保住了让让。   因为秦四爷掺和进了这件事,又夸奖了祁月白两句,老太太怎么也不同意把祁月白送走了,甚至在事后调查到底是谁把她推下楼梯的时候草草了事,责怪是她自己没站稳还诬陷祁月白。   云秀春恨啊,她恨祁月白害她差点流产、以后再也无法怀孕,恨老太太为了讨好秦四爷硬保祁月白,也恨丈夫为了所谓的公司一直让她忍耐退让。   她不相信,凭老太太的头脑会猜不出来祁月白故意推她下楼梯,一是为了让她流产,二就是为了搭上秦四爷这条线。   或者说,老太太就是看出了祁月白不是个蠢货,反而动了想要收拢祁月白为她所用的心思。   老太太想让祁月白当让让的磨刀石,但最后,让让最后没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刀,而是成为了执刀人。   想到过往的事,云秀春的眼泪就有些收不住了,握住祁让的手恳切地问道:“让让,前因后果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还觉得,我只是无凭无据地在诬陷祁月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本来想写个微博见的番外的,奈何今天表叔来我家玩儿,拉着我打了一下午的牌,没时间码字,今天的更新还是晚上我才赶出来的!   别人在打麻将、看春晚,我在房间里码字,很心酸了就是说。 第36章第36章   有一瞬间,祁让确实觉得背后一阵发寒,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哥哥那样,仔细去思考摆在面前的难题。   现在的矛盾是,妈妈坚持认为哥哥为了家产会不择手段,甚至小时候就可以把怀孕的她推下楼顺便搭上了秦四爷的线,以至于后来老太太选择培养他。   如果他再不努力去争家产,再过两年,爸爸和奶奶压不住哥哥了,哥哥就会暴露出真正的可怕的嘴脸,倒时候他和妈妈都会成为哥哥的报复对象。   第一种可能是,妈妈说的是真的,她当初怀孕时真的被哥哥推下了楼。   这种可能性的疑点在于,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的哥哥真的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吗?他又是怎么能让家里的帮佣都帮忙说谎的?   第二种可能则是,妈妈编出了一个假的故事,当初真的是她不小心跌下楼,为了赶走哥哥,才会一口咬定是哥哥推了她。   祁让觉得妈妈不像是说谎,但是他也不觉得就是哥哥说谎了。   也许他真的不那么聪明,但他能感觉到,哥哥对他的好都是真的,不像妈妈的关心,他总能从中体会到一种可怕的逼迫感。   再加上哥哥和妈妈对待对方的态度,祁让都更加偏向哥哥这一边。   “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是吗?”   云秀春看见祁让震惊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情绪有点绷不住了,扣在祁让手腕处的手用力收紧,指甲几乎扣进祁让的肉里。   “为什么就连你也不相信我!你也觉得我疯了吗?你是我的生下来的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会有谁没有条件地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你为什么宁愿相信祁月白那个野种也不肯相信我!”   云秀春崩溃的情绪实在不似作假,祁让刚才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又乱了起来。   哥哥真的会做这种事吗?怎么可能呢?   他虽然没有多么聪明,但他能感觉到,哥哥对他的好都是真的,而且,哪怕妈妈见到哥哥从来没一句好话,就连他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哥哥却还能平和地让他要站在妈妈的角度看问题。   他不相信,哥哥会是妈妈口中那个恶毒、不择手段的人。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祁让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两边都是对的,只是……某一个环节出了错?   云秀春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愤怒地吼道:“能有什么误会?!你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吗?你也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他祁月白到底有什么好的,能把你们一个个都哄得团团转的!你们早晚都会后悔的,祁月白绝对不是什么人人操控的羔羊!他是一头狼,一头会吃人的恶狼!”   “你可以冷静一点吗?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哥哥不是那种人,也许当年的确是有什么误会,可能、真的是有人推了你,但那个人不一定是哥哥不是吗?帮佣都作证哥哥距离您很远了,您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相信一下呢?”   “呵呵呵呵……”云秀春听了祁让天真的话,竟然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哭,整个人的状态诡异到了极点。   “你竟然这么相信他……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祁让很疑惑:“我们都结婚了,我会喜欢哥哥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想云秀春一幅大受打击的模样,“你竟然真的喜欢上那个贱种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喜欢他!”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哥哥?您到底在说……”   “夫人,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祁让的疑问。   老管家面色平静,但眼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很深的东西,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和老太太如出一辙的沉淀过的厚重感,像是流动的石油一样,黏在人身上,叫人不适。   “夫人,老夫人想和你说会儿话,请您跟我来。”   “我刚和让让说上话她就叫人过来,她就生怕我这个蠢货又坏了她的计划了是吗?”   “夫人,请慎言。老夫人找您有一会儿了,并不知道您正和少爷说着话。您还是先跟我来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妈,你还是先走吧,不用管我,我待会儿自己回去。”祁让老觉得气氛很是诡异,有点遭不住,主动劝了云秀春两句。   云秀春千万般不情愿,但她看了祁让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擦了一下眼泪,大步走出了湖心亭。   管家跟祁让打了个招呼,也快速跟着走了出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祁让心情复杂地坐在亭边的长凳上,跟他哥打了个电话。   “让让?谈完了吗?”祁月白很快接通电话,问道。   听到哥哥的声音,一股莫名的失落后知后觉涌上来,祁让垂着头闷声回答:“没有,就说了一会儿,管家就找来了,说是奶奶要见妈妈,妈妈先走了。”   祁月白顿了片刻,“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湖心亭。”   “好,我大概五分钟过来。”   还不到五分钟,祁月白便从桥那边走了过来。   祁让有点诧异:“你怎么这么快?”他还以为哥哥口中的五分钟只是随口一说呢。   “我开车过来的。”祁月白坐在祁让身边,问道:“不开心吗?”   “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很多事情都让我觉得奇怪。”顿了顿,祁让又道:“准确来说,应该是妈妈说的很多话都让我觉得奇怪。”   “她说什么了?”   祁让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妈妈告诉他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他既相信哥哥,又觉得妈妈说的也不是假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信息不对等下出现了什么误会,所以他也想知道哥哥视角下事情是怎么样的。   “我没有听到过他们打算送走我,”祁月白垂了垂眼眸,似乎没想到以前还发生过这种事,继续道:“我是九岁那年被领养的,你知道我大你几岁吗?”   祁让早在之前发现哥哥的词条之后就计算过两人的年龄差了,如今这样被提起来,自然一下子想了起来:   “九岁?”   “对,所以让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爸妈领养你的时候,已经怀孕了?”祁让脑子更乱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月白眯了眯眼,缓声答道:“因为四爷的爱人和养子死在了一场仇杀中,C市商界上有点头脸的人物,都卯足了劲儿想让四爷看上自家的子弟收为养子。”   这件事在当年不是什么密秘,有的是人上赶着来告诉祁月白这件事,顺便嘲讽他两句如果不被秦四爷看上就只有卷铺盖滚回孤儿院了。   祁让问道:“就是妈妈提过的那个秦四爷?他很厉害吗?”   “秦家是明朝传下来的老家族,整个C市所有上市公司加起来,也比不过秦家。”   “怪不得……”   原来爸爸妈妈是可以正常怀孕的,反倒是哥哥,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因为祁家需要一个讨好秦四爷的工具,就把哥哥接回来,又在不想要他的时候就打算把他送走。   哥哥既知道爸妈是可以怀孕的,也知道他被接回来另有原因,根本不可能像妈妈说的那样,为了争家产要害得她流产。   祁让难以想象,刚才云秀春那样歇斯底里的模样竟然都只是表演,一时之间对这里的一切厌恶到了顶点。   与此同时,云秀春终于跟着管家走到了老太太的茶室。   不管何时都显得端庄的老太太看到云秀春,竟然气得把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   “蠢货!我祁家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蠢货回来!我当初就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进了祁家的门!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我祁家非得有一天败在你手里不可!”   “你今天都跟祁让说了什么蠢话!你以为你滴那么两滴鳄鱼泪他就会相信你了吗?你真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叫什么蠢话!倒是你,你知道让让今天跟我说什么了吗?”   云秀春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噢,这个家不都是在您的掌控之下吗?那您应该听到了吧?祁让、喜欢、祁月白!你唯一的孙子,你们祁家唯一的种喜欢上一个男人了,还不肯代、孕!你当初的决定可真是聪明绝顶啊!”   祁崇运皱了皱眉,道:“云秀,你再难过也不该把气撒在妈身上。”   “我没什么好难过的,我早在三年前就难过够了。我早就说过,你们肯定会后悔的,祁月白早晚会一口咬回来的,现在才是个开始呢……”   “够了!”祁崇运喝止了云秀春的话,又看了管家一眼,“云秀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先扶她回去休息吧。”   云秀春冷哼一声,甩开管家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老太太被气得不轻,捂着胸口喘气。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娶不得,必定会闹得家宅不宁,当初你铁了心就是要娶她,看看现在,她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我回去会好好说她的。”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舍得说她一根指头!”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云秀做得太过分了。”   “算了,你们这点事我早就懒得管了。”老太太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去医院看了这么久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吗?”   祁崇运摇了摇头。   老太太叹了口气,:“造孽啊,难道祁家真要断在我手里了吗?百年之后,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爸爸啊。”   “总会有办法的,要是让让实在不同意代、孕,我们也只能想办法先让他恢复记忆。只要他们离婚了,生个孩子的事应该不会特别困难。”   “也只能这样了。”老太太揉了揉眉心,“最近祁月白做得有点过了,你回头提点他一下。”   “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特别去隐瞒我写小说的事,身边的人,不说一百吧,大概是五十个人知道我写小说。   然后三十那天晚上我不是一个人进屋赶更新,一出去,我表叔就问我:   “你在写小说诶?”   我:“你怎么也知道了?”   我妈:“刚才聊到那个xxx的时候聊到了。”   表叔又问我:“写了这么久,写几本了?”   我:“大作家的事你少管。”   额盒盒盒盒盒,就是说,咱一整个就是“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第37章第37章   吃晚饭时,祁让才再一次见到了他的妈妈。   云秀春恢复了精致的妆容,与下午时在湖心亭歇斯底里的模样判若两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怼的空洞,似乎有什么正在缓慢发酵。   祁让没细看,吃完晚饭没多久,就跟着他哥回去了。   今天从早到晚事情几乎没断过,虽然睡了个午觉,但还是累得不行,尤其是精神层面的疲惫,格外消耗精力。   回去没多久,祁让草草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吹完他就直接趴在哥哥身上睡着了。   这一晚祁让睡得很好,一觉睡了快十个小时不说,中途连梦也没做过一个。   和哥哥的谈话虽然并没有获得一个完美的结果,但至少也打消了他的疑虑,脑子里没那么多好纠结的,也就睡得好了。   第二天祁让睡到快吃午饭才起来,哥哥果然是已经出门了,祁让洗漱完就去吃了个午饭,瘫在沙发上消了会儿食,实在没什么事可干,干脆跑到楼上的画室,打算画点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放松下来了,祁让今天画画下笔很是流畅,拿起笔都没怎么有停下来思考的时候,一副莲花图便画好了。   祁让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他的画,迫不及待想分享给他哥,一看时间刚好差不多快到下班的时候了,便喜滋滋拨通了他哥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哥哥始终没有接通。   祁让疑惑地皱了皱眉,再次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机械女声从电话那端传来,祁让不得不再次挂断了电话。   他从没有遇到过哥哥的电话打不通的情况,心里寻思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又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一两分钟过去,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依旧是无人接听。   祁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翻了会儿联系人,视线扫过李权的名字时顿了下。   对了,李权也在公司里,说不定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电话终于很快被接通了,李权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似乎正在不是特别适合接电话的场合——   “喂?祁先生,有什么事吗?”   “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吗?”   “没有没有,只是会议室那边现在有点事,我不能太大声说话。”   “出什么事了?”   “这……”李权有点犹豫。   “是不是和哥哥有关?我刚才打哥哥的电话都打不通,所以才想问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祁总,之前和寰宇的案子出了点问题,现在正在处理。”   寰宇这个名字祁让听到过,而且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案子不是已经很久了吗?现在出什么问题了?”   “其实也不是案子本身除了问题,是公司内部的问题。”   “怎么说?”   祁让也隐隐能察觉到李权的犹豫,又补充了一句:“你实话跟我说就行,我待会儿应该会来公司,哥哥不会怪你的。”   李权看了一眼会议室内剑拔弩张的两拨人,还是实话跟祁让说了:   “是董事长,今天开会的时候要让祁总把寰宇那个案子给市场部的总监跟进。那个案子祁总跟了两个月才谈下来,现在只差双方签约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董事长是谁?”   李权并不知道祁让失忆的事情,有点诧异:“董事长就是祁总的父亲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这么坑自己的儿子。   剩下半句话李权没敢说出来,毕竟是在公司,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就完了。   他先前选择说出这件事未尝没有希望祁让能阻止一手这件事的意思,可现在看来,祁让连董事长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刚才实话实说究竟是对是错。   再说祁让,虽然他之前没有了解过董事长是谁,但现在他就知道了,不就是爸爸要拿走哥哥的案子吗?   昨天他刚拒绝了代、孕的事情,今天哥哥就这么被为难,说这两件事没有关联,打死祁让也是不信的。   祁让也没什么很好的办法,但他在家里也坐不住了,毕竟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咬了咬牙,说道:“我马上来公司。”   祁让还得换衣服,还得吃点东西避免晕车,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他刚拨通李权的电话想叫李权来接一下自己,就看见哥哥大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果断挂了电话,跑到了祁月白身边:“哥哥!”   “嗯?”祁月白看了祁让一眼,理了理他跑乱的刘海,问道:“让让,怎么过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抱歉,刚才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找我有什么事吗?”   “工作上的事,是不是爸爸故意为难你了?”   “你听谁说的?”   “李权啊,你不许怪他,是我让他告诉我的。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拒绝了……”   代、孕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但祁让想起这里是公司,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是因为我,爸爸才会为难你的,难道你还想瞒着我吗?”   “没有打算瞒着你。”   “爸爸呢?我们去找他,是我不同意,他为难你做什么?”   祁月白牵起祁让的手,两枚戒指靠在一起,带来一种奇妙的触感。   “我们是一体的,你找他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想同意他的提议吗?”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是我们可以、可以多跟他们谈谈,至少他不应该在工作上故意为难你啊。”   “你觉得能有人改变你不生孩子的想法吗?”   “当然不可能!”   “是的让让,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祁让有点委屈:“难道就任由他这么为难你吗?”   “没关系,一个案子而已,他想要就拿去吧,正好我也有时间多陪陪你。”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停车场。   祁让后知后觉问道:“对了,我们要回去了吗?”   “去晏冬城那儿。”   “哦,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   祁让心说,遇到这种事情,哥哥能跟宴哥他们聊聊天放松一下也好。   他们约着见面的地点依旧是国色天香,不过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他们没有去包间吃饭,而是直接去了二楼的卡座,今天的人不少,大部分人身边都跟着个年轻的男伴或者女伴,就连晏冬城也不例外,身边是个身材妙曼的性感女人。   祁让一到,刚好和对着入口的晏冬城大眼瞪小眼。   他们这个年纪这个圈子,带个男伴女伴才是正常的,晏冬城也从来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过,但是今天无意中被祁让撞见了,看到那双充满了震惊的圆眼,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羞愧。   晏冬城推开女伴,干巴巴地道:“呵呵、让让也来了啊,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临时决定的。”祁月白牵着让让走进来。   晏冬城拍了拍女伴,道:“你先出去,咱祁哥可见不得这个。”   “有什么见不得的?”祁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着晏冬城幽幽道:“你们不用特地照顾我,我早就成年了。”   晏冬城看了一眼祁月白。   祁月白不置可否:“听让让的。”   祁让瘪了瘪嘴,故意道:“别听我的呀,你们以前是怎么样就怎么样。”   祁月白答道:“以前就是这样的。”   “什么样子?每个人都有男伴女伴吗?”   “他们有,我没有。”   “为什么你没有?”   祁月白弯了弯唇,偏头贴着祁让的耳朵道:“因为他们家里没有让让这样招人疼的弟弟。”   晏冬城虽然听不清祁月白到底说了什么,但光是看祁让那副表情,他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忍不住有点牙酸。   要不是祁月白这尊大佛杵在这里,他保准三句话叫祁让见识一下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祁月白带着祁让落座之后,刚才安静了一会儿的气氛很快又热了起来。   今天人多,话题自然没有再围着祁让转,只是那几位哥哥说起什么的时候还是会带上祁让一两句,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的同时也不至于被冷落。   祁让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一边嚼巴水果一边偷听他们胡侃。   这些人大多是一些二世祖,不一定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但见识广却是真的,谈起的话题五花八门,祁让听得津津有味。   祁月白坐在一旁鲜少有说话的时候,但存在感之强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慵懒地靠着沙发,双腿交叠,垂眸看着祁让,一边的手臂搭在祁让背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搭在酒杯的杯沿上,像是一个矛盾集合体,性感又禁欲,绅士又充满可怕的占有欲。   只有祁让,还傻呵呵的什么都没意识到,假装不起眼实际上两眼放光地听别人八卦。   守在角落的侍者时不时会上来添酒,第三次为祁月白添酒时,一只白皙的手制止了她,“不用再添了。”   侍者为难地看了一眼祁月白。   祁月白点头,示意侍者离开。   祁让眼神得意:“哥哥,你已经喝了很多酒了,会醉的。”   上次聚会的时候哥哥喝醉后说他只关注自己,当时祁让没辩解什么,但却一直留了个心眼,等的就是今天让哥哥见识一下他的改变!   别看他一直听八卦,其实余光一直在观察他哥呢!   祁月白微微勾唇,“好,不喝了。”   “嗯嗯。”   祁让挺了挺胸膛,已经准备好听他哥哥的夸奖了,结果等了好一会儿,哥哥也没说话,他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哥哥的腰间,不满地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想去卫生间。”   祁让:“???”想去就去啊,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祁月白继续问道:“一起吗?”   祁让故意揶揄道:“你一个人怕吗?”   不想祁月白竟然坦坦荡荡承认了:“怕啊,让让这么乖,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你说什么呢?”祁让有点脸红,生怕别人听到了,赶紧推了推他哥,“走走走,我陪你去。”   坐在一旁的晏冬城注意到两人起身似乎打算一起离开,问道:“这么早,你们去哪啊?”   “卫生间。”   祁月白的声音不高,但独特的金属质感极具穿透力,这边一半的人都听到了这话。   有人嘴巴快,直接问了出来:“干啥啊?这就打炮去了?”   他的声音可比祁月白大多了,这回所有人都听清了。   晏冬城最先反应过来,开玩笑似的踹了那人一脚,“他马的说什么呢你?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脑子就那点事儿?”   那人也很快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尴尬地笑了几声:“嗐,我就是喝得有点多了,平时开玩笑习惯了,这会儿什么浑话都往外冒……”   祁让也慢慢回味过来,之前哥哥就跟他说过,在晏哥他们这边一起去卫生间容易被误会,他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他脸色憋得通红,慢慢吞吞接上了一句:“我就是陪哥哥去一趟卫生间,不干别的。”   “懂懂懂、我们都懂。”晏冬城接过话头:“你们快去吧,都是男人,这事可憋不得。”   祁让:“……”算了,这事根本说不清了! 第38章第38章   走出众人的视野范围后,祁让一把掐住了他哥的手臂,“你明明记得,还这么说,都被人误会了。”   祁月白淡淡地答道:“没有误会。”   “什么没有误会,你没听刚才他们都在说什么吗?”   “他们没说错,我就是想和你打,来吗?”   祁让小脸通红,“大庭广众,收起你的虎狼之词!”   祁月白微微勾唇:“大庭广众不可以,那回去继续?”   祁让:“……”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祁让怀疑他哥可能真的是有点醉了,说话才会这么……他松开祁月白的手快走了几步,总而言之,避免真的遭人误会,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人。   祁月白没有挤到前面去,而是就这样错开几步跟在祁让身后。   他取出一根烟含在唇间,点燃,轻轻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氤氲了祁让的背影。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平白被拉远了,但祁月白知道,他一伸手,就能把祁让拽到他身边来。   到卫生间门口,祁让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哥唇畔咬着一根烟。   烟头猩红的一点随着呼吸忽明忽灭,祁月白微敛着眉目,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性感。   祁让愣了一瞬,回过神时,哥哥已经走到了他身边,问他:“怎么了,让让?”   “没、怎么,我就是想说,卫生间到了。”   祁月白弯了弯腰,凑近了一些问道:“讨厌烟味吗?”   在卡座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抽烟,说实话,祁让不太喜欢,可是从哥哥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烟味好似混杂着一股清冽的玫瑰香味,甚至暂时掩盖了会所本来浓郁的香薰味,反而让祁让有一种耳清目明的感觉。   祁让摇了摇头,“不讨厌。”   祁月白低笑了一声,取下烟放进了祁让唇间,“我去卫生间,帮我拿着。”   祁让手忙脚乱把烟取下来:“好、好。”   祁月白走进卫生间,祁让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半晌,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烟。   他刚才本来是想指责哥哥不该吸那么烟的,怎么话到嘴边他脑子突然卡壳了?   祁让实在不懂烟到底有什么好吸的,索性趁着哥哥不在,作案工具也在手里,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祁让像他哥那样拿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   没有感觉,就是烟进嘴里跑了一圈。   祁让眼神疑惑,他看哥哥吸烟的时候,好像不是吸进来直接吐吧,总感觉他少了个什么步骤。   “小朋友,第一次抽烟?烟可不是你这样抽的。”刚从卫生间出来的男人刚好看见这一幕,挑眉提醒了一句。   祁让顺口问道:“那应该是怎么样的?”   “你成年了吗?未成年不许吸烟哦。”   这话祁让可就不爱听了,他现在已经大四了,更别提中途还休学了一年,怎么可能还像个未成年!   他瘪着嘴巴道:“我早就成年了!”   “成年了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到底该怎么吸。”男人取出一根烟,“借个火。”   “我没有火……”   祁让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靠了过来,烟头对准祁让手中的烟,没一会儿,男人口中的烟燃了起来。   男人直起腰,吸了一口烟,笑道:“这不就是火吗?”   “哦……”   “你没有火,烟是怎么点燃的。刚才有人给你借火了?”   “没有人跟我借火,这是我哥哥的烟,他去卫生间,让我帮忙拿一下而已。”   “你有哥哥了?”   祁让一脸疑惑,有哥哥就有哥哥,什么叫做有哥哥“了”?   既然人家是有主的了,他本来应该离开,奈何对方实在对他的胃口,男人有点舍不得,现场挖起了墙角,“想换个哥哥吗?我是迪克斯的运营部总管。”   祁让只觉得神奇,正想问哥哥还能换的吗?祁月白的声音从侧方传来:“让让,他口中的哥哥可不是你以为意思。”   “哥哥!你出来啦!”祁让因为偷偷吸烟的事情有一点心虚,所以这会儿看见他哥出来,特别热情地扑了过去,“你刚才说不是同一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啊?”   “情哥哥,”祁月白瞥了那人一眼,淡漠地解释道:“非法、性、交易的意思。”   “嘶——”   祁让惊愕地看向男人,满脸写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有些人的眼神就是充满力量,干净得让人忍不住反思自己。   男人摆了摆手,“抱歉,看来是我搞错了,你们是亲兄弟吧?作为赔礼,我请你们喝一杯可以吗?”   祁让才不相信这个一来就想跟陌生人搞交非法交易的人呢,往哥哥身前一挡,抢着回答:“我们不去,我们还有别的朋友在等我们呢。”   祁月白的手顺势搭在祁让的肩膀上,呈现出一幅占有欲极强的保护者姿态。   男人注意到了祁月白手指上的戒指,下意识看了祁让的手一眼,果然也有一枚同款的戒指。   这两个人的关系果然不是普通的兄弟俩,他就说嘛,哪有亲哥哥去卫生间之前特意留给弟弟一支点燃的烟的,只不过人家不是什么非法关系,而是正儿八经扯过证的。   他难免有些遗憾,但也不好再纠缠,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这里。   祁让还觉得是他的气场起到了震慑作用,雄赳赳气昂昂拖着哥哥往外走。   走到垃圾桶附近,祁月白顺手把已经熄灭的烟扔进了烟筒中。   “不吸了吗?”祁让傻呵呵地问道。   “火已经灭了。”   祁让拖着长长的尾音:“噢——”   祁月白隐隐闻到一股烟味,眼睛微眯:“你是不是吸烟了?”   “啊?啊、噢,是有点好奇,你不是经常吸烟吗?我就想知道那烟到底有什么好吸的,所以、”祁让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讨好地笑道:“浅尝了一小口。”   “所以才会把那人吸引过来?”   祁月白完全能想象到,祁让故作成熟想要吸烟却又被熏得眼眶发红的样子有多招人。   祁让冤啊,“我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刚开始他就是看我不会吸烟,提醒了我一句,我也不知道后面话题怎么就转到那上面去了。”   “你要是这么好奇,我可以亲自教你。”   “我现在不好奇了!”   祁让这话可是百分百保真的,再怎么说也是浅尝过一口的人了,觉得属实是没什么意思,不如吃块哈密瓜来得快乐。   回到卡座,好几人偷偷投来打量的目光。   祁让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腰板挺得笔直,完全不怕别人打量的。   晏冬城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啥事也没有发生,莫名还有点遗憾。   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主要是分成了两拨,以祁月白为首的一拨准备回家,以晏冬城为首的那一拨则是还准备上楼去玩,显然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祁让随着哥哥一起,吃了点东西才又回去,在国色天香时到也有点吃的垫胃,但到底是比不过正儿八经吃一顿饭。   一天快要结束时,发生了一件不知到底该称为好运还是该称为倒霉的事,两人刚到家,外面竟然哗啦啦下起了雨。   祁让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好险,差点就要淋雨了。”   祁月白不置可否:“进去吧。”   这雨下了整整一夜,九月将尽,天气越来越冷,下了一场雨之后,气温彻底降下来了。   这一周祁让返校时,套上了单层的卫衣。   感谢天气终于冷了下来,他不再是唯一一个穿长袖的人了。   因为小臂上的伤,即使是最热的七八月份,祁让依旧穿着长袖的衣服,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期待降温和大家一起穿长袖已经很久了。   他们上课的教室是一个阶梯大教室,人不是特别密集,坐久了祁让甚至还觉得有点冷,在心里寻思着下周是不是该穿个什么薄绒的衣服才够。   但即便祁让已经冷成这样了,依然有人敢穿着短袖就来上课,江水心更是其中的翘楚,穿的什么大破洞的裤子,左腿一大半都暴露在冷风中。   祁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马把视线收了回来。   冷死他算了,反正他不想再和江水心有什么交集,今天司机可就在这一层找了个空教室等他下课,他保准不会再被江水心截走!   希望江水心今天可以知情识趣一点,不要再想叫他把走廊边的座位让出来,绝对不可能!   江水心倒真还是知情识趣了一把,没过来要靠走廊的位置,而是从另一边叫同学让一让,还是坐到了祁让身边。   祁让有点想逃,但是老师都来了,他不好意思太引人注目,无语地瞪了江水心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把我删了?”   “要不然呢?还留着你过年吗?”祁让没好气地答道。   “啧,”江水心啧了一声,说道:“真狠的心呐。”   “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上一次要不是你,哥哥怎么会生我的气?”   “他竟然生你的气?你这么好,要是我的话,肯定不舍得生让让的气。”   祁让:“……”   “闭嘴,你这个绿茶!”   “面对我的时候你倒是火眼金睛的,怎么对着你哥的时候就蠢笨如猪了?”   这咋还人身攻击呢?   祁让嘴巴一张就要骂回去,却突然感觉背后被人戳了两下,随后就听到后面的同学用气音道:“别说话了,老师看你们呢。”   祁让下意识看了老师一眼,刚好和老师怒气冲冲的眼神对上。   老师本来没想说什么的,可眼神都对上了,她索性骂了出来:“我都说了两遍上课,还在说话,都是大学生了,这点自觉性都没有吗?”   祁让羞愧地低下头,心说再也不要跟江水心说话了!   老师哼了一声,继续上课。   江水心偏还要去撩拨祁让:“把我加回去吧,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儿呢?”   祁让本来想说我和你能有什么急事儿,但猛然想起这还是在课上呢,狠狠瞪了江水心一眼,嘴巴闭得死死的继续听课。   “你这么害怕老师的话,听我说就好了。”   “因为他上山找你,你就觉得很感动了,为了跟他表忠心,就把我删了?”   “其实应该不止于此,从最开始见到的时候,你对我就很排斥,我猜猜他是怎么把你框进去的。”   “你从我这里知道了你们曾经差点离婚的事情,以你的性格,肯定会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把离婚的事情圆回来,那个理由还不能和他有关,所以离婚的原因就只能往你身上靠。”   “刚好,他还不想让你继续联系我……所以,他说你出轨了我?你出于愧疚,把我删了?”   “他还说什么了?说了我和你已经睡过了吗?”   “让让,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我根本没睡过你,早知道会背上这口黑锅,我早就该在你来我家的时候就把你上了。”   祁让努力不去听江水心的话,奈何那些污言秽语就是要往他耳朵里钻,尤其是那些睡不睡的,他实在忍不下去,真是一刻也不想在江水心身边待下去了。   大学课堂没有那么多要举手报告的规矩,想去卫生间自己悄悄出去就好,祁让缩着脑袋直接跑了出去,没拿书包,老师也不会特意去管他。   祁让一口气跑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连续推开三扇门才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干净的隔间,坐在马桶盖上开始思考人生。   一会儿想到江水心能把哥哥说过的话猜那么准,难不成他真的是被诓骗了?   一会儿又忍不住想给怀疑哥哥的自己哐哐两拳。   江水心又不是什么好人,从头到尾就致力于挑拨他和哥哥的关系,他绝对不能相信江水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让一直在看手机,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五分钟,他要是再不回教室老师该以为他逃课了。   祁让长叹一口气,一边思考着怎么样才能躲开江水心这个瘟神,一边打开了隔间的门。   还没怎么用力拉门,外面突然一股力量压过来把门推开了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随即,江水心从外面挤了进来,猛地把门关了回去。   祁让:“……”   “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想想觉得有点亏。”   “你亏什么?”   “你都以为我和你出轨了,还要把我删除拉黑。我左思右想,要是我不坐实一下,不是亏死了?”江水心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是笑眯眯的,好似出轨这样的事在他的道德观念中无足轻重。   祁让有点恶寒,他直觉江水心说这话并不是在玩笑,而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哪怕他只是真的怀着这种想法都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他在认真思考!   祁让猛地推开江水心想要出去,“你神经病啊!谁跟你出轨!我要出去!”   江水心抓住祁让的手臂,认真地想要说服他似的,“让让,很刺激的,真的不想试试吗?”   “不试!你赶紧让开。”   祁让越发觉得诡异,只想赶紧挣开江水心跑出去。   一个月前,他没有想到一周只有一节的大学课程会全在跟江水心这个神经病斗智斗勇!   江水心看着瘦瘦高高的,力气竟然大得很,祁让怎么也挣不开不说,推搡间,袖子被扯开,他一直好生遮住的伤疤也不小心露了出来。   一直留有余力的江水心视线无意中扫过祁让手臂上的疤,突然怔住,一些很久他很久没再想起过的回忆突然冒了上来。   他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猛地用力死死钳住祁让的手腕,用男声发狠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手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疤?!”   “我不记得了!我以前生病休学过一年!”祁让疼得差点没破音,另一只手抓着江水心使劲往反方向拉,“你松手!我的手腕要折了!”   江水心只能看见祁让的嘴唇在不断张合,却不能听真切他在说什么,他耳中是另一道痛不欲生的女人的声音:   “余兰!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被叫做余兰的女人躺在床上,面容平静地闭着眼睛,在江水心的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位兰姨这么平和的面容了。   她要么是歇斯底里地求妈妈帮帮她,要么是躲在房间里痛哭流涕,甚至有几次想从窗户跳下去,是妈妈苦苦哀求才把她留下的。   但是,注定要死的人,怎么都留不住。   兰姨还是死了,在所有人都找不知道的时候,平静地死去了,她的一条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床边,小臂上有巴掌大一片丑陋的伤疤。   爸爸身边站在余兰的老公,比起妈妈,他最多只是显得有点遗憾,跟着爸爸一起叹气摇头。   爸爸长叹一口气,把他推到了妈妈身边。   “妈妈,别难过了。”江水心安慰道。   妈妈看了他一眼,捧着他的脸,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对着他喊余兰。   所有人都说,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妈妈,反而是像极了余兰,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祁让也不知道他这道疤怎么能让江水心有这么大的反应,反正江水心愣住了,对他来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他趁着江水心失神,甩开江水心的手直接跑掉了,一边往外跑还一边打电话叫司机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去算命了呜呜呜呜…… 第39章第39章   祁让是不打算再回去上课了,宁愿被记旷课。   和司机会和之后,他才算松了一口气,给高远意发了条微信拜托他帮忙把书收了,高远意也没多问怎么了,直接一口答应。   祁让惊魂未定,索性让司机送他去公司,他想去找哥哥。   到了公司,不想这里的气氛也很凝重,祁让找到李权一问,才知道前几天爸爸从哥哥这里拿走了寰宇的案子,本来只差一个签合同的事儿,没想到最后竟然没谈拢。   这么大的单子说没就没,爸爸把哥哥叫到了办公室,正在大发雷霆。   这回祁崇运是真的生了不小的气,他强行要走那个案子就是想压一下祁月白,结果恶人当了,事儿却没办成,面子里子可以说是丢了个干净,他怎么能不生气?   他确实是没想到,祁月白胆子已经大到了这一步,敢公然跟他对着干!   “我没有做您说的那些事。”比起祁崇运的怒火,祁月白冷静得简直有点嘲讽,淡漠地解释道:“案子转到市场部那边之后我就没再插手了,后续跟进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应该找李总监问清楚才是。”   “你以为我没找他问过吗?!他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寰宇那边无缘无故提了要缩短工期,才见过一次就不同意签约了,不是你从中做了手脚还能是什么?”   “我也是公司的一份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或许您应该再查一下是不是对接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你最好是记得,你也姓祁,公司出了什么事你又讨得了什么好!”   “我自然记得。”   祁月白一直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祁崇运想找由头发难都不成,烦躁地挥了挥手,“滚出去吧,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在此之前,你先避一下嫌。”   他要好好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现在大部分股东还是站在他这一边,但是祁月白发展的势头太猛,公司里已经隐隐有了分头的趋势,加上这一次的事情,不出半年,他就再也压不住祁月白了。   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了。   再说祁月白这边,刚一出办公室,就看了躲在门口的祁让。   祁让不想被祁崇运注意到,所以只是招了招手,待到祁月白把门带上后,他才扑过来,气哼哼地小声抱怨:“爸爸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祁月白好笑地道:“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上次从你手里抢走的案子出了问题吗?这都能怪到你身上,绝对是公报私仇。”   “那你要帮我讨个公道吗?”   祁让梗了一下,他实在有点怵他爸那张脸,但一想到哥哥受的这些委屈,他又觉得确实还是该去找他爸谈一谈。   他挺起胸膛,“行,我这就去帮你讨个公道。”   祁月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住祁让的手,“逗你玩儿的,别去了,爸现在烦着呢,别去招他了。”   “那你不委屈吗?”   “没什么好委屈的,就当放个假了吧。”   “放假?”   祁月白指了指马上要到的电梯,说道:“我暂时不来公司了,想玩儿什么就告诉我。”   祁让反应过来,生气地问道:“爸爸还停你的职了?!”   “不叫停职,就休息一段时间。不想我多陪陪你吗?”   休息一段时间,那不就是停职吗?   祁让觉得这就是他哥不想让他担心故意说得这么轻松的,吸了吸鼻子,贴心地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去找晏哥他们玩儿吧?”   “这个不急。”   电梯关闭,祁月白弯腰在祁让颈间闻了闻,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祁让抬起手臂左右闻了好几下,“我身上有味道吗?”   “一股花香。”   祁让突然一僵,想起来江水心身上那浮夸得要死的香水味不就是花香型的吗?难道是在卫生间极限拉扯的时候蹭到了?   那些虎狼之辞祁让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只是囫囵解释了几句是因为江水心非要坐他旁边,不小心染上了味道。   祁月白眉目微敛,垂眸看着祁让,语气平淡得辨不出喜怒,“他还是一直来上你的课?”   “对、对啊。”祁让莫名心虚,不太敢看他哥哥的眼睛。   “需要雇个保镖跟着你吗?”   “保镖……也太夸张了吧?”   “那下周我陪你去?正好我最近休息。”   哥哥都退了一步了,祁让怎么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了,点点头道:“好吧,下次你陪我去上课。”   离开公司后,祁月白没有直接开车回去,反而是开车到了附近的世贸广场,亲自给祁让选了一套衣服换上,说是陌生的香水味他不喜欢。   祁让自知理亏,老老实实换了衣服,甚至在他哥顺手把之前的衣服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都没敢说什么。   老觉得他哥已经看透他的谎言了,嘤。   随后就是就近选了一家店吃了个晚饭,走到广场外消食的时候,正是夕阳西斜,广场上的鸽子停在路边休息,还有一些人架着画板帮人画素描,二十块一张,生意意料之外的不错。   祁让买了一袋喂鸽子的,蹲在路边喂了一会儿鸽子,很快便丧失了兴趣,去看那些画素描的。   这些人的技术都很不错,收费竟然还这么便宜,祁让不免觉得新奇,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都不是靠这个吃饭的,出来画画其实跟采风的性质是一样的。   祁让听得直点头,悄悄回头跟他哥说道:“我觉得我也可以出来摆摊,又有模特,还能赚钱。”   “我可以做你的模特。”   “真的吗?那感情好啊!”   祁让就爱画他的哥哥,先前画的几张人像也基本都是他哥,要是哥哥愿意主动做模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祁月白点头,“如果你需要,()模也可以。”   祁让心动得要死,但哪里敢应这种话,含含糊糊地道:“嗯……倒时候再说吧。”   差不多天色微微转黑的时候,画画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祁让的食儿消得差不多了,也缠着他哥的手臂准备一起回家。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祁让醒来时,他哥还靠在床边看书。   是有那么一点幸福,但一想到哥哥是因为那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暂时停职了,祁让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祁让卷着被子往他哥身边一滚,“哥哥,早。”   “早,起床吗?”   “起!”祁让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今天我要画画,你说过要给我当模特的!”   “不会食言的,起来吧。”   上午的时间已经剩得不多,祁让觉得上午去画肯定亏了,等着吃了个早午饭,立马迫不及待拖着他哥的手往画室跑。   画室里有现成的椅子,祁让还殷勤地擦了一遍,才恭恭敬敬地请他哥坐上去。   祁月白唇角微弯,倒是对祁让这副狗腿的小模样挺受用,坐下后,慵懒地抬眼问道:“需要()模吗?”   祁让发誓!在此之前他绝对没有产生过这么大胆的想法!但是!哥哥都主动提出来了!他要是不答应!还叫男人吗!   “要!”祁让梗着脖子大声答道。   “介意烟味吗?”   要搁平时祁让多多少少要劝他哥少吸烟,但今天这个场合,他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连连摇头:“不介意!”   祁月白拿出一根烟含在唇间,垂眸将烟点燃,缓缓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微微仰头靠在了椅背上,拉直的脖颈肌肉将喉结凸显了出来。   明明是有点吊儿郎当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祁让坐在画板前,表面正襟危坐,实际上心里已经期待得苍蝇搓手了。   祁月白咬着烟,微微仰着头,眉眼始终被氤氲着看不太真切,解放出来的双手则是缓缓解开衣扣褪下。   年轻有力的身体舒展开来,透过紧实的肌肉祁让似乎能看到一种随着呼吸而鼓动的鲜活的生命力。   祁月白取下烟,垂眸望着祁让,艶红的双唇间慢慢吐出大片的白烟。   而后,夹着烟的手搭上裤腰,拇指勾住微微用力向下一扯,紧贴着皮肤的黑色松紧边缘露了出来。   白皙的皮肤在黑色的衬托下有一种禁欲的涩气,欲露不露,将祁让的心完全吊了起来,他紧张地戳着手,目不转睛盯着祁月白充满力量感的腰腹,恨不得代替他那只手狠狠把外裤扯下去。   却在这时,祁月白突然停了下来,问道:“裤子也要脱吗?”   祁让正被吊得不上不下,一听这话,嘴快了脑子无数步脱口而出:“当然要啦!你是()模,当然要全脱了,有点职业精神好吗?”   祁月白轻笑了一声:“好。”   祁月白站起来,脱掉拖鞋整齐地摆在一旁,光脚站在地上。   随后,他咬住烟,弯腰褪下外裤,和上衣一起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最后是黑色的()裤。   比起一具不着寸、缕的身体安静地摆在眼前,这样动态的过程实际上才是真正的惊艳。   他的每一次动作,都会牵引着肌肉的不断变形、舒展,祁让尤为喜欢他哥腿部的肌肉,充满了男性的力量美,绷紧的线条如同一段锋利的弦,蕴含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强势的力度。   祁让的眼神逐渐变得热烈,有什么冲击着他薄弱的心脏,手开始颤抖,但他知道,当他抬起笔,那些颤抖都会消失,他将画出一幅前所未有的完美的躯体。   祁月白眯了眯眼,取下快要燃尽的烟坐下,双腿交叠,最后吐出一口眼圈儿,将烟头碾灭在木椅的扶手上。   “不画吗?”祁月白开口,低沉磁性得仿若是故意引诱的声音缓缓流出。   祁让激动地红了脸,刷刷两笔将画纸分为四格,急切地道:“画!现在就画!”   他打算用四幅速写保留哥哥刚才整个动态。   第一幕是祁月白衣冠整齐地坐在椅子上,敛着眉目点烟。   第二幕是祁月白解开上衣的扣子,宽大的家居服滑到手臂处,上半身的肌肉因用力而凸显出最完美的弧度。   第三幕是祁月白弯腰褪下裤子,那个时候是他腿部肌肉线条最完美的时候,弯腰时带来的阴影使得肌肉的明暗对比强烈,给人巨大的视觉冲击力。   第四幕是祁月白脱完衣服后坐回椅子上,将手里的烟彻底碾灭。   他的一举一动都具有什么独特的韵律一样,格外优雅且赏心悦目,有时候,祁让甚至会觉得他哥垂眸时眼睫毛的弧度都是经过计算的最优结果,对他而言有一种要命的吸引力。   祁让端详着最后的成品,有一种说不出的口干舌燥,这副几乎没有细节可言的速写,却成为了他失忆后最满意的一份作品。   每一幕的重点都不同,有的是充满爆发感与力量美的肌肉,有的是漫不经心又似乎蕴含着欲、望的眼神,有的是烟雾缭绕中独特的氛围感,但相同的一点是,那勃、发的张力似乎能够撕透纸张,扼住他的咽喉。   他忽然觉得喉咙由干涩变得肿胀,连一丝口水也无法吞咽下去。   直到熟悉的香味靠近,那种窒息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悄无声息却又声势浩大地退去,一道温热的呼吸从他耳畔拂过:“氛围不错,但是有个地方画得不够写实。”   祁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哥哥过来了,疑惑地问道:“哪里不写实?”   “这里,”祁月白指着最后一幕()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太大了,不够写实。”   祁让耳根猛地一红,“我、我看着都差不多啊。”   “你这是前两天晚上在床上看的吗?那个时候倒是差不多了。”   “你能不能不要在画室说这么奇怪的话?”   “上次还想和我在画室做,说却不行了?”   祁让被三言两语撩拨得耳根红得都要滴血了,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月白用甲面碰了碰祁让通红的耳垂,“艺术的事可不能敷衍了事,得有职业精神对吗?”   祁让被冰凉的触感刺激得缩了一下,问道:“……那我还要做什么?”   祁月白轻笑一声,拉起祁让的手,“让让,你自己对比一下,到底什么时候该多大?”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先说一下哈,文中的()模是LUO模,怕被河蟹所以我自己河蟹自己了,凑合着看看吧。   然后就是算命的结果,算命的说我今年上运,要发财,写文接着写……我暂且相信他吧,虽然我已经不太信了,因为他说我去年紫微星当位,看我去年一年扑得不能再扑的两本,我实在不知道我这算哪门子紫微星。   不过,他给我的批字是“文武双全,一生富贵”,冲着这个批字我也必须信他,我打算做个项链把我的“一生富贵”随身带着。 第40章第40章   不用去公司,祁月白彻底闲了下来,成天不是在家里陪着祁让画画,就是一起出去吃吃喝喝。   祁让已经是完全沉浸在了温柔乡里,而且他最近对一点点家的珍珠莫名其妙上头,每天都想喝,小肚子鼓起来,几乎就没下去过。   周二下午,李阿玉发来几张十八的照片,祁让看了图片里十八圆滚滚的肚子和四肢,突然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李阿玉真的很喜欢十八,完全把它当祖宗喂了,要不然不可能长这么多肉。   连十八长胖了颜值都得下降,那他……?   祁让冲进浴室,在镜子前摆弄了好一会儿,一会儿捏捏自己软软的小肚子,一会儿拍拍同样软乎乎的大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完了,他怎么在不知不觉中长了这么多肉?   出了浴室,祁让久违地上了个秤,才发现他的体重都快飙到一百三了,他这个身高,换别的男生真不见得胖,但是祁让不长贼肉,他自个儿看来,那就是一长肉全长肥肉,很显胖。   祁让痛定思痛,跑去找到祁月白,特别坚定地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控制饮食减肥了。”   祁月白看了一眼祁让纤细的四肢,挑了挑眉问道:“你还减什么肥?”   “我的小肚子都快赶上十八了!"   “你的体质就是那样,一顿不吃小肚子就瘪下去了。”   祁让将信将疑,但一捏自己的小肚子上的肉,他立马就坚定起来:“不行!我一定要减肥!”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甚至头脑风暴起了各种肥胖的危害,打算哥哥再拒绝,立马长篇大论,保准说服他哥。   不想哥哥打量了他一眼,道:“减吧。”   祁让挺了挺胸膛,心道,减就减!   晚上,祁让只给自己准备了一根黄瓜,一颗西红柿。   祁月白也没有说什么,到点了就一个人吃饭。   祁让本来还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拒绝哥哥的诱惑,这下好了,全没派上用场,哥哥根本不是真心阻止他减肥!   被哥哥这么一激,本来意志不怎么坚定的祁让忽然拥有了钢铁般的意志,晚上楞是顶着蒜苗炒肉的香味只生啃了一根黄瓜和一颗西红柿。   晚上洗澡的时候,祁让忍不住又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惊讶地发现,他的小肚子好像真地下去了不少。   难不成他真是哥哥说的那种体质?那哥哥怎么也不再多劝他两句啊!   祁让气鼓鼓地套上家居服,一脸幽怨地走出浴室。   “过来吹头发。”祁月白像是没看出祁让幽怨的小眼神,面色如常地叫祁让过来。   祁让嘴巴一瘪,故意用力地踩着小兔子拖鞋啪嗒啪嗒走到了祁月白身边。   祁月白还是一幅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帮祁让吹头发。   祁让也不肯先开口,那错的人又不是他,他必须等到哥哥先开口!   打定主意的祁让闷声不吭,双手抱着胸开始生闷气。   不过一码归一码,生气是生气,但哥哥吹头发的技术还是很绝的,没多一会儿,祁让的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想要睡过去。   祁月白扯了扯祁让的耳朵,“让让,别睡。”   “嗯?”祁让迷迷糊糊地仰头看向祁月白:“为什么不能睡?”   “你不是要减肥吗?”   “不睡觉可以减肥吗?”   祁月白关掉吹风,淡漠地道:“不睡觉不可以,但运动可以。”   当晚,祁让第一次体验到了站着()是一件多么消耗体力的事情,而且时间还比以往的久,他后面实在撑不住了,一沾床立马睡死了过去。   半夜,祁让迷茫地睁开眼,没办法,实在太饿了,他觉得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似的,恨不得把手里的被子都嚼巴嚼巴咽下去。   不行,他必须得去找点吃的,要不会饿死人的。   祁让蹑手蹑脚爬起来,每一步动作都要小心看看他哥,确定没把人吵醒后,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家里吃的倒是不少,但几乎都是什么巧克力啊、辣花生啊之类的小零食,理论上可以饱腹,但吃下去老是感觉不得劲儿。   他好想吃热乎的主食。   祁让吸了吸口水,摸到厨房这里翻翻那里找找,但是他们家的东西都是做一天吃一天,根本没有什么现成的熟食可以吃,唯一能下口的就是他看着都要吐了的生黄瓜生番茄。   他眼巴巴盯着冰箱里的黄瓜,进行了深刻的心理斗争。   煮?他不会。   不煮?但他馋,馋得睡不着觉。   就在这时,一道微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减肥吗?”   祁让回过头,看见他哥操手靠在墙边,嘴角微微弯起,但绝对不是什么温柔的笑容就对了。   他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那还不是你嫌我胖吗?”   “恶人先告状,”祁月白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嫌你胖了?”   “我说要减肥你都不阻止我,那还不是嫌我胖吗?”   “小没良心,是我没阻止你吗?”   祁让不管:“还不是因为你的阻止一点都不坚定!”   祁月白勾唇,“换个方法不是一样能阻止你吗?”   祁让愣了两秒,想起晚上的事,忽然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你就等我自投罗网呢?!”   祁月白没回话,走进厨房,扫了一眼冰箱里的东西道:“吃面吗?我给你做。”   祁让咬了咬牙,还是没有骨气地道:“吃!”   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东西不吃是傻子!   晨光初曦。   新的一天开始,祁让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城西那边的云德中学已经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这个时候街上都还没什么行人,社畜也不会这么早就出现在大路上。   已经过了早读上课的点,只偶尔有几个迟到的学生匆匆跑进来,门卫大爷乐得悠闲自在,一边吹着正冒热气的浓茶,一边瞅着小电视里的画面。   难得的是,今天竟然有一个非常眼生的女人拜访他们学校。   那人个头极高,看起来苗条挺拔,一头乌黑长直发,脸上化着清新的淡妆,身上是一套得体的衬衫、针织马甲搭白色半身裙,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或者是刚入职场的新人。   “大爷,现在可以进学校吗?”女生走近之后,用着偏中性的温柔声音问道。   门卫大爷对这样的乖女孩本来就容易产生好感,面色和蔼地回道:“我们学校实行半封闭管理,社会人员是不能无批准进入的,你找人吗?”   “我找李老师,想跟她打听点事儿。”   大爷脑子里瞬间蹦出来几个人,正想细问,那女生却已经讲出来她的来意:   “我弟弟以前是李老师的学生,不过……我和他是重组家庭,他现在跟家里有点不愉快,但我之前无意中看到他的作文,跟李老师关系很好,所以,想跟李老师聊一聊,毕竟他年纪还不大,可能跟家里有点误会。”   女生腼腆的笑了笑:“我弟弟叫祁让,之前是C大艺考的第一名,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他。”   “祁让?这名字我还真有点耳熟。”   大爷天天搁这守门,和不少同学关系都还不错,祁让便是其中一个,因为那孩子实在是乖巧又懂礼貌得很,一点富人的架子都没有,随时见着他都要扬起一个大笑脸叫一声“雷叔”。   “他现在……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女生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但忧愁的眼神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门卫大爷大概也懂了,摇了摇头感叹道:“还是那件事吧,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那件事?”江水心没想到门卫处就能套到信息,赶紧追问道。   “他高三那年,因病休学了一年,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精气神都变了,”见着他也只是微微点个头,雷大爷的记忆里,那之后好像再也没见过祁让充满活力笑眯眯的样子了。   “可能也是在生病的日子太难过了,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生病期间,让让的哥哥一直在照顾他,怎么会……?”   这话倒是和门卫大爷从祁让那里听到的无甚差别,他愈发相信了江水心没有说谎,可惜再具体的事情他也无从得知了,毕竟他也只是一个门卫。   就在这时,一个气质干练的女人走了进来,顺口问道:“好像是个生面孔,雷师傅,这是你家的?”   大爷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这小姑娘是祁让的姐姐,”突然,大爷一顿,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诶,当初祁让好像就是你们班的吧?”   “是啊,有什么事吗?”   “是这位小姑娘,她就是为了祁让的事儿来的。”大爷赶紧示意江水心有什么快问。   有了雷大爷做担保,江水心的问题很快从女老师那里获得了答案。   当初祁让休学的事情是他的哥哥祁月白一手操办的,从头到尾祁让都没有露过面。   李老师倒是尝试过去了解一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祁让据说已经被送去了国外治疗,偏偏祁让最好的朋友陆北也在这件事之后联系不上了,据他母亲说是去外地打工了。   一年后祁让回来读高三,而她已经去带下一届高一了,所以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是特别清楚。   江水心细细咀嚼着陆北这个名字,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祁让一出事这人就突然不声不响地外出打工,要说这中间没有祁月白的手笔,他绝对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我之前看过一个视频,就是摸猫猫的PP猫猫会回头叫,而且摸左边往左回头叫,摸右边它立马会转到右边叫,就很可爱很有趣。   今天我心血来潮,在我们家猫身上试了一下,它真的会一碰就会头,而且叫得超级嗲!   我:“哇,原来摸猫的屁、股猫真的会回头诶*罒▽罒*”   我姐:“难道你被摸了屁、股不回头吗?”   我:“……”陷入沉思。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第41章第41章   九月份最后一个周四,祁让是和他哥一起去教室上的课。   都是同班的同学,基本见过祁让的哥哥,但是时隔一年多再见到,还是难免窃窃私语地感叹祁月白周身格格不入的气势,也不敢再像前两周那样围到祁让身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高远意看到祁月白也怵得慌,但是他手里还拿着祁让的书呢,不得不过去打了个招呼。   “让让,这是你上周托我帮你收着的书。”   祁让接过书,想起开学以来麻烦了高远意不少事情,问道:“下课后你有什么事情吗?我想请你吃点东西,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高远意挠了挠头,笑道:“哪里,我也没帮着你什么事情。”   “你帮了我很多啊,开学帮我领书,教我使用教务处,提醒我班群里的消息,这段时间真的多亏了你。”   祁让的眼神很真诚,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高远意,高远意很难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他悄悄瞥了祁月白一眼,发现祁月白眼神并没有特别冰冷,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打量后还淡淡地点了点头,心说这人好像也没有特别可怕。   高远意索性答应道:“行,那下课后我过来找你。”   “好!”   祁让兴奋地点了点头,目送高远意走远后,立马掏出手机一边絮絮叨叨地跟他哥商量去吃什么合适,一边在手机上查找这附近评分高的店。   祁月白提议道:“金枫路那边有一家你以前很喜欢的火锅串店,叫做‘川宗燚’,要请他去那吗?”   “我看看。”祁让搜了一下,评价确实很高,很多C大学生都是常客,可见大家平时确实都爱去那儿吃,但那只是一家店面很小的苍蝇馆子,祁让直觉这不是他哥的风格,有点犹豫。   祁月白像是看出了祁让的担心,道:“我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你们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了?”   祁让心说那不一样嘛,凭他哥的气质,就该是穿着整齐的西装在高档餐厅优雅地进食啊,他根本无法想象他哥撸串得是什么样的!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突然响起,老师踏着铃声急匆匆赶进教室,祁让不由自主闭上嘴,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江水心竟然没来!   不管怎么说,这对祁让是一件好事,毕竟先前他还小小地担心过,他哥和江水心那么不对盘,万一两人在课上起了冲突,被老师请出去了怎么办?   看来现在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开始上课,祁让收起手机,暂时不去想到底该去哪儿吃饭,而是认真听起了课。   没有人打扰,上课的时间好像过得飞快,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溜了过去。   老师照例听到下课铃立马开始收拾东西,教室里爆发出一整嗡嗡的讨论声。   祁让凑到他哥耳边问道:“真的去吃火锅串串吗?”   “真的。”   “我们怎么去啊?”   “时间还早,地方也不远,走过去吧。”   “好。”   既然哥哥已经确定了,祁让也确实对那个评论区说的C市天花板的火锅串串很感兴趣,便最终定下了这家店。   祁让站起来,找到高远意的方向使劲儿招了招手。   高远意跟身边的同学说了要吃饭的事儿,便挎着包跑到了祁让这边。   “我们去吃川宗燚可以吗?据说很好吃。”祁让对高远意道。   高远意还以为跟着祁月白说不定会到什么规矩一大堆的餐厅去,上课的时候还忐忑地查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没想到对方最后的决定竟然是学校旁边接地气的苍蝇馆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好啊,那我们走吧。”   路上,高远意想着找点话说,提起了最近从高中同学那里听来的一件事儿:   “对了,我最近听说有个人去高中打听你的事情。”   听闻此话,祁月白眉心微皱,不过他站在祁让身后半步的位置,另外两人说着话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祁让疑惑道:“谁啊?”   “说是一个很高的女生,自称是你重组家庭的姐姐。”   高远意能知道这么详细的信息,也是一件巧事儿。   他和祁让是高中的同学,当时他们班里有一个男生是班主任李琴的儿子,和他关系不错,现在也还有联系。   前两天李琴跟男生唠叨了几句祁让的事儿,而男生又知道他和祁让都是C大油画系的,所以在跟高远意聊天的时候也顺口提了几句这件事。   有谁会编这种无聊的谎言去了解他以前的事,祁让心中几乎立马就有了人选——江水心。   上周江水心看到他手上的伤疤时,反应很明显不对劲。   祁让不自觉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伤疤,“是江水心吗?他打听我以前的事干什么?”   “啧,”提起江水心,高远意摇了摇头,要不是先前祁让和江水心的关系实在太好,他是不想和这人有任何交集的,“江水心那人……本来就有点不对劲。”   祁让有点莫名的不安,问道:“怎么说?”   “他吧,从小就被当成女孩子养的,而且,家庭关系很畸形,所以性格很怪。男男女女的追他的不少,他都不拒绝,说白了就是养鱼,被人看破之后,还差点被泼了硫酸。”   “你对他的事情好像很清楚?”   “都是当初集训认识的,这个圈子本来也不大,更何况我们还是本市的,就油画系的,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当初集训的时候就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   高远意不想多聊江水心,简单提了这件事之后又把话题转到了专业上来,聊起了毕设的事情。   毕设也是祁让的一个大难题,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跟着高远意一起唉声叹气了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川宗燚的店门前。   现在也才四点半,真正吃饭的大部队还没出来,显得有点冷清。   外面风大,祁让本来想坐店里面,没想到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其余的地盘是选菜区和串菜区,祁让立马改口:“还是出去坐吧。”   高远意和祁月白没什么意见,又跟着祁让走了出去。   几人选了一张靠外面的桌子坐下,阿姨在门口大声问道:“几位同学要什么锅底?”   祁让回道:“微辣就行。”根据平时的经验来看,他哥不是很能吃辣。   高远意点了点头,示意他能接受。   阿姨又问道:“要不要打一份鸭血?”   祁让没吃过鸭血,有点犹豫。   高远意正要说鸭血是这里的特色,祁月白已经开口了:“试一下吧,味道还不错。”   祁让立马跟阿姨道:“那打一份吧!”   “好嘞,一份微辣锅底,一份鸭血。菜在里面的冰柜里,喜欢吃什么拿就行。”   祁让应了一声,回过头一脸欣喜地看着祁月白:“哥哥,你以前在这里吃过吗?”   祁月白一边擦桌子,一边道:“跟着你来过两回。”   这下祁让放心了,他就怕哥哥吃不惯呢。   高远意没想到祁月白这种看起来就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人物竟然也会来苍蝇馆子吃东西,顿时就觉得他平易近人了许多,也对他到底有多疼祁让这个弟弟有了更深的认识。   没多一会儿,服务员端着锅底出来,随便搅了两下,那又麻又辣的味道瞬间把祁让的口水催了出来,迫不及待叫上哥哥和高远意进去拿菜。   几个大男生端了足足有两篮子菜出来,丢了一大把串串进去煮着,顺便把一盘鸭血全倒进了锅里。   香菜牛肉是最先熟的,祁月白选了两串熟的放进祁让料碗里,“尝尝。”   祁让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味道果然完全没让他失望,又滑又嫩的牛肉和脆嫩的香菜在口感上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最开始入口是麻辣咸香的锅底味,再嚼一会儿,香菜独特的香味炸开,香得人恨不得把舌头一并吞下去。   不愧是他带着哥哥来了两次的店,味道绝了!   祁月白也不急着自己吃,挑选一些熟了的放进祁让碗里。   都是祁让爱吃的,祁让头也不抬,一口一个,吃得可香,直到一块鸭血被放进他的碗里。   那鸭血有婴儿拳头大小一块,黑黝黝的,仔细看黑里还透着红,软趴趴一大块,像是果冻似的,筷子一戳就晃悠起来。   祁让多少觉得这玩意儿有点黑暗料理了,不太信任的目光投向他哥。   祁月白用筷头轻轻一夹,碗里的鸭血分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他夹起其中一块,含进嘴里。   明明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串串火锅,他也能吃出如同在高级餐厅一般的优雅感。   祁让喉咙莫名发紧,突然觉得那块鸭血一定好吃极了。   祁月白问道:“现在信了吗?”   祁让故作镇定,矜持地道:“那我……也可以勉强尝一尝。”   他学着祁月白的样子,用筷尖将鸭血分成适宜入口的大小,夹起一块送进嘴里,下一秒,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滑嫩的鸭血几乎是入口即化,一点腥味都尝不出来,全是锅底麻辣的香味,丝毫不比他最爱的香菜牛肉差,甚至从口感上来说,还要胜上一筹。   怪不得能是店员亲自推荐的招牌菜!   祁月白唇角微勾:“怎么样?有让你失望吗?”   “哥哥你都说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让我失望!”祁让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说变脸就变脸,笑眯眯地道:“再给我捞两块吧。”   全程没插上话的高远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高远意: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第42章第42章   差不多吃了个七分饱的时候,祁让不再闷头干饭,而是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倒是祁月白,这个时候不再照顾祁让,才认真地吃起自己的饭。   聊起即将到来的国庆假,高远意道:“10月1号刚好是周四,这一次我们差不多有十二三天的假期,在全国应该都是名列前茅了。”   这对祁让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诶?是这样的吗?我以前都没发现。”   “如果出去旅游的话,还可以早点出去,早点回来,刚好错开高峰期。”   “对哦,你准备去哪里玩儿吗?”   “和几个同学约了去西安,你呢?”   “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不过可以开始想了,十几天的假期不能白费!”   说完,祁让看了一眼正在吃东西的哥哥,心道,正好哥哥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当出去散心!   吃完饭,一行人又一起走回了学校,不过到了门口就分道扬镳了,高远意要回寝室,祁让他们则是要去办公楼那边的停车场开车。   分路之后,祁让立马问道:“你吃饭的时候听到了吗?算下来我有十几天的假期哦。”   祁月白问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祁让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我想去云南!”很明显早就心有所属。   “嗯?为什么?”   “我关注的好几个做美食视频的都是云南的,云南菜看起来真的好好吃!”祁让吸了吸口水,“我好想去尝尝正宗的云南菜!”   祁月白微微勾唇,“不减肥了?”   祁让一本正经:“秋天了,我该贴秋膘过冬了!”   “行,那就去云南。”   “我们什么时候去?我提前准备一下攻略。”   “什么时候都可以,想多玩儿几天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那倒也不必这么急,我们明天去吧?”   “好。”   关于玩儿的事情,祁让的行动力一向很强,回去就查起了攻略,一直到洗完澡躺床上快准备睡了,他还在看攻略。   祁月白阖上书,却见祁让还抱着平板看得起劲得很,便靠到祁让身边看一眼他在准备什么。   祁让这会儿正在看别人的笔记。   他先前关注了一个云南采野生菌的up主小衫儿,他应评论区的要求,开了一个带粉丝上山体验采野生菌的活动,好些人都分享了上山的体验。   祁让别提多心动了,奈何哥哥讨厌露水也讨厌虫子,也就只能过过眼瘾,总不能安排这样的活动。   “你想去吗?”祁月白看出祁让的依依不舍,主动问道。   祁让吓了一跳,赶紧把屏幕关了,结结巴巴地道:“其实、也没有很想去……”   “不用担心,我可以去。”   “啊?可是你不是很讨厌上山吗?”   “只要不是早晨或者傍晚上山就可以。”   祁让还是有点纠结,“还是……算了吧,山上肯定有很多虫子,反正我也没有特别想去。”   “你决定……”   祁月白的话刚说了个开头,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祁崇运。   这么晚打来的电话,他一向是直接挂断,但是今晚让让在旁边,他还是接通了。   祁让就瞥见了是爸爸打来的电话,故意支棱起耳朵想听听爸爸要干什么,结果具体什么东西没听到,只隐隐感觉爸爸那边的语气很不好,哥哥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回了几句: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一直按照您的意思在家中避嫌。”   “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   “我一直把自己当作祁家的一份子。”   “我最近没有时间。”   “我会的。“   电话挂断,祁让问道:“爸爸又为难你了?”   “只是觉得权威被挑衅了,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是什么大事儿。”祁月白问道:“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去采野生菌?”   祁让先前本来还能坚定拒绝的,一再被问起,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坚定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做不了决定。   祁月白又道:“这样吧,我们明天出发,你先去问一下他27号有没有空余的时间,有就去,没有就不去,可以吗?”   祁让眼睛微亮,觉得这倒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拍着胸膛豪气万丈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把预约消息发给up主之后,祁让终于美滋滋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祁让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消息,他本来以为机会应该不大的,毕竟时间这么赶,没想到up主的回复是27号有空,这几天旅游的人还不是很多,国庆那几天倒是都被订满了。   祁让交了定金,心说这是老天爷都要他去体验一把采野生菌的感觉呀!   祁月白听到这个消息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还在他的预料之中,祁让特地又多问了两遍,确定哥哥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开始无比期待起明天的采菌之旅。   下午,两人吃过午饭后甚至还小小地午休了一下,才一起去机场,搭乘3:50的飞机,到云南已经快五点了,去提前定好的客栈放了行李,祁让赶紧催着哥哥去吃饭:   “我昨天就看好了,这附近有一家傣味的餐厅,巨好吃,据说老板是傣族的人,味道很正宗。”   祁月白点点头:“走吧。”   那家叫做西双傣族风味餐厅的店就在客栈出去拐一个路口的地方,几分钟就到了,祁让根据昨天的攻略,刚坐下就刷刷点了舂鸡脚、舂鬼鸡、炒饵块、舂米粉、老奶洋芋、舂干巴、泡鲁达。   不得不说,大家一致推荐的特色菜确实有点东西,特别是舂鸡脚那个酸辣的味道简直绝了,祁让第一次发现酸酸的柠檬做成菜竟然这么好吃。   但是泡鲁达他不太爱喝,只喝了一口就放弃了。   祁月白倒了一杯店家送的柠檬水推过去,“尝尝,味道还不错。”   祁让现在对哥哥推荐的东西百分百相信,毫不犹豫端着起来就是一口。   味道真的很好,虽然柠檬还是那个柠檬味儿,但是和别的店提供的又不太一样,喝着既有柠檬的清香,又有一股很柔和的甜味,滑下喉咙的时候很顺滑。   吃完饭,祁让开着导航和哥哥转到从著名的幸福街绕了一圈,对这条街网上的褒贬不一,有些人说专坑外地人,也有人说很多卖特产的,很好玩。   祁让是个喜欢新奇东西的人,逛得还挺开心,甚至花钱买了一个巨沉的舂桶。   这玩意儿自然只有祁月白才拿得了,祁让笑眯眯地把祁让东西都搂到了自己怀里抱着,信誓旦旦地跟他哥保证:   “回去我给你舂鸡脚吃。”   那小模样,仿佛已经掌握了傣味舂鸡脚的核心科技了似的。   祁月白道:“好,我等着你的舂鸡脚。”   回去已经不早了,祁让先洗澡,吹完头发之后乖巧地在外面等着,祁月白一出来,他立马打开吹风,“我给你吹头发!”   祁月白站过去,有点高,祁让干脆站到了马桶盖上,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完事儿祁让还给他哥捏了半小时的手,免得第二天肌肉酸痛,只是捏着捏着,想法就有点走远了,被他哥一亲,干脆就放任自己走远了。   顾及着明天还得爬山,祁月白没做得很凶,只弄了半个多小时,祁让爽到了,还能舒舒服服睡一觉。   27号早晨,祁让精神抖擞爬起来,先和小杉儿打了个电话,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便打了辆车跑大山里摘蘑菇去了。   小杉儿和视频里看起来差不多,很朴实一个小伙子,看起来和祁月白差不多的年纪,在入山口等了有一会儿了,祁让过去打了个招呼,他立马扬起了一个大笑脸。   “你们好你们好,叫我小衫就行了。”   “现在正是野生菌很多的时候,品种也很丰富,大概有些什么干巴菌、黄赖头是比较值钱的,味道也很好,嗯……稍微差一点的呢,就有青头菌、假青头、胭脂菌、珊瑚菌之类的,味道也都不错,倒时候这些菌子你们都可以带走。”   “山上还是有一些危险的,反正你们尽量跟在我身边,然后爬山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脚下,我不会带你们去特别难走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准备好差不多的话,咱们就进山吧。在时间不早了,好多人早就进山了。”   祁让早就跃跃欲试了,耐心听完小杉儿的话后,兴奋地道:“那咱们进山吧!”   小杉儿在最前面带路,祁让跟在后面,时不时就得回头看一眼他哥的情况,好在这个点已经没什么露水了,而且祁月白也不会去扒草丛找菌子,情况看起来还好,祁让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才刚走进山没一会儿,小杉儿率先发现了几小朵青头菌,祁让兴冲冲跑过去扒菌子,动作很小心,全都完完整整扒了下来,而后献宝似的跑到他哥面前:   “看看,青头菌,都还是小骨朵,可嫩了,小衫哥说这种最好吃。”   小杉儿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祁月白微微弯唇,道:“嗯,很可爱。”   “就跟你说有意思吧,今天运气好,待会肯定还能找到大菌子!”   祁让把几朵小菌子小心翼翼放进祁月白提着的篮子里,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提蘑菇的小姑娘”,立马又接着蹦蹦跳跳往前走,看得出来真的很喜欢采菌子玩儿了。   继续往上走,假青头、珊瑚菌之类的菌子找了不少,但是祁让最期待的干巴菌只找到了很小的两饼,他本来还想做炒饭呢,这点别说炒饭了,一丢进锅里估计直接缩水没了。   祁让干脆掰了一根棍子这里戳戳,那里戳戳,草丛那么多,总能让他戳到有用的东西。   一直到了回程的时候,祁让手里的棍子戳到针叶树下一个草堆里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什么被碰到了。   “那里面好像有东西!”   祁让丢掉棒子,兴奋地跑过去,扒开草丛,一大簇白色的东西印入眼帘,他还有一点没反应过来。   小杉儿闻声过来,看到草丛里的东西,饶是天天往山上跑的他也忍不住感叹道:“好大一饼干巴菌,你这个运气太好了!”   “真、真的是干巴菌啊!”   想了好久的东西突然到了眼前,祁让还有点不敢置信,手上倒是很诚实地一点点剥开干草,把菌子取了出来。   那菌子足有两个手掌合起来那么大,而且牙很旺,看起来很好清理,绝对是干巴菌中的珍品了。   祁让手捧菌子,终于有了点实感,站起来大喊:“哥哥你快来看!我竟然真的找到干巴菌了!我就一直想找这个呢!”   小杉儿眼神羡慕:“运气实在太好了,这条路经常有人走,谁都没发现这个草丛里竟然有这么大一饼干巴菌,而且品相还这么好,在市场上能买个一两百块钱了。”   祁让得意得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哥,听到了吗?那么多人过,就被我捡到了呢。”   “嗯,很厉害。”   “回去可以吃干巴菌炒饭了!据说特别香!”   说完,祁让意识到他好像又不小心把小杉儿忽略了,转过头对着小杉儿笑眯眯地道:   “以前看你在视频吃过,说是特别香,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   “真的很好吃,也算是我们云南一道特色美食了,你们回家一定要把干巴菌清理干净,不过你找到的这个牙很旺,很好清理。”   “我知道的!我看过你做,就等着有材料就能动手了!”   虽然爬山很累,找菌子也很耗神,但好在最后的结果很不错,整个回去的路上,祁让都在盯着他找到的大干巴菌傻乐,差点没把他自己坐晕车。   祁月白不得不把篮子收到了一边,祁让挂到了祁月白手臂上,又开始叽叽喳喳讲他找菌子的心情,话多得司机大叔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终于回到客栈,不过祁让实在没什么处理干巴菌的力气了,也不想出去吃饭,祁月白干脆叫了些吃的送到房间。   吃完饭又小睡了一觉,祁让醒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骨头都要散架了的疲惫感,回头看了一眼,哥哥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   他向外找去,隐隐约约听到哥哥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刚走近,声音停了,祁让脚步顿了顿,还是继续往阳台走,就在这时,哥哥好像打了个电话出去,说着什么再查一下背景,这件事不能马虎,等他回去再做决定。   祁让掀开窗帘,刚好祁月白的电话再次挂断了,祁让迷迷糊糊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一个合作有点问题。”祁月白收起手机,揽住祁让软趴趴的身子,问道:“饿了吗?”   “几点了?”   “五点二十。”   祁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瘪瘪的肚子,肯定地点了点头:“饿了。”   “想吃干巴菌炒饭吗?”   祁让干脆整个人瘫进他哥怀里,要不是祁月白手臂力气够大,说不定他能直接滑下去。   他仰着头,可怜巴巴地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给你做,还有力气吃吗?”   “嘿嘿,”祁让赶紧抱紧他哥,“那还是有点力气的。”   祁月白就这样半拖半抱地把祁让带到了厨房,直接放在了洗手槽一边的台子上坐着,随后拿出今天上午采的干巴菌,顺着牙撕成小块清理杂质。   祁让得意地晃着小脚丫,一侧头发现他哥微敛着眉目处理干巴菌的样子简直好看绝了。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两张。   有句话说得没错,时尚完成度靠脸,就他哥那张脸,随后一拍都是大片,根本不用P图都好看绝了。   祁让直接拿去发了个朋友圈,配字“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等了一会儿,好像没人看见,也没人点赞,祁让戳了戳他哥的腰窝,让哥哥看他刚发的朋友圈:   “都没人点赞,你快给我点个赞。”   “手机在右边裤兜,你拿吧。”   祁让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拿出哥哥的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   祁月白的朋友圈很干净,除了他最新的这一条,基本都是晏冬城发的这里玩儿那里玩儿的动态,祁让撇了撇嘴,顺手给晏冬城一手搂着一个美女的照片点了赞,随即回到他刚发的动态上,心满意足地点了第一个赞。   “好了。”祁让说着,把手机放回了他哥的裤兜里。   祁让自己倒是开心了,完全没意识到他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晏冬城看见自己的照片竟然被祁月白点赞,甚至怀疑是自己大白天见了鬼,立马截图给周蔚看了。   【卧槽,我不会是上了祁哥的暗杀名单了吧?】   【?】   【祁哥竟然给我点赞了,这难道不惊悚吗?】   【点赞就点赞了。】   【你不懂,这么多年祁哥从来没给我点过赞。】   【一定是我怎么惹到他了。】   【难道是因为我发的照片脏了祁哥的眼?】   【不行,我现在就得把朋友圈清空!】   周蔚:【……】   另一个因为这条朋友圈而受到冲击的人就是江水心。   当初江水心不仅用大号加了祁让,还特地买了一个小号装作班上的同学加上了祁让,那时候祁让人都认不全,看到验证消息是油画系的就全同意了。   本来是以防万一的,没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江水心看着那一行满含爱意的文字,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额头慢慢冒出一层细汗。   一时之间,他甚至无法分清哪个祁让才是真正的祁让。   他的让让,应该是那个被困于和哥哥不幸福的婚姻中而难过脆弱,却又同时具有一种接近神性的包容与纯洁的让让。   而不是过去那个爱慕哥哥、并且费尽心思去追求去讨好的祁让;   更不是现在这个再次爱上哥哥、沉浸其中的祁让。   另一边,祁月白弄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把干巴菌全都清理出来,在清水里清洗了好几遍,已经不会有任何杂志了,攥干水份用小盘子装了起来。   看那姿势,简直不要太专业,祁让对马上出锅的干巴菌炒饭充满了向往。   祁月白准备好配料,就开始起锅烧油,烧热之后放入调料爆香,加入干巴菌,一翻炒,干巴菌的香味立马爆开,祁让不自觉地分泌了一些口水。   真的太香了,和他以前吃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是一种很独特的野生菌的香味,光闻着这味儿祁让感觉他都能干一碗饭。   祁让实在坐不住了,噔噔噔跑到他哥身边,就见祁月白把特意用竹编小篮子晾了一下午已经有些风干的米饭倒进锅里,米饭一进锅,很快便散开了,粒粒分明,混杂着大粒大粒的干巴菌,卖相也超有食欲。   本来只是有一点饿的肚子一下子变成了十分饥饿,祁让一眼放光地盯着锅里的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饿了多久。   祁月白放了一些盐拌均匀,舀了一些饭进旁边的小碗里,放上小勺子递给祁让,“尝尝咸淡。”   祁让一口吞下去,一边被烫得直吸冷气,一边举起大拇指口齿不清地夸赞:“刚刚好!实在太好吃了!好吃好吃!你也快尝尝!”   说着,祁让把剩下一点饭喂到了祁月白嘴边,期待地等着祁月白反馈。   祁月白挑了挑眉,看得出来也挺喜欢这个味道:“不错。”   “我就说肯定好吃吧!今天没白爬那么久的山!”   “喜欢倒时候买点回去。”   “好!”   一锅饭最后叫两个人分了个干净,当然,大部分是进了祁让嘴里,祁让实在是喜欢得紧,吃饱了还把锅里剩的一碗饭搜刮上来吃了个干净。   胡吃海喝的结果就是,祁让快要被撑死了,瘫在沙发上动一下都艰难。   祁月白在旁边帮他揉肚子,道:“平时真是亏待你了。”   “哪有啊?没有。”   “没亏待你,你撑成这个样子?”   祁让:“……”OK,我闭嘴。   揉了十来二十分钟,祁让勉强可以动了,被祁月白叫出去散步消食,祁让自知理亏,当然乖乖跟上。   毕竟是旅游景区,晚上也挺热闹的,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时间倒也消磨得快。   散着散着,祁让不撑了,琢磨着可以来一点饭后甜点。   祁让小眼神瞅着他哥直接明牌:“我好想喝一点点。”   “这附近有店吗?”   “我昨天就搜了!可以点外卖!”   “感情还是早有预谋?”   祁让嘿嘿一笑,看他哥好像不反对,赶紧点了一点奶茶,看着手机上一大串儿一点点的消费记录,他忍不住瘪了瘪嘴,道:   “我最近对一点点家的珍珠怎么这么上头?他们不会在里面偷偷加了毒、品吧。”   祁月白的眼神明显一沉,祁让吓了一跳。   “毒品很贵,不会加。”祁月白语气淡淡的,但祁让就是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   祁让识相地转移了话题:“感觉今天又要胖两斤了。”   “今晚可以加大运动量。”   想起上次加大运动量的经历,祁让眼神一顿,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软着嗓子乖巧地道:“但是哥哥说这样很可爱啊!所以还是留着你叭!”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了,希望大家都能有祁哥这样有钱有颜体贴细心啥都会的情人。   我也想要,男女我都不限了,如果哪天我找到了,我一定放炮三天普天同庆,让姐妹们好好羡慕羡慕。 第43章第43章   云南某些地方在特定日子的早上会有集市,除了通常情况下贩卖的水果蔬菜,还会有从山上刚采下来的新鲜山货。   祁让包圆了一家山珍店的珍品干巴菌,花了小几千抱了一大口袋,当然,他也没忘记买一点新鲜鸡脚和云南特色的牛干巴,这些都可以舂着吃,祁让馋了很久了。   逛完集市,两人大包小包把东西抱回客栈,换了身衣服,出去找了个餐厅吃了个早午饭,就去提前预约好的染布坊了。   因为下午还要去花仙谷拍照,两个人穿得还比较正式,走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祁让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更多的兴奋,比成天懒在家里有意思多了,更何况他的哥哥还跟在身边!   云祥染布坊也是游客常去的一处特色体验店,可以自己选料子做扎染,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可以选择自己带走,也可以交给染布坊的女工做成包、帽子一类的小物件。   再说扎染,之所以这么受到游客喜欢,是因为这东西没个定数,每个人做出来的效果都不一样,毕竟谁会拒绝留下一个独一无二的纪念品呢?   祁让提前就和他哥商量过,染出来的料子就做一个帽子,扎染的帽子,肯定丑不了。   拿到布之后,就是自己随便把布扎成一团,放进染缸里上色,祁让染了个紫色的,祁月白则是染了个蓝色的。   完事儿后交给染坊里的女工,她们会拿着初步上过色的布进行浸泡定色,洗晒晾干,最后再做成帽子,这个过程大概要五六个小时,等他们去花仙谷玩儿一圈再回来应该刚好。   花仙谷就在这附近,有半个小时一趟的定点观光车在染坊旁边的饮品店拉人,祁让刚买上两杯水果茶,一点的观光车到了。   祁让赶紧拉上祁月白坐上了观光车最后一排反向的车位,这两个位置虽然是倒着的,但是视野极好,几乎所有旅游博主都推荐这两个位置。   司机等了五分钟,人没坐齐也直接发车了。   速度不会很快,凉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刚刚好,草原、山脉一点点被甩在身后,一眼望去,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   这种景色在都市里可谓奢侈,祁让把果茶拿给他哥,举着相机四处拍照,这些可都是他以后画画的灵感来源。   相机镜头从右移到左,祁月白的侧脸不期然撞入镜头,祁让毫不犹豫按下快门,无论多少次,他还是会被他哥这张脸迷倒。   观光车跑了快送四十分钟,终于到了终点花仙谷。   “到了,观光车不入园,花谷里面还会有自驾车和小型观光车,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租借买票。”司机拿起话筒对着车后道。   一车的人陆陆续续走下来,祁让也不例外,赘在人群最后慢慢往里走。   花仙谷整体看下来似乎真的是嵌于几座山间不见尽头的漫长的峡谷,大片大片地种着不同种类的花,山上的花田是呈阶梯状的,皆有向上蔓延的台阶路。   大部分人没有选择上山,而是顺着山谷地带的马路向前走,祁让想要先上山看看,祁月白当然没什么意见。   两人一边拍照一边爬上了入院处第一座矮山,山顶有一颗几人合抱的大树,此刻没有树叶,缀满粉色的花瓣,树下落满花瓣,像是一条柔软的地毯。   祁让远远站着,拍了几张全景,但感觉拍不出这棵树十分之一的好看,咂巴着小嘴道:“拍这棵树应该带个航拍器,肯定特别好看。”   “航拍今天是没办法了,要我抱你起来点拍吗?”   有的总比没有好,祁让果断点点头:“那也行!”   祁月白微微矮下、身,揽住祁让的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祁让立马挪动屁、股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只手还举着相机,另一只手从背后绕道他哥另一边肩膀上搭着,稳稳地等着祁月白站起来。   祁月白本来就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这样一来,祁让拍照的高度差不多得有个两米五的样子,虽然在这棵大树面前依旧是蜉蝣撼树,但比起先前堪堪一米八的高度已经好了不知多少了。   祁让美滋滋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还坏心眼地至上而下拍了一张他坐在哥哥肩头的照片,美滋滋地想着今天的朋友圈有素材了,上次收到了好多评论,他才发现多发朋友圈是一件多好玩儿的事情。   拍完照片,祁让从他哥肩头跳下来,把相机塞进哥哥怀里,蹦蹦跳跳跑到大树下,“我还想和它合照!”   祁让不是很会拍照,一双剪刀手比到底,排出来的照片就只是站着比剪刀手和坐着比剪刀手的区别而已,不过好在拍照的人是祁月白,祁让也没觉得有多尴尬,看照片的时候还觉得怪可乐的。   等两人从山上下来,刚才来的那一拨游客早就走没影了,正好方便祁让去租了一辆电动自驾车。   景区里的这种车驾驶起来很简单,就是一个油门一个刹车一个方向盘,踩油门走,踩刹车停。   祁让自信满满坐在驾驶座,使劲儿拍了拍副驾的宝座,对着他哥道:“快上来!以前都是你载我,今天也让你感受一下被载的感觉!”   祁月白心也是大,直接坐上了副驾驶,完全不担心祁让一点开车经验都没有的事儿。   这样被信任,祁让反倒有一点心虚起来了,问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他本来以为哥哥不会同意他开车的。   祁月白道:“这种车速度不快,不会出事的,走吧。”   “好吧……”   祁让呼出一口气,慢慢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启动。   别说,这玩意儿真是简单得很,祁让越开胆子越肥,油门慢慢踩到了底,不过正如祁月白所说,这种车就算油门踩到底也就20的码速,还没有街上的外卖小哥猛,很难有出事故的机会。   遇到喜欢的花田,祁让会停下车和哥哥出去转一圈,其余时候就踩着油门慢吞吞地往前跑,不知道别人觉得怎么样,反正祁让玩得还挺开心。   花仙谷的尽头是一条弯度很大的回形路,这一条路一边包围着花田,另一边是人工搭建的长廊,很多人在这里拍照,祁让更加喜欢自然景观,走到这个网红打卡点,连刹车都懒得踩一脚,直接就走了。   回程的路没没走到一半,祁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祁月白帮忙接的电话,等祁让终于靠边停好车,他这边都挂断电话了。   “谁打来的电话啊?”祁让问道。   “摄影师,说在湖边风车对面的雏菊草坪等我们。”   “那是哪啊?”祁让对湖有一点印象,但仅此而已,”这里面可以导航吗?”   祁月白淡淡地回道:“往前走,不久就到了。”   祁让听话地启动了车子,但还是有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马上就要到了啊?”   “车上有附赠的地图。”   “哦~”   祁让心想,有地图他也看不懂,地图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图,没有之一!   祁让不带脑子一股脑往前开,要转弯的话祁月白都会提前提醒,反正祁让就照着走就好了,可以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开。   就这样跑了十几分钟,远远地还真看到了一片在暖黄阳光下晶莹闪光的草坪。   祁让:“哇哦。”   此时草坪上人还挺多的,这种氛围感拉满的地方,随便转两个圈拍张糊得不能再糊的照片都很好看。   祁让预约的摄影师阿尼正在秋千那边摆弄相机,他有一个不小的团队,连鼓风、打光之类的仪器都带来了,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吸引得不少人频频打量。   祁让突然有点后悔,不该预约这样专业的团队,他根本不会拍照啊!   阿尼干这一行这么久,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看祁让那副表情就知道他铁定就是预约过的客户,而且正在打退堂鼓,他当然立马就迎了上去,热情地道:   “你就是预约四点半拍照的祁先生吧,您长得这么好看,随便一拍都能出片,今天说不定还可以提前收工了。”   祁让笑容尴尬:“可是我不会拍照。”   “没关系,很简单的,你只要坐在那儿,其他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预约拍照的大部分都是不会拍照的,阿尼早就习惯了,当然,他不想放走这两个客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两人甚至比得上他花钱专门约来的模特,为他们免费拍照他也是乐意的。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让不好再说什么,把哥哥往外推了一点,“我们一人有一组单人的,你先拍吧,给我打个样。”   祁月白点点头,接过阿尼递过来的道具花束,闲庭信步走到秋千边,但他没有坐上去,而是把花束放了上去,他则是站在秋千斜后方,微垂的眉目自然而然散发出内敛却惊人的性感。   阿尼根本犯不着给什么指导,调整了一下补光,几下就拍出了第一组照片。   他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祁月白却没有继续拍下去的打算,摆了摆手叫祁让过来。   祁让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眼睛亮得快冒光,“哇,哥哥你好会拍,在镜头面前好自然,而且好好看!”   “在脑袋里面想一个特定的场景,就当作表演,会好很多。”   “嗯嗯!”   祁让使劲儿点点头,他已经掌握了拍照的核心科技,待会儿一定能拍出一组巨好看的照片!   祁月白暂时退回人群,祁让抱起花束,乐呵呵地坐在秋千上,自信地看着镜头。   “视线稍微往下一下,看着镜头下面一点。”阿尼帮忙调整姿态。   祁让乖乖往下看。   “很好,右边肩膀低一下,你两边肩膀有点不平。”   祁让稍微抬了抬肩膀。   “再低一点。”   祁让再低。   “不行,过了,左肩高一点,一点就行了,不要太多。”   祁让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感情他仪态竟然有这么多问题,刚才阿尼可没有提醒哥哥要怎么摆身体!   他费劲儿地稍微挪动了一点肩膀,实际上他感觉其实他根本没怎么动,他的身体有点发僵了,不太能特别好地执行这么微小的指令。   好在阿尼看起来还挺满意,“没错,肩膀就这样,不要动了,背挺直,不要驼背。小郑,帮祁先生整理一下衣摆,坐着有点乱。”   助理小郑赶紧跑过来帮忙整理衣摆。   祁让人麻了,又不敢随便动好不容易摆好的姿势,整个人僵硬得像是小学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调皮蛋。   “现在灯光很好,很好看的,表情再自然一点就好了,身体、身体放松,不要绷那么紧。”阿尼继续帮忙调整。   “眼神看着摄像机下面一点,对,就是这样,想点高兴的事情,眼神柔和一点,不要那么紧张……”   “稍微笑一下,对,再多笑一点,笑得这么好看,多笑笑嘛。”   阿尼越说,祁让反而越紧张,到了后面,他感觉身体已经僵得不像自己的了,扯一下嘴角都感觉费劲儿。   一连拍了好几组照片,阿尼都选不出一张能入眼的。   “嘶——”阿尼翻着照片,也陷入了沉思。   祁让沮丧得都要哭出来了,他就不该鬼迷心窍预约这个什么活动,看人家拍出来的照片那么好看,他还以为这事儿应该是特别简单呢。   光顾着伤心了,祁让都没注意到他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直到眼前被手遮住,变成一片漆黑,祁让才反应过来,是他哥来了。   “你现在在想什么什么?”祁月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祁让闷闷地答道:“我觉得我不太适合拍照。”   祁月白挑选出花束中的玫瑰,抽出来,下一秒,削得锋利的根部抵在祁让的侧颈,“现在呢?你在想什么?”   眼前的黑暗加上侧颈的轻微刺痛,祁让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是我的了。”   一瞬间,祁让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很多的东西,但他没能抓住,只隐隐约约听到了铁链撞击时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久违地想起来,刚醒来时被绑在床上的恐怖经历,背后的汗毛突然全部冒了出来!   阿尼本来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引导祁让放松,突然见祁月白过来,竟然几句话就调动了祁让的情绪,气氛似乎一下随着祁让紧绷的颈部肌肉变得凝固起来,他赶紧抓拍了几张。   不等阿尼提醒换个姿势,祁月白的手慢慢下移,露出祁让的眼睛。   祁让正惊愕地睁大着眼睛,眼底有一层浅浅的湿润,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辉,全身心的信任与他脆弱的处境组成了一幅视觉冲击极强的画面。   阿尼一刻也不停地按下快门,任何一个摄影师,对于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画面都是无比狂热的,他手上即将流出的是他这辈子都没拍摄出过的完美写真。   祁让已经忘记了他身处的环境,他完全被带进了祁月白构成的故事里。   在那个故事里,他温柔的哥哥似乎完全化身恶魔,露出了他不曾见过的黑暗张狂的一面,他被囚禁于玫瑰囚笼,妄想逃出去,只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他几乎要快分不清这是他的幻想,还是真的存在这样可怕的事情。   最后,祁月白的手顺着他的侧脸下滑,虚虚扶在下颌的位置,无名指的指尖刚好抵在祁让苍白的嘴角。   “别哭,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祁月白的声音不同以往,缱绻却危险。   祁让根本不敢张嘴回答,因为总感觉哥哥的手下一秒就会刺进他的嘴里肆意翻弄。   “出了出了!这次有不少好片子!你们要来看看吗?”阿尼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有点诡异的氛围。   祁月白直起腰,温柔如水的目光仿佛从高处狠狠砸下,“让让,去看看吗?”   祁让心有余悸地摸了一下侧颈,没有出血,干巴巴地道:“好、好啊。”   阿尼把照片同步传到了电脑上,一张张翻给祁让他们看。   祁月白单人的照片不用说,从气质到体态都没得挑,随便拿一张出来都能够比得上网红们精修过的氛围照。   随后就是祁让的单人照,不看不知道,祁让一看才知道阿尼拍照的时候为什么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他看起来实在太僵硬了,就差在脸上写上“赶鸭子上架”几个大字了。   祁让脸色微红,赶紧道:“往后翻往后翻,别看我的了,好难看。”   阿尼快速往后翻,笑道:“其实也挺可爱的,你长得好看,怎么拍都不会太差。”   祁让:“……”乙方的嘴,骗人的鬼。   阿尼几下翻到了合照的部分,有了前面单人照的对比,祁让才猛然惊觉,他和哥哥在一起拍照的时候竟然这么好看,这就是哥哥说的……把自己放进一个特定的场景中当做表演吗?   虽然当时他真的很害怕,但不得不说的是,就是从他学美术的专业角度来看,图片的氛围感、故事感以及构图真的都是没话说的,尤其是最后一组的张力堆积到了一个顶点,明明他们都穿戴整齐,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一样。   如果是最后的成片是这样的话,祁让觉得,他还是可以原谅哥哥刚才突然那么凶。   阿尼对这几组照片也是极为喜欢,越看越觉得心痒,问道:“最后这几组照片可以卖给我吗?我想用来做广告,我很久没拍出这么完美的照片了。”   祁让自己看着这些照片都怪不好意思的,肯定不能同意挂出去给大家参观,赶紧拒绝道:   “不好意思,我没有卖照片的打算。”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价钱的方面,我会按照国内A级模特的费用结算。”   祁让还是拒绝了阿尼的请求,一想到这组照片要被挂在某处被人不断观赏,他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阿尼本来还想再劝,却看到祁月白淡漠的表情,不知怎的心下一紧,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约定好会把选出来的照片发到祁月白的邮箱。   从花仙谷出去都快六点了,这个点回染布坊取帽子刚好。   帽子做的是渔夫帽的样式,和扎染的布料非常搭,祁让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的那顶紫色的帽子,拿到手之后就忍不住戴在了头上。   “哥,我戴这个帽子怎么样?好看吗?”   深紫的颜色很衬祁让的肤色,他的眼尾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浅浅的红,漂亮精致得不像话。   从刚才开始,祁月白就有这样的想法,他压住祁让的帽檐,倾身吻了下去,但只是片刻便克制地松开,“很好看。”   祁让抓住两侧的帽檐扣下来,挡住泛红的脸,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瞪着祁月白道:“你不是说,公共场合……要注意影响吗?”   祁月白回道:“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绝对理智的。”   祁让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他一直认为,他哥就是绝对理智的化身,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乱了阵脚,而是冷静地思考最优对策。   可现在哥哥对他说:“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绝对理智的。”   完美的绅士外壳好像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浓烈的感情缓缓流出,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双无机质的红色眼睛实际上是由浪漫星河组成,而不是一双毫无感情、不会回馈、让人绝望的空洞的眼睛。   祁让忍不住扑进他哥的怀里,“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理智的人。”   就近吃了一顿晚饭,两人算是踏着月光回到了客栈,但实际上时间也才八点过。   祁让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开始整理今天的战利品,整理到冰箱里的鸡脚以及老缅香菜时,祁让心血来潮,觉得趁着现在做个舂鸡脚吃刚好能当错睡前的小零嘴。   说干就干,祁让把鸡脚全部倒进锅里,去腥三件套一丢,拧开火开始煮鸡脚。   等着鸡脚的时间他也没闲着,把调料一一洗好切好,放进洗净的舂桶备用。   祁月白洗完澡出来,祁让已经在费力地舂调料了。   “这是在做什么?”祁月白走进来,问道。   祁让正舂得费劲,看到他哥进来眼睛一亮,“我要舂鸡脚啊,我手都舂累了,你快来帮帮我!”   “晚上吃?”   “对啊,现在不还早吗!”   祁月白接过舂棒,看了一眼舂桶里的调料,“这么多辣椒,受得了吗?”   “受得了受得了!我准备了好多鸡脚呢!我还担心调料会不会少了,压不住腥味儿。”   “足够了。”   祁月白开始舂调料,祁让得空去看了一眼鸡脚,打了打浮沫,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来,提醒他二十分钟到了,他捞了一个起来尝了一小口,已经很熟了。   祁让把鸡脚全部捞出来,又在凉水里面冲了一遍,而后一根脚趾一根交织地把鸡脚扯碎,扯出来的脚筋看起来别提多香。   他这边收拾好鸡脚,祁月白那边的调料也全都舂碎了,祁让把鸡脚一股脑全倒进去。   “再舂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祁月白舂了一会儿,祁让见骨头已经碎得差不多了,把香菜一类的调味菜叶加了进去,所有味道集齐之后,闻起来和饭店里做的相差无几。   祁让迫不及待用手抓了一块起来尝尝,吃完,好像没什么感觉,再抓、再吃、再抓、再吃,表情逐渐变得沉默。   “怎么了?味道不好吗?”祁月白不打算在晚上吃那么辣的东西,并没有尝。   祁让咂巴两下嘴,说道:“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哪里都不对劲。”   这倒是在祁月白预料之中:“店里的招牌菜,我们是很难完全复刻出来的。”   “可是东西就是这些东西,那还能走远到哪里去呢?”   祁让不信邪,又选了几块儿吃,最终不得不承认,真是哪哪都比不上人家店里的,可以说是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   果然还是没有做菜的天分。   更可恨的是,因为吃了这些鸡脚,晚上祁让大概是有点上火了,心里烧得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幸好他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哥哥,发现他睡不着之后,尽心尽力帮了一把,祁让累着了,终于一歪头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吼,我断更的时候,收藏就会往上涨一点,如果我多多断更…… 第44章第44章   28号早晨,祁让起来晚了。   祁让刚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强,看起来时间还早,还心想着昨晚睡那么晚今天又起这么早为什么还感觉神清气爽的,直到他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大大的数字——10:19。   “啊——十点过了!哥!你怎么也不叫我起床啊!”   这个点肯定赶不上他之前的安排了,祁让一边大叫他哥,一边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在温暖的被窝里被捂得暖白的皮肤猝不及防接触到冷空气,立时冒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祁月白坐着的沙发距离床很近,一听到声音很快走了过来。   他拉高被子裹住祁让裸露在外的皮肤,说道:“下雨了,峡谷秋千暂时关闭,可以多睡会儿。”   “下雨了啊。”   祁让看了一眼窗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光线比往常昏暗的原因,此时耳朵也捕捉到了哗啦啦的雨声,阵势好像还不小。   “嗯,要开始降温了。”   祁让裹紧了小被子,嘟囔道:“还好我带了厚衣服!”   反正今天也出不去了,祁让干脆床也不打算起了,打了个哈切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   祁月白知道让让大概率不想爬起来洗漱了,倒了些涑口水让祁让漱了个口,又用清水简单帮他擦了下脸。   祁让幸福地眯着眼,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哥哥你真好!”   祁月白垂眸,语气淡漠,但又好像有点别的意味:“这会儿嘴倒是甜。”   “这怎么是嘴甜呢?我说的可都是真心实意的大实话!哥哥你就是这么好啊。”祁让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澈狡黠的圆眼,恨不得把‘我很真诚’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祁月白弯了弯唇,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早饭想吃什么?我叫客房服务。”   “我想喝粥。”   “好。”   祁月白用内线电话叫了早餐,祁让则是顺手打开手机看了会视频,他关注的一个吃播发了一个吃巧克力甜点的视频。   那个up主专做各种甜点ASMR的,今天准备的是一个六寸的巧克力蛋糕,还有松饼、千层之类的小甜点,一叉子下去,松软的蛋糕被切割开,她大口吃起来,幸福得眼睛微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饿得慌的原因,祁让突然有点馋了,本来他平时看这种视频时内心完全没有波动的。   祁让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滚到了距离他哥更近的一侧床沿:“哥~”   “怎么了?”   “我突然好想吃巧克力蛋糕啊。”   “现在点一个吗?可以当作饭后点心。”祁月白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附近有店,也支持配送。”   祁让心虚地眨巴着大眼睛:“可是我又不是很喜欢奶油。”怕哥哥觉得他破事儿多。   祁月白一点不见不耐烦,想了想,说道:“可以点一个布朗尼蛋糕。”   “那是什么?”   祁月白找到布朗尼蛋糕,拿给祁让看。   软绵的蛋糕组织配上浓郁的巧克力色,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绝对好吃!   祁让睁大眼睛:“哦~这个看起来不错,要不就点一个这个吧!”   点完蛋糕没多一会儿,早饭送过来了。   祁让现在就巨馋蛋糕,香甜软糯的小米粥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了,只能望蛋糕止渴,磨磨蹭蹭喝了半碗粥,就在这时,祁月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祁让以为是外卖来了,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便点了接通。   “祁月白!你就非要跟我作对是吗?你真以为祁氏全是你的天下了不成?”电话刚一接通,祁崇运暴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祁让愣了一下,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是爸爸打来的电话,正想问问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刚洗完手的祁月白从洗漱间走了出来,   “电话给我吧。”   “哦、哦,好。”祁让把手机递过去,“我以为、是外卖电话……”   “没事,你继续吃饭吧。”   说完,祁月白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祁让皱了皱眉,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没了胃口。   他本来以为,家里面只是妈妈对哥哥有偏见,但从这段时间的见闻来看,爸爸对哥哥分明也十分敌对。   明明……当初是他们自己为了利益才把哥哥带回来的。   祁让胡思乱想的时候,祁月白又回来了一趟,他明显还在和电话另一端的祁崇运解释着什么,却特意把刚送到的蛋糕给祁让提了进来。   祁月白把蛋糕放在桌上,示意祁让先吃,又对着祁崇运说着“我没有插手这件事的打算……”再度走了出去。   祁让拆开蛋糕,五分钟前他还馋得偷偷咽口水,这会儿却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了,草草吃了两口,便盯着门口走神。   好一会儿,祁月白才大开口走回来,祁让赶紧坐直了身子,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几天爸爸好像给你打了不少电话。”   “有两个跨国合作,涉及的资金数目很大,公司内部现在分成了两派。”   “你和爸爸是不同派的?”   “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支持派需要推一个代表出来,爸不希望那个代表是我而已。”   祁让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哥哥描述的这么简单,就光爸爸的态度就很值得琢磨了,他搞不懂公司里那些事情,只能尽量不去影响他哥。   “那你是不是需要回去?”   “我是需要回公司,雨势小一点就要走,”祁月白抹了抹祁让柔软的头发,问道:“你继续在这里玩儿?”   祁让摇头:“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我一个人没什么好玩儿的。”   “那好,我们一起回去,下次再陪你补回来。”   “好,”祁让故作轻松地笑道:“下次来之前我一定要看好天气预报,我说什么也要去一次秋千峡谷!”   当天晚上,雨小了一点,航班恢复正常运行,祁让和哥哥搭乘晚班飞回了C市。   这一波寒潮影响的范围不小,C市也在下雨,不过都是些蒙蒙细雨,权当保湿喷雾了,大部分人是懒得打伞的,但总有人讨厌雨飘在脸上的感觉,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直到上了台阶,才收起伞,露出一张艳丽到令人目眩的美丽的脸。   本来暗暗讽刺她做作的人瞬间坐不住了,蠢蠢欲动想要上去搭讪。   可惜她今天的目的显然并不在此,将一张黑色的卡递给特殊通道处的侍者,侍者检查了一番,将她的手机等物寄存后,放她走了进去。   国色天香每周三会有一次特殊的主题表演,只有持有特殊通行卡的人才被允许入内,而且,入场前不允许携带任何摄像或者通信设备。   今晚的表演主题是“小红帽”,此时人还不多,几乎所有灯光都聚集在中央的圆形舞台上,下面的看客互相甚至很难看清对方的脸。   00:12,表演准点开始,场内熙熙攘攘基本已经坐满了人。   江水心对舞台中央的表演没什么兴趣,只等舞台边缘的隔断网上的拍卖品上来之后,才眼睛微眯,一个一个看过去。   他要找的人是今晚的13号,腿上纹着一簇醉蝶花,很是艳丽,那个人的五官变了很多,身上也早不存在当初的市侩与瑟缩,如果不是因为江水心把祁月白定为了怀疑对象,再找十年也很难把他找出来。   到了竞拍环节,以防万一,江水心勾选了买断价,并没有参与竞价,直接赢得了13号。   十分钟后,他被引到了楼上的一间包厢。   13号已经在包间等候,没穿衣服,慵懒地侧躺在矮榻上抽烟。   他眼神迷离,好一会儿才看清江水心的脸,笑道:“竟然是个女人,那我今晚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只会伺候男人。”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江水心慢慢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13号,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陆北。”   陆北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猛地坐直了身子,阴冷地看着江水心,“你是谁?”   “我是祁让的同学。”   “也是来找我报仇的?”陆北恶劣地扯起嘴角,“他肯定是死了,所以你们才会来找我哭丧。”   “他没死,活得挺好的。”   甚至,活得很开心。   江水心想起这几天祁让没间断过的朋友圈,永远都围绕着一个祁月白,尤其是昨晚发的那张图片——祁让坐在祁月白的肩膀居高临下拍了一张照片。   那种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的幸福,让江水心眼尾猩红,在红色眼线的衬托下,有一种妖艳的美感。   陆北察觉到了什么,挑眉瘫回床上吸了一口烟,嘲讽地感叹道:“那老天实在太不开眼了。”   “你很讨厌他?”   “难道我不该讨厌他吗?”陆北眼睛微眯,想起高中时祁让那张对谁都笑眯眯的脸,嘲讽地道:“虚伪、善妒、惯会装可怜,表面一幅冰清玉洁的样子,实际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个好家世的贱人罢了。“   “你还不知道吧?祁让看着一脸清纯,高二就爬过他哥的床了,脱光了躺人床上,不过被丢了出来。”   想起祁让那副哭得快要断气的样子,陆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可是他这几年唯一撑下去的动力,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眼神变得迷离又疯狂。   “啊,还有,他还吸毒呢,有意思吧?他比我好得了多少呢?至少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他呢,恨不得把自己作践到泥里,就为了让他亲爱的哥哥看他一眼……那个娇弱的祁少爷,现在应该也没有把毒戒了吧。毕竟,他当年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高纯度的海洛因……”   海洛因,沾染上几乎没有戒除的可能,纯度越高,越容易上瘾,越难戒除……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北忽地笑了起来,“可惜他现在竟然还没死,真没意思。”   江水心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13号包间的,他明明滴酒未沾,却觉得自己醉得不省人事。   他的脑子很乱,很多声音交杂在里面,有兰姨歇斯底里地求妈妈让她解脱,有陆北嘲讽的声音描述出祁让肮脏的过去,有祁让气呼呼地教育他应该怎样处理人际关系……吵得他的脑子都要炸了。   “骗子……”   骗子,他是一个骗子,他根本不是神,他既不神性也不完美,他勾引自己的哥哥,他将毒品注入自己的身体,他宁愿沉浸在片刻的欢愉里。   一想到他曾经画过这样肮脏的祁让,江水心趴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有人催更,我这该死的责任感逼着我垂死病中惊坐起,怎么也要码出来一章……   剧情差不多要进入恢复记忆的阶段了,以防万一,我先说一下,不是每个人都会说真话,后续也许会有反转,别急着当做最终真相,上本就有人看破防了……   然后就是预警问题,我也不知道虐不虐,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是“阴间甜文”派,那个过去的虐的程度跟上一本应该不相上下……吧?   救命!我真的不知道虐不虐,反正肯定he我只能说。 第45章第45章   从云南回来之后,祁月白突然忙了起来,好几天晚上都是祁让睡着了之后他才回来,祁让连见一面他哥的机会都没有。   期间祁让跟李权打过一次电话,大致得知了这几天的情况。   从云南回来之后,爸爸比之前更加针对哥哥,甚至发起了股东会要罢免他。   祁让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哥,正烦躁的时候,云秀春打来了电话,想要见他一面。   正好祁让也想知道爸爸这段时间怎么回事,便一个人赴约去了。   他们还是约在心理诊所见面,祁让到的时候,云秀春明显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云秀春脸色很难看,似乎还有点焦躁,手指紧紧捏着手提包的带子,盯着白色的墙,眼神有点溃散。   她不断想起祁崇运跟她说的那些话,纠结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   ——“因为上次寰宇的事情,股东内部分派已经很明显了,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能压住祁月白。”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让让恢复记忆。让让恢复记忆之后,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偏向祁月白,倒时候,他还能发挥一些作用。”   “让让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不心疼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等我压不住祁月白了,让让现在这个性子,能在祁月白那里讨到什么好?”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最近不要再去找让让,祁月白现在对让让的影响太大了,说得越多,让让反而越不相信我们,祁月白把让让的性格吃得太透了。”   云秀春知道事情肯定也没有祁崇运说得那么简单,她了解枕边人,确实在意儿子,但再怎么样也比不过祁家的利益。   上次秋医生说过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忘,以让让现在的心理状况,强行恢复记忆可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伤害,所以她还是决定来见让让一面,她不希望事情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祁让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云秀春,呼出一口气,走了过去,好一会儿才喊道:“妈……”   云秀春猛地回过神,“让让,你来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秀春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把本来的话咽了回去,说道:“秋医生在里面等着,你先进去吧。”   “……好。”   祁让做了个简单的心理检查,秋医生对他这么久连一次记忆闪回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感到惊讶。   “你最近有尝试去熟悉的地方回忆什么吗?”   “没有特意去回忆什么,”祁让答道:“但我一般都是在家里、公司或者学校,这些应该都是我以前常去的地方。”   秋医生微微皱眉,“按理来说,心理原因方面的失忆,不会在面对熟悉的场景时毫无反应……除非……”   祁让把秋医生未尽的话补了出来:“除非造成我失忆的原因特别严重?”   秋医生叹了口气:“你考虑做催眠吗?你的情况……一直失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你的心理和生理状况不匹配,如果真的不慎受到了什么刺激,精神负荷会过大的。”   “催眠……”   祁让重复着这两个字,背后莫名有点冒冷汗。   他并没有特别迫切地想要恢复记忆,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条路,如今不得不直面这个选项,他下意识竟然是有点拒绝的。   “我想再考虑考虑。”   “好吧,催眠也是有风险的,你最好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最近可以尝试一下去回忆以前的事情,不要太过顺其自然。”   “……我知道了。”   祁让走出咨询室,看到云秀春着急地迎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地晃了一下,世界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变成了瑰丽而扭曲的色块。   “让让,你怎么了?”云秀春扶住祁让的手臂,不明白让让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和醉酒之后的感觉很像,祁让心底莫名变得烦躁,猛地挥开了缠住他手臂的东西。   “嘭——”   只听一声闷响,云秀春被摔到墙边,她的头撞在墙上,眼前一阵阵地眩晕,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恢复过来,不敢置信地看向祁让的方向,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祁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竟然……”   祁让慢慢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墙边的云秀春,他也不知道,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疯狂是因为什么。   云秀春见祁让不说话,眼神逐渐变得怨毒,扶着墙站起来扑到祁让身边,抓着他的肩膀质问:“是不是祁月白?是不是他又跟你说了什么?!”   “哥哥没跟我说什么……”祁让虽然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刚才的情况,但还是下意识替哥哥解释。   这种行为反而更加惹怒云秀春,她的指甲几乎扣进祁让的肉里,狠声道:“你骗我!一定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你竟然把我推开,他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他,他都是骗你的,他只是为了祁家的家产,只有我是真的爱你……”   祁让很疼,顾忌到刚才他不小心弄伤了云秀春,不敢推开她,只能尽力解释:“哥哥真的没跟我说什么,这几天哥哥都很忙,我已经几天没和他见面了。”   说着,他顿了片刻,问道:“爸爸为什么突然针对哥哥?是因为上次我没有答应你们的事情吗?这是我的事,你们不应该把账算在哥哥头上。”   “和你无关!”提到祁月白,云秀春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是祁月白,他的野心太大了,他想要分裂公司,架空你爸爸的权利……”   “哥哥没有那样的想法。您不知道吗?因为寰宇的事情,哥哥已经有半个月没去过公司了,他怎么可能做你说的那些事情?”   “他不需要在公司,那些事情同样可以做到!”   “你能不能不要站在认定哥哥非要抢夺家产的角度来看问题?这样的话,不管哥哥做了什么你都能往那方面去解释,那哥哥还能怎么做呢?”   “你不懂……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我确实不懂您为什么这么恨他。”祁让有点头疼,“上次您告诉我的事情,我和哥哥聊过,他根本不知道你和爸爸打算把他送回孤儿院的事情。”   “不可能,他在骗你,我知道那天他就在门外,我是你的妈妈,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   “那你敢说,你绝对没有骗过我吗?”   祁让突然的质问让云秀春有一瞬间的愣怔,她抓着祁让的手微松,声音明显低了几分:“我没有骗过你……”   就算有,那也是善意的谎言,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告诉祁让。   云秀春可以肯定当初是祁月白害得她摔下楼梯,因为那天晚上,祁月白听到了她和祁崇运的谈话——   秦四爷没有看上祁月白,而她怀有身孕,祁家没有再养着祁月白的理由,所以,他们想要把祁月白送给另一个看上他的人。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那人看上的不是养子,而是情人。   她不能把这件事毫无保留地告诉祁让,让让一定无法理解他们当初的决定。   祁让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云秀春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底气,他很难不感到失望,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妈妈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满口谎言。   “我不怀疑您爱我,可是,我不觉得我需要这样充满谎言的爱。”   “我的爱充满谎言?那他祁月白就有多么纯洁了吗?就因为他说了一句他没骗过你,你就相信了?你觉得可能吗?一个人可以做到完全没有谎言?”   “至少现在为止,我不知道他骗了我什么,但我知道,您骗了我。”   云秀春的手慢慢垂下,勉强扶住墙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死死盯着祁让,缓慢道:“我告诉你他骗了你什么。你是被迫和他结婚的,他没有告诉你吧?你从没有喜欢过他,当初也根本不愿意结婚,是老太太为了把他绑在祁家,才一手主持了你们的婚礼。”   “不可能。”   这一点祁让几乎连怀疑都不用怀疑,他就知道云秀春说的是假的。   那个在他柜子深处的画集,分明记录着他对哥哥有多痴迷,怎么可能是被逼迫结婚的?   云秀春的态度也意外的坚决:“这件事我绝对没有骗你。你相信我让让,我们现在不常住老宅就是因为这件事,你根本不喜欢他,也不想和他结婚。”   祁让还是摇头:“这件事我绝对没有搞错。”画册的事他不好说出口,只能模棱两可地道:“我看到了以前的日记本,是我先喜欢上哥哥的。”   云秀春还以为是先前她没有坚定地说没欺骗过祁让,使得让让不愿意相信她的话了,正想解释,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   三年前,祁让因病休学一年,回来后,就是祁月白牵着让让的手,宣布了他们决定结婚的消息。   让让一开始并不同意结婚,云秀春本来以为她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想这反倒顺了老太太的心思——   老太太早就看出来祁让没有能力担起公司,祁月白能力足够,但身体里流着的却不是祁家的血脉,如果祁月白单方面喜欢让让并且想要结婚,就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只要祁让不喜欢祁月白,他就能拴着祁月白,祁月白也就不会背叛祁家。   可如果……当初让让真的是喜欢祁月白的?   老太太自以为栓住了祁月白,实际上,这反而是祁月白为了栓住祁让反过来下的套。   云秀春愤怒到了极点,却是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好一个祁月白,竟然能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怪不得,让让明明不愿意结婚,却在婚后不亲近她反而亲近祁月白。   “您在说什么?哥哥做什么了?”祁让微微皱眉,问道。   云秀春眼色猩红地盯着祁让:“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是吗?”   “我没有不相信谁,但我有自己的判断。”   “你爸爸说得对……”   祁让等了片刻,没等到云秀春的下文,忍不住追问道:“爸爸说什么了?”   云秀春突然直起腰,推开祁让的手,“今天就当我没来找过你吧,当然,你非要跟祁月白说,也可以。”   “您到底怎么了?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你还没告诉我。”   “现在没必要说了,你已经不相信我了。”   说罢,云秀春踉踉跄跄走了出去,将祁让甩在身后。   祁让心底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直到云秀春的坐上车彻底离开这里,那股不适感依旧没有完全消失。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了一眼手机,平时安安静静的班级微信群这个时候竟然有几十条消息,往上一翻,才知道原来时是班长在组织班聚,高远意还特地私聊他要不要一起去。   祁让对这种多人社交活动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正要拒绝,却想起秋医生的叮嘱,把已经打好的字删除,回道:【好,我们一起去。】   他和班里人还不是特别熟,趁此机会熟一熟也好,说不定能想起什么,顺便在班群也回复了要去的消息。   班长徐玉磊看到祁让的回复,截了个图发给江水心:   【让让回了,说要去。】   【多谢。】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请我们班聚才是。】   【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江水心发了一个视频给徐玉磊,【晚上大家都在的时候,帮我播放一下吧。】   徐玉磊还以为这是江水心准备告白的东西,立马答应:【行,我不会打开看的,倒时候一定叫上让让一起。】   以前江水心和祁让的关系大家都有目共睹,加上江水心这次又大手笔请全班一起玩儿,只希望到时候能叫上让让,徐玉磊要是猜不出江水心这是准备告白才奇怪呢。   再说祁让这边,他完全不知道这次的班聚是冲着他来的,晚上还想跟哥哥商量这件事,奈何今晚他哥回来也很晚,他实在撑不住了,只能留了个纸条压在床头柜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祁月白已经不在了,祁让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床头柜的纸条,发现后面多了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注意安全,玩得开心”,显然是哥哥看到后添上的。   祁让一边感叹他哥的字真好看,一边将纸条好生夹在笔记本里收藏起来。   就这么见到那的一行字,他却莫名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了。 第46章第46章   时间转眼到了国庆假期最后一天,祁让按照约定,下午两点前到达聚会的别墅。   这是专门租赁轰趴的地方,各种玩乐设施齐全,祁让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打台球的打台球、唱歌的唱歌,差不多都玩儿起来了。   高远意特意照顾着祁让,看到祁让发消息说到了之后,立马跑出来把祁让带在了身边,祁让渐渐也融入了热闹的氛围。   五点左右,徐玉磊来叫他们去吃饭。   晚餐吃的是自助烧烤,炭火引燃后,他们自己拿着东西去烤着吃。   祁让第一次吃这种形式的烧烤,玩儿得比吃得开心,尤其喜欢烤羊肉串玩儿,烤多少高远意都能拿出去分着吃了。   到了后来,不少人都聚到了祁让这一片,七嘴八舌夸赞祁让第一次烤肉竟然这么好吃。   班上还有一个姓刘的男生,以前经常烤肉,全程教着大家怎么烤,本来在左边那一桌烤,看到祁让这边热闹,干脆也挤了过来,在一旁烤蒜蓉茄子。   茄子整个放上去,烤焉了之后再用刀划开,均匀地铺上蒜蓉,那香味儿霸道得和烤羊肉串儿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闻到那味儿,九分饱的祁让突然又觉得他行了,吃了好多烤茄子下去,难得有一回觉得快要吃撑了。   烧烤彻底停火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祁让没打算在外面过夜,偷偷找到徐玉磊,说道:   “班长,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徐玉磊心说祁让可是今天的主角,他要是走了那还怎么玩儿,赶紧拉住了祁让的手腕,“再玩儿一会吧,这不还早吗?”   “天都快黑了……”   “又不是打不到车,你看,大家一个都还没走呢。今年咱都大四了,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班聚了,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祁让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班长的话,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徐玉磊拉着祁让走回人群,大声问道:“别坐着了呀,要不要玩儿点什么游戏?带上我们让让。”   一个男生道:“我们商量玩儿狼人杀呢,让让一起来吗?”   祁让摇头:“我不会,没玩儿过。”   “没关系,很简单的,一说你就懂了。”   “这个游戏不是很难吗?”   “嗐,我们这又不是什么高端局,都是新手,还有好几个人和你一样也都没玩过呢。”   那边几道声音附和:   “是啊,我也没玩儿过,试试嘛,都是同学,也不用不好意思。”   “我也就玩儿过一次,跟第一次玩儿没什么区别。”   “来吧来吧,这游戏人多好玩儿。”   徐玉磊见祁让有一点松动了,问高远意道:“老高,你玩儿不玩儿?你跟让让关系好,带一下他。”   “没问题!”   高远意爬起来,把祁让拽回人群中坐着,“试试吧,我刚刚听了一下规则,没多难。”   “你们要玩儿多久啊?”   “一两个小时吧,九点,我和你一起回去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让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放心吧,很好玩儿的。”   祁让坐在人堆里,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七点了,想了想,还是跟他哥发了个消息:   【他们叫我玩游戏,我要晚点才能回去了。】   【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最近这么累,好好休息吧,我打个车很快就回来了。】   【我想来接你,发个定位。】   祁让弯了弯唇,发了个实时定位过去。   【我们应该九点左右就结束了。】   【好。】   祁让收起手机,认真听同学讲解狼人杀的规则,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难。   讲完规则后,女生看了众人一圈,问道:“差不多都记住了吧?没记住也没关系,玩两把就懂了,没什么问题就准备发牌了啊。”   “发牌吧。”   “差不多了。”   “先玩一把试试。”   众人七嘴八舌回道。   牌发下来,祁让第一把是个平民,别人或许不喜欢这个角色,但祁让还是挺满意的,毕竟他一点都不会玩儿,当个平民浑水摸鱼正好。   第一把祁让靠着话少活到了最后,不过没什么用,平民人数低于狼人,他们还是输了。   一连两把都是如此,祁让大致体会到了玩儿法,第三把的时候刚好就抽到了狼人,几句话就引起了好人间的内讧,一把玩儿完,好人失败。   最后大家看到狼人竟然是祁让都惊呆了,感叹祁让一张乖乖脸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他。   祁让好像突然就体会到了狼人杀的快乐。   狼人杀快的一把十分钟,慢的能玩儿二十多三十分,不知不觉中,天色越来越黑。   眼看着快到九点,高远意主动提起玩儿完这一把要和让让回去的事情,大家都商量着待会儿一起拼车走。   最后一把很快落下了帷幕,祁让和第一把一样,以平民身份活到了最后。   “又是让让活到了最后,”一个男生一边收牌一边调侃道:“你们狼人是不是搞双标?每把都刀我,留让让。”   “你难道不应该好好反思你自己为什么被刀吗?”   “我反思过了,肯定是因为我实在太强了,你们狼人就想赶紧送走我。”   最后一把胜利的狼人的也加入了话题:“得了,其实我们刀人其实全看脸。”   这话一下把大家都逗笑了,祁让也腼腆地笑了起来。   “大家来一下放映厅吧,有个惊喜。”徐玉磊注意到这边快结束了,而江水心也已经过来了,跑过来对着大家说道。   祁让刚收到他哥的消息说马上要到了,不是很想去。   高远意自然是站在祁让这边,“你们去看吧,我和让让就先回去了。”   “一起看看吧,用不了几分钟,就很短一个视频。”   “多短啊?”   “不超过三分钟,过来吧哎呀,难得聚一次,怎么老是急着走呢?”说着,徐玉磊就想来拉高远意和祁让。   高远意看了祁让一眼,明显是看祁让的意思,祁让实在扛不住徐玉磊的热情,半被推着往前走,说道:“我哥哥来接我了,看完视频我真的得回去了。”   “放心吧,你再想有什么活动,我也掏不出来了。”徐玉磊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众人:“大家都不急着走吧,快跟上来,别逼我一个一个请!”   其他人好像都不是特别急着走,跟在徐玉磊后面一起进了放映室。   徐玉磊把祁让按在了前排的座位上,交代好高远意看好祁让之后,关掉灯打开了江水心传给他的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放映厅很快安静下来,好几秒过去,频幕上依旧只有漆黑的一片,众人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利落的中年女声响起:   “祁让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高三休学了一年,说是生病,但后续休学的手续都是他哥哥来办理的。”   “当时还是有点困惑,本来想去找他那个好朋友陆北问问情况的,不过也没找到人,他的妈妈说他去外省打工了。”   ……   陆北……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祁让却倏地心下一沉,眼泪不受控制滚落下来。   徐玉磊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不安地询问江水心:“你是不是发错视频了?”   江水心直勾勾地看着祁让流泪的模样,说道:“没错。”   “这到底是个什么视频?”   “一个、……的视频。”   中间的几个字江水心说得很轻,徐玉磊没听清楚,刚问一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屏幕中的视频出现另两道更加年轻的声音: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陆北。”   ——“你是谁?”   ……   “难道我不该讨厌他吗?虚伪、善妒、惯会装可怜……”   “你还不知道吧?祁让看着一脸清纯,高二就爬过他哥的床了……”   “徐玉磊!你他马什么毛病!把我们叫进来看这种无聊的视频?!”高远意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高声骂道,盖过了视频原本的声音。   徐玉磊终于意识到他的自以为是造成了多么可怕的后果,手忙脚乱关掉视频。   江水心没有反应,静静地看着祁让。   放映厅内,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下一秒,混乱的讨论声炸开:   “徐玉磊什么意思啊?让让怎么招惹他了,要叫大家一起来看这种视频?”   “假的吧,让让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肯定假的啊,这种视频我随便就能拍十个出来,还可以不带重样的。”   ……   这些话祁让都听不进去,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觉得周围安静得要命,但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用隐晦的目光,震惊的目光,厌恶的目光,如影随形、一刻不停地打量他。   他无处可逃,他的衣服被这样的目光一件件剥下,他被挂在绞刑架上,赤、裸地接受来自他们的注视。   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意图冲破他脆弱的头骨,潜意识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祁让捂住脑袋,隐隐约约回想起很多画面,只需要一点、再一点,他就能抓住那些画面……   看到祁让这副模样,江水心黑沉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抬脚向外走去,可惜还没走两步,徐玉磊拉住了他。   “你还想干什么?如果早知道你是要做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帮你!”   江水心微微皱眉,想将手抽回来,自觉被他坑了的徐玉磊哪里肯放手,继续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让怎么得罪你了吗?”   “为什么不说话?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说?”   “他是得罪我了……”江水心直勾勾盯着外面,突然没了声音。   “他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他?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徐玉磊注意到江水心不回应他,好像是在看什么,他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目光顺着江水心的方向看去。   放映厅整体昏暗,只有几个小地灯勉强散发着昏暗的光,一道身影踩着地灯快速走下台阶,到了祁让身边,展开外套披在祁让的头上,熟悉的乌木沉香将祁让隔绝在了一个安全的小世界中。   “让让,哥哥来接你了。” 第47章第47章   祁让半被拖着半被抱着走出放映厅,熟悉的香味让他不再那么头疼欲裂,但依旧很难受,他甚至感觉不到是自己在驱动着腿向前迈,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出去的。   “让让!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徐玉磊看到祁让要走了,也顾不得江水心,急匆匆跑出来道歉。   “我不知道江水心准备的视频竟然是这个,如果早点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帮他的。”   “我相信让让你肯定不是视频里说的那样,大家也都相信你,今晚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祁让头也没回地跟着哥哥离开了这里。   徐玉磊一直追到门口,看到祁让矮身进入车后座,祁月白紧随其后上车,冷冷看了他一眼,“嘭”一声关上车门,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那样冰冷的视线,让徐玉磊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恐怖感,小腿僵硬得几乎难以动弹。   他直愣愣地看着车离去的方向,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中,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捂着过激的心跳喘气。   车内,祁让躲在外套里,在祁月白的安抚下,理智逐渐回笼。   他一遍遍回想起陆北说的话,牙齿都在发抖。   “哥哥,我以前是那样的人吗?虚伪、善妒、装可怜、表里不一……”   “当然不是,”祁月白搂着祁让,眼底寒凉,安抚的话却如水般温柔:“让让是这个世界上最乖最可爱的人。”   祁让并未在心里思考过信与不信的事情,只是愣愣地继续问道:“我做了那样的事吗?我高二的时候……”后半句话祁让难以启齿,咬着衣服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祁月白到的时候,听到了视频关闭前最后几句话,正是陆北说的关于祁让高二那件事。   那件事确实发生过,但并没有陆北口中的那样不堪。   他声音平和地道:“让让,你比我勇敢,我要感谢你当年努力地追求过我,让我们没有错过。”   “勇敢?”   “是的,你很勇敢。在我犹豫的时候,你走到了我的身边。”   祁让高二那年,也才17岁,严格来说,还是一个未成年,而祁月白已经在公司里升到了经理的位置,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住在老宅。   某天晚上,祁让趁着祁月白还没回来,躲在了祁月白的床上。   他的心中怀揣着情窦初开的无限幻想,脑袋埋在充满哥哥的气息的枕头里,只觉得吸进来的空气都是甜的。   “哒、哒、哒、”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每一步之间的间隔像是经过精心的计算一样相差无几。   这样独特的脚步声,祁让知道,是他的哥哥回来了。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紧张地揪着被子,把呼吸放到了最轻,安静地数着哥哥的脚步声,幻想着哥哥与他的距离无限缩近。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床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被子一角,掀开大半,少年尚且青涩的身体突然展露在眼前。   因为突然袭来的光线,他紧紧闭上眼,微弯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片抖动的扇形阴影,像极了一只初生的蝴蝶。   祁月白的视线扫过少年仿佛引颈待戮的纤长的脖颈,单薄白皙的胸膛,平坦的小腹,最后落在修长又略带肉感的双腿,他显然很紧张,全身的线条都绷紧了,如同绷到极致濒临破裂的弦。   他眼神微深,却无比绅士地脱下了上半身家居服盖在少年身上。   深蓝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格外鲜活白皙,纤细的身子缩在宽大的衣服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很像他曾经捏在手里的蓝翼蝴蝶。   “让让,你不应该在这里。”祁月白声音淡漠地道,仿佛那个暗欲翻滚的并非是他。   祁让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也在微微颤抖:“哥哥……”   “今晚的事情我会当作没有发生过,穿好衣服,回去睡觉吧。”   “我不回去……”   祁月白反问:“你不回去还想干什么?”   “我……”祁让紧张地咬住下唇,哥哥冷静的反应让他有点沮丧,但他不想放弃,一只手伸出家居服的衣摆,抓住祁月白的裤腿,“我不回去……我喜欢你,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你的哥哥。”   “我知道,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祁月白掰开祁让的手指,“让让,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哥哥,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   祁让生怕哥哥真的就这么把他送回去了,情急之下直接坐起来抱住了祁月白的腰,“我喜欢你,我不想做你的弟弟,我想和你在一起,哥哥。”   “不想做我的弟弟,想做我的情人?”祁月白勾起祁让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让让,不要作践自己。”   “我没有作践自己,我就是喜欢你,我忍不住……”   祁让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可以偷偷暗恋好多年,他喜欢上哥哥之后,一刻也忍不了,而且迫切地想告诉哥哥他的喜欢,想要得到哥哥的回应。   “忍不住也要忍,让让,我是你的哥哥。”   祁月白垂眸扫了一眼祁让轻微颤抖的背,将半落的衣服提起来,好生将祁让裹好,而后弯腰将他抱起来。   “哥,你要送我回去吗?我不想回去。”祁让挣扎,但哥哥的手稳稳拦在他的腰间,他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抱着他走出房间。   他从没被哥哥拒绝过,委屈得差点哭出来,“是因为爸爸妈妈吗?我会去说的,爸爸妈妈那么疼我,他们会同意的。”   “哥哥、哥哥……”   祁月白仿若未闻,稳稳地将祁让抱回他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   “让让,睡吧。”   回忆在祁让盈满泪水的眼中结束,祁月白看了一眼怀中缩在外套里低声啜泣的让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让让,睡吧。”   祁让一点都不困的,但是哥哥的声音对他好像有什么特别的魔力,他的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祁让做了一个漫长而又混乱的梦。   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有他见过的晏冬城、周蔚等人,也有很多他陌生的面孔,像是走马观花一样,那些人说着话从他身旁匆匆经过。   祁让努力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不管他多么努力地追上去,总是只能看见一个个的背影离他远去。   他跑得口干舌燥,心脏剧烈跳动着,他产生了一种心脏无法承受即将爆裂的错觉,但他不能停,他看到走后一个人影走向远方,不顾一切也想追上去。   忽然,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最后一道人影消失,祁让摔倒在地上,捂着疼痛的心脏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身上的痛苦消失了,他慢慢爬起来,看到不远处一扇门。   祁让踉踉跄跄走到门边,似乎听到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耳膜做疼,但他依旧无法分辨出这些人在说什么。   他握住门把手,呼出一口气,用力拧动门把手——门把纹丝未动。   祁让低头研究门把手,看不出来门是不是上锁的,他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没能将门打开,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凑到猫眼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视线刚聚焦,一只猩红的眼睛印入眼帘——   “啊!!!”   床上的人忽地一声惊叫,猛地坐了起来。   “让让,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祁月白拉起被子裹住祁让微抖的身子,问道。   祁让慢慢回过神,看到哥哥平静的眼神时有一点后知后觉的莫名的恶寒。   祁月白见祁让不说话,揽着祁让靠在自己的颈间,又问了一句:“不舒服吗?”   熟悉的香味盈斥鼻尖,祁让惊恐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紧紧攥住祁月白的衣角,声音沙哑地道:   “没有不舒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很乱,那个梦很吵,好多人在说话,但是我听不清楚……”   “没关系,听不清楚不要勉强自己。”   祁让沉默地将脸埋进哥哥的脖子,好半晌,才闷声问道:“我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你不要骗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今天去你以前的高中看看吗?听听陆北之外的人,是怎么认为你的。”祁月白知道他说再多,祁让大概都只会当作是安慰的话,只有让他自己去看过了,他才能放心。   祁让鼻子有点酸,攥着哥哥衣摆的手愈发收紧。   “这样没关系吗?公司的事情那么多。”   “没关系,在公司里也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勾心斗角,也许休息一段时间才是好的选择。”   “谢谢你,哥哥。”   祁月白亲昵地摸了摸祁让的头,“我给你也请了假,今天可以不用去学校上课。”   “嗯。”   逃避虽然可耻,但确实很有用,不管怎么说,祁让松了一口气。   昨天他本来是想去和同学们拉近关系,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一想到大家可能怎么议论他,他根本没办法回去上课。   起床后,祁让鼓起勇气看了一眼手机,微信竟然有99+的消息,不少话都没怎么说过的同学特意来告诉他不要在意昨天的事情,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相信一个毫无根据的视频。   大部分的消息还是徐玉磊和高远意发来的。   高远意说高中就和他认识了,而且是一起去的集训,集训的大家也都很喜欢他,他甚至还发来了几张其他集训同学的聊天记录,证明他说得都是实话。   而徐玉磊则主要是一些道歉的话,也跟他解释了视频的前因后果。   祁让没想到这件事完全是江水心一手主导的,不知怎的,心里竟然非常失落,也许是失去的记忆中残留的感情在影响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生了一件有点离谱但又不是很离谱的事情。   首先说一下事情的背景,我一个嫂子家里过客,我也去了。   然后当时一桌人打牌,都不熟悉,所以先排了下辈分,他们说我旁边坐的那个小伙子说是我侄儿辈的,加上他长得怪清秀的,我以为他是高中生,特别照顾他。   注意,我说的是特别照顾!照顾弟弟那种照顾。   然后今天,我和我哥他们一起吃饭,我哥说要不要把打牌坐我旁边那个小伙子介绍给我。   我:???   我:“他不是高中生吗?”   我哥:“他和你同年的,都读大学了!”   我:!!!   瞳孔地震了就是说!   我现在很惶恐,一想到明年说不定还要见面我都要窒息了。我当时真的,特别照顾这个好像很腼腆的弟弟,结果人家跟我是同龄人!   希望明年他已经把我忘了,淦! 第48章第48章   祁月白说要休息一段时间,真的非常果断地切断了所有和公司的联系,除了固定的那半个小时,其余时间公司来的电话一律不接。   这几天他带着祁让去了以前就读的中学,联系了以前的老师见面。   所有老师都还记得祁让,而且明显还很喜欢他,说了不少以前祁让做过的印象深刻的事,在他们的口中,祁让是一个听话懂事且十分善良的孩子。   祁让的心总算是渐渐放了下来,拜访完最后一位初中的班主任唐老师,走出校门,他感觉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突然松快了许多。   “原来我真的不是陆北说的那种人。”祁让有点感慨,转头问身边的祁月白:“你有见过陆北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祁月白眼睛微眯,回道:“见过。”   在让让脱光躺在他的床上之后,他特意去学校见了让让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陆北。   陆北高中的时候属于人缘很好的那种人,不过又和让让的人缘好不一样,让让好在能让别人很亲近他,而陆北,则是好在太会做人,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他对外的形象大概是普通幸福家庭培养出来的活泼开朗自信的孩子,但祁月白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强装出来的自信,其实在掩盖贫穷家境带来的自卑。   他的自卑很可怕,妄图在不动声色间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让让应该是他最嫉妒的存在。   祁月白眼睛微眯,淡漠地评价道:“那些他曾经说出来的词语,用在他身上很合适。”   祁让回想了一下陆北对他的评价,眉心微皱,“李老师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没见过我们闹矛盾,那他为什么要跟江水心这么说我呢?”   “他嫉妒你。”   “啊?他嫉妒我什么?”   “让让,你身上有一切值得人嫉妒的良好品质,不必怀疑这一点。”   祁让:“……”如果能吃能睡算是什么良好品质的话,那他确实如哥哥说的那样完美。   他无奈地想,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真是没办法。   进入十月中旬,气温又降了一波。   一场绵长的小雨过后,喧嚣的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不少,空气中都透着安宁的味道。   祁让打开日历小算了一下,发现再过两天就是十五,而且刚好和周四的专业课撞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   他点开日子一看,十五这天果然忌出行。   不去学校的事好说,哥哥可以帮忙请假,但不回老宅的事情却没那么好办,家里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了,要是他不回去,妈妈又该怪哥哥了。   思来想去,祁让觉得,这老宅终究还是得回。   下午,祁让缩在二楼的画室画画,一旁挂着打印出来的云南旅游照,很美,但他找不到感觉,画出来鲜花没有鲜活的生命力,反而死气沉沉的。   他忍不住捧着脸,对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叹气。   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争吵的声音。   祁让的背一下挺直了,扔下笔就往外跑,打开画室门后,争吵的声音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公司里现在都要闹翻天了,这下你满意了?!”   好像是爸爸的声音,光是靠听觉,祁让都能想象出他爸爸该是怎么样一张暴怒的脸,他的眼睛里一定像是压着一把火似的,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祁月白的声音紧随其后,不过相比起来,他的声音要轻缓得多,理智得有些过分冷漠。   “你不明白?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看你比谁都明白!上次寰宇那个案子你是故意放跑的对不对?就是为了加速股东分派!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狼子野心!”   “上次的事情您不是调查了半个多月,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祁月白淡漠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寰宇的案子我并未插手。”   “这种话你也就能骗骗那些没脑子的股东,这件事要是没你的插手,谁信?”   祁月白垂眸不语,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同样的境遇落到自己身上了,祁崇运才明白云秀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暴怒不止,这种已经看破对方所有计划却拿不出证据,只能按照他既定的路线走的感觉,实在太过令人窝火。   “这次是我输了,没算到你狠起心来,连祁氏也可以弃之不顾。”祁崇运喘着粗气,“纽汇和EVE的单子是非签不可了,要是真的出了问题,你自己掂量好,祁氏出了问题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个责任你到底负不负得起!”   祁让已经走到楼梯处了,不过那两人互相对峙着,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听到爸爸这么蛮不讲理要把所有过错都怪在哥哥身上,而祁让又早就对爸爸前段时间的做法感到不满,没经过脑子细思,嘴巴一张就替哥哥打抱不平起来:   “哥哥都没去公司,签约的也不是他,凭什么责任却要哥哥来负?”   祁崇运闻言,怒目看向祁让的方向,但凡祁让顶点用,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他却反过来还要指责他。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云秀春眼见情况不对,忍不住开口道:“让让,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这可是你的爸爸!”   祁让本来还想反驳一句他只是对事不对人,但抬眼看到哥哥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只得不忿地把话咽了回去。   祁崇运狠狠皱了皱眉,转头看着祁月白继续道:“四爷那边的注资你继续去争取,什么时候秦四爷松口了,你再回公司。”   祁月白平淡地应下:“是。”   但祁让就是觉得他哥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四爷是谁,那可是奶奶都要想办法讨好的人,要让哥哥去找秦四爷,那不是比登天还难吗?   祁让一向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祁崇运怎么可能看不出祁让的不服,气得不轻。   “祁让,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聊聊。”说罢,祁崇运转身向外走去。   祁让知道他爸今天得多生他的气,不想跟上。   云秀春满眼祈求地拉了拉他的手,“让让,快跟上去啊,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爸爸。”   祁让:“……”   祁让看了他哥一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跟上了祁崇运的步伐。   他还想着爸爸待会要跟他说什么,他一定不能怂,要据理力争,不想刚跟到车边站定,祁崇运反手一巴掌扇过来,直接给他打懵了。   “没脑子就算了,现在还学会吃里爬外了!你真是被你妈惯废了!”   祁让失忆之后还没受过这种委屈,话都懒得说,转身就想走,不想祁崇运一把将他拖回来,又是一巴掌。   一连两巴掌,祁让被打得脑子都在嗡嗡响。   电光火石间,他隐隐约约想起,曾经的他好像也这样不敢置信地捂着脸过。   祁崇运冷冷地问道:“现在醒了吗?”   祁让捂着火辣辣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一直都很清醒。”   “你清醒什么?你知道现在公司因为他祁月白已经闹成什么样子了吗?纽汇和EVE的合作风险很大,但他逼得我不得不同意签下。一旦我这次被斗倒了,以后公司就真的是他祁月白的天下了,倒时候谁还保得住你?”   “你今天像什么样子?一张嘴就差黏在他身上说话了!还敢说你清醒?你这么多年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吗?”   祁让被打后思路反而越发清晰:“你的决策失误导致股东分派,怎么能怪到哥哥身上?”   “因为寰宇的案子本来就是他下的套!”   “可你找了这么久,不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吗?”   “没有找到证据只能说明他下手干净!”   “谁质疑谁举证,举不出证就是假的。”   “蠢货!”祁崇运被气得不轻,最近因为公司里的事情他本来就焦头烂额了,没想到不知不觉中祁让已经成了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打开车门,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甩在祁让身上,“你好好看看!你口中的好哥哥到底都瞒了你些什么!”   祁让打开文件袋草草翻看了一遍,额间不由得冒出一些细汗。   文件中的材料清晰地还原了过去一年——他没有出国记录,但是在法国那边的学校登记显示他一直在校且成绩优异,他都没有出国,哪来的成绩优异之说?   就在这时,祁崇运解释的声音响起:   “之前祁月白喜欢你,想要和你结婚,但你对他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老太太一手促成了你们结婚,为的就是用你拴住祁月白留在祁氏,有你在,尚且可以制衡他的野心。”   “但是,你的失忆打破了这个平衡,所以现在他行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说不定,你的失忆也有他的手笔在。”   “我这么说,你还是不相信最近的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吗?”   祁让艰难地摇了摇头:“虽然我失忆了,但我可以确定,是我先喜欢哥哥的……”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证据也摆在你面前,你还是宁愿相信他,而不是相信你的父母吗?你身上流着我祁家的血脉,我还会害你不成?”   祁崇运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当初就该听老太太的话,把祁让送到老太太膝下养着,云秀太疼孩子,反而把他养成这么个废物脾性!   祁让有点迷茫,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信与不信,半晌没有说话。   这样的证据都还没能说动祁让,祁崇运都不得不感叹他这个养子真是天生的弄权者,可惜不是祁家的孩子,偏生还和他们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   “他现在还喜欢你吗?”祁崇运暂时放起了说服祁让的想法,转而问起了另一个似乎关联不大的问题。   祁让张了张嘴,他想要回答,但嗓子里像是咽下了一口胶水,死死黏在一起,他发不出声音。   祁崇运不耐烦地扯开祁让的衣领,看到大片青紫的痕迹,露出一个不知是厌恶还是满意的表情。   “竟然真的能套住他这么多年,也算你还有点用。”   一楼大厅,祁月白与云秀春面对面而坐,气氛不比外面轻松多少。   “我真后悔当年把你带回祁家……”   祁月白敛着眉目,唇角微弯,“但我一直心怀感激,谢谢你们把我带回来,我遇到了一生的珍宝。”   “别这么形容让让,你让我感到恶心。”   “那我很抱歉让您感到恶心了。”   云秀春脸色更加难看,不想再同祁月白说任何一句话,光是看到祁月白那张脸,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空气沉默得令人窒息,但祁月白适应良好,优雅的面孔不见一丝焦躁,直到祁让回来,看到让让脸上的红痕,他不悦地眯了眯眼。   云秀春反应更大,猛地坐了起来,“怎么回事?你爸打你了?”   祁让没回话,径直走到哥哥身边,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委屈的模样看得人都要碎了。   “让让?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说什么话惹你爸不高兴了?你爸最近因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脾气不太好,你不要跟他置气……”   “祁夫人,”祁月白难得有一次打断了别人说话,眼神冰冷,“我还要给让让敷脸,今天大概是招待不了您了,还请您改日再登门。”   “凭什么要让我改日再来!让让是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给他敷脸!”   “云秀,”祁崇运远远叫住云秀春,“既然月白说不方便,那我们改日再来就好了。”   “可是……”   “走吧。”   祁崇运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公司里还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却收拾,没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云秀春不得不跟着出去,刚出门,祁崇运拨通了一个电话:   “继续往前查,重点查一下他高中休学那一段时间的事,整理好证据发给我。”   挂断电话,云秀春迫不及待问道:“你今天怎么还动手了?这样让让不是更加防备我们了吗?”   “云秀,现在再想当个慈母已经晚了,如果你狠不下心,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参与了。”   云秀春咬了咬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云秀春夫妇离开,祁月白准备了冰水替让让冷敷震痛,看到让让疼得直抽气的模样,他眼中的戾气愈发重了几分。   “这个月我们不回老宅了。”祁月白道。   祁让眼泪汪汪地抬起头,“为什么?”   虽然他本身也不想回去,但是,按照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不回去不是更加火上浇油吗?   祁月白眼睛微眯:“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么久了,也该去见他一面了。 第49章第49章   冷敷过后,脸上舒服了不少,不再火辣辣的疼,但红肿的一片看起来依旧很骇人。   祁让乖乖坐在沙发上,仰着脸,根本没注意到他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还在思考关于留学的事情。   “在想什么?”祁月白注意到祁让的走神,问道。   祁让慢慢回过神,眼神复杂,“我真的去法国留过学吗?”   祁月白沉默了片刻,祁让的心慢慢吊了起来,他直勾勾盯着哥哥的眼睛,试图从中窥探到什么,但他是如此的愚钝,根本无法感知哥哥平静表层下的任何情绪。   半晌,祁月白敛下眉眼,答道:“没有。”   心脏倏地落回原地,剧烈的搏动顺着血管传递到身上每一个角落,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嘭嘭”的声响。   祁让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刚才的他竟然这么紧张,心脏都快蹦出胸腔了。   他很庆幸,他最后没有得到一个欺骗的答案,哥哥说过的没有骗他,也再一次被证明了是真的。   祁让缓了口气,嗓音干涩地问道:“那我……我过去那一年在干什么?”   “治病,”祁月白的声音很轻,但又好像格外沉重:“你生病了。”   “我生了什么病?”   “这个我暂且不能告诉你……”   祁让急切地打断了祁月白的话:“为什么?”   祁月白抬眼,黑沉到了极致的眼眸反而显现出了一种荒谬的清澈,“这也许是致使你失忆的刺激性原因,我不能冒这个险。”   祁让莫名有点背后发冷,但还是坚持问道:“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让,其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不要让我为难。”   哥哥温柔的目光像是一把锁,缩在了他的喉咙上。   祁让张了张嘴,却再难说出什么固执的话,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我开始慢慢恢复记忆了,你就可以告诉一些当初的事给我了吧?”   祁月白亲昵地摸了摸祁让的头,“当然,让让。”   接下来两天,祁月白先是帮让让冷敷了几次脸,又局部热敷了几次,总算赶在十五号之前彻底消了红肿。   十五号当天,祁月白果真没带祁让去老宅,而是去了另一座古朴大气的宅子。   祁让对建筑这方面了解得不多,但也能感受到,这个地方和豪华的祁家老宅比起来,更具有低调大气的韵味以及精打细磨的雕琢感。   就连管家,虽然和祁家那边的年龄差距不大,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一样。   想了半天,祁让才想明白,那种微妙的不一样,叫做底蕴。   祁月白和管家的关系算得上熟络,进门就在询问四爷最近身体如何。   管家一边引路,一边回答:“四爷的身体还算硬朗,最近才听四爷提起过你,见到你来,一定很开心。”   “应该早些过来看四爷的。”   管家笑道:“现在也不晚。”   祁让听了半天,总算品出了一点味儿,他就说管家的口气听着怎么那么熟悉,那不急不缓的独特的韵律感简直和他哥如出一辙啊!   说着闲聊的话,管家把祁月白二人引到了书房。   “四爷在里面等你们。”   “多谢。”   管家点点头,候在了门边,祁月白则是自个儿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道饱经风霜、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   祁月白推开门,待祁让进去后,他才走进去,关上门。   秦四爷正在写字,人进来头也不曾抬起来片刻,笔墨挥毫行云流水,背挺得笔直,凌厉的五官依稀可见岁月雕琢的痕迹,但却格外为他增添了许多成熟的别具一格的魅力。   和祁让站在门外想象出来的样子大差不差。   祁月白拍了拍祁让的后腰,“帮四爷研墨。”   祁让不太懂这样直接冲上去会不会招人烦,不过哥哥让他这么干,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站在四爷身旁研墨。   秦四爷抬笔沾墨时看了祁让一眼,好像是在审视,但还不等祁让看清楚,他又投身于未完的书法中去了。   祁让都有点怀疑刚才那一眼是不是他的错觉,眼神偷偷追过去看秦四爷写字。   远看的时候祁让就觉得秦四爷的姿势格外潇洒好看,这会儿隔近了看,愈发觉得秦四爷一定是练过很多年的,先不说那字写出来有多流畅飘逸,就手腕发力的动作,祁让来了肯定学不成。   终于等到秦四爷一幅字写完,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手,一边看向祁让问道:“你是哪家的?”   祁让先看了他哥一眼,看到哥哥点头,才答道:“祁家的。”   毕竟他们家好像还有求于四爷,他害怕随便说话会坏了事。   “原来是祁家的小公子,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祁让声音迟疑:“秦四爷?”   秦四爷笑了两声,看向祁月白。   祁月白低了低头,恭敬地道:“义父。”   祁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啥?啥?他刚才听到了啥?   秦四爷并不讨厌祁让这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直率性子,这样的人,放在祁月白身边,倒也合适。   “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秦四爷放下毛巾,问道。   祁让又看了他哥一眼,没得到什么特别的提示,便实话实说了:“我只知道,爸爸妈妈收养哥哥是为了送给您当养子。”   秦四爷眼睛微眯:“当初,可不是只有祁家一家这样做……”   早年间,秦四爷还和爱人住在小但温馨的独栋别墅,不少人为了套上近乎搬到了他家附近,祁家就是其中之一,还占到了很好的位置,就在他的隔壁。   不过那时候秦四爷谁也看不上,从来也不和谁交往,行事乖张,不留情面,没少招惹仇家。   他自信就算有仇家,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从来没放在过心上。   但是,他有能力把所有危险关在门外,却阻止不了门内的人主动走出去,走向危险。   他的爱人、养子,全都死在了一场仇杀中,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秦四爷不欲再找一个情人,但是偌大的秦家却需要一个继承人,他想收养一个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C市里但凡有头有脸得到消息的人,都想方设法带着适龄的孩子往他这里塞。   那种情况下,秦四爷甚至很难在孤儿院找到一个合适的苗子,索性就同意了见这些孩子一面。   在几十个人中,秦四爷一眼相中了祁月白,把他叫到了书房来。   越是年龄大了,眼缘或者说直觉这种东西,越是显得珍贵,而且,极少有出错的时候。   祁月白到了书房后,脸上非常平静。   不管他的平静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就如此,秦四爷都得对他高看一眼。   秦四爷一言不发写了半晌字,祁月白就沉默着陪了多久,不骄不躁,没有主动问询过什么。   秦四爷写完字,招手示意祁月白过来:“这幅字写得如何?”   祁月白看完,恭敬却不卑微地回道:“很好。”   “你懂书法?”   “不懂,但也看得出字迹的风骨与力量。”   “不错。”秦四爷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   “祁月白,兴雨芯片的祁家。”   “这个名字倒是很合你,不过,祁家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年岁的孩子了?”   其实人来之前秦四爷已经拿到了所有的资料,也随意翻看过,这会儿只是想聊两句,才会这样问。   祁月白并不避讳地回答:“我是祁家的养子。”   “多久收养的?”   “这个月前。”   “那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是。”   “是个聪明人,那你可想脱离祁家,做我秦正德的养子?”   “多谢您的好意,”祁月白顿了片刻,继续道:“不过我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   “哦?”   秦四爷这才彻底将视线从字上移开,细细打量祁月白,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个只有九岁的孩子。   如果没有管家送过来的资料,就连他也看不出来祁月白竟然是孤儿院出来的,他身上有一种金钱堆砌出来的内敛的自信,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今后的他必不是什么池中之物。   “你倒是有想法,就是不知道,你的能力承不承得住你的想法。”   祁月白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秦正德招了招手,管家立马领会到他的意思,递给祁月白一张名片。   祁月白接过名片,不急不缓道:“多谢。”   那天之后,秦正德放出消息已经有了继承的人选,拒绝了别家再要送孩子过来的请求,但祁月白好一段时间也没有联系他。   直到一个暴雨天气,祁月白突然跑了过来,不过并非是想入秦家,而是为了寻求帮助——   怀孕的云秀春从楼梯摔下去了,雨势太大,救护车过不来,祁崇运也联系不上,他只能来找隔壁的四爷,或许能有什么办法。   秦正德没有拒绝,亲自把昏迷的云秀春送到了医院。   祁让听到这里,难免感觉震惊。   原来秦四爷不是没看上哥哥,而是哥哥主动留在了祁家,那么爸妈所说的哥哥想要争夺家产的事情就完全不攻自破了。   至于哥哥没有答应脱离祁家进入秦家的原因,秦四爷没细说,祁让也没意思打断他去追问。   不过他自己也能大概猜测出来,哥哥是被爸爸妈妈从孤儿院领出来的,也许对爸爸妈妈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在,所以才没有选择脱离祁家。   祁让发现,随着过去的事情一点点被解开,好像哥哥永远都是无辜的那一个。   他忍不住又去看他哥,祁月白正好也在看他,对着他安抚性地弯了弯唇。   祁让心脏倏地紧了一下,急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秦正德把这一幕收在眼底,轻呷了一口热茶,问祁让道:“你母亲当年就一直认为是月白把她推下楼梯的吧,你是怎么想的?”   “我相信哥哥,”祁让吸了吸鼻子,想让自己的鼻音听起来没那么重,“我也相信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不怀疑哥哥并且喜欢上了哥哥,那么现在的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错,”秦正德端茶的手微顿,眼中露出了一点怀念,垂下眼眸道:“我写了半晌字,有点累了,月白,你带着他出去走走吧。”   “是,您好生歇息,中午我会早点带让让回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努力想写个大长章,但是……很显然,我失败了,嘤。 第50章第50章   祁月白带着祁让出去,管家也同时进了书房,到了秦四爷身边候着。   走到没人的地方,祁让猛地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背也一下恢复了自然放松的状态。   祁月白有点好笑,“这么紧张吗?”   祁让拍着胸口:“当然啦!他可是秦四爷诶,万一我说错话了怎么办?”   “不用紧张,四爷很喜欢你。”   “啊?你怎么看出来他喜欢我的?我说完话他就说累了,我还以为我哪里惹到他了。”   “当年,四爷的爱人和养子都死于同一场意外,那个意外的起因,就是四爷的爱人相信了捏造的证据,带着养子前去赴约,却被绑架。”   那是一场仇杀,对方什么都不要,只要秦正德痛苦,秦正德按照那人的话捅了自己六刀,可那人还是跟四爷的爱人与养子同归于尽,秦正德因此留下了病根。   “所以,四爷刚才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祁让缓缓睁大眼睛:“那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万一我说错话了怎么办?”   祁月白摸了摸祁让的头发,“就像让让会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让让。”   还有一个原因,祁月白没说出来,四爷那么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有没有提前跟让让交代过什么,少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祁让闻言,很是惭愧,他先前竟然小小地怀疑过哥哥!   他狠狠挽住哥哥的手腕,挺起胸膛,在心里想到,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有点阴,狭长的马路又是最好的聚风口,一路上风都在呜呜刮个不停,祁让走着走着,就蹭到了他哥身后,时不时把脸埋在祁月白的后肩,汲取带着乌木沉香的温暖。   顺着中间的大路走了一会儿,祁月白拐了个弯儿,把祁让带去了无风的后院。   秦家的宅子,或许用庄园来形容更合适,后院一眼看过去,甚至望不到边。   种植的花倒是比祁家随意一些,成片的粉色金色郁金香占了主调,清新热烈的颜色好像把这里的整片天空都映照得亮了几分,格外明亮好看。   祁让很喜欢这样大片统一的花,在里面简直如鱼得水,一边吧嗒吧嗒问哥哥遇到的都是些什么花,一边拍照作为他的素材库。   跑到边缘墙边,祁让惊喜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架着秋千,只可惜秋千上的花藤不应季,现在是枯藤的模样。   他喜滋滋坐上去,晃了两下,觉得安全度尚可,赶紧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叫哥哥也过来坐。   “这里好漂亮呀。”   祁月白坐在一旁,回道:“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买一座大点的庄园,种上你喜欢的花。”   “那还是算了,看看还行,打理太麻烦了。”   “会请专人护理的。”   “哎呀再说吧。”   祁让囫囵把这个话题混了过去,主要他觉得,因为喜欢花就去买个庄园,也太奢靡了,不能这样!   “反正这里不是义父的家吗?我想看的时候,应该可以过来看吧?”   “可以,你害怕四爷的话,我们还可以让管家偷偷开门,看了就走。”   祁月白嘴角微勾,好像是在开玩笑,但语气里又丝毫没有调侃的意思,似乎只要祁让同意,他真的可以这样做。   “这样不好吧?”祁让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周,“其实我现在觉得,四爷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他对你那么好,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祁月白收回落在祁让身上的实现,淡淡地道:“四爷,确实是个好人。”   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好人。   秋千慢慢地晃悠着,温和的秋风送来清淡的郁金花香味,参杂着绿叶特殊的清香,淡雅怡人,比不少大牌名师调配出来的香水还好闻。   祁让悠闲地闭上眼睛,一放松,意识不知不觉中好像就飘远了。   祁月白听到耳边的呼吸变得轻缓而绵长,托住祁让的脑袋,放在了腿上,好让他睡得更舒服。   他垂眸看着祁让,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撩拨祁让的睫毛,软软的,抖动的样子像是脆弱的蝴蝶翅膀。   很像祁让本人给人的感觉,那么柔软,那么脆弱,有时候他想守护住这份脆弱,有时候,他也会产生一种顽劣卑鄙的想法——他想捕捞、想独占、想捏在手里把玩。   直到晚升的阳光驱散阴影,从花架的缝隙中照进来,光斑落在祁让眼睛下方,白皙的皮肤显出一种圣洁得几近透明的柔美。   祁月白翻手覆盖住祁让的眼睛,也将逐渐洒落进来的阳光关在了外面。   他抬头望着花架,有些失神。   差不多快十二点的时候,祁月白叫醒了祁让:   “让让,起来吧,去吃饭了。”   祁月白稍稍抬起手,露出一条浅浅的缝,可以透一些光,但不至于刺眼。   祁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乖乖待着等待眼睛适应光线,余光瞥见闪闪发光的郁金香,有点惊喜地道:“出太阳啦!”   “嗯,你睡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好漂亮!”祁让觉得眼睛适应得差不多了,喜滋滋地坐了起来,赶紧拍了几张照片保存好。   “好了好了,走吧。”   祁让知道轻重缓急,没多逗留,就收起手机催哥哥可以走了。   “走吧。”   走出了花园,祁让才想起最重要的那个问题:“四爷这边吃饭有什么规矩啊?”   “没什么规矩,像在家里一样就可以了。”   “啊?秦家这么大这么老,规矩不应该特别多吗?”   “四爷也是这几年才搬回这里住的,前些年住的地方,也就和我们家差不多。”   “这样啊。”   话虽这么说,祁让心里还是有点怵,主要是在祁家老宅吃的几次饭实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到了餐厅,首先是一张普通大小的方桌印入眼帘,祁让愣了一瞬,倒是没想到秦四爷真的这么接地气。   秦家也没有谁谁必须先上桌、上了桌子必须坐在哪个方位的规定,想吃什么就吃,餐具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也不会被刀眼子刮,确实舒适得就像在自己家里吃饭。   一顿饭下来,祁让对秦四爷的好感度飙升,已经可以毫无障碍一个一个义父了。   吃完饭,随着秦四爷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聊的也都是有些普通的话题,没过多久,管家来提醒秦四爷吃药,祁月白起身告辞。   秦四爷面上有点疲惫,对着管家点点头道:“你去送送他们吧,顺便去我书房,把桌上那副字拿上。”   “是。”   伺候完四爷吃药,管家去书房取了字,这才领着祁让二人出去。   临到门口,管家把字递给祁让,   “这是四爷送你的见面礼,四爷很喜欢你。”   祁让没想到字原来是送给他的,且一连两次听到别人评价四爷喜欢他的话,忐忑又珍重地接过字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管家目露满意:“我会转告给四爷的。”   一直到上了车出去了好远,祁让还沉浸在四爷好慈祥好和蔼好好相处的快乐之中,开心地讲述着他对四爷的看法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总结下来就是:“四爷真是个好人!”   祁让说话时一直笑眯眯的,这些天一连串都是糟心的事情,他难得露出了这么开心的笑容。   可惜这话说出去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祁让偏头看去,发现哥哥好像有点走神了。   祁让眨了眨眼,本想直接叫醒哥哥,一张口,话还没说出去,突然升起了一点坏心。   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背过手悄悄伸过去,猛地用冰凉的甲面贴住哥哥的耳垂。   微凉的温度唤回了祁月白的注意力。   “哥哥?你在想什么?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祁让故作气哼哼地问道。   “听到了,”祁月白温声回答:“你说四爷是个很好的人。”   顿了顿,祁月白继续道:“正因为四爷是个好人,所以让让,我打算请辞了。”   祁让都还没真的开始作呢,陡然听到这句话,什么心思都歇了下来,皱眉问道:“啊?这两件事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上次爸说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我今天,并不是单纯来找四爷叙旧的。”   “是为了注资的事情?”   “嗯,这次我用了义父的关系,以后麻烦事会很多。而且……当初是爸妈把我从孤儿院了带出来,如果他们实在不放心,我也该彻底休息一段时间,不至于把关系闹得太僵。”   “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犹豫了片刻,祁让还是把接下来有点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来:“他们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这些天哥哥和爸妈的做法他都看在眼里,虽然爸爸妈妈对他有生养恩,但是,从哥哥的角度来看,他们做的就是不对,如果是他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像哥哥这样心平气和。   “让让,不管怎么说,爸妈给我的环境比孤儿院好多了。”祁月白握住祁让的手,眸光很深,好像分外澄澈,但又根本看不到底,“而且,我很庆幸当初的选择。”   祁让心跳猛然一滞,但很快反应过来,把字放在一旁一把抱住祁月白的腰,闷声道:“不管哥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反正以他哥哥的本事,离开祁氏一样能过得很好,那不妨就好好让爸爸妈妈看看,哥哥本来就对祁家的家产没意思,免得他们整天猜忌这提防那的。   作者有话要说:必须要分享一下我昨天补牙的经历。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有蛀牙了,但是一直懒得行动,而且我特别怕动牙齿,会死的那种。   然后前天,我一个室友去洗牙,医生跟她说有蛀牙,于是她决定去补牙。   就在昨天下午,她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就说牙已经补完了。   我:???   我:!!!   我是一个拖延症特别严重的人,要不然也不能知道有蛀牙还一直不动,如果不是她行动力那么强,刺激到我了,我大概拖一拖的又把补牙的事忘了。   所以,昨天下午我也去补牙了。   补牙前我多方了解过,都说补牙不痛,就是有点酸,我躺上去之前,还跟牙医确认了好几遍,我只是轻度,补牙只是有点酸。   骗子!绝对的骗子!   我感觉那个水流滋滋滋都要滋进我的脑壳里了,以至于我进了太多水,从床上下来后整个脑子都在响。   关于我当时到底有多痛,就这么说吧,我没叫停,牙医大概是看到我的表情太扭曲了,磨一下就要停下来等我缓一会儿……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大家一定要好好刷牙,我以后再也不想让牙医动我的牙齿第二次了。 第51章第51章   祁月白彻底请辞之后,反而有点忙了起来,每天都会有好几个电话打进来,询问这件事。   毕竟是关心的电话,祁月白大部分还是接了的,挨个解释请辞的事情和祁崇运没有关系。   而祁让这段时间也开始琢磨毕设的事情了,经常得要出去采风找灵感,祁月白给司机放了一段时间的假,亲自开着车带着祁让满城满市的晃悠。   不知不觉中,祁让速写记录灵感的本子已经用完了一半,但对于毕设的事情,他依旧是一筹莫展。   眼看着十月快走到尽头,导师已经在群里催促一周内必须上交开题报告,祁让决心不再出去采风,他要沉下心闭关两天,势必要把开题报告的事情解决了。   祁让闭关的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一步都不离开画室,因此也不知道,祁崇运又上门过一次。   这半个月里,公司没了祁月白,情况并没有多么好转,一是总裁的位置一时之间难以找到能力比得上祁月白的人来顶替,二是太多人觊觎这个位置,明里暗里互相争斗,又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偏偏这个时候和纽汇那边的合作也出了问题,先是一直合作的原料供应涨价,后又是纽汇那边的政策突然收紧,祁氏加急制造出来的定制电芯积在手里发不出去,一连串的事故下来,祁氏看起来风头正旺,实际上资金链已经周转不灵。   祁崇运来找祁月白,是要让他找秦四爷二次注资。   “秦四爷能让你进他的家,想来你们是有一些关系的,找他二次注资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祁月白眉眼淡淡的,从基层做到总裁再到请辞,他一直都是这样淡漠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打动他冰冷的心。   “您也是商人,应该明白,商场没有什么一帮再帮的情分。”   “秦四爷到现在都还没有继承人,只对你一个人高看一眼,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情分!”   “亲父子尚且有卖子求荣的,他对我高看一眼也不能说明什么。”   这话内涵的意思过于明显,祁崇运气得眉毛微抖,但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就像祁月白说的,商场上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永远的仇人可言。   “我不想和你兜圈子,这件事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让让从小是被云秀宠着长大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没了祁氏,你能维持住他习惯的生活水平吗?”   “你倒也不用想着秦四爷能给你多大的帮助,你自己很清楚,你终究是姓祁的,秦四爷就算对你高看一眼,也绝对不可能完全信任你,更遑论要把秦家交给你。”   “说到底,”重话说得差不多了,祁崇运缓和了语气,眼神也放温和了不少,“月白,我也不妨跟你交个底,我和云秀不可能再生第二胎了,祁氏最后一定会交到你手里,你现在跟祁氏过不去,也就是跟未来的你过不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祁月白垂眸掩住思绪,道:“这件事我会尽力的,但是秦四爷也是商人,无利不起早,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祁崇运脸上浮出几分满意之色,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一谈到感情的事,就容易乱了阵脚。   “行,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带来好消息了。”   说着,祁崇运起身打算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已经到了门口,又加了一句:“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吧,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总裁的位置,我给你留到现在已经引起了不少股东的不满。”   “您还帮我留着?”   “月白,我说过,我是拿你当继承人培养的,前段时间虽然因为代、孕的事情闹得不太开心,但我的想法也一直都没有变,祁氏最后一定会交到你手里。”   “谢谢您,不过我还是想等二次注资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回来,这样股东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好,总裁的位置我还是尽全力给你留着,不过你的动作也要快一些。”   “我知道了。”   祁崇运交代完,便抬腿离开了这里,刚上车,他脸上慈祥的笑容立马引去,眼中甚至还有几分对祁月白的不屑。   另一边,祁月白看着祁崇运离开的身影,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祁崇运的话术确实了得,又是贬低他离开祁氏一无是处,又是暗指秦四爷不可能真心待他,最后再打上一波亲情牌,换个人,也许真就被说动了。   可惜,祁月白至始至终没有被祁崇运营造的情绪牵着走,他很清醒地知道祁崇运话里有多少漏洞。   先不说祁崇运自己也想安排人坐上总裁的位置,只是因为还在和其他股东相互制衡,所以这个位置才一直空置下来,现在只有一个普通高层代理的总裁。   更何况,他一点也不缺少秦四爷的信任,那种东西,他早在十多年前就拿到了,离开祁氏,他也不会使得让让的生活有丝毫的不适。   祁崇运完全没意识到他想得到的那些情绪都是祁月白故意给他的,心情不错地回到公司,又接到了一个他等待许久的电话。   “祁总,查到了。”对面的人恭敬地道。   “说吧,是怎么回事?”   “小少爷当初休学一年,确实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染毒。”   “什么?!”   祁崇运是个聪明人,电光火石间,已经想明白了当年的所有事情。   祁让重病住院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祁崇运正因为上头严打环保政策忙得脚不沾地,那个时候云秀春的事业也还在巅峰期,整日泡在剧组里冲击大奖,所以,第一时间他俩谁都没有抽出空去看祁让。   等两人终于忙完手头的事情赶到医院,祁让躺在病床上,已经瘦得脱相,明显一幅病重的模样。   祁崇运忙着公司的事情,只问了几句情况,又忙着回去公司,甚至过后几天祁月白送来消息说让让的情况恶化,需要去国外治疗,他也没有多想,甚至隐隐松了口气,不用每天想方设法挤出时间去医院。   再后来,就是祁让重病恢复回国,祁月白提出想要结婚的请求。   那个时候祁月白在商业上的天赋已经展露出来,而祁让被养得过于单纯,以后很难扛得住祁氏,老太太为了祁氏,主持了两人结婚。   现在看来,让让当初拒绝结婚根本不是因为不喜欢,恐怕只是觉得他吸过毒配不上祁月白才会拒绝。   当时祁月白也才二十多岁,竟然能把所有人的反应算进去,甚至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祁崇运脑子里似乎有一道想法闪过,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个想法,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少爷应该不是自愿吸毒,我并没有查到小少爷有买毒的记录,反倒是小少爷高中时期的好朋友陆北,曾在BlackManbaClub找过纯度高的海、洛因,不过他不懂行,别人卖给他的是参了假粉的。”   “这件事过了8天,小少爷就称病住院了,而那个叫陆北的也寻不着人影,据他妈妈说是出去打工了,不过我查到她账户上曾经有一笔入账,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祁崇运也懂一点这些东西,高纯度的海、洛因几乎没有戒除的可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亏得陆北不懂行,而卖那种东西的小混混也没什么职业道德,能坑一个是一个,祁让才能在一年内彻底戒除了这种东西。   “那个陆北现在在哪里?”祁崇运压着怒意问道。   “还在查。”   “从祁月白那边开始查,包括他身边那几个人,也都一起查。”   “是。”   “还有,已经查到的证据先发给我。”   祁崇运身为父亲,当然心痛让让曾经的经历,不过他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祁氏的董事长,他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必要时刻,用这些东西刺激让让恢复记忆也可为之。   “是。”   国色天香。   陆北将注射器刺入手臂上的静脉,液体缓慢推进身体,很快,强烈的快意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双眼迷离,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上,踩着凳子爬上去,展开双臂,房间里没有风,他却感觉到了一种翱翔的自由,风吹在脸上,舒服得让他忍不住哭泣。   陆北已经不记得他为什么这么恨祁让了。   也许是因为祁让有一个他一辈子也摸不到边缘的家世,不不不,更可怕的是,祁让已经这么有钱了,还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做得很好。   他好像从来不学习,但是考出来的分数就是比他高;   他随手画出来的画就可以在全国比赛中得到头奖;   他还有那么完美的性格,对谁都很好,所有人都喜欢他,男生宠着他,女生也爱护他。   凭什么?凭什么最好的都到他那边了?   陆北从出生开始就被注定一辈子挣扎在底层,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成绩就是上不去,他好像总是生不逢时,怎么样都要被人压一头;   他八面逢缘,似乎和谁的关系都很好,但他知道,那些人喜爱的只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   祁让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告诉他,他到底有多么的失败。   他不想往上爬了,他想毁了祁让,想把祁让拉下来,他想让祁让和和他一样堕落,想和祁让在污泥中跳一支舞,那一定会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我大一有个室友,本来想转系去新闻,递交转系申请不小心写成法学系了,所以她随便一考,以第二的成绩转去了法学系。   曾经的我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我大学期间会遇见最离谱的事情了,直到最近——   我另一个室友,为了创新学分,随便报了本校考研,完全没复习,直接裸考,每科到90分钟可以交卷了立马交卷走人。   最近成绩出来了,她裸考361,很可能进复试。   我这辈子应该不会遇见更离谱的事情了,应该写进小说别人都会直呼离谱不现实的程度吧。   所以我决定了,我今年要去考北大,我要做下一个最离谱阿巴阿巴阿巴…… 第52章第52章   祁让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他现在只焦虑一件事——他的毕设该怎么办啊!   眼看着还有两天就到截止日期了,和他同导师的几个同学都纷纷上传了开题报告,就他一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愁死了!   不行,他不能这样下去了!   祁让摔下笔,猛地站了起来。   坐着等是等不来灵感的,他得出去,多出去才有前途!   祁让噔噔噔跑下楼,跑了几个地方才找到他哥,他直接一个猛冲过去跳到哥哥的背上:   “哥哥!我们出去玩儿吧!”   祁月白稳稳接住了祁让,问道:“开题报告写好了?”   “没有啊。”祁让长长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写不出来,才要多出去走走啊,闷在家里是没有前途的。”   “你想去哪里?”   “没想好。”   祁让拧眉仔细想了一会儿,前段时间他为了找灵感,和哥哥差不多把C市都跑遍了,实在没什么他没去过的地方了。   “要不……我们去找晏哥玩儿吧?晏哥经常到处玩儿,他肯定知道哪里好玩儿。”   “好,先吃晚饭吧,吃完饭我给他打电话,要不你得晕车了。”   祁让使劲儿点头:“行,就这么办!”   秋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祁让出画室的时候觉得天色还早,刚吃完晚饭准备出门时,就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待到两人到了晏冬城约定的地点,夜幕已经降临。   “祁哥,这边!”   晏冬城远远看见祁月白二人,便招呼着跑了过来。   祁让看着不远方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景象,不由得有点咋舌,“晏哥,这是什么地方啊?”   “几个赛车俱乐部联合举办的活动,你周哥也要上赛道玩儿呢,走,去看看他去。”   “这不是海边吗?”   “海湾赛道才刺激啊,你不知道,这地方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冷了就要关闭了,C市玩儿赛车的今天基本都来了,你一年就来这一回,刚好能碰上了最好的时候。”   “哇,还好我今天说要出来玩儿,要不然就错过了!”   越是接近赛道附近,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各种人声交杂在一起,热闹非凡,祁让注意到在场的大部分人竟然都还穿着清凉的夏装,更有甚者,只穿着系带的比基尼,裹起来的皮肤还没有祁让露出来的部分多。   祁让抖了抖被海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想到,开赛车的人果然是火气旺。   哦,除了他的哥哥。   祁让记得他哥在国外留学也是玩儿过一段时间的赛车的,不过哥哥今天穿着衬衫,外面还套了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肩部以及正面点缀着一些白色绣线,只系了两颗扣子,并不会显得呆板,反倒有一种慵懒休闲的优雅感。   虽然哥哥没他穿得多,但一点也看不出火气旺的样子。   不过也能理解,哥哥那样克制的性子,在床上爽到了最多也就是喘气声重一些,少有狂放不羁的时候,什么时候穿上露膀子的无袖套衫他还会觉得奇怪呢。   到了周蔚那边,周蔚立马围着祁月白讲起了他的改装,明显期待祁月白来很久了。   从防滚架到安全带到座椅再到玻璃油箱自动灭火器,周蔚可以说是把整个车子全部改了一遍。   这些对于祁月白来说都是一些很常见的东西,只是点头示意知道了,直到周蔚说到制动系统的改装,祁月白才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笑容,点了点头道:“不错。”   “那祁哥,你要跑一下吗?好久没见你跑过赛道了。”周蔚期待地问道。   祁月白还没回答,晏冬城已经心痛地大呼起来了:“我说要开的时候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碰一下你都要心疼死了!祁哥来了,你他马说变脸就变脸。做人不要这么双标行吗?”   周蔚当即表演了一个迷弟到高冷的秒变脸,“你又不会开,凑什么热闹?”   “我怎么就不会开了?我也是跑过蒙扎赛道全程的人好吗?”   “是,你跑的那可是、”周蔚无情嘲讽:“F1最简单的赛道之一。”   晏冬城:“……那也比你从没跑过好吧?”   周蔚懒得搭理晏冬城,再次问祁月白道:“祁哥,试试吗?制动系统我按照赛事标准改装的,你用着应该很顺手。”   “你问祁哥不顶用啊,这事儿你得问我们让让。”晏冬城笑嘻嘻地把祁让扯了过来,“让让,你说吧,你难道不想看看你哥跑赛道是什么样子吗?”   祁让有点羡慕地摸了摸赛车,道:“这个很危险吧?”   “对咱们危险,对你哥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吧?你哥以前玩儿F3,可是拿到过超级驾照的人。”   “超级驾照是什么?”   “FIA发的,相当于F1赛事的门票,F1你总知道是什么了吧?”   祁让点点头,最初得知哥哥以前玩儿过赛车的时候,他就特地去搜了一下,F1的词条很长,而且有很多枯燥的专业名词排列在一起,他没细看,就知道这个比赛特别厉害。   没想到哥哥赛车竟然已经到了这个水准,果然,他哥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晏冬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继续劝道:“放心吧,以你哥的水平,准不会出事儿。你去劝劝他,让他上,要是你想看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上车。”   祁月白很给面子地问道:“让让,想看吗?”   祁让犹豫再三,果然还是眼热心痒,期待地搓着手,诚实地道:“嘿嘿,想。”   “那第一场我上吧。”   “好!”周蔚没想到祁月白这能答应跑一圈,兴奋得脸颊微红,赶紧拉开车门,“祁哥,你过来试一下车吧。”   祁月白没上车,而是走到车头,用力压了压车身,对避震系统的软硬程度有了一个大致了解,才到车门边熟悉制动系统等方面的情况。   看得出来周蔚在这辆车上确实没有少花心思,安全带和座椅都是更换到赛车级的,算是民间改装车里水平不错的了。   祁让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口渴,又不想打扰到马上要上赛道的哥哥,索性偷偷问旁边的晏冬城道:“晏哥,这附近有什么买东西的地方吗?我想喝水。”   “就在那边,”晏冬城指了指左手方向最热闹那一块,“我带你过去?”   祁让赶紧摇头:“不用,我买了马上就回来。”   他还记得,这位晏哥好像不怎么喜欢他,所以他还是尽量不想麻烦晏冬城。   祁让挤进人群,很快没了影子,晏冬城也没多想,继续看祁哥怎么试车。   男人嘛,谁还没个赛车梦呢?   祁让跑到人扎堆那一块儿,才发现这里不是什么商店,而是几个现场调酒的铺子,每个铺子周围都有不少人,倒是能挤进去,但他不知道这地方是怎么排队的,也不敢贸然跟调酒师要一杯喝的。   早知道还是让晏哥跟过来了,他在这个地方属实是太多余、太碍眼了。   除了祁让,似乎所有人都对这样的情况如鱼得水,明明刚走过来,互相之间都不认识,却立马就能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不尴不尬地看了一会儿,祁让发现他属实无法加入到任何话题里,寻思着要不还是回去,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我看你在这站了一会儿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好心人的中文并不太标准,但祁让从中感受到了同在地球村的大爱,感激地回过头道:“我想要一杯不含酒精的饮料,但调酒师看起来好像很忙。”   “没关系,你喊了,他会按照顺序做的。”   “这样啊。”祁让长见识了,但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没看到菜单之类的东西,不知道该点什么。   好在那位中文并不标准的好心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困境,帮忙叫了一杯“TropicalTease”,而后又跟祁让解释道:“TropicalTease是用苹果汁、芒果汁和菠萝汁做出来混合果汁,不含酒精,而且味道很独特,很适合你。”   他的英文比中文听起来顺耳多了,那种缠绵的微卷口音听起来十分迷人。   祁让失忆后的英语水平也就到这儿了,但凡他知道“tease”是挑逗的意思,都不会露出那么漂亮的笑容感谢那人:“谢谢你帮我的忙,听起来就很好喝。”   “是我应该感谢你,我将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祁让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未等他想明白,就听那位好心人问调酒师要了一杯“CrazyLip”。   调酒师正在凿冰球,听到这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祁让,片刻后露出了一个似乎了然的表情,抽了一只架子上的玫瑰递给好心人。   好心人转手将玫瑰送给祁让,道:“我的名字是Harrison,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得到你的名字。”   周围似乎有和Harrison认识的人,用祁让听不懂的外语调侃了两句什么,引起了一小片哄笑声。   祁让:“……”救命,他好想回去,几分钟前他就不该那么自信地一个人出来!   这花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吧,刚才调酒师把花递给Harrison的时候,祁让注意到好些人一下子把目光投了过来,好像这个花很重要似的。   不接吧,大家都看着他,似乎都在等着他的反应,刚才Harrison才帮过他,他要是当众拒绝了Harrison,岂不是很没有同在地球村的大爱。   就在这时,刚才调侃过Harrison的人用着相当不熟练的中文道:“嘿小甜心,快把Harry手里的花接过去吧,你看他一直举着花多可怜啊,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应付叫什么?望、望穿?什么来着?”   “望穿秋水。”Harrison回道,顺便又将花往祁让那边送了一些,“可以吗?你的名字。”   祁让被“小甜心”三个字叫得脚趾扣地,实在受不住大家热切的注视,心想着反正就一朵赠品玫瑰,便接了过去道:“我叫祁让。”   半天没等着人回来的晏冬城远远看见这一幕,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他都不敢回头看祁月白的死亡凝视,加快脚步挤进了人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弟弟第一次来这边,不懂这里的规矩,”晏冬城一边说着一边挤到了祁让身边,抽出花还给Harrison,“这花你收回去吧,他已经结婚了。”   Harrison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的朋友这时候幸灾乐祸地接过了话头:“就说让你不要撩已婚人士,被人逮着现行了吧。”   祁让心里咯噔一下,快速瞥了一眼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原来刚才他们笑的是这个!   他竟然还傻呵呵地把花接过去了!救命!他必须想个办法赶紧换个星球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额盒盒盒盒,关注过我wb的盆友们应该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F1的脑洞,并且我是有那么一点打算写的,先把今年的F1看完累积一点专业知识,到时候我要是还这么热情满满,就开坑!   先给你们看看那个脑洞的大致雏形:   想写一个F1车手和一个队内工程师的故事。   众所周知,F1车手是体魄最强健的运动员之一,因为强大的离心力,手臂和颈部肌肉很发达,又因为赛事的特殊性,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的头脑。   工程师是个技术狂人,戴着厚厚的眼镜,有小雀斑,一头从不打理而显得乱糟糟的卷毛,致力于研究出性能更好还不破坏美观的赛车,取下眼镜人畜不分,doi的时候根本看不清车手的脸。   大致就是——   体型差,F1车手可以让工程师坐在他的手臂上,毫无压力!   性格差,骚到没边的开屏公孔雀F1车手和一张白纸迷弟害羞技术人员!   共同扶持,我愿成为你登上王座的最后一级石阶! 第53章第53章   “这个花是什么意思?”   祁月白稍晚晏冬城一点走过来,他很久没来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这一支玫瑰花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晏冬城没敢细说,含含糊糊地解释道:“这是点CrazyLip才会赠送的花……”   祁让听不懂,但祁月白却是一下就懂了。   CrazyLip的暗语是“想要吻遍你的全身”,那么它的赠品也就不难理解了,十有八九是“邀请你共度美好的夜晚”。   祁让刚才接了花,也就是同意与送花的人共度一夜。   祁月白轻飘飘看了晏冬城一眼,晏冬城缩了缩脖子,无比后悔之前没有拦住祁让一个人过来。   “抱歉,他是我的爱人,不清楚花的意思,才会收下。”祁月白以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保护者姿态揽住了祁让的肩膀,“CrazyLip的钱我出,就当我请你喝一杯,这朵玫瑰给我,可以吗?”   Harrison回道:“我不缺钱,就缺一个男伴。”   “你要是缺男伴我给你介绍几个,”晏冬城想要将功补过,赶紧道:“我们让让不玩儿这些,你也不用就盯着他不放。”   “让让?原来你的名字还可以这样叫,很可爱。”Harrison说着,目光却是上下打量了一圈晏冬城,“男伴好找,但这么合心意的人却很难遇到,不是吗?”   “再合心意那不也是个误会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误会,我只知道,让让收了我的花,明天早上八点之前,他都是属于我的。”   晏冬城:“……”这件事结束之后,祁哥不会杀他泄愤吧?   作为祁月白身边从始至终的旁观者,晏冬城无比清楚祁月白对祁让那种近乎变态的守护欲,他希望守护祁让的纯洁,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做出任何违背的事,Harrison的话无疑是往祁月白最不能碰的地方火上浇油。   祁月白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生气的痕迹,只是用冷静得甚至有些寡淡的语气问晏冬城:“好几年没来过了,现在俱乐部还玩儿赌车吗?”   “玩儿。”晏冬城看了Harrison一眼,往祁月白那边靠了一点小声道:“不过他之前是跑F1的,去年因为围场政治上的烂事儿才退下来的,之前我看他跑过,跑得极端,下手很黑,况且这里还是海湾赛道,和他比划不来。”   “没关系,他看起来很有兴趣和我赌。”   祁月白说话没特意压着声音,Harrison自然也听到了,他笑道:“赌车可以,不过得看你能不能拿出我心动的赌注。”   “晏冬城跟我的车,”祁月白扬了扬下巴,示意出晏冬城是谁,“赌吗?”   晏冬城惊悚地瞪大眼睛,“祁哥你搞错了吧,我跟车他怎么可能答应!”   Harrison喜欢的是祁让那一卦,他不说和祁让一模一样,至少也是毫不相关吧!   “我怎么不可能答应?”   Harrison挑了挑眉,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事情,俱乐部发生的事情,还是按照俱乐部的规矩解决好了,就按你说的,赌车吧。”   晏冬城沉默了。   想了半晌,他才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定是因Harrison非常自信地认为他自己不可能输,才会答应赌车。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是该希望谁赢。   不管晏冬城心里多纠结,祁让肯定是百分百希望他哥赢的,甚至因为竞技的因素存在,觉得比之前还刺激了几分。   至于安全度这个方面,虽然晏冬城说了Harrison以前有多厉害,但祁让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哥也是拿到了F1入场券的,既然哥哥敢提出要比,肯定是有信心赢的。   他哥是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的!   约定好了要赌车,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准备车的事情。   Harrison一直混迹在各种赛车俱乐部,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车的,打了个电话让人帮忙开过来。   祁月白这边却是没办法再用周蔚准备好的车了。   周蔚的车是按照方程式的标准改装的,为了减轻车身重量,拆除了收音机、扬声器等一系列用处不大的配件,座椅也只留下了驾驶座一个,不适用赌车的规则,他需要一辆双座驾的跑车。   晏冬城道:“我在俱乐部有超跑,但没怎么动过,性能方面肯定比不上Harrison的。”   “开过来吧,这一轮比赛没多久就要开始了。”祁月白对车的性能似乎不是特别在意,甚至眼神都一直放在不远处的祁让身上,祁让正在情绪激动和Harrison说着什么。   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让让整个比Harrison小了一圈,分外的和谐,让他心底有些莫名的躁动。   祁让也是过来了才知道,他不是一个单纯看戏的,而是待会儿要上车的,他之前看过赛车的视频,车子飞驰过去时他连车型都看不清楚,那样的速度他会死的!   “不不不、我不行!我不上去,我不可以!”   祁让差点就坐在地上耍赖了,但Harrison那手跟铁钳一样拽着他的手臂,他既坐不下来,也挣脱不开。   Harrison被他这副怂样乐得差点笑出来,“你怕什么,我肯定把你安全带下赛道。”   祁让没敢说什么万一出意外之类的不吉利的话,可怜巴巴地继续摇头:“我怕,我有速度太快不能心跳无法呼吸症,要是非得带一个人上去,你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嘛。”   “不一样的让让,赌车赌的就是跟车的人,你要是不上车,不管那位是输是赢,你今晚都是属于我的,你想这样吗?”   祁让被狠狠拿捏住了七寸,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的方向。   Harrison啧了一声,强行把祁让的头转了回来,“放心吧,跑过一次之后,你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   作为一个夺过年度积分总冠军的F1车手,Harrison只遇到恨不得能站在他车底跳舞的疯狂粉丝,哪里遇到过这样让他上车还避之不及的,也算是头一遭的体验了。   不过没有多么讨厌,漂亮的孩子总是有特权的。   另一边,晏冬城注意到祁月白黑沉的眼神,腿都要软下来了。   “祁哥你冷静啊,”晏冬城苦口婆心劝道:“他肯定就是故意做给你看想让你生气的,你不能上套啊。”   “我很冷静。”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冷静的样子啊!   当然,这话晏冬城也就敢在心里吐糟一下,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周蔚冷笑道:“你不是跑过蒙扎赛道全程的人吗?别怂啊。”   晏冬城:“……”OK他就是叶公好龙随便口嗨这样可以了吗?   说着话的时候,两辆车也先后开了进来,前面的发车位已经占满了,两辆车一左一右占据了最末尾的两个车位。   祁让看着低矮的红色超跑就觉得怵得慌,几乎是被Harrison硬塞进车里的,人坐进车里,小腿肚子还抖个没完。   饶是见多识广的Harrison此刻都有点忍不住陷入了沉默,祁让那双抖个没完的腿他真是压都压不住,没办法,他只能贴心地提议道:   “要不接吻放松一下?我的技术挺不错的,一定能让你忘记现在的紧张。”   祁让一个纯情的大四学生哪见过这么狂放的性观念,惊悚又震惊地盯着Harrison,恨不得整个人直接缩成片儿从车缝里钻出去。   “好吧,”Harrison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们中国人好像对这方面特别在意,不过我希望我赢了之后,你可以暂时忘记手上那枚戒指。”   “我哥哥不会输给你的。”   提到这方面,怂成一团的祁让奇迹般地硬气了起来,在他心里,他哥的位置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Harrison挑了挑眉,“他是你的哥哥?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没有血缘关系。”   “哦,哥哥这个称呼不错,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叫我的名字,也可以这样叫我。”   祁让脑袋往窗户边一偏,只留了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给Harrison。   反正以后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知不知道怎么叫都一样。   如果Harrison没有戴上手套,他会很想揉一下祁让的头发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这么软,他自己的头发很硬,剃过的部分甚至会很扎手,这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仅隔了一个车身距离的右后方,银白光辉的车几乎是贴线停着,祁月白脱掉了最外层的针织衫,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臂。   这双手既在价值亿万的合同上签过字,也握着方程式的方向盘驰骋过,隐含的力量感似乎可以捏碎一切。   晏冬城已经放弃挣扎了,只能趁着发车前这段时间快速跟祁月白介绍赛道的情况:   “这个赛道全长3.6公里,跑32圈,几乎没有长直道,一共19个弯,3号弯是弧度很大,经常有人冲出赛道。”   “5、6、7是三个连弯,尤其6号弯,是一个夹角很小的发卡弯,又是濒临海边的地方,很危险,前几年就有一个人冲下去了,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都变成肉饼了。”   “9号弯全长大约0.7公里,弧度很大,很容易滑出赛道,不过不临海湾,还没人交代在这里过。”   “11号弯之后有唯一的一段长直赛道,后面又是连续五个弯道,不过对于你来说问题应该不会特别大。”   “祁哥,”晏冬城努力想装出一副信任祁月白的样子,但声音明显有点紧张:“你应该会把我活着带下来吧?”   祁月白不客气地弯了弯唇:“买好保险了吗?”   晏冬城:“……”   半个小时前,他为什么没有陪着祁让一起来买水!他恨他自己!   八点过一刻,随着五盏灯灭,21辆车如同离弦的箭猛冲出去,Harrison和祁月白都目标明确地抢占了内线,速度不断提高。   1号弯道是一个大约九十度的弧弯,进入刹车区之后,前排的车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来,这时候,红与银白的两辆车无比扎眼地凸显出来,他们的车速比其他车快了一截,入弯的弧度转得很大,眨眼间便超了七八辆车。   尤其是银白车辆,靠着劣势的位置最终达到了咬住红车的位置,转弯时差点压出白色边界线。   晏冬城的心脏都要快被这一波操作吓得跳出来了,但他不敢乱吼乱叫打扰到祁月白驾驶,死死抓着安全带克制住自己快要飙处眼眶的热泪。   不过等跑到短直道上稍微缓过来时,晏冬城看到前面开得飞起的红车,又觉得他也不是那么惨了,毕竟以祁让那么小的胆子,这会儿说不定都要被吓得晕过去了。   祁让确实被吓得不轻。   车子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所有车子之间都只有一两个车身的距离,Harrison却猛地提速,让他怀疑下一秒他们都要撞上前面的车了。   尽管Harrison总是能在真正撞上前车之前巧妙地挤进另一个车道,但那种即将车毁人亡的阴影却一直留在祁让的心间。   耳畔都是爆裂一般的风声,车辆之间互相倾轧,弯道争夺时爆出大片的火星,仿佛随时都会发生一场可怕的爆炸,将所有人变成碎片。   祁让眼前忽然又开始扭曲,但这一次,他感到的不再是诡异,挤压在胸腔中的焦躁被完美释放,似乎他扭曲的视线天生就和这个赛道匹配。   他的手慢慢松开安全带,目光直勾勾看着蜿蜒的赛道。   第十圈结束,Harrison已经超到了领跑的位置,甚至出现了几辆套车的情况,祁月白依旧跟在后面咬得死死的,寻找超车机会。   围场观众的情绪已经彻底被这种程度的较量所点燃。   “那辆银色的车我知道,是Harrison的吧。那辆红色的车是谁的?怎么能跟Harrison咬得这么死?”   “好像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啊。”   “是不是又是哪个F1退下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这两年还有谁退役啊。”   “不是吧,我刚才看到过他,是一个中国的,没在哪个比赛见过。”   “他是谁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可是海湾赛道,一个操作失误就会冲进海里,完整的尸体都捞不出来,他俩竟然开得这么激进!”   “这个我知道,我刚才在调酒那边,好像是因为赌了一个男伴。”   “这男伴不得长得跟天仙似的,要不他俩能开得这么疯?”   “天仙不至于,不过也差不离了。”   他身上天真又脆弱的气质,远比他的长相要迷人。   18圈的时候,Harrison已经套圈所有的车,最慢的一辆差了他快两圈的距离,祁月白紧随其后,尝试过切线超车,不过都被Harrison挡了下来,好在祁月白这几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激进,并没有被挤出最佳走线。   延后制动超车这种方法对其他人或许有效,但如果对手是Harrison这种经验丰富的方程式车手,反倒有可能被对方逼出边界线。   Harrison对局势的判断非常清醒。   从技术层面上来说,祁月白和他不会有特别大的差距,甚至因为他最开始过于放松,差点因为一次过弯走线失误被超过去,但是他的车比祁月白的要稍好上一些,只要他不再给出走线失误,祁月白几乎没有再超过他的可能。   两辆车沿着最佳走线疾驰,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围场的所有观众的情绪不断被这样的声音引得高涨,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领跑的红白车辆,每一次弯道的防守与进攻的博弈,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引爆一潮高过一潮的欢呼。   祁月白的大脑却因为这样的欢呼冷静到了极致,他从来不缺欢呼,那些声音离他很近,但情绪却离他很远。   他曾经试图从方程式中找到像被澳大利亚四十度阳光炙烤下随着两万转速不断升温的引擎那样的爆裂狂放的情绪,但急速的竞技最后也只让他觉得乏味。   当他大汗淋漓地从赛车服中出来,只觉得无比腻味,他甚至不想走上领奖台,喷洒出来的香槟像糖浆一样黏在身上让人难以忍耐。   时隔多年,祁月白好像才终于从疾速的竞技中体会到了迟来的渴望。   他咬死了前面红色的车,紧盯着它的走线,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超车的机会。   一旁的晏冬城快要哭出来了,他以前一直觉得祁月白对任何事情都看得太轻,缺少人的意味,现在终于看到祁月白有点“人样”了,但他宁愿没见识过这样的祁月白。   这简直是用命在证明祁月白还是个人啊!   只剩最后三圈,祁月白还是没能超过Harrison,不过上一圈的6号弯时,祁月白的走线压制到了Harrison,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只剩半个车位,Harrison依旧在前,并且占据了内线的位置。   如果Harrison不再给到任何走线失误,这场比赛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了。   “Harrison赢了,”有观众已经下了定论,“只剩最后三圈,他又是经验老道的F1车手,不可能在最后的时候给出失误。”   “有点可惜,如果他换辆车,比赛的结果还说不准呢。”   “能把Harrison咬得这么死已经不容易了,他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去跑F1啊?千万美金级别的工资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说不准呢?万一人家里有百亿家产需要继承呢?”一个男人开了个玩笑,立马引起了众人的笑声。   百亿家产在C市倒不是没有,但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没听说谁跑圈技术有这么好的。   又是一圈过去。   这一圈祁月白甚至疯狂地在理论上几乎没有超车可能性的9、10号弯超车,Harrison始料未及,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向外侧挤压祁月白的车道,冒着冲出弯道的危险才抢回内圈的位置。   祁月白脸色依旧十分冷静,晏冬城却属实是有点绷不住了,刚才他们可是差点被挤出赛道一起摔进海里变成肉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开!   这个疯子!!!   进入倒数第二圈,两个人的防守进攻已经到了最惊险的时刻,轮胎和刹车都已经进入高温状态,刹车区延长,但两人的制动却越发靠后,几次都是惊险过弯。   到了这个阶段,谁都不允许自己发生失误,更重要的是,想要超越对方或者不被对方超越,需要逼近完美的刹车入弯。   假如刹车点的速度是288公里每小时,也就是80米每秒,哪怕只是提刹车十分之一秒,也都意味着早于最优拐入点九米,Harrison必须把这个时间差控制在0.3秒之内,否则他就很可能被祁月白超过去,再想要超回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一圈内,祁月白尝试了两次超车,但都被Harrison经验老道地堵了回来,这样精彩的博弈,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越了比赛结果的趣味性。   但祁月白一定要赢。   经过三十圈的博弈,他脑中已经有了整个赛道的图,对于Harrison的习惯也有了大致的掌握。   Harrison喜欢把车推到极限,拐入点压得很紧,甚至有好几次差点滑出边界,且车在出弯时加速比他更快,他在出弯时必须抢走Harrison的线,否则直道时依旧有被超过去的可能性。   祁月白知道Harrison这个时候也一定分析出了他的优劣势,最后的博弈,就在终点直道前的18号弯!   最后一圈,哪怕是不知道F1规则的套圈车也会在红白两车呼啸而至时主动让出车道,全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两辆车。   十几个弯一个接一个过去,两辆车都在最佳走线上,制动方面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误,不懂车的人甚至看不出来这动作一模一样的两辆车竟然分别由两个人在驾驶。   进入18号弯,这是最后一个超车点,Harrison全神贯注,车头抢先占据最佳走线,祁月白走的外圈线,目光冷静得仿佛一团无机质的星云,若是晏冬城此时看到他的眼神,估计会忍不住绝望地叫出来。   进入刹车区,内圈的Harrison率先制动,从距离上来说,他本来就应该提前刹车,短暂的0.1秒不到的时间里,祁月白的车瞬间便超到前面变成齐头并进,即便如此,他竟然还没有刹车,车头反超Harrison。   Harrison皱眉,瞬间明白了祁月白的想法——祁月白想就占据外侧的路线对他实施压迫,再利用外侧线更大的动量更快出弯超车。   这个方案风险极大,不成功很可能冲过拐入点掉进海里,但若是成功了,今晚的首位可能就要易位了。   Harrison有着大多数竞技选手的“优良品德”,可以冒险,但不可以输。   他没有急着拐入,而是再向前压迫了一小段距离,也许能把祁月白逼出边界,最差的结果他也能压迫到祁月白的位置。   祁月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Harrison冲出拐入点之后,他制动拐入一气呵成,擦着红色车尾进弯,率先抢到了内线冲入直道,Harrison只能抛弃最佳走线从外线冲出。   红车的提速比银白车快,但被走线稍微克制,银白色性能微欠,但转速提到最高,一时半会儿也拉不出特别大的差距。   两辆车你追我赶,在最后一段直道的时速几乎达到了三百二三,短短的几秒钟,引擎的轰鸣声骤然接近,以穿云之势猛然冲过终点线,格子棋挥动,显示这场比赛的首位诞生。   “卧槽?刚刚到底谁赢了?感觉都差不多!”   “应该不是Harrison,就算他的提速快,也不可能在一段直道追上一个车身的距离。”   “那可说不定,我感觉刚才是先看到红车的。”   观众区就这一场比赛的结果产生了热烈的讨论,而两辆冲过终点线的车已经开始减速跑回场圈,在这期间,俱乐部会研究刚才的录像并且给出究竟谁是首位的答案。   两分钟后,包括套圈车,全都人降速回到起步点。   起步点上的屏幕公布了最后排名,晏冬城还没下车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卧槽!21!竟然赢了!祁哥,你是首位!”   祁月白神色淡淡的,下车径直走向旁边的红车,敲了敲副驾驶的窗户,随即,他尝试拉了一下车门,门没锁,他轻易便拉开了。   祁让刚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冲出来抱住祁月白的脖子,眼神亮晶晶的,“哥哥!你赢了!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赢!”   祁月白护住祁让兴奋过度而不断晃动的后脖颈,柔声问道:“不害怕吗?”   Harrison这时候也出来了,听到祁月白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祁让道:“刚上车的时候怕得腿都在抖,结果跑回场圈的时候,要不是我拦着,他都想解开安全带站我车顶上跳舞了。”   “卧槽!祁让你这么猛!”晏冬城这会儿都还没从最后一弯的超车中缓过来,脸色苍白如纸,腿抖得跟刚上车的祁让一样。   祁让笑眯眯地回道:“我觉得很有趣啊,晏哥你之前不是也赛车吗?难道也会害怕吗?”   晏冬城:“???”他这是被嘲讽了吗?   祁让真心实意没有嘲讽的意思,他的大脑还没有彻底从高强度的刺激中消退出来,有点兴奋过头,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立马又去跟哥哥说话:   “哥哥,我们还可以再跑一次吗?我想和你一起!”   “可以,”祁月白看向晏冬城:“你的车再借我跑一会儿。”   “……行。”   Harrison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从裤兜里找到一包烟,取了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他为什么不去跑F1?如果三年前我遇到的人是他,也许当年的积分总冠军就要易主了。”   “回家继承百亿家产。”晏冬城一边抖一边回答。   “哦?那F1那点微薄的薪水可能他确实看不上了。”   晏冬城一脸问号:“微薄?”别以为他不知道,顶级车队的车手光是签约金就是亿级。   Harrison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副驾道:“走吧。”   “走?去哪?”   “你今晚是我的了,你说去哪?”   “不是,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你不是喜欢祁让那样式的吗?”   “为什么不认真?”Harrison单手便把晏冬城拉过来硬塞进了副驾驶,卡在门口道:“你可是我的赌注,你以为,我会为了一坨狗屎去赌车吗?”   晏冬城瞳孔地震:“!!!”   与此同时,祁让已经跟着祁月白上了车道。   随着急速的奔驰,那些模糊的沉重的过去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紧绷的大脑随着轰鸣的引擎不断膨胀,在某一个瞬间,轰然炸开。   在他大脑深处的颜色如同浓墨滴入水中,迅速晕染了周围的一切,他看到的不再是蓝天绿草的世界,而是他的思想的延伸,具象化的风在涌动,他好像也融入其中,被束缚的身体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那天晚上祁让激动得不像话,在祁月白还在开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触碰他,最后祁月白不得不驶离海滨赛道,停在某处无人的街道旁。   祁让解开安全带爬到驾驶座的祁月白身上坐着,热切地亲吻他的嘴唇,祁月白托着祁让的后脑勺,温柔地接纳了他的一切情绪。   十月下旬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呼出的热气却像是会灼烧皮肤的火焰,祁让第一次感觉到紧张到会让心脏爆裂开来的可怕欲、望,只有不断地下沉、下沉,沉到最深处的祁月白的血肉中,他才能感受到温暖如同被含在口腔中的安全感。 第54章第54章   快十一月,气温每天一个样,街上大部分人都穿上了保暖的外套。   也总有那么例外的几个人,十几度的气温,只穿着一条短裙也能招摇过市,雪白的长腿在冷风中依旧坚定,每一步像是踩在人心上似的。   她一出现,总能吸引会所里大部分人的眼光,有些常客一眼就能认出她不久前来过这里,还花重金拍下了13号一个晚上。   是个美女富婆,绝大部分人都知情识趣地没有上前搭讪。   江水心安静地等待,但今晚直到表演结束,陆北也没出现。   他皱了皱眉,隐约感觉有些不安,出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陆北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当初陆北意识还清醒的时候,随口同江水心说到过,他是因为遭到祁月白的报复,才会被困在这里不能走,他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能离开这里了。   要是陆北这么简单就能逃走,也不至于蹉跎到今天,那个带走陆北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至少也能和祁月白相抗衡。   那个人……又会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C大美术楼,班长徐玉磊进教室前先四处看了一圈,这周依然没看到祁让来上课,他的表情有点失望。   他实在有点坐不住了,国庆假期那件事虽说他也不知道最后会闹成这样,但真正的起因还是在于他轻而易举相信了江水心的话,甚至连视频也不检查一下就拉上全班的同学一起看。   这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接受良心的谴责,眼看着这都几周过去祁让还是没有来上课的打算,他下定决心应该做点什么。   徐玉磊走到高远意的位置边,问道:“高远意,你知道让让家在哪吗?我想去见一见他,亲自道个歉。”   高远意看到徐玉磊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多么敌视,冷声冷气地回道:“我也不知道让让住哪里,没去过他家。”   “那你最近跟让让有联系吗?他一直都不回我消息。”   “他不回你消息不是应该的吗?”高远意没好气地抱怨道。   徐玉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和让让关系好,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让让说一切安好,暂时没有回学校的打算,不用挂心。”   “这……可是现在都快一个月了,总不能因为我的失误一直不回学校。”   高远意一琢磨,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道:“那下课去找一下辅导员吧,看他怎么说。”   “好。”   这一节课好像过得格外漫长,却又格外迅速,上课的时候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回想时却觉得这一节课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徐玉磊收拾东西和高远意一起去了办公楼,正好辅导员这会儿没什么事,放下手头的表格问他俩来这儿有什么事。   “卢老师,我想问一下,您知道祁让家住哪儿吗?”徐玉磊问道。   “他确实在我这儿留过地址,但这种东西也不能随便告诉你们,先说说事什么事儿吧?”   徐玉磊咬了咬牙,还是把国庆期间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我也没想到江水心给我的视频会是这些东西,都怪我,我当初应该好好检查核对一下的。”   “那你们班上的同学都怎么想到?”   “大家都不相信的视频的内容,希望让让能回来。”   辅导员沉吟片刻,“既然你们都不相信这个事情就好办了,地址我肯定是不能随便给你们,过会儿我会打电话联系他的,你们先回去吧。”   高远意不放心地叮嘱道:“老师,你可一定要把让让劝回来啊。”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这学期还有专业课的吧,一直不回来搞不好得延毕,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还是回来的好。”   “谢谢卢老师。”   高远意二人走后,卢广翻出花名册,找到祁让留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过去。   祁让正在画室做他的毕设,昨晚的经历让他意外地对毕设有了头绪,他想画“风”,刚铺好色块,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祁让把手机夹在耳边,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把他的想法记录下来。   “是祁让同学吗?”   “啊、我是,您是?”   “我是卢广,18级美院的辅导员,我打电话是想来问问你,你已经快一个月没来上课了吧?”   “是……”   祁让不由得停下了动作,仔细听辅导员要说什么。   “是这样的,你们这学期还有一节专业课,你这样长时间缺课的话,到时候平时分可能会不够,你们这一届的平时分和期末分的比值是4:6你知道吧?”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拿学业开玩笑。”   “我知道了老师……”   卢广听出来祁让还是没有想回学校的意思,继续劝道:“你们班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去问了一下,大家对你的看法没有因为一个视频就被带走。”   “这样吧,你下周先来学校看一眼,觉得行再去上课,不行的话我再给你批两周的假怎么样?”   辅导员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让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道:“我知道了,我下周会去学校的。”   “那就好,有什么事就跟我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了。”   电话挂断,祁让迅速把色块补全,至少留下一个初级的灵感之后,才放下笔打开日历看了一眼。   今天已经29号了,刚好就是第四节没去上的课。   逃避了这么久,祁让已经勉强整理好了心情,毕竟还有一年才毕业,肯定少不了见面的时候,确实也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   祁让长叹了一口气,拿着手机出去找哥哥,本来想跟哥哥说一下这件事,没想到刚好听到门铃,便拐出去先开了个门。   来人是祁崇运。   显然这段时间祁崇运过得不怎么样,眉眼间有一点显而易见的疲惫,看到祁让红润的脸颊时,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有些复杂。   祁让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涌起一股极其糟糕的预感。   祁崇运道:“公司前段时间签下的那两个合作出了问题,因为今年参与了政府牵头的研发工作,资金源源不断流出去,而二次注资又一直不到位,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祁氏最多还能撑半个月就会出现问题。”   像祁氏这样量级的公司,停摆一天流出去的费用都是千万级的,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对手等着落井下石,出了问题倒得比小公司还快,他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祁让却是不明白祁崇运为什么跟他说这些,眼神有些迷茫。   祁崇运揉了揉眉心,继续道:“我最近还查到祁月白在国外那些年一直跟着秦四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祁让:“……”他早就知道哥哥跟秦四爷关系不一般了,这难道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吗?   祁崇运那一点来源于血缘的慈父般的愧疚慢慢消退,他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直起腰身道:“祁月白在哪?我今天是来见他的。”   “……我不知道,我刚从画室出来,可能在书房吧……?”   祁崇运点了点头,走向楼梯。   祁让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慢吞吞地跟了上去,只不过他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走得慢,刚到楼梯口,祁崇运已经推开书房门进去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祁月白淡漠地问道。   祁崇运皱着眉头道:“祁氏现在的情况不用我说,你应该也很明白吧?”   “我怎么会明白?”祁月白回答得毫不心虚:“前前后后加起来,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公司了,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   “你不用再跟我打太极,我已经查到了,你在英国留学时一直跟着秦四爷。这次的事情,就是你们联合下的套吧?!”   “当初是您和母亲想要把我塞给四爷,也是您和母亲把我赶去英国,后来,更是您和母亲把我叫回来,甚至连同意纽汇、EVE的合作和要求四爷注资,都是您主动做的。这怎么能叫做我在下套呢?”   “你不用跟我玩儿这种文字游戏,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些事情你绝对脱不了关系。”祁崇运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我自认为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要不是当初我把你从孤儿院带回来,你怎么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你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   祁月白勾了勾唇,眼睛直勾勾盯着祁崇运,“当初云秀春怎么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祁崇运瞳孔微缩,但很快调整好表情,道:“我不知道,当初只有你和云秀在家里,真相如何,也只有你们两个知道。”   “你很了解云秀春,如果她确定是我把她从楼梯上推下来,难道老太太拦得下她吗?”   都是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得太满。   祁崇运早就知道,祁月白当年确实没有推过云秀,否则以她的性格,就算和老太太撕破脸,也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他以为祁月白不知道,没想到,祁月白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甚至连他在想什么都摸清楚了。   “就因为这件事,所以你就要搞垮祁氏吗?那祁让呢?你一点都不在乎他怎么想吗?”祁崇运倏地压低声音,试图增强压迫感:“你不怕他恨你吗?”   祁月白没有回答,反倒是突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陆北是你弄走的吧?如果你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你一定后悔的。”   祁崇运冷笑:“你不应该用自己的弱点来威胁我。”   “他会不会成为我的弱点,谁知道呢?”祁月白也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能让他失忆第一次,就能让他失忆第二次。”   “这件事果然是你搞的鬼!”   祁崇运瞪大眼睛,额角青筋暴起,当初他没有相信云秀的话,事情才会发展到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是他太过自信,以为捏住了祁月白的软肋。   可事实上,祁月白比他狠多了。   震怒之下,祁崇运抓起手边的摆件猛地砸向祁月白。   祁月白没有躲开,站在原地被砸破了额角。   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祁月白晃了晃身体,但嘴角还带着笑容:“看来我们的谈话破裂了,请回吧,让让现在应该急着送我去医院。”   门突然被打开,试图偷听的祁让还没反应过来,正想狡辩,一抬头却看到哥哥的额角被砸破了,立马紧张地扶住了他哥,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流血了?”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祁让不相信,往门里看了一眼,发现地上还散落着沾血的破碎的瓷片,祁崇运站在一旁,眼神阴郁,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看的祁让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   “我先送你去医院。”祁让抖落满身鸡皮疙瘩,扶着哥哥往外走。   祁崇运也跟着走了出来,路过祁让的时候,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祁让都快忍不住停下来问有什么事儿的时候,祁崇运却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祁让满脸问号,努力把哥哥扶到楼下,赶紧拨打了120。   祁月白的额头还一直在流血,救护车送到一半的时候便晕了过去,要不是旁边的医生一直安慰他没事儿,祁让都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刚才他在门外什么也没听到,又对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哥哥和爸爸怎么会闹成这样,一切都只能等哥哥醒来之后再说。   到了医院急诊室,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是没什么大问题,直接把祁月白连床带人推到了一个小房间,就一张帘子和外面隔开,便开始缝合伤口。   祁让看得手脚冰凉,那个伤口看起来那么可怕,大量涌出来的血把半张脸都糊成了红色,伤口处更是鲜红鲜红的一片,几乎能看到柔软的脂肪组织,肯定特别疼,偏偏医生下手还一点都不温柔……   医生的视线无意中扫到祁让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安慰道:“放心吧,打过麻药的,一点都不疼。”   “可是看起来真的好疼啊。”   “只是看起来。”为了证明确实不怎么疼,医生还按了按没缝好的部位,“看吧,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别!”祁让都要窒息了,“我信了我信了,你别按!”   “本来就要把血排干净的,放心吧,这么小的伤口,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   祁让心说哥哥刚才都晕过去了,怎么能叫小伤口!不过这医生太过生猛,他怕这话一说出来医生又要怎么跟他证明一下伤口不严重,楞是憋着什么都没说。   好容易等到六针都缝完,祁让狠狠松了一口气,赶紧跟着护士跑去病房,一刻都不想在这个血腥的缝合室多待。   医生摇摇头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见识多了,就觉得心里冷硬得像块儿铁似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被打动,总会觉得生活有点过于无趣了。   祁让反倒是很羡慕其他人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冷静自持的模样,看着哥哥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样子,他真是坐立难安,尽管所有人都告诉他不会有事儿,但他就是没办法放下心来。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哥哥他要回学校的消息了,要不到时候哥哥肯定得拖着病体和他一起回学校。   祁让算了算,医院到学校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距离,倒时候他随便找个借口出去一趟,快去快回,应该没什么事儿。   晚上祁让就在陪护床上将就了一晚上,床小,而且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来来回回醒了好多次。   后来祁让实在受不住,坐了起来,没想到哥哥也醒了。   “让让,睡不着吗?”   祁月白的声音还有一点虚,但在夜晚,这样的声音并不显得难听,反而有一种难言的蛊惑的意味。   祁让干咽了一下喉咙,道:“有一点。”   “你过来,陪我睡一会吧。”   “可是你身上有伤……”   “你会睡到我的头上来吗?”   “对哦。”   祁让反应过来,喜滋滋爬上了祁月白的床。   他已经习惯了被哥哥搂在怀里,淡淡的香味与温暖让他的焦躁的精神瞬间疲惫到了极点,一歪头彻底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无语了家人们。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我跟我某个室友就“足够努力是不是能够考上清北”的事产生了分歧,争论了十多分钟,因为还要去上课,已经走到楼下了我们的郑争论也没有结果,我觉得总不能一直吵到教室去吧,于是我就说:   “既然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那我们就不要再争论这个话题了行吗?”   她还想争,我又睡没说了一遍不要再吵了。   就这么一件事,她竟然记仇到了现在,一遇到观点不和的时候立马阴阳怪气我,“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我不和你争”之类的话。   去年因为太生气我还发了一条微博,现在都还能翻到。   一次两次我都忍了,但是!时至今天!都过了半年了!我刚说了一句话她竟然又来“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我不想和你争。”   我:???   救命啊,都半年了,阴阳怪气我的情况我光记得的都有三次了,希望三个月毕业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了,焯! 第55章第55章   第二天早上,还是医生来查房叫醒的祁让。   “你心还挺大,叫你陪床照顾病人,你倒好,直接爬上床和病人抢位置。”   祁让迷迷糊糊爬起来,没什么精神地盯着医生帮哥哥检查伤口情况,一边声音黏糊地道:“可是陪护床真的很不舒服嘛。”   “没关系,床挺大的,不会挤到我。”祁月白帮了祁让一句。   祁让得意地冲着医生咧嘴一笑。   医生检查完,继续调侃祁让道:“昨天看你表情跟天要塌了一样,我还以为受了多重的伤呢,原来只是额头缝了几针,”   “那怎么能叫只缝了几针,你没看到,昨天流了好多血。”   “所以你就哭成那样了你昨天都给急诊部的陈强医生留下阴影了,说跟你开个玩笑,结果你就哭了。”   祁让:“……原来他在跟我开玩笑啊?”   “要不然呢?”   医生想到陈强换班时的表情就想笑,忍着笑交代了几句忌口的东西,又叮嘱祁月白多在医院观察两天,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跟医生说,便继续去下一间房查房了。   祁让脑子清醒了一点,立马愤愤不平地开始跟他哥讲昨天急诊部医生的恶劣行径,以显示并不是他自己小气想哭。   祁月白安抚地摸了摸祁让的头,“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跟我道歉。”   说起这个,昨天的记忆翻涌上来,祁让问道:“对了,昨天爸爸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啊?”   祁月白语气平淡,仿佛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资金链出了一点问题,他怀疑是我做的。”   “他也不太讲理了,明明你都请辞了,怎么还能怪到你的头上?”   “也许是最近太忙了,有点急躁了吧。”   “那也不能随便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啊。”   祁让没想到爸爸竟然只因为莫须有的猜测就对哥哥动这么大的手,有点不开心。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别不开心,嗯?”祁月白拿过床头的手机,“看看早饭想吃点什么?”   祁让也不想继续谈论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瘪了瘪嘴,认真地挑选起了早饭。   为了给失血的哥哥补点气血,祁让特意卖了一份红枣粥,外加一些水果,打定了注意要好好照顾哥哥到完全好起来。   没过多久,各种东西都陆陆续续送到,祁月白先去洗漱了,才端正地坐下开始吃早饭。   祁让快速吃完东西,就开始跑前跑后地洗杯子洗水果,誓要给到哥哥一个宾至如归的至尊体验。   “哥哥,吃苹果吗?还是吃梨?”见祁月白吃完了,祁让立马问道。   “你会削皮吗?”   “削皮多简单啊,”祁让自信满满,“说吧,你想吃什么?”   “苹果吧。”   “行!”   祁让撸起袖子,一手拿刀一手苹果开始削皮。   在他的想象中,他应该是很轻松就能削出一条不会断的苹果皮,他以前见过家里阿姨削皮,削出来就是这个效果,而且看起来很简单。   但是真当他自己上手了,才发现小刀原来根本不受手的控制,稍微重一点直接刮下来一块苹果肉,稍微轻一点又很容易削到手。   完了,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满的。   祁让的头越来越低,恨不得把眼睛黏在苹果上,但这依旧不能帮助他削出完美的苹果皮,甚至连看得过眼的程度都不到。   祁月白抬了抬祁让的下巴,提醒道:“让让,顺时针削皮会更好控刀。”   “可是顺时针会很危险诶。”   “过来,我教你。”   祁让啪嗒啪嗒跑过去,双眼亮晶晶地瞅着祁月白。   祁月白坐起来,半搂着祁让,手把手教他削皮,“掌握好刀的角度,有一点夹角就行,不会把皮削得很厚。手腕用力,带动刀刃匀速运动,觉得没削好就调整一下刀的角度。”   一切和祁让自己削皮时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但这一次从刀锋落下来苹果皮就是薄薄的均匀的一长条,和之前薄厚不一的块儿简直天壤之别。   “哇~”祁让发出了没见识的惊呼:“真的削得好好啊,而且还不会断!”   他哥真的能把什么都做得好好啊!   长串儿的苹果皮祁让都舍不得扔,而是卷成一个圈儿跟贡品似的好好供在桌子上,随后便喜滋滋将苹果切成小块儿,插着牙签喂给哥哥吃,偶尔也往自己嘴里塞上一两块。   虽然是在网上随便买的苹果,味道意外地不错,苹果味儿很浓,祁让开心得眼睛微眯。   “对了哥哥,我的毕设有想法了。”吃完苹果,祁让突然想起昨天的事,兴奋地道。   关于毕设的事情,祁让被折磨了有多久,他就跟哥哥吐槽了有多久,现在好不容易有灵感了,当然要跟他哥说一声。   “嗯?想好画什么了?”   “我想画风。”   “赛车给你的灵感?”   “对啊对啊,”祁让心说不愧是他哥,一下就猜中了他的想法,有点意犹未尽地继续道:“我还想再坐一次,想坐哥哥的车。”   “出去之后带你玩儿。”   “嘿嘿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对了!上一次晏哥不是跟那个人走了吗?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祁让从海滨赛道回来之后,先是忙着搞毕设和开题报告,后又是哥哥受伤送进医院,实在是没想起晏冬城这个人。   “好奇就打个电话问问。”说着,祁月白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祁让。   祁让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打通了晏冬城的电话。   大约过了得有个一分钟,电话才被接通,不过那道声音明显不是晏冬城的:“喂?找晏什么事?”   祁让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努力从记忆中翻出了这道声音——这不是前几天带他跑车的Harrison吗?为什么晏哥的电话是他接的!   “喂?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挂了?”   “是我……”祁让不得不艰难地开口:“祁让,我找晏哥问点事儿。”   “什么事?晏在休息,这会儿接不了电话。”   祁让:“……啊、晏哥在休息的话,我晚点儿再打过来吧。”   直到挂断电话,祁让还久久处于震惊中缓不过来,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要知道,就在一个月前他看哥哥的朋友圈时,晏哥发的照片还是一左一右各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   “怎么了?”祁月白问道。   祁让简单复述了一下刚才电话的内容,有点呆滞地问道:“我是该祝福,还是该抱歉……”   “当然应该感谢你,”祁月白说得一点也不心虚:“是让让你帮他牵到了线。”   祁让:“……”   好吧,好像也有点道理。   两天的时间一晃过去,到了周末,祁让突然收到辅导员的消息说周天下午年级大会,倒时候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祁让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辅导员亲自来联系他让他去,加上之前本来也答应过辅导员得回学校看看,祁让推脱不过,只好回了个“我会准时到的”。   前两天祁月白检查出有轻微脑震荡,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里,祁让不想哥哥跟着他到处奔波,周末晚上便找了个买东西的借口,五点半出门,堪堪踩着点到了开会的教室。   能容纳四百人的阶梯大教室几乎坐满了,还有一些人就坐在了地上。   祁让考虑着他是不是也该找一块干净一点的地板坐下,突然看到后门那一片高远意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让让,我们班在这里。”   原来年级大会还要按照班级分配座位的。   祁让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肯定不是他的错觉,他们班好多人都在偷偷打量他,徐玉磊更是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几眼,似乎很想过来说点什么,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顾虑,他暂时还没有行动。   “让让,可算是见到你了,一个月没上课了,是不是都有点不习惯了?”高远意开着玩笑缓解祁让的压力,顺便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示意祁让坐过来。   “谢谢。”祁让道了谢,坐在了空位上,“虽然很久没来了,但也没到不习惯的程度。”   “哈哈哈,你还习惯就好!”   好些偷偷观察祁让的人发现他似乎没什么特别过激的反应,都有点松了口气。   高远意盯着讲台上还在跟学生会说话的辅导员,道:“也不知道辅导员有什么重要的事,都大四了,还把我们全叫出来开年级大会呢。”   祁让皱了皱眉,这才知道大四开年级大会并不是一件常事。   辅导员突然这么做?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很快,黑板上方的闹钟走到了六点整,辅导员开始讲话,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安全防诈骗之类的问题,又挨个说了一下最近被诈骗的几个案例,“……每次学校发生被骗钱的事,不是咱院的就是体院的,也不是我没提醒过你们,哪次年级的大会不强调防诈骗的事……“   高远意侧头对着祁让小声吐槽道:“我还以为多重要的事情呢,原来只是有人被诈骗了,估计辅导员又没少挨骂。”   “为什么要挨骂?”   “我们院的被骗了,肯定要问责他是不是没做好防诈骗的工作呗。早知道我不过来了。”   “原来可以不来啊?”祁让想到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医院的哥哥,十分后悔,“早知道我也不来了。”   辅导员特地私聊他来开会,他还以为今天的事情有多重要呢。   正说着,突然有人推开虚掩的前门走了进来。   辅导员注意到有人进来,停下滔滔不绝的说教,问道:“你是谁?不是我们年级的吧?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那人不理会辅导员,视线扫过整个教室,在四百多人中,他一眼就找到了想要的那个人,露出一个笑容。   被他注视的人——祁让仿佛过电一般,半边身子突然麻了,复杂得根本无法分辨清楚的情绪盈斥他整个大脑,让他忍不住一阵一阵地眩晕恶心。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陆北。   祁让清楚地感觉到,那个名字和这张陌生的脸完全契合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回来啦!给你们分享一下过去这一周我都干了啥。   我上个周天晚上看到一条招聘,就把简历发过去了,周二面试+试讲,并且谈好了工资等一系列问题后签订了合同。周六转机飞云南,是的没错,我现在已经在云南的酒店了。并且这个途中,我还挤时间把论文初稿写了,昨晚上肝到两点,今天早上八点爬起来接着肝,下午提交了初稿,马不停蹄码字。   我明天还要再去给老师试讲一次,我刚刚肝完这一章,这会儿又要接着去肝明天的PPT了,我他娘的真是浑身都是肝!   预告一下,接下来就是恢复记忆了,也就是说这本小说即将走向尾声了,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哦,么么哒~(^з^)-☆ 第56章第56章   陆北不理会辅导员的问题,走到悬挂话筒下面问道:“祁让,你现在还在吸毒吗?”   “吸毒”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尽管陆北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停了下来,但四百多人的大教室还是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祁让什么也听不到了,意识全被陆北的话所占据。   他迷茫地看着陆北,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却好像那人就在他的眼前,他能看清楚陆北脸上每一块肌肉的牵动,组合成一个复杂得他完全看不懂的表情。   那些被他压抑在脑海深处的东西突然震荡起来,像是疯长的水草,意图挤破一层坚实的密不透风的屏障,占据他平静的意识。   祁让痛苦地按住脑袋,很多画面快速地闪过,但他不能完全捕捉到,走马观花一般被迫扫过那些陌生的画面。   “让让,你怎么了?”高远意发现身旁的祁让不对劲,赶紧问,“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上次不够,这次还来,你不用太在意他说的那些话,我们肯定都会相信你的。”   不,他说的是真的,陆北说的是真的。   祁让就是知道,陆北说的是真的,就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是陆北一样,他失忆了,但有些东西,只是隐藏在不被注意到的角落,他总能将其找出来。   讲台上的辅导员呵斥陆北道:“你是谁?我劝你最好赶紧出去,我就不追究你今天闯进来的事情了,否则我现在就给门卫室打电话。”   陆北充耳不闻,甚至抓住了辅导员的手腕,防止他打电话通知保安。   “你的手臂上的伤口,都是注射毒品之后留下的,你不会忘了吧?”陆北微笑着,说出的话却字字刺进祁让心里。   祁让隔着衣袖握住自己布满伤疤的手臂,终于知道那天在卫生间,江水心看到他的伤疤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江水心那个时候就知道他吸过毒了,所以才回去找陆北,也才会有了国庆的那个视频……   陆北看见祁让痛苦迷茫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有点快意却又异常复杂的眼神,继续道:“你忘了,我可没忘,因为没能拦住你吸毒,你哥哥祁月白差点没把我打死。你祁家多厉害啊,有钱有势,杀死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又算什么呢?”   “我爸爸死了,我都没能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你是不是很得意?”   “哦,你爸妈知道你和你哥搞在一起,竟然没有被气死吗?你爸妈也真是一对好父母啊,怪不得能养出你和祁月白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是勾引自己哥哥的贱人,一个是操自己弟弟的变态。你们真让我恶心。”   随着陆北的话,本来安静的阶梯教室相继出现了抽气声以及刻意压低的讨论声。   很吵,吵得祁让脑子都快炸了。   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脑中的那些画面,它们越来越快,新的画面不断注入,压缩到了极致,伴随着陆北冰冷的眼神——轰然爆裂。   祁让的耳边一片嗡鸣,极致绚烂而扭曲的色彩中,他看到自己被困在一张床上,表情扭曲得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求求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让我去死吧!求求你,让我死吧!”   祁月白坐在床头,表情温柔,可那种温柔中,分明是某种令人齿寒的对一切的漠视,他按住祁让的额头,声音平稳地安慰道:“让让,没事的,哥哥在这里,哥哥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好不了了,祁让痛苦得要死,他从哥哥的电话中听到了,他染上的是上瘾性最强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让让,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就结婚好吗?”   祁让尝试忽视身体各处传来的焦躁不安,努力去看他哥的表情。   他看不清楚,却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哥哥,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最好的朋友陆北。   陆北对所有事情好像都拿手,鼓励他喜欢就去追,教他首先要改变哥哥对他的看法——不再是弟弟,而是一个追求者。   于是那个晚上,祁让鼓起勇气进入哥哥的房间,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哥哥回来,幻想着哥哥也许会对他说些什么。   在他所有的幻想中,唯独没有想到哥哥会冷漠地看着他不着寸缕的身体道:“让让,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是你的哥哥。”   在他眼中,哥哥就是英伦绅士的代表,永远都会宠着他让着他。   “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祁让想要反驳。   祁月白回道:“那我也是你的哥哥,而且永远都会是你哥哥。你回去吧,今晚上的事情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第一次告白,以祁让被抱回自己的房间结束,祁让有点伤心,但回学校后再次得到了陆北鼓励:   “你哥哥第一次知道你喜欢他,会下意识拒绝很正常。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努力去追求他。你和他住在一起,而且他那么宠你,你要追求他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祁让还沉浸在第一次被哥哥拒绝的伤心中,没有说话。   陆北又下了一剂猛药:“你这样想想,你哥哥那么优秀,你不去追求他,一定也会有很多人追求他,难道你希望以后看到你哥哥身边的位置被另一个人占据吗?”   “……我不想。”   “那你一定要继续努力,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陆北给出的追求方案大多简单直接,比如想办法增加肢体接触,让气氛变得暧昧。   祁让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做得不是很好,比如他不小心烫到的时候,哥哥将水杯递给他,他几口灌下去,觉得舌头没那么疼了,期待地瞅着哥哥说一些暧昧的话:   “这是你喝过的水……”   “这杯水放得比较近,觉得不舒服吗?”   “不,我觉得很开心……”   “开心什么?”   “我们这叫做间接接吻。”说完,祁让自己先不好意思脸红了,但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哥哥的反应。   祁月白的反应堪称寡淡,将那个他们都喝过的杯子轻飘飘扔到了一边,“我以后会注意的。”   祁让觉得他的勾引计划失败得不能再失败,失望地垂下头,却不知道他独有的天真的性感如何锋利地切割着祁月白的理智。   祁月白远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平静,他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亲吻祁让的冲动。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不是因为所谓的兄弟关系,而是另一种,掩藏在更深处的一种隐秘的情感。   祁让“拙劣”的勾引持续了两年之久,在他自己看来,努力的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测试出哥哥大概真的不喜欢他,也永远不可能喜欢他。   直到他染毒的事情发生,哥哥告诉他,“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祁让知道那句话是出于安慰,而非爱情,但他真的太难受了,他努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好起来,要和哥哥结婚。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最开始都不是互相喜欢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喜欢上的。   他不能放弃……   这样的想法支撑祁让度过了三年的婚姻生活,其实和结婚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哥哥依旧不会拥抱他,不会和他亲吻,更没有过所谓的夫妻生活,他还是继续一口一个哥哥地向前追赶着,直到,江水心的出现。   到现在为止,祁让也不知道他究竟该感谢江水心还是该恨江水心。   他们的相遇是一个巧合,祁让把江水心当作了女生,江水心以此为原由,开始和他有了交集。   但他们真正变得亲密无间,是因为那之后半年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时江水心约了祁让做一下模特,祁让赴约,却一整天也没能等来江水心,之后一连几天,江水心也没再出现过。   祁让有点坐不住了,从同学口中听说江水心这几天都泡在酒吧里,赶紧去找他。   祁让把烂醉如泥的江水心带走,在江水心醒来后,知道了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妈死了。”江水心用很平静的语气这样说道,似乎并不在意那个女人的死亡。   但祁让知道,江水心会喝得这么醉,内心肯定是很在乎他的母亲的。   “她从来没有尽到过一个母亲的责任,”江水心继续阐述:“她的心里只有她死去的初恋情人,也就是我生理意义上的母亲。”   祁让惊讶地微微张开嘴,他不应该这样,但突然听到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他实在不是一个善于控制自己表情的人。   “这么惊讶吗?高远意不是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   高远意不希望祁让和江水心走得太近,的确在很早之前,就跟祁让说过江水心有一个多么诡异而糟糕的家庭,不过最多也是说江水心和父母以及另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江水心的母亲可能是同妻。   却不知道,他的家庭不是什么同妻,而是两对同性恋人的结合。   “对不起……”除了抱歉,祁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不用跟我道歉,又不关你的事。”江水心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从那个女人死去开始,她就疯了。什么家庭、什么孩子,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要她的初恋情人回来。所以,她创造了我,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江水心曾知道自己是一个男孩儿,但那又怎样?他在漂亮的发卡与柔软的裙子中逐渐丢失了自己的性别,他不再是迫于家长的压力给自己化上美艳的妆,而是他看到镜中美丽的自己时,由衷地感到惊艳。   可是,她死了。   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安慰他:“这些年委屈你了,你也知道,自从你兰姨走了,你妈就得了抑郁症,这些年我们的都不敢刺激她,只能纵容她把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   “不过今后你就不用再把自己弄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了,我给你打了几万块钱,你自己去买点男装还有男生喜欢的东西,最好再去健身房练练,以前就算了,可你到底是个男人,要结婚生子,瘦得跟个竹竿儿一样不好看。”   “我到底算个什么呢?”江水心问道:“我是他们为了应付家中长辈的累赘,是为了让她活下去的工具,是下一个传宗接代的父体。”   “让让,很没意思啊,你不觉得吗?”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美食,很多好看的景色,你还会画画,很多人都喜欢你。”祁让笨拙地安慰江水心。   “你觉得这些事情有意思吗?可我不这样觉得,他们都是如此地寡淡。”   “就算现在找不到有意思的事情也没关系啊,只要或者,肯定就能找到,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我把有意思的事情分享给你。”   江水心深深地看了祁让一眼,似乎能看到祁让身后普渡众生的神性的圣洁的光。   “那说好了,你陪我去找,有意思的事情。”   从这天开始,祁让和江水心的关系突飞猛进,日益密切,认真算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某种互相的意义所在,祁让帮助江水心去感受生活,自己的感情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救赎。   一年多以前,祁让从云顶山下来,看到在山脚等了一夜的哥哥,说道:“我们离婚吧。”   少年时的心动与追逐,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   祁让决定把自由还给哥哥,也放过他自己。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结婚容易,离婚竟然会这么困难。   首先是哥哥如同当初拒绝他的告白一样平平淡淡地拒绝了他离婚的要求,后又是父母因为家族利益捆绑,不允许他离婚。   祁让越发看不懂他的哥哥,但他可以肯定,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永远都跟在哥哥身后无望地追逐,他决定去寻找更广阔的世界,所以他偷偷向系里递交了留学申请,直至出发前,才偷偷告诉了江水心一个人。   出国那天,祁让只拖着一个小小的箱子,很多东西他都可以到了法国再买,第一次彻底抛弃过去的日子,他决定轻装上阵。   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祁让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让让,你想去哪?怎么也不跟哥哥说一声呢?”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祁让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要去法国留学。”   “跟我回去。”   “我一定会出去的,你今天拦住我,我明天也会出去。”   “多谢提醒。”   起先祁让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提醒”是指什么,直到他被反锁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   祁让不遗余力想要逃离这里,再后来,铁索套上了他的脚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偏要把我留在身边?为什么!”祁让愤怒得如同一头困兽,揪着该死的铁索质问祁月白。   “你凭什么替我说不爱这种话?”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追求你这么久,你从来没有答应过我,就算结婚了,你对我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难道你还要我自欺欺人你其实是爱我的吗?!”   “我当然是爱你的。”   祁让不想再被祁月白动摇了自己的决定,摇着头道:“你骗我!你根本不喜欢我,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你只是不能接受我喜欢上江水心,在他出现之前,你从来不会这样!”   “我的确不喜欢他,让让,你是自由的,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   包括江水心,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祁让完全无法理解祁月白的话,难道他的意思是,过去这些年,哥哥并非不喜欢他,而是觉得他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所以才从不碰他?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祁让宁愿听到哥哥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长年累月的委屈不断发酵,终于达到顶峰,祁让崩溃地砸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我一定要出去,我宁愿死,我也不要继续被你关在这里!”   出生就是光明的祁让也许真的无法理解祁月白的这种心态,就像是长久饭都吃不饱的孤儿院里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颗糖果,不会想要立马含进嘴里吞进肚子里,而是会想要好好收藏起来,馋得狠了也就是多看两眼、多摸两下,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舔舐两下,品尝只属于他的甜。   但如果有人觊觎他的糖果,甚至尝试把糖果从他手里偷走,再舍不得,天生的占有欲与黑暗中滋生的疯狂一定会促使他一口吞下这颗糖果。   而祁让就是祁月白的这颗糖果。   祁让不理解祁月白的心理,也再也无法忍受,甚至尝试自杀逼迫祁月白放他离开。   祁月白潜藏于骨髓深处的疯狂与占有欲终于冲破理智,他含着药片亲吻祁让,一起在绚烂的世界中沉沦。   从此以后,祁让不会再想着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的更新,哈哈! 第57章第57章   恢复记忆的祁让迷茫地站起来,往外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想把所有事情都甩在身后。   但他好像被困在原地,拼劲了全力也只是原地踏步,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祁让!”谁突然叫了他一声,手腕一紧,被人拽着向后倒去。   天旋地转间,祁让猛然回过神,才发现他不知不觉中竟然跑到了顶楼,如果不是有人拦住他,他或许已经跳下去了。   来拦住他的人是江水心。   好奇怪,祁让想,为什么江水心要拦住他?这不是江水心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前两天,我听说陆北消失了,这个节点上辅导员又突然通知开年级大会,我就知道一会出什么事。”江水心解释道。   祁让没什么反应,他并不在意江水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水心继续道:“你恢复记忆了是吗?你的眼神变了。”   他以为祁让恢复记忆之后,应该会变成曾经那个天真地对着他说“我来陪你寻找有意义是的事情”的祁让,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现在的祁让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他不认识的人,眼神疲惫,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殆尽。   江水心感觉到一点轻微但不间断的刺痛,他曾有过这种感觉,但他依旧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也不会感到后悔。   “你救过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你一次,很公平。”江水心自顾自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   祁让终于看了江水心一眼,“那我现在谁也不想见到可以吗?”   “可以。”   江水心把假发摘下来,裙子脱下来,快速给祁让化了一个妆,告诉他,校门口433路公交坐12站,徐家口站下,那里每天都有几辆去一些小县城的直达车,不需要身份证,随便选一辆,到地之后随便找个公厕卸妆换衣服,之后甚至可以再转到更小的乡镇去,保证谁也找不到他,包括江水心自己。   他甚至把银行卡一并交给了祁让,并且告知了密码,叫祁让随便取用。   祁让愣愣地任由江水心打扮他,其实他刚才的意思只是希望江水心能够离开,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但江水心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没有选择解释,也没有阻拦,漫无目的地想着——误打误撞能躲起来一段时间好像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的他既没办法回去面对议论纷纷的同学,也没办法见他嘴上说着对他好实际上永远把公司利益摆在首位的父母,更没办法见到祁月白。   祁让已经想起来,他失忆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刚醒来被锁在床上,做这件事的不是什么商业上的敌人,正是他全心全意相信的哥哥;   他瘦骨嶙峋,并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被喂食了一种叫做LSD的毒品。   LSD具有强烈致幻的作用,断药后会发生“回闪”症状,也就是祁让偶尔会看到了墙面融化的幻觉。   服下这种毒品,短时间内会让人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产生特别美好的幻觉。   和哥哥在极致美好的幻觉中沉沦、下坠,祁让几乎能看到尽头死亡的黑暗。   所以,在某个普通而平常的风和日丽的上午,祁让抛却了那些痛苦的可怕的过去,时隔两年,扑进祁月白的怀里亲昵地叫他哥哥。   回想起那段可怕的记忆,祁让忍不住浑身发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走吧,不会有人认出你的。”江水心替祁让化完妆,说道。   祁让缓缓回过神,毫不犹豫扔掉手机,拿着江水心给他准备的东西,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目的地,按照江水心的指示搭乘公交车到了徐家口,几个年老的人就在附近等车。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第一辆车终于晃悠了过来来,是祁让从没坐过的破旧的车,车上味道很奇怪,而且大多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偶见几个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儿。   这辆车的最终目的地是一个叫做富水县的地方,祁让下车后,去卫生间把裙子脱下来,重新换成男装在路口上了一辆去太安乡的地方。   富水县本来已经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太安乡就更加荒凉了,整个街道看起来不过百米长的样子,街道两旁伫立着一些两三层高的建筑,每个店面平均一两个人,除此之外,几乎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祁让感觉有点口渴,想买瓶水,去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大的超市,却看货架上的东西都积灰了,一下没了购买的欲望,推出了超市。   他慢悠悠从街头晃到街尾,不得不认命,这里确实没有酒店,甚至连旅馆都没看到一家。   什么叫惨上加惨、雪上加霜啊!   祁让颓然地蹲在路边,眼泪后知后觉地涌上眼眶。   那段被遗忘的记忆,怎么会是这样呢?他的哥哥……明明是那样风光霁月完美无缺的人……   “你是不是要找个地方投宿啊?”   祁让正迷茫时,一个小孩突然走了过来问道。   祁让急忙擦掉眼泪,问道:“这附近有酒店吗?”   小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不合身的长袖t恤,整个手腕都露在外面,但身上收拾得很干净,与年纪不符的深遂的眉眼,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穿着上的窘迫。   “酒店没有,整个太安都是没有酒店的,不过我家是农家乐,条件可能那么好,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我愿意!”祁让赶紧答道,毕竟本地人都说了没有酒店了,他要是再不答应,那不是只能睡大街了。   “你不问问住宿费吗?”   “哦,那住宿费多少?”   “押金300,每天60,包一日三餐和住宿,日结。”   物价便宜得令祁让咋舌,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小孩儿一眼:“你叫什么啊?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你家里人同意你往家里拉客吗?”   祁让合理怀疑这个小孩儿是为了赚点零花钱没经过父母同意就想暗度陈仓把他带回家。   “我叫李想,便宜是因为这里物价就这么低,而且我家里的情况并不好,收六十已经够了。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反对你住进我家,你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去。”   李想年纪不大,说话却一股子决断锋利的味道。   祁让忍不住把他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待,说道:“那好吧,我去你家里,定金现在给你吗?”   “先回去吧,财不露白。”   “哦哦。”   祁让多少是有点陷入沉思了,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他还以为七八岁的孩子肯定都是满脑子吃喝玩乐儿啥坏心思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祁让忽然一顿。   那么哥哥呢?九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妈妈那么坚定地指控当初是哥哥把她推下楼梯……   不,这件事没什么好值得怀疑的,秦四爷已经把当初的事情解释给他听过了,秦四爷那样的人,总不至于特意编造谎言来骗他。   祁让收回思绪,跟着李想离开了太安街道,他本来以为李想一个小孩子都能走下来的路,他走着不会有什么困难,不想这一走竟然就是一个小时!   “你家还有多远啊?”祁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想认真看了一眼四周,回道:“已经走了三分之二了。”   “三分之二!”但凡眼前不是一个小孩儿,祁让已经开始耍赖了,他敲了敲酸胀的小腿,忍着颤音问:“这么远的路,难道都没有车吗?”   “只有摩托车。”   “那我们为什么不坐车?”   李想一板一眼:“从街上回去,坐摩托车要十块钱,很贵。”   “……我来付钱啊,又不要你付钱。”   “这条路也没有多远,大家都是走回来的,我以为……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祁让:“……”OK,都怪他太菜了。   好不容易回到李想家里,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祁让看着眼前仿佛随时都会倒的危楼,沉默了。   “……这就是你口中的农家乐?”   李想一点也不心虚:“泥墙瓦房,不农家吗?”   “农家有了,乐呢?乐在哪儿?”   “我去给你煮饭,不就乐了?”   祁让:“……”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七八岁的小孩儿都像祁让一样是个只会扑蝴蝶的傻乐子人。   李想家的厨房甚至还是烧柴火的土灶,不过这玩意儿李想倒是用得得心应手,轻而易举就用一把干柴引起火,煎了一个漂亮的鸡蛋,用剩下的油沫子做了两碗清淡的白水面。   碗是两个大小不一的平底铁盆,底部还有撞击凹陷的痕迹,配着清汤寡水的白面,真是说不出的凄凉。   不过祁让也说不出什么“不觉得乐”的话,毕竟唯一一个煎蛋都落他碗里了。   祁让端着小铁盆,打量了一下这个荒凉而贫瘠的家,回头时李想已经呼哧呼哧大口吃起了白水面,突起的腕骨像是难以承受面的重量似的,单薄得令人心惊。   他抿了抿唇,把碗里的蛋夹给了李想:“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蛋。”   李想顿了顿,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是给过钱的,如果你不吃,六十块钱我都收得不安心。”   “我没有不好意思,我就是不喜欢吃蛋,叫你吃你就吃。”   李想不再推迟,把蛋分成好几块,就着面全部吃了下去,他吃得很认真,额间甚至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细汗。   祁让看得莫名有点心疼,把明天就换个地方住的想法收了回去,也低头默默地吃起了碗里的面。   不得不说,李想做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味道清淡,但是面的软硬刚好,有点微微的嚼劲,配合着淡淡的炒蛋的香味已经面粉浓郁的谷香,倒也能入口。   这才总算是有了点农家“乐”的意思了。   吃过饭,听李想说洗澡就稍一盆热水在外面洗,祁让果断放起了这个想法,决定直接去睡觉。   李想把祁让带到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全新的杯子换上,动作相当熟练,根本不需要祁让搭手帮忙。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祁让皱着鼻子吸了吸,“我怎么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樟脑丸,放在柜子里防虫,被套上可能沾了一点味道。”   祁让:“……这屋子里还有虫?!”   “快到冬天了,应该不会再有了。”   祁让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摸了摸被子,入手都是冰凉的湿气,差点没戴上痛苦面具。   “这也太潮了。”   “明天晒一下就好了,今天先将就一下吧。”   好吧,这些东西虽然艰难,蛋祁让好歹还勉强能忍,可是,看到卫生间的时候祁让真的绷不住了。   那个卫生间根本不能称为卫生间,就是一个小隔间挖了一个坑,味道都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各种发酵的排泄物距离地面只有小臂长的距离,祁让都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踩进坑里。   祁让回头,与李然四目相对,脸上写满了宁死不屈。   李然无奈:“算了,去隔壁借一下卫生间吧。”   “走走走,快走。”   祁让快憋不住啦!   李想说的隔壁其实也有整整十分钟的路程,祁让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以及说什么都不肯就地解决的羞耻心才支撑着走过来。   隔壁家不是什么土墙瓦房,而是一座漂亮的三层水泥小楼房,事实上,祁让回来的这一路上看到的也大多是这种自建的楼房,所以他刚见到李想的家时才会那么惊讶。   一个中年女人正在院子边择菜,李想走过去,道:“包姨,我可以接用你一下你家的厕所吗?”   “不借,走开!”   包姨对李想的态度相当恶劣,响亮的嗓子吓得祁让差点没憋住。   李想倒是习以为常,拿出两块钱递给她:“包姨,我不进去,是我的表哥,他从市里回来看我,用不惯家里的土厕,所以想麻烦您行行好。”   “市里来的?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一个表哥?”包姨看了一眼祁让,本来漫不经心择菜的动作停了下来,“这就是你表哥?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   祁让干笑两声:“不敢当。”   “包姨,村里的大家都知道您一向热心肠,就帮我这个忙吧。”李想说着,把两块钱塞给了包姨。   “卫生间就在二楼上去第一扇门,”包姨捏着李想递过来的钱,大声道:“借用一下厕所而已,还用给什么钱啊?”   “该的,总是麻烦您,我不好意思。”   “哎,你小子啊,就是爱把所有事情都算计得太清楚……”   祁让没心情听他们都讲了什么,得到同意之后便快步走向了卫生间。   包姨收起钱,眼珠子转了转,撂下一句“你在这儿等着,别进屋知道吗?”便也跟着上了楼。   其实这边的卫生间也没好到哪里去,抽水箱坏了,还一股怪味儿,但比起李想家的土厕,祁让还是满怀感激,脱下裤子。   “诶,表哥,这里的厕所你还用得惯吗?”   祁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弄得尿路回流。   包姨继续道:“嗐,我之前也去过城里,那厕所修得可真好啊,进去都是香的,洗手的地方还有洗手液和风干机呢,你突然到农村来,肯定不习惯吧?”   祁让哆哆嗦嗦地穿好裤子,尴尬地答道:“是有点不习惯……”   尤其不习惯怎么会有人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和他聊天啊!   “哎哟,那你是不是过段时间就要回去了?”   “这个还说不定。”   “你为什么突然来外面乡下这种地方啊?以前也没听说过李想他还有个表哥。”   “之前来往得少……”祁让洗完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边尬笑一边往楼下走,他连土厕都不怕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诶,那你这回是不是要把李想接走了啊?”   “这个……再说吧。”   “什么再说啊,阿姨主要是也是看你不常回来,大概还不清楚这事儿。趁着这会儿吧,跟你说几句交心的话。”   “接李想回去这事儿你可得考虑清楚啊,李想他妈邪得很,前两年拿把刀子把加上她自个儿全家五口子人全杀了,指不定他脑子也有点什么问题呢。”   “他妈为什么要……?”   “你要是这么好奇,不如直接来问我。”   李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面无表情地盯着楼梯口的两人。   包姨愣了一下,立马叫唤起来:“你瞪谁呢?我哪一句说错了吗?你妈就是个神经病,那可是四条人命,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说杀就杀了。我就是看不惯你把人骗了,就是要把你的事告诉他!”   李想没理她,直勾勾地看向祁让:“你要跟我回去吗?”   “要我说,你就别回去了,他那个家能住什么人啊!你暂时就住包姨这儿,保证比李想哪儿好过一百倍。”包姨也不甘示弱地看向祁让。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两个小时前,祁让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留下,可现在的他,总是有点放心不下李想。   父母的事,总也不能怪在李想身上,怪不得他身上的体服都不合身,还瘦成了这副样子。   祁让往外走几步,“李想,我们回去吧。”   李想愣了一下,难得露出了一个少年气十足的惊愕的表情。   “还愣着干什么?”   “啊?哦、我还以为……”   还以为他那么娇气,一定会选择留在包姨这儿。   包姨在后面狠狠啐了一口:“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跟着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混,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这里……”走出去好远,李想才小声地道。   祁让理所应到地道:“我可是把三百块钱押金都给你了,当然要跟你回去。”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你明知道我骗了你。”   “你骗了我什么?”   “我家根本不是什么农家乐,我是故意管你要押金的。”   “赚钱嘛,不磕碜。”   李想顿了顿,又道:“我想攒钱继续读书。”   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他不会一直烂在这里的。   祁让很惊讶李想年纪这么小,而且又是在农村长大的,竟然会有这样的眼界。   他想财大气粗地说资助李想读书,不过转念想到自己现在都前途未卜,这样画大饼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了,只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很聪明,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晚上,祁让伴着樟脑丸的味道,辗转反侧到半夜才勉强睡过去,半夜时分,一个细瘦的身影抹黑进了他的房间。   李想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事实上,因为房顶的瓦片是封死的,这个房间也没有窗户,他根本看不到祁让的脸,但他完全可以想象,祁让就算睡在这种黑暗的地方,脸也一定是柔和圣洁的。   他太好了,好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李想站了好久,才掀开床帘,将祁让随身带着的东西全都摸了出来。   他走到外面,就着月光看从祁让那里找到的东西,祁让身上除了几颗巧克力、几百块的现金,就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校园卡。   原来他叫祁让,是C大美院油画系的学生。   看到美院两个字,李想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把东西原封不动还给了祁让,只留下了一颗巧克力。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突然更新! 第58章第58章   祁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但第二天早上还是醒得很早,没办法,樟脑丸子的味道实在太上头了。   这玩意儿不仅防虫,还很防人就是说。   也没有牙刷牙膏,祁让只能用清水漱了个口,盘算着今天得出去买点东西才成。   李想起得很早,正在厨房一边守着柴火一边看书,待到祁让洗漱完了,他合上书起身,“现在吃早饭吗?”   “好啊?吃什么?”   “粥。”   白粥,配上一小碟酱油香菜,看着怪黑暗的,配着粥吃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   李想却没给自己盛粥,起身打算做什么的样子。   “你怎么不吃?”祁让问道,“我看锅里不是还有挺多吗?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我已经吃过了。”   “哦,这样啊。”   祁让安安心心坐下,享受难得的过分清淡的早餐。   过了一会儿,李想抱着一床被子出来,放进装了一半水的盆儿里,蹲在一旁卖力地洗了起来。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凉水的冷气净往骨头里钻,没一会儿,李想的手就冻得通红了。   祁让吃饭完出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赶紧拉住李想的手,“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睡不惯,我洗一洗,今天是个晴天,一个白天就能晒干。”   “诶你不用这样,一床被子儿已,哪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啊?”   “我的身体不重要……”   “很重要!”祁让打断了李想的话,把他拽了起来,“一个小孩子,干嘛总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听我的,这床被子别洗了,今天陪我出去。”   “你要去哪?”   “去买东西,我总不能一直就穿着这一套衣服。”   “你想去哪儿买?”   “富水县成吗?太安街上那些东西都积灰了。”   “可以,去县里的话要早点去,下午五点半就是末班车了。”   “行,那现在就走吧,有车吗?找辆车吧,我出钱,咱别走这冤枉路了。”   李想有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有车。”   祁让以为李想犹豫是在心疼钱呢,也没多想,直到两人去到村里开三轮车的司机家里,那司机嫌弃地让李想走远一点,祁让才明白问题出在哪。   联想到昨天包姨说的话以及她对李想的态度,祁让心说大概率这个村里的人都把李想他妈做的事个李想挂上钩了,所以都不乐意搭理他。   “我不上车,你就带他一个人就行了。”李想习以为常,眼中甚至没有丝毫怨怼。   “那怎么行?没有你我一个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祁让听了李想的话,不乐意了。   “你可以先走,我走路赶上来,只是要麻烦你等我半个小时了。”   “不行,哪有我一个大人坐车,要你一个小孩子走路的道理!”   “他不会让我上车的。”   司机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祁让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掏出了一张一百,“一百,让不让他上!”   “你没必要这样!”李想先出口拦住了祁让,一百块钱,对他来说已经是要攒很久的巨款了,就为了争这一口气不值得。   祁让才不管什么值不值得,又加了一百块钱,“这下呢?走吗?”   司机咬了咬牙,“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这么和他混在一起,你也不怕出事儿。”   祁让又加了一百,“三百,你不走,我相信这个村里也有的是人想送我们走!”   李想直接想把钱抢回来:“我们不走!三百块钱,这车都够一个人坐两年了,你没必要这样!”   祁让仗着身高优势压制住李想,盯着司机,这三百块钱对司机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他狠了狠心,“走!我送你们!”   这小子说得对,别说三百块钱了,一百块钱都有人愿意送他们,这钱,他不赚也得被别人赚了。   祁让得意地挑了挑眉,拽着李想上了车。   李想闷闷不乐,“这点路我半个小时就能走过去了,没必要非得争这口气。”   祁让有点喜欢上了这种当哥哥帮小弟弟出头的感觉,教育他道:“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争这一口气吗?早争晚争又有什么区别?”   “可这是三百块钱。”   “三百块钱而已,在我看来,你的尊严可比这三百块钱重要多了。”   李想微微怔住,这是他从没听过的话,他的尊严值几个钱呢?爸妈没了之后,那些看似好心的人把家里不要的剩菜剩饭、变质坏掉的肉施舍般地扔给他,他不还是得吃。   不仅得吃,吃完后还是感谢这些人愿意救济他,别人再怎么看不起他,他也得忍着。   “你现在还想知道我妈妈的事情吗?”李想突然问道。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应该告诉你,再由你自己做决定,到底还要不要和我混在一起。”   祁让洗耳恭听:“那你说吧。”   李想的妈妈李月湘是被拐卖过来的,名义上是老幺的媳妇,实际上是兄弟两的共妻,就连包老头子有时候也会强占李月湘,包老婆子不仅不阻止,反而责怪李月湘勾引公公,平日里动辄打骂。   李月湘尝试着逃跑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被抓了回来,最成功的一次她已经上了去县城的车,但硬是被追上来的包家人抓着头发拽回了包家村。   这次之后,李月湘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被打断双腿关进猪圈,直到李月湘连续两次流产,大夫说再不好好养着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包家人才把她从猪圈里放出。   李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的,生父不明,但一定是流着包家的血脉,李月湘靠着装疯卖傻勉强度日,只会在极少数的时候偷偷告诉李想:   “你不叫包俊,叫李想,你是妈妈的理想,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   后来,李月湘又接连怀了三胎,但一胎都没保住,大夫断定她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包家人暗里商量把她卖了再买一个新的回来。   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的李想偷出钥匙,想放李月湘离开,但李月湘没走,而是去厨房操起一把刀,砍死了熟睡中的包家四口人,最后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她在给自己自由,也是在给李想自由,继续和这一家人待在一起,李想迟早会变成下一个包家人。   李月湘相信,已经会偷出钥匙想要救他出去的李想,会找到继续生活下去的方法的。   祁让给惊愕得说不出话,总算明白了李想眉眼间那与年龄不符的深遂来自何处。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做决定吧。”李想只是眼眶微红,还是端着一幅腰背笔直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祁让做出任何决定他都可以接受。   祁让犹豫片刻,摸了摸李想的头。   哥哥以前也喜欢这样对他,他觉得很温暖很舒服,他希望能把这种温暖也带给李想。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说你做得很好,你很勇敢,如果是我,一定不能做出像你这样正确的选择。”   “可他们都说我的妈妈是个疯子、杀人犯,我也会遗传她的神经病。”   “不是的,愚昧的是这个包庇拐卖的村子,他们不配评判你。”   李想微微垂眸:“你真是一个好人……”   “你以后会离开这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更多。”   “真的……”好人更多吗?   李想不确定,至少,他和这个村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从根子里就烂了。   到了太安,两人换成汽车,摇晃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县城里。   这会儿都快中午了,祁让觉得有点饿,拉着李想先去吃了个饭,又顺手买了两杯奶茶喝上,慢悠悠往超市的方向走。   到了超市,李想说要去别的地方买点东西,祁让也没有多想,还特地问了他钱够不够,李想说钱够,便一个人匆匆离开了,祁让则是推起一辆手推车,打算大干一场。   洗漱用品肯定不能少,李想的也用久了,买两套;   被套被褥肯定也得换,李想自个儿盖的被子里的棉花都板成一个饼了,得买两套;   吃的多买一点,家里蔬菜、肉啊什么的都很缺,都买都买……   祁让这边疯狂采购的时候,李想则是拐进了附近的网吧,高价借用了前台的身份证开了一个小时的电脑。   李想直接输入“祁让失踪”开始搜索,可惜都没什么收获,甚至进C大论坛逛了一圈,也是异常平静。   祁让身上的东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跑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网上还能一点风声都搜不到,只能说明祁让家里的背景比他想想的还要大。   李想这次只输入了一个“祁”字,观看下面的联想词条,发现提到最多的就是祁氏和祁月白。   他将所有相关信息都看了一遍,随后记下祁氏公司前台的号码,便关机离开这里去找祁让。   祁让采购了整整三辆车的东西,正站在电动扶梯边上发愁,李想突然跑了过来,手里还有两个冰淇淋。   “尝尝,这个冰淇淋可好吃了,可惜有点远,我猜你应该不想再跑了,所以自己去买的。”李想将其中一个冰淇淋递给祁让,说道。   祁让尝了一口李想特意跑老远买来的冰淇淋,觉得其实也就一般般,不过总不能打击人家彻底给他买来解暑的东西,祁让倔强地把冰淇淋吃完了。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祁让斥巨资叫了一辆车把他们送回太安,当然是遭到李想的强烈反对,不过反对无效,祁让是不可能自己把这些东西搬回去的。   回去之后,李想立马忙了起来,先是做了一顿早晚餐出来吃,又去给祁让换床褥被套,最后一个人蹲在洗槽边费劲地搓洗今天早上拔下来的床单。   祁让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一起帮忙洗床单,晾晒好之后,拽着李想进屋休息。   李想家里其实是有电视的,不过没安机顶盒,一共就只有两个频道能看,广告长节目短,放的还都是一些画质不怎么样的老电视,但聊胜于无。   祁让打开今天选购的一大口袋的零食,叫李想爱吃什么自己拿,不过看了半晌电视,祁让发现全成就他一个人在吃,李想几乎一下自没动过他的零食。   他干脆拆了一袋薯片放进李想怀里,“快吃!我可是大人,怎么能晾着你一个小孩子什么都吃不上。”   李想看了一眼手里的薯片袋,又被祁让催了一声“快吃啊”,才捻起一块送进嘴里。   青柠独特的微冲的气息入口一直冲到大脑,起初有点不习惯,但待到唇齿间只剩一点咸香味时,大脑又会不自觉回忆起那种独特的香味。   李想抿了抿唇,又没动了。   “你怎么不吃啊?不喜欢吗?”祁让一直注意着李想的反应,见他不吃,问道。   李想平淡地答道:“以后会不习惯。”   祁让心底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一句“要不我资助你吧”差点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都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还是不要随便给别人许下承诺了。   “你放心吃吧,这点零食我还是能买得起的。”末了,祁让又添了一句:“以后也买得起。”   “你早晚会离开的。”   “就算我不住你这里也可以给你寄东西啊。”   李想垂眸,“算了,我不需要。”   祁让:“……”破小孩,真倔。   房间内重新归于沉默,只余下电视机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放着古早的电视节目和广告。   大约天刚黑时,祁让已经看困了躺床上睡觉,一个小孩儿突然从门边探出一个头,“李想哥哥~”   李想轻声回答:“去外边等我。”   “哦,好。”   小孩乖乖出去,李想看了一眼睡着的祁让,把手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薯片放在柜子上,关掉电视轻手轻脚跟上了小孩。   “李想哥哥,那个人是谁啊?”到了外边,小孩儿迫不及待问李想道。   “我的……表哥。”   “你的表哥来啦!那你是不是要跟他走了?”小孩儿有一瞬间的失落,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那样也好,你以后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他不是来带走我的。”   “啊?那他来干什么的啊?”   “避难。”李想不欲过多纠缠这个话题,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给小孩儿,“尝尝,这是不是就是你吃过的?”   “你吃过了吗李想哥哥?”   李想道:“吃过了。”   听到这话,小孩儿才安安心心把巧克力吃进嘴里,甜味化开,他的眼睛微微亮起:“嗯!就是这个!我记得,我吃过!”   “我知道了,好吃吗?”   “好吃!”   “那然然可以帮李想哥哥一个忙吗?”   包然然歪了歪头,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都是一股子甜腻的巧克力味:“什么忙啊?”   “帮李想哥哥打个电话,不过,不要被你的爸爸妈妈发现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   李想把写着祁氏公司前台电话的纸条递给包然然,叮嘱道:“不要报你的姓名地址,就说妈妈生病了,你没办法了,想找爸爸帮忙。”   “可是然然的妈妈没有生病啊~”   “这个电话是帮李想哥哥打的,所以说的不是然然的妈妈生病了。”   “我懂了李想哥哥!”   “你自己算着时间,一天打两三个,说完就挂电话,千万不要被你的爸爸妈妈发现了知道吗?要不然李想哥哥以后就不理你了。”   包然然重重地点点头:“然然一定不会被爸爸妈妈发现的。”   “然然真乖。” 第59章第59章   贵玉娇今年刚硕士毕业,拖了家里的关系,找了一个清闲的大公司前台工作,大部分时候,她的工作就是摸鱼逛淘宝,只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逐渐对淘宝失去了兴趣。   八卦的事她真是多一秒都等不了,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跟小姐妹分享最新的进展。   “今天上午那小孩儿又打了俩电话过来,我猜这事儿说不准是真的。”   “不能吧,”小姐妹依旧不是很相信,“祁总那是什么人啊,早就存天理灭人欲,比天上的神仙还清心寡欲,怎么可能突然搞出来这么大一个孩子。而且他又不肯跟你说具体信息,我觉得这就是个恶作剧电话。”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才更真啊,这么警惕,一看就是我们祁总才能生下来的天才儿童吧。”   “……就说让你少看霸总小说,影响智商。”   贵玉娇撇了撇嘴,正要反驳,一道淡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什么天才儿童?”   “祁、祁总好。”   讲上司的八卦还正好被抓了个正着,贵玉娇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想要一跃解千愁的尴尬。   明明祁总已经好久没来公司了!果然就不能在背后八卦别人啊。   祁月白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我生的天才儿童?”   “是、就是这几天接到的骚扰电话,肯定都是假的,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如果只是普通一两个的骚扰电话,她不至于拿出来当八卦说。   祁月白挑了挑眉,问道:“具体是什么骚扰电话?”   贵玉娇尴尬地低了低头,只好把这几天的事如实道来。   大概四天前开始,贵玉娇总是会接到同一个小孩儿打来的电话,说是妈妈生病了,要找爸爸祁月白帮忙,其他的什么再问就不说了,挂断了过一段时间又会打过来。   这种没根没据的事,贵玉娇也不可能真打到祁月白那边问事怎么回事,就偷偷当作八卦私下里跟小姐妹吐槽几句。   “他每天打电话的时间固定吗?”祁月白听完,表情淡淡的,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个小孩子说是他儿子的事情。   贵玉娇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固定。”   “除了他的声音,还有听见什么别的声音吗?”   “没有,他打电话的环境好像很安静。”   “音量怎么样?”   “啊?”贵玉娇只敢在心里吐槽上司问的这些问题奇奇怪怪,但还是努力回忆,答道:“好像……不是特别大声,在躲着谁似的。”   “我知道了,”祁月白点点头,心下了然,撕下一张便签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贵玉娇,“下次那个小孩再打过来,把我的号码给他。”   “哦……啊?把您的号码……?”贵玉娇双手握着薄薄的纸片,却觉得它又千斤重似的。   这可是他们祁总的私人电话啊!难道她真的要亲眼见证现实版带球跑霸总小说了?!   “你没听错,出去工作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我保证不会再跟别人谈论这件事。”   太安村包家湾,包然然找到机会,偷偷拿到了妈妈的手机,悄悄跑出去打了个电话。   “喂?我找祁月白。”   包然然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手机,再从另一端的座机话筒中传出。   贵玉娇一下认出了这道声音,坐直了身子道:“小朋友,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祁总了,他的电话号码是152****8973,你直接打给他就好了。”   “啊?”   这次的对话和以前不一样,李想哥哥也没有交代过,包然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小朋友,号码你记住了吗?你最好找张纸记一下哦。”   “哦~”   贵玉娇又念了两遍号码,确定小孩儿都能一字不错地重复出来后,挂断了电话。   也算是圆满完成祁总交代的任务了,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完全就是霸总小说照进现实,如果哪一天能在祁总身边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她的人生也算圆满……一部分了。   包然然把手机还回家里,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一蹦一跳出来找李想哥哥了。   李想这会儿正和祁让吃着寡淡的午饭,前几天的买的肉因为没有冰箱只能尽快吃了,所以这天的伙食又跌回到稀烂的水平。   好在祁让已经习惯了,包括脏臭的土厕,他全都习惯了,他觉得他现在灵魂已经得到了升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祁让了。   “李想哥哥~”包然然站在门边叫李想,怯生生又好奇的眼神总是忍不住落在祁让身上,一旦视线和祁让的对上,立马又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来。   还怪可爱的。   祁让问道:“然然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然然已经吃过啦。”   “来找李想哥哥玩儿吗?”   包然然看了一眼李想,道:“然然有事情找李想哥哥。”   “你先吃吧,我出去一趟。”   李想放下筷子,走到包然然身边,“走吧。”   “噢、好。”   祁让盯着一高一矮的渐渐走远的背影,心说俩小破孩有啥事还需要背着他说?见外了吧。   不过他也没有跟上去偷听的打算,他也不觉得俩小孩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李想这边带着包然然走到了房子侧面的小竹林边,确定祁让什么也不会听到后,问道:“然然,是电话的事吗?”   “是的!今天我打电话,对面的姐姐告诉了我一个号码,说是祁月白叔叔的,让我直接打给他。”   “号码是多少,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包然然流利地念出号码,得意地仰着小下巴道:“然然厉害吧?”   “然然很厉害,帮了李想哥哥好大一个忙。要不是有然然在,李想哥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包然然被吹得小脸微红,拍着胸脯保证:“李想哥哥你放心,有然然在,有什么事交给然然就好了。”   “谢谢然然,李想哥哥去大队给然然买糖吃,然然在这儿陪表哥一会儿可不可以!”   “可以!”   李想摸了摸包然然的头,转身顺着小路离开,包然然则是轻车熟路回了正屋。   祁让看到好像就包然然一个人回来,往后面望了好几眼,终于确定李想不在了,问道:“嗯?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李想哥哥呢?”   “李想哥哥去给然然买糖了!”   “你怎么没去?”   “然然陪表哥呀。”   祁让没忍住揉了一把包然然的脸:“然然真乖,怪不得你李想哥哥这么喜欢你呢。”   要说包然然确实有一种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气息,这边的小孩成天在太阳底下疯闹,皮肤偏黑,人也干瘦干瘦的,但包然然长得白白嫩嫩,更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不过祁让没抓得住了,包然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表哥,我们烤红薯吃吧!”   “在哪儿烤啊?”   “就在那边吧,”包然然指了指院子和旁边菜地的交界处,“以前李想哥哥就是带我在那里烤的。”   “这么说,你知道该怎么烤?”   “然然知道!然然会烤!”   祁让悄悄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毕竟,他是真的一点都不会烤。   最后,烤红薯几乎全是然然一个七岁的小孩解决的,祁让怪不好意思,进屋把所剩不多的零食全部抱了出来。   比起李想的顾虑重重,包然然的想法就简单得多,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会吃,两个人差了十几二十岁,相处起来却意外地融洽。   与此同时,李想走小路,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街上,花两块钱在小超市借了台手机,拨打了包然然带来的电话号码。   “你好。”一道金属质感的沉稳的男声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   “你好,你是祁月白吧?祁让的哥哥。”李想用着尽量低沉的声音,显得自己不那么稚嫩。   “你在找祁让吧?我知道他在哪里。”   “他在太安乡八村二社包家湾是吗?”   “你……”   “我怎么知道?”祁月白截住了李想的话,笑道:“这个世界比你以为的大得多,也更加有趣,你出来看一看,就知道通过电话号码定位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既然你什么都查到了,为什么还要等我的电话?”   “你不值得我的等待吗?”   李想愣了愣,声音坚定地道:“值得,我值得,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祁月白曾经得到过一个机会,所以,他现在也打算给李想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好忙,因为这周开始工作了,滑跪道歉,之后更新也不敢保证,我下一本一定要全文存稿,再提前开文我就鲨了我寄几。 第60章第60章   李想回去后,理所当然分到了一个烤好的红薯,他把一小口袋零食递给包然然,包然然眉开眼笑,立马对手里的烤红薯失去了兴趣,李想理所当然地把他剩下的半个红薯拿过去,几口吞进肚子。   他对包然然的好,真是没得说。   祁让想起自己的哥哥,沉默了。   吃完烤红薯,包然然便拎着小口袋零食回家了,再晚了他妈妈就会出来找人。   包然然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落在身后两人的眼中,祁让是有点羡慕他这种无忧无虑的状态的,李想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他是被拐来的。”李想突然道。   祁让惊愕地收回视线:“啊?”   “然然四岁被拐来的,现在的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被拐来的这件事了。不过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帮他找到亲生父母。”   “所以包姨才……?”   “嗯,我报过警,所以她不敢让然然接近我。”   “都报警了,为什么包然然还在这里?”   李想垂下眼眸,“报警不能解决的事情太多了。”   祁让哑然,本来想说李想这么年纪轻轻的,不必如此苦大仇深,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摸了摸李想的头道:“大部分时候,警察都会尽全力帮助我们的。”   晚上的时候下起了雨,气温一下子又降了不少,祁让睡得有点不踏实,做了一个漫长又混乱的梦。   很多都是关于以前的事,在他的记忆中,家里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多么的和谐,妈妈总在他耳边念叨不能被哥哥比下去,一定要拿到祁家的家产,可是他总是想腻在哥哥的身边,祁月白的一举一动对他好像都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迅速确定了他就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祁让从没有被自己的哥哥拒绝过,他本来以为这件事也会非常地简单,他告白,然后哥哥会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好。”   但事实上,事情的发展完全与他的想象南辕北辙,哥哥冷漠且坚定地拒绝了他,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也从未接受过他的感情。   祁让对很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如果他身边的朋友不是心怀鬼胎的陆北,也许他也会和之前一样,渐渐把头脑发热时的想法抛之脑后。   但陆北老是在他耳边提起祁月白,教他该怎么追求祁月白,时间越久,越是被哥哥冷漠地拒绝,感情便逐渐发酵成了祁让无法自控的盲目的热恋。   祁让醒来的时候,尚还沉浸在梦中,眼神有点怔怔的,直到走出去被冷风一吹,他一个激灵,回过神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灶台前的李想语气平稳地回答:“昨天立冬了。”   “你不冷吗?”   李想还是只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长袖薄衫,单薄的肩胛骨隐隐约约突出蝴蝶翅膀的形状,可想而知罩在衣衫下的身体有多么瘦弱,但他脊背挺直,似乎一点感受不到冷。   事实上,李想并非感受不到冷,而是没有合适的衣服换上。   “我已经习惯了。”   李想的衣服只有两季——深冬和炎夏,其余时间就只能靠着不合时宜的衣服勉强撑过去。   祁让心底被刺了一下,抿了抿唇道:“我不习惯。”   “那你要去买衣服吗?”   “要!我们去县城里买!”   县城虽然也不怎么豪华,但服装店这种东西还是满地都是,反而是越大的城市服装店越难找。   祁让毫不犹豫选择了店面最大的一家服装城,给自己选了几套厚点的衣服,逛到二楼的童装区时,把李想拖来也选了几套。   李想不太想去试衣间,远远地看着导购手里的衣服,摇了摇头道:“你不用给我买衣服,你还愿意住在我家里,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我在你家里住得挺舒服的,”祁让回道:“钱货两讫,我可没有帮你。”   “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感谢你。”   “你要是真感谢我就去试试,我财大气粗,就乐意给你花点钱行不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哪有对你多好?行了,你赶紧去换衣服吧,人导购手都抱酸了。”   导购见机也顺势劝道:“去试试吧,看合不合适,不适合放回去就是了。你哥哥愿意给你买衣服,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来吧,试衣间在这边。”   “快去快去,穿给我看看好不好看,我可是学美术的,眼光绝对不差。”   李想有点诧异:“你学美术的?”   “是是是,快进去!”   祁让索性伸手把李想推进了试衣间,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不消两分钟,李想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祁让早就发现这小孩儿五官长得不差,仔细一拾掇精致度立马上来,如果皮肤再白一点,真就像哪家养出来的小公子。   导购眼睛一亮,从头到脚把李想夸了一遍,顺便也没有忘记夸一夸祁让独到的眼光,李想这么老成的小屁孩儿愣是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偷偷去看祁让的反应。   祁让相当得意,把另一套衣服塞进李想怀里,“这一套也去试试。”   李想看着祁让,又问了一遍:“原来你是学美术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然然画画很好看,但是他妈妈觉得学画太贵了,没让他去学,你有时间可以教一教他吗?”   祁让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爽快地应了:“这多简单啊,我回去就教他,你赶紧去试一下这套衣服。”   李想也是有点破罐子破摔了,没再被人推,自己就走进了试衣间。   新一套的运动系套装李想穿得也很好看,衬得腰细腿长的,大面积墨绿的颜色使得他偏黑的皮肤不再那么显眼,反而是充满了少年的生机与活力。   祁让突然就懂了当爹的心情,原来养儿子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一连换了好几套衣服,祁让还兴致勃勃的,李想却坚决不要了,“有两套衣服换洗就够了,买更多也是浪费。”   祁让还想再劝:“衣服的事情怎么能叫浪费呢?反正都能穿。”   “对于我来说够了。”   祁让见李想态度坚决,只能妥协:“……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光是现在这样也买了不少东西了,导购大大小小打包了好几个包,喜笑颜开拿给祁让,还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   李想拿着小票,看了几眼,垂下眼眸将票折好揣进了兜里。   祁让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留着这个干什么?”   李想郑重其事地回答:“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这是我送给你的,不要你还。”   李想没说话。   “你听到没有?”祁让怕李想没听进去,强调道:“你不许还我,还给我我也不会要的!”   李想抬头直勾勾看着祁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就叫对你好了吗?我也没干什么啊。”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祁让正想着李想这孩子也太惨了,就听对方慢吞吞说出了下半句话:“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上你了。”   祁让:“???”   祁让:“……”   “你有事吗?”祁让认真地问道,如果不是手上提着东西,他甚至会摸一摸李想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当然不可以,你差我多少岁啊,你在我眼里就一个弟弟,你肯定不能喜欢我。你听我说,你现在还小呢,都分不清什么叫喜欢,等你长大一点就会知道,你对我的不叫喜欢,叫亲情知道吗?”   “我不是傻子,我分得清楚自己的感情。”   “反正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你不能因为我年纪比你小就无视我的表达,我年纪小,但我不认为的感情比任何一个成年人少了什么。”   祁让张嘴,却在这是突然想起了祁月白。   恢复记忆之后,只要听到或看到类似的情景,他就会顺势想起某一部分记忆。   比如现在,他突然想起,类似的对话也曾发生在他和祁月白之间,哥哥曾经用同样的话术拒绝过他——你还小,经历的事情很少,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这段突然的感情并不能代表什么。   曾经的祁让完全不能接受哥哥的说辞,和现在的李想竟然莫名有些重合了。   祁让的好心情戛然而止,按住李想的头顶强行转回去不许再看他:“我饿了,去吃饭吧。”   吃完饭,两人刚好赶上末班车回到了太安村,回家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李想还打算做点饭吃,祁让赶紧拦住了他,“不是才吃过吗?不用忙了。”   “可你不是觉得坐车很消耗体力吗?”   祁让没想到他随口抱怨过的一句话竟然被李想记了下来,心情有点复杂,道:“倒也没到那种程度,而且今天买了这么多吃的,我要是真饿了,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李想一本正经:“晚上吃零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吃零食还是吃饭,该长的肉一两都不会少。”   “不是说会长胖的事,你这么瘦,应该多吃一点才好。”   “你先把自己吃胖一点吧,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就管起大人的事了。”   “我只是年龄比你小,但从思想的独立方面来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大人和小孩的界限也不是单纯由年龄决定的。”   祁让自己以前就是成天这么找他哥告白的,一听到这里,警报立马拉响,瞪了李想一眼,抬脚就往屋里走:“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我好累,我先进去睡了。”   李想紧随其后:“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祁让被这句话惊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好在他及时扶住墙,才勉强维持住了大哥的尊严。   “可以吗?”李想跟到祁让身后,又追问了一句。   “不可以!”祁让站直身子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   “是因为我今天说错话了,所以你要疏远我吗?”   “这不叫疏远!本来可以做的事情不可以做了才叫疏远,我们之前可一直都没有一起睡过。”   “我觉得疏远的定义不是这样的,疏远应该是一种想要划清界限的态度,你现在明显就是这样做的。”   祁让被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说得哑口无言。   嘴上说不过,就只能暴力拆解了。   他按住李想的肩膀直接把人退了出去,嘴上还在道:“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我困了,要睡了。”   李想有点伤心似的平静地看着祁让:“那我不打扰你睡觉了。”   祁让心里莫名有点堵,但还是狠心离开了李想的视线。   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有别的结果,而且他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糟糕,李想也才十二岁,回想他十二岁的时候,对谈恋爱这件事都是一知半解的,更别提多么深刻地喜欢一个人了,李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的。   其实整件事最让祁让焦躁的点应该在于——李想让他想起他哥了。   无论是从类似于“兄弟□□”的关系,还是李想的说辞,都无一不在把他往回忆里带。   祁让一会儿回想起哥哥在他失忆之后的克制与温柔,一会儿想起哥哥帮助他戒毒时外放的心痛与绝望,一会儿想起哥哥含着药片与我共沉沦的疯狂与决绝……   偶尔他的心中也会快速闪过一个疑问,他离开C市的行迹真的隐藏得这么好吗?至今为止,哥哥似乎都并没有得到他的丝毫消息。   想到这里时,祁让心中并不是完全的开心,反而焦躁地翻了个身。   这一夜,祁让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李想一大早起床,他早已经养成了堪比闹钟的生物钟,一年到头赖床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把祁让带回来之后他除了偶尔会晚点睡,早上依旧是六点半起来,做好早饭自己先吃了,之后便边学习边等待祁让自然醒。   李想利索地收拾好床铺,走到门边才发现门竟然是没有反锁的状态,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祁让睡的卧室的方向,打开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刚出门,坐在院子边的祁让引入眼帘,李想开口问道。   “睡不着。”   “我的话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吗?”   祁让幽幽地看向李想:“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是因为你失眠的。”   “那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祁让不想谈起哥哥的事,转过头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李想,明显一幅拒绝交流的模样。   以前祁让一直觉得李想是一个很识趣的小孩,甚至识趣得有点过于寡淡了,但也不知道李想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他都摆出这副样子了,李想还锲而不舍想和他说点什么。   祁让被烦得受不了,想把李想赶去学习,不想却听李想说初中课本他已经学完了。   “真的假的?”   面对祁让明显怀疑的眼神,李想道:“你可以随便考完,如果我答不上来,我就不主动跟你说话了。”   那感情好啊!   祁让务必要让李想闭嘴,从书上选了俩附加题让李想做,李想只看了一会儿题,似乎都没有多花时间思考,很快便把题解了出来。   祁让:“……”   这不是更有事儿了吗?这么聪明一个孩子怎么就误入歧途了呢?还偏偏是吊在了他这棵歪脖子树上!   当初的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句话简直像一个魔咒,只要想到这里,祁让就会不断想起哥哥,并且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   祁让心力交瘁,堵住耳朵说什么都不听李想哔哔赖赖,直到包然然过来玩儿,他才暂时得到解放。   祁让还记得昨天答应李想的事情,蹲在包然然身前问道:“然然,你喜欢画画吗?”   包然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哥哥也很喜欢画画,然然要不要看一下哥哥画的画?”   “可以吗?”包然然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亮晶晶地看着祁让,“我要看让哥哥画画!”   祁让找了一套纸笔出来,都没用上橡皮擦,熟练地勾勒出一个Q版的包然然出来。   他着重刻画了眼睛的部分,明明是比例失调的Q版人物,但若是认识包然然的人,看到这画的第一眼一定能认出他就是包然然。   “哇,让哥哥画画好好看!”包然然满眼崇拜,甚至开心地拍起了自己的小肚皮。   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有点寡淡的李想注意到包然然的反应,也会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两眼。   “你画得真好。”李想真诚地感叹道。   祁让表面谦虚地摆了摆手,“也就还看得过去吧。”   包然然看不出来祁让在故作谦虚,赶紧扑上来道:“让哥哥画得特别好看,比书上的还好看!”   “那然然想跟哥哥学画画吗?以后然然也可以画得像哥哥一样好看了。”   “然然画画不好看……”   “学过之后就会变得好看的,然然不想画得好看吗?”   包然然悄悄看了李想一眼,得到了一个鼓励似的点头,立马抱住了祁让的手臂,“然然想学,然然以后也要画得像让哥哥一样好看!”   祁让先让包然然随心所欲地画点什么,包然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盯着祁让刚才画出来的Q版小人,自己也画了一个小人出来。   包然然的笔控一般,和大部分没经过雕琢的新手没什么区别,但他的模仿能力却是让祁让都有点惊讶,除了一些小细节的问题,大体上的比例实际上是相当完美的。   也怪不得李想会想要让他带一下包然然了,以他的天分,学美术肯定是有一碗饭吃的。   了解了包然然的水平,祁让从控笔开始教包然然,半个上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包然然学得很起劲,跑回去吃饭之前还一直跟祁让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祁让自然是很高兴地应下了,现在的他巴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最好忙得一刻也不能停,这样李想就没机会找他说话了。   整个下午,李想确实也没能跟祁让说上话,包然然练了一下午的控笔,已经能按照祁让的要求排出不同方向轻重的线。   祁让记得他以前学画都没有包然然这么快的,毕竟排线真的是一件很无聊又费眼睛的事,包然然能做到这个程度,不仅说明他有天分,也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画画。   如果他能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就好了……   祁让在记着资助李想的小本本上又加了一笔——尽力帮包然然找一找他的亲生父母。   可惜包然然被拐过来的时候太小,已经不记得住处和家人,要不然找起来应该会简单许多。   熬到晚上,祁让再也没有理由留住包然然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包然然挥挥小手快乐地跑了。   包然然一走,李想长长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祁让忍不住问道。   “你知道我喜欢你……”   “所以?”   “你一直跟然然说话,却不理我,我难道不应该叹气吗?”   祁让一脸见鬼:“包然然才七岁!”   “可我不是七岁。”   祁让:“……滚回去睡觉,小小年纪的,少东想西想。”   李想不依不饶,跟上祁让的步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祁让脚步微顿,没有回答,李想继续追问:“如果没有喜欢的人,试着喜欢我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不可能。”   “为什么?”   “有了。”   李想沉默了片刻,好似才终于反应过来祁让在回答他之前问的问题,“你喜欢谁?”   祁让闭上眼,首先涌上脑海的是一个站在月光下高大的身影,他唇间含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呼吸间,烟头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氤氲了本就不甚清晰的五官,像是隐藏在山间浓雾中神秘的精怪,引诱着人追寻、堕落。   “你现在在想谁?是你喜欢的人吗?”   李想的声音把祁让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祁让回过神,揉了揉突然有点胀痛的额角,多亏了李想,他跑了这么远,却还是老是想起祁月白,白跑了属于是。   “大人的是你少管,”祁让推开李想走进卧室,“我教了你的然然弟弟一整天,很累,别烦我。”   晚上,祁让又梦到他哥了。   是一个很光怪陆离的奇幻的梦,祁让梦到他们在一个扭曲的世界中肆意奔跑,做、爱,最后,祁月白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祁让几乎是惊醒的,他满头大汗地爬起来,隐约听到李想在外面说话。   他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但他不愿细想,更不想去分析此刻他那复杂的情绪,平静如常地、一步步走了出去。   祁月白站在院子边,早晨的光还未驱散秋日的薄雾,他看起来就像昨晚上祁让回想起来的模样,实际上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祁月白的目光却像是穿越千山万水投过来的,神秘沉重、密不透气。   “让让,最近还好吗?”祁月白开口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温和,仿佛一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祁让混乱的思绪突然沉静了下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知道哥哥迟早会找到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前段时间真的太忙了,出去实习是临时决定的,看到招聘信息到面试最后坐飞机来云南,整个过程一周都不到,所以来了之后真的很忙,很多事情需要适应,就拖了这么久。   这本文其实差不多也快完结了,完结前不会再断更了,我发四,trustme! 第61章第61章   祁让当初走得决绝,事实上,他从来没放弃幻想过如果哥哥来找到他,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对话。   他做得最多的幻想,是哥哥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他,身形消瘦、衣冠不整,憔悴却强硬地要求他回去。   而他呢,则会非常不想回去,然后和哥哥大吵一架,但最终他无法抵抗哥哥的力量,被不情不愿地带了回去。   接着,他们重蹈覆辙,互相折磨,不得善终。   然而事实上,他的哥哥衣冠整齐,脸上的表情乏善可陈,一切都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也并非愤怒或者伤心的质问,而是一句平淡得有些冷漠的:   “让让,最近过得好吗?”   他差点要忘了,他的哥哥一向如此,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绝不会因为谁的离开痛哭流涕,就连当初用那样决绝而疯狂的手段控制他时,祁让也常常无法窥探到哥哥对死亡的丝毫恐惧。   祁让被迫冷静下来,也没有什么歇斯底里,平和地回答道:“挺好的。”   祁月白打开钱夹,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薄薄的纸,陈旧的折痕处甚至能看见细小的纤维簌簌地掉落下来。   “让让,回家吧。”   祁让接过那张纸条,稚嫩的字体映入眼帘——心愿券。   这是他小学时送给哥哥的,现在他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当初他扑蝴蝶不小心摔进玫瑰丛中,妈妈为此狠狠惩罚了哥哥,他为此伤心自责不已,做了三张心愿券送给哥哥。   不过那几张心愿券还没能派上用场,哥哥就出国了,接下来长达七年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见面。   祁月白第一次使用心愿券,是在祁让戒毒成功之后,那时候祁让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看到哥哥竟然拿出他小时候写下的完整的心愿券,不管不顾同意了哥哥结婚的请求。   殊不知,因为这一张薄纸,两个人的命运从此被紧紧绑定在了一起。   祁让出乎意料地平静,看了一眼李想道:“带上他吧。”   祁月白什么也没问,答道:“好。”   “还有隔壁一个叫包然然的小孩儿,他是被拐来的,我想帮他找到亲生父母。”   “可以。”   整件事就在这样平静得有些诡异的对话中结束了,祁让坐上车的时候都还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会就这样平淡地跟着哥哥回来了?   他应该要愤怒、要吵闹的,可他没有那样的情绪出来。   祁让甚至在路上就睡了过去。   非要说一点什么和以前的不同的话,车上多了一个李想。   出发前,祁月白领着李想去找包然然道了个别,有祁月白在,包姨没再对着李想横眉竖眼,反倒红着眼眶叮嘱李想以后一定要多回来看看然然。   李想摸着包然然的头,温声道:“我一定会回来看然然的。”   祁让当时没忍住多看了李想两眼,总觉得这幅姿态语气说不出来的熟悉,但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什么时候见李想这样说过话,只能归咎于是他见到哥哥后脑子不清醒了。   从太安回C市有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祁让半路就睡了过去,到家之后,也没醒过来。   祁月白弯腰把祁让抱出来,祁让有点转醒过来,迷糊了一会儿,想要从祁月白的怀中挣扎出来。   “马上到了。”祁月白低声安抚道。   祁让靠在祁月白胸前,对方说话时,他能感受到从胸腔传来的震动,愣了一会儿,祁月白已经抱着他推开了卧室门。   “我不想睡这里。”   祁让再度挣扎起来,祁月白带他回的是之前两个人一起住的房间,虽然他很平淡地跟着回来了,但不代表以前那些事他真的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你先睡吧,另一间房收拾还需要时间,我今晚不会进来的,李想的事我会安排,不用担心。”   祁让还想问他怎么会知道李想的名字,被放在床上后,熟悉的乌木沉香的味道包裹住他,他的脑子越发昏沉起来,什么都没问,头一偏就睡了过去。   其实刚结婚时,他们曾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至少对于祁让来说,那段日子是很美好的。   祁月白的绅士与体贴是刻进骨子里的,不管是作为哥哥还是作为情人,绝对都无可指摘。   他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小的纪念日,对祁让的口味喜好了如指掌,祁让当时刚戒毒成功,心情非常低落,也没什么食欲,但在祁月白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他的身体和心理,都渐渐恢复了健康。   祁让最开始觉得很幸福,后来却逐渐变得不满足。   他不希望哥哥把他当作一个瓷娃娃宠着,那和作为弟弟没什么区别,他希望能和哥哥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亲密无间。   事实上,结婚半年以来,哥哥都认为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做、爱,所以两人除了亲吻拥抱,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就连亲吻,也都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即分。   祁让曾偷偷让阿姨做上火的菜,送上门去,哥哥也能冷静地推开他,时间一久,祁让不得不承认哥哥依旧只是他的哥哥,只是他们之间多了一本婚姻的证书。   直到江水心介入他们的生活,仿佛一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里,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祁让从提出离婚,到口不择言说出他和江水心睡了,成功看到了哥哥暴怒的模样。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非常不愉快。   第二天早上,李想来叫祁让吃早饭。   祁让都要烦死了,他在太安村待了十几天天,可以说没一天晚上是睡好了的,想东想西都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房子太潮了,白天晒过的被褥一放进屋子里立马又潮了,祁让每天晚上都要辗转反侧许久才能睡着。   所以终于回来并且睡到温暖的被子,祁让积攒了几天的疲惫涌上来,一个晚上的时间根本睡不够。   祁让卷起被子裹住脑袋,“我不吃,别烦我。”   “已经十点了,睡太久身体会难受的。”   “大人的事你少管。”   “是祁哥让我来叫你的。”   祁让昨晚刚梦了一晚上的祁月白,正烦着呢,干脆堵住耳朵不回话了。   他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继续住在这里也太奇怪了,可是要搬出去的话,他也觉得心底没那么决绝。   现在就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没过多久,祁让都还没有彻底睡死过去,另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那道脚步声实在太特殊了,不紧不慢,每一步之间的间隔像是经过精心的算计一般一致,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   是他的哥哥上来了。   祁让差点睡过去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过来了,而且是异常清醒,紧接着,大半天没进食过的胃迅速涌上一股灼烧的饥饿感。   祁月白站在床边,道:“让让,不要因为生我的气不吃饭。”   祁让本来都打算出来吃饭了,结果一听哥哥这么说,他怎么好意思说要吃饭,那岂不是显得太没骨气了。   他索性又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以表达自己不吃饭的决心。   “我已经在学校附近买好了房,住在这里很难受的话,就搬过去吧。”祁月白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祁让:“???”他自己都还没想好要不要搬走!   祁让有点混乱了,从昨天开始,直至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让他的思绪变得愈发混乱。   这一切的发展与他的预想都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他的哥哥,是宁愿让他第二次染上毒品也要把他留下的,在被找到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长期互相折磨的准备。   可现实却是,现在的哥哥豁达得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都这么说了,就算祁让本来没决定要不要搬走,现在也下定决心说什么都要搬出去了。   祁让下午就收拾东西准备走,祁月白拒绝了他一个人去找房的要求,带着李想亲自开车把他送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里。   祁月白一言不发,跑了几趟把祁让的东西都搬到了门口,就连李想都在跑上跑下帮忙。   祁让站在车边,就这样看着他俩。   所有东西都搬完之后,祁月白回到车边,声线平稳地交待祁让:“学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找到了当初你并非主动吸毒的证据,并且已经交给学校公示了,你随时可以回学校上课,不会有人对你投以奇怪的目光。”   祁让差点忍不住要问他到底要干什么了,现在到底还爱他,还是不爱他?以前又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爱他?如果都是爱他的话,为什么变了?   他也想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要哥哥爱他还不困住他?所以他才会断绝联系悄无声息离开。那现在不就是他想要的最好的情况吗?为什么他还是感到不满意?   祁让最终也没能把这些话问出口,交待了李想两句就一个人上楼了。   他没把李想带在身边,李想的学籍、入学手续都需要有经验的人处理,他显然不是干这种事的料。   祁让一个人吭哧吭哧收拾了半天,总算把房间收拾出了个能住人的样子,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到阳台边喝,视线随意往下一扫,无意中发现祁月白的车还停在楼下。   祁月白就靠在门边,咬着一根烟,视线虚虚地落在他这个方向。   祁让看不清楚,却总觉得他们的视线实际上碰在了一起,他拉上窗帘,有点晃神地靠在墙角。   不是他主动提出让他出来住的吗?现在干嘛又守在他的楼下?   祁让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看不懂他的哥哥。   倒头又睡了一下午,祁让偷偷掀开窗帘一角,银白的车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丢了一口气,祁让瘫回床上,点了个外卖,顺便把江水心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我回来了,有时间见一面吗?我把卡和钱还给你。】   【给班长就好了,我有时间会去拿。】江水心很快回了消息。   祁让看着最上面一排的“对方正在输入…”,有点走神,好一会儿,江水心第二条消息才发过来:   【我接受了一个画廊的邀请,要去意大利了。】   【哦,恭喜你。】祁让干巴巴地回道。   对话框最上面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祁让耐心地等待着,直至那一行小字消失,江水心没再发过来任何消息。   他能感觉到,真的结束了,江水心到底想跟他说什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十一月下旬,消失了一个月的祁让再次出现在教室里。   高远意一进教室就看到了他,急忙跑到祁让身边道:“让让,你终于回来了!上次你一言不发地跑了,我一直很担心你!”   祁让笑道:“我没事,就是当时刚恢复记忆,脑子有点混乱,所以……”   “你恢复记忆啦!那你是不是想起我是谁了?”   “当然,我们高中就认识了。”   “太好了,你终于想起我了。”高远意话锋一转,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压低声音安慰道:“让让,你不要担心陆北那件事,学校已经澄清过了,我们都知道那件事不怪你。我没想到,陆北竟然是那种人,以前你一直把他当最好的朋友。”   “没关系,都过去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遇到了很多爱我的人。”   祁让不是一个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大部分时候,他的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你这样想是对的,”高远意摸着头嘿嘿笑了一声,“我就是很爱你的其中一个嘛。”   旁边的同学听到高远意的话,故意开玩笑地大声“yue”了一声,“高远意你怎么这么恶心!”   “滚!我这叫实话实说!”   “不要脸……”   大家打打闹闹的,默契地照顾着祁让的情绪,所以祁让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祁让的独居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他的毕设初稿提交上去,得到了老师的高度认可。   半个月后,他在微信上听李阿玉说十八不知道怎么怀孕了,生了一窝小崽子,其中有两只瘦弱的送不出去,她也没钱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把两只小东西接了过来。   两只小崽子的父亲很显然也是一只田园猫,它们身上都没什么品种猫的特征,毛色也很杂,不过性格很好,祁让手一伸过去,它们就主动粘上去喵喵叫。   “你真的好受猫咪的欢迎啊。”李阿玉羡慕地感叹道。   祁让受用地揉了揉两只小猫的脑袋,“可能跟它们有缘吧。”   “这两只猫是最瘦弱的,偏偏毛色还一点都不规律,所有都没人肯收养它们,我本来都打算自己养着了,不过对于我来说养三只猫的负担有点太大了,还好你愿意收养它们。”   说着,李阿玉突然想起祁让之前跟她说的话,问道:“你哥哥不是不喜欢猫吗?他怎么突然同意你养猫了?”   祁让手顿了一下,答道:“他没同意,我搬出来住了,不需要他同意。”   他搬出来之后,哥哥常会到他楼下沉默地抽好长时间的烟,祁让每次都忍住了找他说话,故意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路过。   祁月白也不会主动说什么,只偶尔看到祁让抱着什么很沉的东西,会主动上去帮祁让抱到楼上去。   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可是一周前,哥哥突然不再来了。   想到这里,祁让又忍不住有点烦躁了,他不相承认自己的烦躁竟然是因为哥哥不再出现,而且他不可能拉下面子主动打电话去问哥哥为什么不再来,他也是要面子的。   李阿玉还记得当初两人手上是戴着同款戒指的,嘴上以兄弟相称,实际上肯定是一对同性情侣。   她安慰道:“虽然我和你哥哥只见过一面,但我能感觉到他真的很在乎你,明明那么讨厌猫,却还是跟着你一起来送养猫。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沟通是很重要的。”   祁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哥哥之间那些事,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第62章第62章   祁让喝多了。   本来他不想喝酒的,但是李阿玉说那些话像一根小刺一直扎在他的心里,每动一下,那根刺就会不轻不重刺他一下。   偏偏出去时刚好看到一个酒吧,干脆就进去喝了两口,他忘了自己喝不了酒,一杯下肚,头直接晕了。   祁让摇摇晃晃走出酒吧,也不怎么清醒,打了个车直接回去。   大约二十来分钟的样子,车停了,祁让走下车,被冷风一吹,混沌的脑子霎时清醒了不少,看清眼前铁门的模样,他才意识到刚才他竟然不小心把地址报成了别墅这边。   祁让敲了敲昏沉的头,正打算离开,一转身,一辆黑色的车从主道拐进来,刚好停在他的身后。   “让让,你怎么过来了?”   祁月白从后座下来,穿着休闲的针织衫,头发也柔软地落在前额,和平时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模样大相径庭。   祁让酒劲儿还没下去,质问道:“你去哪了?为什么穿成这样?”   祁月白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对,我就是喝酒了!要不是我喝酒打错车了,还不知道你背着我竟然穿成这样出去约会呢!”   “我没有出去约会。”   “那你去哪了?”   “你喝醉了,先进去休息吧,这个问题我们明天再讨论。”祁月白说着,握住祁让的手臂想把他带进去。   “我不进去!”   祁让挣开祁月白的手,踉跄了几步扑到车窗边,问司机道:“你跟我说,他到底去哪儿了?”   “这……”   “快说!怕他干什么?我都不怕。”   司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犹犹豫豫地答道:“先生刚从医院回来……”   “医院?去医院干什么?”   “让让……”祁月白想要阻止祁让。   祁让把住车窗,“让他说!快点,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几天……一个自称是先生的父亲的人突然上门……刺了先生两刀……”   “爸爸?”祁让愣了一下,脑子慢慢运转起来,回头愣愣地看着祁月白:“所以你这几天才没来?伤得很严重吗?”   祁月白眼中并无怨怼,摸了摸祁让的头道:“不严重,养两天就好了。”   “爸爸他怎么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先进来吧让让,我全部解释给你听。”   祁让愣愣地被拉着走进屋内,坐在沙发伤上了,才后知后觉有点颤抖。   祁月白披了一条毯子在祁让身上,这才说起了祁让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祁氏最终没能挺过来,真正致命一击的,是祁崇运和政界收受贿赂的事情被上面当典型抓了,这中间还涉及了政府的一块地以及两条人命,祁崇运被没收家产,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祁崇运预感到再无翻身的可能,被抓之前来找了祁月白,就为了拉他一个垫背的。   “怎么会……”祁让喃喃道,不敢相信,好像只是一眨眼间,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这些事情……我想等尘埃落定之后,再慢慢告诉你。”   “那妈妈和奶奶呢?”   “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失常,现在在疗养院,奶奶在刚被申请破产的时候就病倒了,我把她送到美国治疗了。”   “怎么会……”   祁月白把有点失神的祁让搂进怀里,“不要怕,还有我在,让让,我是你的哥哥,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祁让眼眶一酸,埋在祁月白衣襟处放声哭了起来。   C市进入十二月便开始了连绵数十天的小雨,每天都只有几度的气温,穿上再厚的衣服好像也很难抵御这样的寒冷。   祁崇运最终判决的日子,也是其中一个平平无奇的阴雨天。   因为是公开审判,祁让和祁月白都进入了旁听席,勉强能看到祁崇运已经消瘦得可怕的脸,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只剩下一双眼比亡命徒还要阴鸷。   最终审判的结果是坚持原判,死刑缓刑两年。   这样的审判出来时,祁让听到观看席传来的叫好声。   祁崇运被两个人押送着走出法庭,路过走廊时,远远看到了祁让站在祁月白身边。   祁崇运站定脚步,对着祁让道:“他把我害成这样,你还站在他身边?”   他知道,祁让能听到他说话。   押送人员没有急着送走祁崇运,反倒是等在原地,似乎是打算给祁让一点说话的时间。   祁让不知道这究竟合不合法,快速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当初我不想结婚,是你联合奶奶,逼我和哥哥结婚。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最爱的不是我,而是钱和权力。”   “我只是为你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道路。”   祁让很失望:“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奶奶的。”   事到如今,祁崇运依旧不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他爱祁让,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同时也承担着整个祁氏的命运,他从来没有放弃过祁让,只是综合所有因素选择了一条最优的路。   过了两天,连绵的小雨终于停了,疗养院那边也给来消息说云秀春最近的精神状况比较稳定,可以进行短时间的见面了,祁让请假去见了云秀春一面。   云秀春住在单人病房,穿着束缚衣,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多,她温柔地看着枕头,重复着:“让让别怕,妈妈在这里,谁都不能伤害到你。让让,你要记住,你才是祁家唯一的血脉,等你长大后,祁家一定是你的。你一定好好长大,让让……”   祁让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心酸,问旁边的护士:“她的衣服?”   “她的攻击性很强,之前已经打伤了两个护士,所以我们不得不给她穿上了束缚衣。”   “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但最好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她现在精神错乱,不一定认得出你是谁。”   祁月白抓住祁让的手,“我陪你。”   “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吧……”   云秀春现在估计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祁月白。   祁月白也明白这个道理,松开了祁让的手,“我明白了,你一个人小心一点,我就在外面等你。”   “好。”   祁让推开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妈妈,我是让让,我来看你了。”   “让让?”云秀春抬起头,看到祁让的脸,表情猛地一变,如临大敌似的将枕头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你想害死我的让让是不是?滚!滚出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祁家只能是我让让的!”   “妈妈,你仔细看看,我就是让让。”   “滚!你不是我的让让!休想骗我!我的让让就在这里,你们谁也别想伤害他!”   云秀春将枕头护得更严实,“让让别怕,妈妈在这儿,妈妈会保护你的。”   她对祁家和让让的执念实在太深了,甚至已经不记得让让是谁,只记得要保护让让抢到祁家的家产。   祁让并没有觉得多么失望,哪怕是在云秀春清醒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也是这样——比起爱他,云秀春更像是沉迷于一个执念。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让让过得很好,哪怕没有祁家,他画画也可以养活自己,很多人都喜欢他的画。”   “他希望你能放下执念,祁家没那么重要,他更想要的是一个平淡幸福的家。”   “对了,让让前段时间去农村住了一段时间,那是一栋很老的房子,墙面是用黄泥砌出来的,屋子里面很潮,下雨的时候很多地方还会漏雨,卫生间是一个土坑,很脏,但他在那里也能生活。”   “让让承认他在农村活得并没有那么好,但至少他可以说,他不是非要住在宽敞漂亮的大房子里面,如果注定最后会变成这样的结局,最开始就选择普普通通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祁让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但云秀春都没有什么反应,垂着眸,一口一个让让地哄着毫无反应的枕头。   祁让长舒了一口气,“你好好修养,我会常来看你的。”   说完,祁让转身走了出去,几乎是同时,云秀春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混乱,反而是早已蓄满了泪水。   祁让始终没有回头,反倒是祁月白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云秀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下床走到了窗户边。   从她的位置,能看到让让和祁月白并肩走了出去,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云秀春爬上窗沿,纵身跳了下去。   六楼,头朝下,绝对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半个月前,祁月白单独来见了云秀春一面。   “我根本没疯,你把我关在这里,就不怕让让知道吗?”云秀春愤怒地质问祁月白。   祁月白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为了不让让让知道,就只能委屈你,真的疯了。”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我迟早会找到机会告诉让让真相的!”   “真相?那你最好一并将当初你坠楼的真相一并告诉让让。”   “我当然会告诉他,不管你装得多么像,我知道,当初一定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这么多年一直这样说,是不是你自己也快要信了,当初真的是我把你从楼上推了下去?”   “这就是事实!”   “这可不是事实,”祁月白眼眸冰冷,“我当初用的办法可不是把你推下去。”   “我就知道是你!是你想害我!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不想让让出生,你这个贱种!我一定会告诉让让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要怎么告诉他?现在祁家已经倒了,让他和我反目,再经历你以前经历过那些事情吗?”   云秀春脸色猛地一白,“你……你以为我会被这种事威胁到吗?让让画画那么有天分,就算没有祁家,他也能过得很好。”   “当初是不是也有人说过你演戏很有天分,结果呢?”   结果……她还是被潜规则,第一次是被迷晕,第二次也是被迷晕,第三次第四次,就变成了清醒着被经纪人逼进酒店……   天分,尤其是艺术方面的天分,是只对有钱人才有用的东西,云秀春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她输了,彻底输了,她没有祁月白那样狠的心,也没有筹码跟她赌。   仿佛身体的力气一下被抽光,云秀春颓然地坐在床边,问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我可以不告诉让让这件事……”   “我不相信你。”   “所以你刚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祁月白弯了弯春:“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正确的选择,就是永远没有开口说出真相的机会。   目的达到,祁月白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袖口,准备离开。   云秀春在他即将出门时,追问了一句:“那天晚上,是你在门口吧,你听到了我和祁崇运的谈话是不是?”   “是。”   “怪不得……”   当初他们都以为祁月白和秦四爷没搭上关系,再也不会有人阻拦云秀春送走祁月白。   云秀春讨厌祁月白,实在太讨厌了,她本来可以按照老太他说的那样做事留一线,把祁月白安排出去继续资助他读书,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但她不想,她甚至不愿意把祁月白原路送回孤儿院,她想让祁月白经历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她提议,把祁月白送给圈子里一个喜欢小男孩的富商,那个人手上,已经出了好几条人命。   从哪个时候开始,他们和祁月白之间的恩怨就注定不死不休了。   祁让尚且不知道这一面已经是他和云秀春的最后一面,他刚才祁月白那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正开心着。   祁月白已经找到了包然然的亲生父母,那对父母就在隔壁省,本来是有着一家自己的中型超市,算是很不错的家境,只生了包然然这一个孩子,可以说是当作眼珠子疼,结果孩子竟然被拐走了。   夫妇俩为了找回孩子,甚至卖掉了超市,这些年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却一直没得到任何消息,直到祁月白找到他们……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的?”祁让好奇地问道。   “李想记得包然然的小名,包然然刚被拐来时告诉李想的。”   “原来是这样,他怎么都没告诉过我?”   “应该没想到你也动了帮包然然找回亲生父母的念头。”   好吧,祁让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他确实没跟李想提过这件事。   沉默了片刻,祁月白开口道:“让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云顶山。”   祁让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好。”   他隐约能感觉到哥哥带他来的意图,因为这些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们一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关于彼此的事情,既然其他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也是时候该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第63章第63章   最近天气不好,不是观星的日子,祁月白他们到停车场的时候,这里只稀稀拉拉停着几辆车。   祁月白随便停了一个位置,领着祁让向山上走去。   现在是白天,所以祁月白还能忍受从里面穿过,更何况,夜晚上山这种事他也做过了。   祁让看着祁月白的背影,两次关于云顶山的记忆慢慢浮现并重合在一起。   他抿了抿唇,紧紧跟在祁月白身后。   快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先后登到了山顶。   这个时间点,山顶的风景并不好,太阳还悬在空中,照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但并不会很热,停下来之后,被风吹过甚至会有一些冷。   祁月白转过身,背影挡主太阳,盯着祁让缓缓道:“四爷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要后悔。”   可以做错,但不能后悔,要想着去补救、去反省,力保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做的。”   并且做得很好,严厉的四爷也并未在这一方面对他挑出什么错,四爷一眼就能看出,祁月白眼中确实是没有后悔的。   “但现在,我后悔了。”   是的,祁月白最终还是后悔了。   祁让干咽了一下喉咙,问道:“你后悔什么了?”   “你像是我偶然得到的一颗糖,我舍不得那么粗暴地吞食下肚,我擅长忍耐,我可以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但是,有一只手试图从我的宝箱中偷走这颗糖,妒火燃烧了我的理智,我粗暴地嚼碎了这颗糖,藏进谁也不能觊觎的宝库中。”   设身处地见识过李想宁愿不吃薯片的样子,祁让好像有一点能理解这种心态了。   他纠结于另一个点:“那颗糖本来也不想被谁偷走。”   “但这个世界上的小偷太过狡诈了是吗?他们总能相反设法找到我的珍宝。”   “所以你后悔了吗?”   “本来是不后悔的……”   这个回答有些让祁让惊讶,但仔细一想,却也觉得没有多么惊讶,哥哥将他关起来那段时间,以至于他刚失忆时哥哥心安理得地隐瞒他是以前的事,无一都在说明那个时候的他确实不曾后悔。   “你意外失忆后,我终于明白,将糖果含在嘴里,原来是如此的甜美温暖,我不该将它藏起来,再压抑自己的渴望,这会让我变得不正常,也不该粗暴将它嚼碎咽下,甜味转瞬即逝,它也为被粗暴的对待而感到伤心。”   所以,祁月白后悔了。   “一切是从这里偏离轨道的,我们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吗?”   其实祁让心里的防线早就摇摇欲坠了,但是哥哥以前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们好像都没怎么闹过就和好了,总感觉有点太轻松了。   “可我现在养了两只猫……”   祁让想了半天,勉强找出了一个借口。   “已经有人牵着我的手从那段记忆力走出来了。”   祁让警觉:“谁?”   祁月白牵起祁让的手,“我已经在做心理咨询了,我不会一直被困在过去的。”   祁让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没挣开,虎着脸道:“我还没消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先回家吧,马上要过年了,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拜访义父。”   “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   “早做准备。”   最后的事实证明,这就是祁月白把祁让骗回去的一个借口,回去之后祁让问祁月白什么时候去拜访四爷,祁月白回答:“初一。”   祁让:“……”   距离过年还有近两个月,祁让还要忙着搞他的毕设,实在没心情搬来搬去,干脆还是在别墅那边住下了。   一月初的时候,C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并不大,但是寓意挺好,晏冬城打来电话约祁月白出去。   祁让闲着也是闲着,又听说约的是饭局,故意带上李想打算给晏冬城一个惊喜。   晏冬城没喜到,惊倒是不少,看看祁月白又看看祁让最后看看李想,越看这三人越像一家人,尤其是李想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气质,简直跟祁月白如出一辙嘛!   最终,他得出了结论:   “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攻克男男生子的难题了?!”   周蔚看了一眼他身侧的Harrison,问道:“怎么?你也想生一个?”   “呸呸呸,什么我生!要生也是Harrison生啊!”   Harrison毫不介意:“如果有这项技术的话,我不介意尝试一下。”   祁让:“……”   “你们没事吧?”   “哦,原来不是你们生的啊,直说嘛。”晏冬城再次打量了一圈李想,问道:“这小孩儿到底谁啊?”   “我们领养的,叫李想。”祁月白回答道。   “姓李?怎么不跟你们姓?不过我说,祁哥,你领养孩子的标准难道是和你像吗?这小孩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私生子呢。”   祁让狠狠瞪了晏冬城一眼。   晏冬城赶紧挽回:“哎哟说错了说错了,要生也是和你生的,应该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的。”   周蔚:“……你还是别说了。”   晏冬城拍了拍嘴,“OK,我闭嘴。”   祁月白这才解释道:“李是他本来的姓,不用改。”   说着,一行人到包间各自找到位置坐下。   祁让跟这里的人都还比较熟了,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尴尬,混到晏冬城那个堆子里听他们吹牛。   晏冬城认真吹了一会儿牛,注意到祁月白跟Harrison说话了,拍了拍凄然的手臂示意他跟出来。   祁让不明所以,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晏冬城把人带到了小隔间,表情正经地问道:“你爸妈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你是指这两个月的事情?”   “嗯。”   “都知道。”   “你会怀疑祁哥吗?”   “不会。”   “希望你能记住现在的话,以后,也不要有任何动摇。你听说你恢复记忆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以前不太喜欢你。”   祁让沉吟片刻,“你以前不喜欢我?”   晏冬城也忍不住沉默了,反问道:“要不然你以为呢?”   “我感觉你们对我都挺好的呀。”   “得了吧,你天天追着祁哥跑,我那只是迫不得已才应付你两句。不只是我,当时那一群人里,大部分都不太喜欢你……”   祁让再度回忆了一下以前的事情,陷入了沉思,那段记忆,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大家是挺喜欢他的呀。   晏冬城继续道:“我们不喜欢你,倒不是因为你本身,而是因为你的父母……”   云秀春是影后嫁进祁家,怀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一直想赶走祁月白,罚跪、打骂什么的都是常事。   要不是因为祁月白和秦四爷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当初因为摔下楼那事儿,祁月白差点被卖给一个喜欢男孩儿的富商。   最后,他们没赶走祁月白,而是把他送出了国。   还是那句话,他们这个圈子不大,有点什么消息传得飞快,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只看有没有人愿意跟你八卦。   祁让每次以为他的父母做得已经非常过分的时候,新得到的消息总是会刷新他的认知,告诉他,他的父母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   祁让回到外包间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看到祁月白的眉眼才慢慢镇定下来。   还好哥哥遇到了四爷,并且成长为了一个很好的人。   之后一段时间里,雪每天都会断断续续下一会儿,一月末的时候,积雪已经有鞋底厚了。   在这期间,祁让还得知了云秀春的死讯,大概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对云秀春的死竟然没有特别大的波动,只是在葬礼上由衷地祝愿,如果真的有来世这回事,希望云秀春可以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不要再经历那么多黑暗的事情了。   葬礼过后,祁让得着手开始准备年货的事情了。   到了这几天,不管天气有多冷,超市里的人一个都不会少,不管哪个区都是人挤人。   祁让的社恐在这个时候发作了,怎么都不想挤进人堆里抢东西,哥哥自然也不适合干这种事,他果断把目光投向了李想。   李想撸起袖子,“交给我吧!”   别说,李想这孩子看着怪冷漠的,关键时刻嘴巴比超市里的哈密瓜还甜,对着抢年货的人一口一阿姐阿婆,几句话就哄得人家帮忙把东西递出来了。   祁让属实是有点目瞪口呆了,忍不住爆了脏话:“你这也太他*的厉害了!”   李想一脸谦虚:“都是哥哥教得好。”   “别,我这个社恐人可教不出你这么社牛的弟弟,说出去影响我的名声。”   李想:“哦。”   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还是很好的,他们成功杀出重围,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准备回家。   路过商场橱窗,祁让注意到里面的摆在最外面的模特是穿着亲子装的一家三口,看起来巨温馨。   “大过年的,要不我们也去整一套?”   祁月白和李想都没有反对意见,就算有,祁让也会当作没有,现在他才是家里的土皇帝。   导购员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晶晶,一看祁让这面相就是很好宰的羔羊,热情地上前询问他们要买什么东西。   祁让指了指墙上的大海报,“那种衣服,有我们可以穿的吗?”   “有的有的,亲子装都在这边,请跟我来。”   这家店主打的就是童装和亲子装,除了摆在橱窗上的,还有不少其他的款式,祁让挑选了好久,但要么不适合哥哥,要么不适合他,穿起来一点也不温馨,反而别别扭扭的。   终于,祁让不得不认输了,“我们的穿衣风格差太远了,不好买套装。”   “或者不买套装,我们可以买点别的东西。”祁月白道。   “买什么?”   祁月白扬了扬下巴,示意祁让看墙上的海报,“围巾怎么样?”   “好……吧。”   衣服实在太难买,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导购员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这一款围巾是我们品牌今年主打的款式,出来之后一直卖得很好,你们戴上一定会很好看的。”   “麻烦了。”   “不麻烦,围巾在这边,请跟我来。”   说是今年主打的围巾,实际上就是一条看起来朴素实在的红色围巾,不过拿在手里相当柔软,而且这样简单的样式,反而更适合他们不统一的风格。   最后出来的效果也确实如此,穿着正装的祁月白比平时少了几分冷厉,祁让和李想则是因为红色的围巾多了几分暖融融的感觉,看起来确实更加像一家人了。   “就这个吧。”祁让还挺满意的,让导购帮忙包起来。   导购习惯性问道:“请问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可以多帮我拿一条吗?”李想突然开口道。   祁让:“怎么了?你要送给谁吗?”   “然然告诉我年后他想要来找你玩儿。”   “找我还是找你?”   李想顿了顿:“我们。”   祁让:“……OK,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就拿四条吧……”   导购又去取了一条围巾过来,祁让看着导购包装的动作,突然想起什么,“可以再多包一条吗?”他转头跟祁月白解释:“你不是说年后我们要去拜访三爷吗?我们也送他一条吧。”   “好,他会喜欢的。”   转眼到了过年那天,祁让这个气氛组的,一大早把李想和祁月白都叫了起来,忙着准备年饭。   三个人花了一上午才弄了一大桌子菜出来,还一起拍了照,李想都不笑,祁让一直让他笑,结果李想笑得可僵硬,最后只能将就着选了一张看得过去的留下了。   下午就是一起包饺子,祁让特别准备了一个硬币——一个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全新的硬币,尽管如此,还是消毒几次才勉强获得了祁月白的同意。   祁让捧着刚经过最后一道高温消毒的硬币,故意冲着祁月白道:“做得这么辛苦,我们应该加点什么彩头才行。”   “你想加点什么?”祁月白问道。   祁让看了一圈四周,目光停留在客厅靠走廊处一片空白的墙上。   “要不我们在这里弄一面照片墙,每年吃到硬币的幸运之王可以上墙,以后谁来我们家,一眼就能看到。”   正在准备饺子皮的李想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   祁月白表情不变:“这是个好主意。”   “那就这么办!”   李想:“……”真是个好主意。   一家三口其实都没什么包饺子的经验,祁让是以前没心情,李想则是以前没条件,所以大家速度都不快,天都快黑了,一大屉饺子才勉强包好,卖相就不用提了,歪歪扭扭,只是能吃的程度。   祁让有一点担心这些饺子会下水就散了,说不定硬币还会掉到锅底,不过他没把担心说出来煞风景,只能默默祈祷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   饺子七点半上锅开始蒸,八点春晚开始的时候刚好就能开吃,虽然春晚很无聊,但当个背景乐放着听个热闹也不错。   在祁让的记忆中,他这些年都会和哥哥守到难忘今宵之后再睡觉,尽管春晚一年赛一年的无聊,但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管理,就连闹离婚那一年的不例外。   今后这个惯例里面大概又要加上一个李想了,祁让忍不住感叹:“这大概就是传承吧。”   “什么传承?”李想问道。   祁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想,“春晚的传承,必须听到难忘今宵才能睡觉知道吗?”   李想:“……知道了。”   几人一边聊着,饺子也快吃到底了,祁让已经快要吃不动了,纯粹是因为硬币还没现身才坚持到现在。   还剩最后几个的时候,祁让最后选中了一个,打算吃完这个就收手,一口咬下去,牙齿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我吃到了!”   祁让张嘴,果然看到了咬破的饺子皮下面藏着的硬币。   “终于吃到了,怎么会在这么下面,我差点都要怀疑是不是煮饺子的时候硬币掉了。”祁让兴冲冲地跟大家炫耀他的好运气。   祁月白取了湿巾擦了嘴角,一边擦手一边笑道:“看来让让确实是我们家里运气最好的人。”   祁让毫不谦虚地点头:“是的,你说得没错。这枚硬币是不是也应该一起裱起来,这可是幸运的象征。”   李想:“……这是个好主意。”   他不赞同祁让的想法,但肯定不会当面说出来,毕竟祁让才是这个家里的土皇帝。   祁月白瞥了李想一眼,道:“明天去见四爷,过两天有时间了我们就去把硬币裱起来。”   “好!”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春晚太无聊,祁让等得都快睡着了,而李想这个天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的人,直接坐着睡着了。   祁让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从祁月白身边爬起来,“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等不到难忘今宵我们全都要睡着了。”   “李想!快起来,别睡了,我们找点事做。”   李想睡眠不深,很容易被叫了起来,“做什么事?”   “发红包,我在群里发一个拼手气的红包,待会儿谁抢到最少的就继续发怎么样?都是一个十块。”   李想刚收到来自大爹二爹合计两万多的压岁钱,这么个小游戏还是玩得起的,尽管他十分不愿意。   “好。”   祁月白也没什么意见:“可以。”   “我们就玩儿到十二点结束吧。”   第一个红包发出来,祁让眼疾手快,第一个抢到。   “哇,我抢了八块多!果然,我就是这个家里的气运之子!快看看你们都是多少!”   李想第二个抢到:“我一块二。”   祁月白都不用费劲去看到底谁最少了,直接发了下一个红包。   祁让这一次慢了一步,第二个抢到,不过也有五块多,发红包肯定是轮不到他了。   就是说,“全家运气最好”的人设屹立不倒了。   几人玩儿了一个多小时,几乎就没有祁让发红包的时候,玩儿这种纯拼运气的小游戏,最后算下来他竟然赢了一百多。   “果然,运气好是挡都挡不住的,你们也加油啊,别每年都让我一个人上墙了。”   李想面无表情,看他输了的近八十块钱,觉得有点心痛,但也会真的忍不住去想,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运气这一说吗?   祁让一看就是在一个优渥的环境下千娇万宠下长大的,比他的运气确实好了太多。   那么祁月白呢?他也输了很多,他的运气,不好吗?   李想记得祁月白说他也曾得到过一个机会,那个机会意味着什么?他说的“也”字,意味着他也有一个和他同样糟糕的过去吗?   这么一想,祁让的确该成为今年最大的赢家。   好不容易等到难忘今宵结束,祁让已经是哈切连天了,一句都不想再听主持人唠叨,摁掉电视准备回去睡觉。   李想也站了起来,看到祁让往楼梯口走了两步,突然又打着哈切折身走回来。   祁让摸了摸李想的头,“李想,新年快乐。”   不知怎的,李想鼻子突然有点酸,回了一句“你也是”,但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他咳了两声,重新道:“新年快乐,哥哥。”   “嗯,快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们要出去拜年。”   “好。”   初一那天放晴了,祁月白早早叫祁让起床,准备去拜访四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四爷也算是他们现在唯一一个长辈了,祁让再困,也是要努力爬起来的。   直到收拾礼物的时候,祁让才后知后觉有点忐忑,以四爷的身份,送一条围巾是不是有点寒碜了。   祁月白看出祁让的忐忑,安慰道:“四爷很喜欢我你,也会喜欢你独特的礼物的,他应该有些年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了。”   祁让听着觉得有点怪怪的,“这样是指什么样?”   “充满人味的礼物。”   祁月白摸了摸祁让的头,“走吧,他会喜欢的。”   “好吧。对了,我们要不要把围巾戴上?”   “当然可以。”   祁让索性叫李想也去把围巾取下来看,一并戴上,这样看起来就格外像一家人了。   四爷今天也换了一身暗红绣纹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很精神。一见面,视线在几人的围巾上多停留了片刻,“围巾很好看,很适合你们。”   “也很搭您今天的衣服呢。”祁让笑眯眯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管家,“我们给您也带了一条。”   “谢谢,我很喜欢。”   管家把袋子递给秦正德,问道:“四爷,现在要戴上吗?”   祁月白道:“戴上吧,我们一起拍一张照片。”   “也好,你带了新的家人来看,我们确实需要重新补一张照片了。”   秦正德没说是全家福,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是这个意思,管家叫了人准备一下相机,随后替秦正德戴好了围巾。   “四爷,这条围巾很适合您。”管家道。   “年轻人的东西,让我也沾了一回光了。”   说着,有人扛着相机走了进来,管家招呼祁月白一家子都到秦正德身边站着,便打算退出画面。   秦正德开口道:“袁四,你也一起来吧。”   管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拍完照,管家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递给秦正德。   秦正德接过第一份礼物,问祁让:“现在,关于你父母的事,你怎么想的?”   “我不评价他们的做法,但我尊重法律的判决,”说着,祁让看了一眼祁月白,道:“我的想法还是没变,我相信哥哥。”   秦正德点了点头,把礼物递给了祁让,另外两份礼物他直接给了李想和祁月白,什么话也没问。   祁让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反正秦四爷这种大人物他看不懂才是正常的。   聊了一会儿,管家提醒大家该去吃午饭了,今天中午秦正德把袁四也叫上了桌,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一顿饭吃得倒也挺其乐融融的。   秦四爷身体不好,吃完饭就得吃药休息,管家照顾完他又来送别祁月白几人离开。   到了门口,管家道:“四爷很喜欢你们,四爷各准备了两份礼物,最后让我给的都是书房里的那份,如果有时间,可以多来陪陪四爷。”   这祁让还真没想到,赶紧道:“我们会的。”   李想也道:“多谢四爷的礼物。”   管家笑道:“下次来就别叫四爷了,太生疏了。”   “好的。”   回家之后,祁让拆了礼物,是一对手镯,看不出成色,但保存得很完好。   “这是四爷的夫人留下的。”祁月白一眼就认出了镯子的来历。   祁让有些惊讶:“这也太贵重了!”现在他相信管家说的了,四爷对他肯定还是比较待见的。   李想的礼物是一只毛笔,有使用过的痕迹,祁让看着有点眼熟,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这不就是上一回他在三爷书房里帮忙研磨时,四爷手里那支笔。   因为当时很无聊,他把那支毛笔看得很仔细,肯定没认错,怪不得管家特意提点他们换个称呼。   最后祁月白的礼物的是一份文件,转让云湖集团——也就是四爷的公司   显然四爷真的是把祁月白当做继承人培养。   祁让不由得想起他的爸爸,收养了哥哥却对他千防万防,死了还想拉他垫背。   不过祁月白已经是释怀了,面对云湖集团也没有特别大的波动,随手收起文件,道:“周生霁的父母,也就是包然然的亲生父母,明天会带着周生霁过来,感谢我们就帮他们找回孩子。”   李想下意识勾起了唇角,看起来比得到四爷的认可还开心。   祁让挑了挑眉,不由得感叹李想这小孩真是重情重义,也算他没帮错人了。   “对了,”祁让突然想起四爷今天的一系列行为,问道:“为什么四爷只有给我礼物的时候会问问话题啊?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我呢。”   祁月白回答:“身份不同。”   “什么意思?”   “四爷是我的义父,他当然会对我的伴侣更加关注,而李想,教育他是我的事,而非四爷的事。”   祁让:“……”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下午没什么事,祁让索性找人把硬币裱好挂在了墙上,并且加上了写着“第一届幸运之王”称号的他的照片,一并挂在了空荡的墙上。   初二上午不到十点,周生霁的父母带着周生霁过来了。   他们是一对很普通的夫妻,面相看着有些老,鬓间有着丝丝缕缕的白发,显然周生霁曾经的走失给他们蒙上了不小的阴影,好在孩子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们身边,他们也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过来的时候带了好多礼物,周生霁乖乖打了招呼,立马扑进他李想怀里,李想哥哥长李想哥哥短叫个没完。   “我先带然……周生霁上去玩儿了。”李想抱着周生霁道。   祁让挥了挥手,“去吧,照顾好他。”   “我知道的。”   两人一走,周生霁的父母对视一眼,竟然直接跪了下来,“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把小霁带回来,我们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们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   “你们快起来,”祁让把两人扶起来,“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好好感谢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们尽管说,我们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推辞。”   祁让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看然……周生霁画画很有天分,他自己也很喜欢,你们还在让他学画吗?”   “有的有的,小霁小时候就很喜欢涂涂画画,我们本来打算等他大一点就送他去学一学,没想到……”   说到周生霁被拐的事情,周妈妈差点又要哭出来,好在周爸爸一直在旁边安抚她,她深吸了口气,笑道:“所以我们现在把然然送去学画了,老师都夸他有天分呢。”   “我之前教过他两天,他确实很有天分,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让他寒暑假的时候过来玩儿,我也可以继续教他。”   “这……太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你也看到了,小、霁和我们李想关系很好,所以,多让两个孩子接触一下也挺好。”   其实祁让也是突发奇想的,主要平时李想都太闷了,今天见到周生霁竟然表现得这么高兴,他就想着多让两个孩子处一处,说不定对李想也有好处。   周家父母对视了一眼,尽管很舍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要小霁高兴,怎么样都好。”   祁让把俩小孩叫下来问他们的想法,周生霁一听寒暑假可以和他的李想哥哥一直待在一起,立马高兴得牙不见眼,小脑袋瓜点得飞快,“要和李想哥哥一起!”   周家父母立马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觉得给祁家添麻烦了,祁让真觉得一点都不麻烦,不过是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   哦,晚上还要多一件房多一身床。   祁让是这么想的,但结果,真到晚上他准备叫阿姨收拾一间房出来的时候,李想却说不用了,他和周生霁睡一间房就够了。   周生霁也就想睡一起,祁让没什么好阻止的,毕竟他俩都是小孩子,他告诉自己心思不能太肮脏了。   得等到十年后,当他把他俩捉奸在床,才知道什么叫“李想不是普通小孩”。   ——————END——————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写专栏里的《疯批美人为我拿起了钓竿》开文前应该会改文名文案,不过核心梗不会变   下一本一定全文存稿!!!我发四!   哦对了,今年法拉利竟然站起来了,搞得我特别想写我前段时间那个关于F1的脑洞,话先放这了,窝法要是能拿车队积分冠军,我立马开文,再凉都开!   以上。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